第47節(jié)
到了文府,何蘭珠正歇在榻上,邊上并排睡著她家的小姑娘,如今出生半月,小姑娘面上粉/嫩粉/嫩的,瞧著五官精致,日后長相怕是不俗。 何蘭珠一見晉哥兒就喜歡的不行,靠在床頭伸手就要抱他,嬌杏遞過去,“可重著呢,你若是不在榻上,我都不放心叫你抱。” 何蘭珠聽了也不見氣,只逗著晉哥兒玩,晉哥兒十個多月,人又生的胖乎乎的,確實很重。何蘭珠顛了顛,若不是在榻上,還真說不定抱不住他。 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給他吃了啥,怎的生的這樣胖?!?/br> 嬌杏也在一旁坐下,“也沒吃甚么好東西,就是調(diào)理著吃了些參湯,你是不知,生產(chǎn)時我恨不得沒吃那些個,平白讓我費了不少力,險些……” “jiejie?!焙翁m珠突地打斷了她,適才輕快的氣氛驟然轉(zhuǎn)為低沉,“也不知是怎回事,剛相逢沒幾久,這又要分離了……” 嬌杏也叫她說的心里酸起來,別過頭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才又笑著寬慰,“日后叫我家哥兒多念書,到時考個狀元回來,再將我給接進京來,你說可好?” 何蘭珠哧一笑,原先還紅著的眼圈,也漸漸淡了,“那可就說定了,到時我家妞妞有個哥哥看顧,卻也是一樁美事?!?/br> 兩人說笑間,晉哥兒也在動個不停,他眼珠子亂轉(zhuǎn),這屋子自己沒來過,現(xiàn)下瞧見什么都覺著稀奇,等他眼珠子轉(zhuǎn)到睡著的小姑娘身上時就不動了,一根指頭含在嘴里吮,一只小腳試著抬了抬,抬了幾下覺得好玩,就在她面上一點一點,見她沒個反應(yīng)又覺著不好玩,收了腳轉(zhuǎn)頭就朝嬌杏伸出小短手要抱。 嬌杏坐在榻邊,一下將他抱進了懷里,他才一坐定,里頭剛才那個被他欺負的小妞妞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何蘭珠急著抱起來把尿尿,喂奶水,就是沒人知道他才將干的壞事。 晉哥兒在娘懷里翻了個身,短手臂抱住她脖子,腳蹬在她腿上,臉頰擱在娘肩膀上,看著那似貓兒叫喚一般的小妞妞,覺著好玩,咯咯笑個不停。 鬧得嬌杏有些汗顏,打了下他的小屁股,“meimei在哭,你還笑,真是討打?!?/br> 晉哥兒嘴一癟,趴在娘肩上再不吭聲。 ☆、雙雙落江 早間出的府,走時卻是近了傍晚,嬌杏坐在馬車上,晉哥兒叫她緊緊護在懷里,第一次出門,許是覺著新鮮,一路上都要掀簾子,嬌杏幾次拉不住,到最后竟也由著他。 哪知在拐角處,車身一個顛簸,竟是與人相撞了。 嬌杏沉了臉坐在里頭,聽見外頭車夫正與人交涉,“意外意外,實屬意外,好在未有傷損,大哥先請,小弟稍后再行?!?/br> 不怪車夫這般姿態(tài),實在是對方穿著打扮不俗,馬車也是頂著華蓋,比自家的不知豪華了多少倍,這天子腳下處處都是達官顯貴,就怕因為自個的原因,平白給東家惹了禍端。 那駕著豪華馬車的車夫還在唧唧歪歪不停,硬說要里頭的人也下來,親自給他家爺賠罪。 這哪能行,車夫自己可以哈腰弓背,可叫姨奶奶拋頭露面卻是怎么也不敢,怕自己在這頭事處理完了,回頭倒要吃了東家的罵,便只能可勁兒的賠罪。 磨蹭了半日,嬌杏被鬧得焦了心,自行掀了一角窗簾,將那華車里懶懶倚坐的公子爺?shù)故强戳藗€干凈,她心里咯噔一聲,隨即便是狂跳不止,想也不想一下就下了簾子,眼角余光卻是瞟見他往這頭看了一眼,眼里帶著疑惑,顯然是未曾認出她來。 嬌杏暗舒一口氣,兩只手臂緊緊圈住晉哥兒,晉哥兒叫她箍的疼了,扭著身子就要掙開,她才算穩(wěn)住了心神,心里一時滋味難言。 邊上兩個丫頭瞧見她這樣,便一齊上前問候,“主子,要不奴婢下去賠禮,這般擱置著也不是個事兒呀?!庇裰榘櫰鹈碱^。 “再等等?!眿尚恿私馑男宰?,不是個不講理的紈绔,頂多就是性子散漫點。 果然,不一會兒,里頭那人就不耐地叫了車夫的名,“快些回府,哪這般愛唧唧歪歪,耽誤了爺?shù)氖掠心愫霉映?!?/br> 聽了這話,那車夫哪里還敢再多話,連忙駕了馬車往府趕,倒是車里那人摸了摸下巴,皺眉想了半日,總覺著方才那女子十分面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等到了府里,鶯鶯燕燕一圍,倒也忘了個大半。 嬌杏回了府,這顆心還是懸著的。 直覺今日好險,若是……她突地停住思緒,一面為著碰見他而感到驚險,一面又惱他竟將自個忘了,完全沒認出自個來,暗暗磨了半晌牙,又覺著自個心術(shù)不正,如今跟了瞿元霍,竟還指望著其他男人心里有她,實在……有些不守婦道。 慢慢收了心,只盼早日離京,再不要出了亂子才好。 她今日自覺理虧,夜里自然好生服侍了他一番,等他身子舒爽了,再嬌儂軟語幾句,倒也將他治的服服帖帖。 …… 臨近開春,行囊包袱一應(yīng)物事幾日前便收拾妥當(dāng),屋里無法帶走的家具陳設(shè),俱都拿了本子一一記下,一并算在盤宅子的錢里頭,半分沒有少。 待到啟程這日,統(tǒng)共雇了四輛馬車,里頭布置的舒適,設(shè)了取暖的炭盆,邊上支著擺放茶水點心的小幾,嬌杏歪倒在軟座上,肚上搭了一條厚實的絨毯,身子酸軟的使不上力,隨著馬車晃晃悠悠倒也睡著了去。 瞿元霍瞧一眼她嫩如剝了殼的荔枝一般嬌嫩水滑的小臉,心里頭情絲纏繞。一面抱著小奶娃晉哥兒逗樂,一面心里暗下了決心。 馬車顛簸了近十日,一行人途中在客棧也是歇了幾道,若是沒有女眷,想必行程會快些,可這一家老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自然比不得平時。 幾人才在客棧歇了一宿,換洗了一身,吃了早點稍作休息,馬兒也養(yǎng)足了精神,便就各自上了馬車。 兩個老夫妻自然乘一輛,青松坐在車夫旁,江氏并著秋萍、玉珠三人坐一輛,楊氏一家三口與玉蘭占一輛,堆幾個包袱行囊,倒也不會太擁擠。 幾個車夫也是晉王爺給尋的,一路上倒也不怕幾人生了歹心,到底想的周全,身家性命也是捏在晉王爺手里,對此,瞿元霍倒是對晉王爺心存感激,只他再一想,這事在人家看來也就芝麻綠豆大小,不提也罷。 連著斷斷續(xù)續(xù)又趕了近十日車程,馬車在怨郎江停下,江口一圈圍著建了不少專供趕路行人歇腳的客棧茶樓,瞿元霍幾人在一家名為“癡女樓”客棧前歇腳,許是見著牌匾取得稀奇,另類,這家的生意倒是很好。 店小二熱情地招呼,將幾人迎進來,取了搭在肩上的棉巾習(xí)慣性地抹了把桌面椅凳,他瞧一眼眾人,看出了哪個是當(dāng)家的,便首先拿了菜單送到瞿元霍手邊。 “客官慢點,小的去沏壺茶來?!?/br> 小二去而復(fù)返,端了茶壺一個個倒上,接過了菜單看一眼,見勾了幾樣本店的招牌菜,一樣靚湯,幾樣油酥果子,知道這是給兩個小娃吃的,說了句慢等,就通知廚房去了。 待吃完飯,幾人又啜了口茶回了馬車,又等適才看守行囊的下人進去飽了腹,才合計著租船一事。 辭別了四個車夫,錢財?shù)荣F重首飾瞿元霍自個揣著,旁的穿著與普通首飾倒是由著幾個下人拿著。 趕船的是對年近五十的老夫妻,上了船這話匣子就給打開,與年齡相當(dāng)?shù)耐跏险f道:“咱們這怨郎江之所以叫怨郎江,這是有緣由的?!?/br> 王氏坐在艙里暈,便想著坐在船頭吹吹風(fēng),若是吐了也不會臟了船,不想這趕船的媳婦是個愛嘮的,她也好些時候沒人嘮嗑了,便也樂意聽著,“是何緣由?” 那婆子見她愿聽,就緊著答:“早些年江邊住了一戶人家,祖籍是哪卻是不知,只知道是一路私奔出來的年輕夫婦,起先兩口子待在屋里日日不出來見人,街坊鄰舍也不愛與他們打交道。后來這男的走了,女的起先還是照舊窩在家里,后頭時日久了,便才發(fā)覺不對。首次開了門出來,跑到江邊,一站就是一日,有幾日夜里還叫人瞧見,坐在江邊嗚嗚咽咽地唱著曲兒,聽不清甚個歌詞兒,只曉得是在怨那男人?!?/br> 王氏聽了半點不同情,“合該如此,當(dāng)日既做出這羞恥事兒來,日后就該遭報應(yīng)?!?/br> 那婆子心沒她狠,“這也是年紀(jì)輕,男人巧言蜜語一番,就給受了騙,說到底也是個可憐的人兒?!?/br> 王氏不屑地“嘁”一聲,聽了她又道:“重點在后頭,原先鄰舍只當(dāng)她哭個幾回就會死心,不想她日日都去,夜里耳朵好的人家,總能聽著那怨氣十足的哭音,鬧得人心惶惶,幾次想與她商量一回,可白日她就閉門不出,日日到了夜間才開門,鄰舍本就怵得慌,哪里還敢去尋她說道,便也就由了她去,只心里把她狠罵上幾回?!?/br> 說到這里,王氏起了興頭,催她,“快些說?!?/br> “她就這般夜夜在江邊哭,直到后來栽進了江里,再沒了哭音,鄰舍們方喘了口氣,可心里又有些忌諱她,便按著她將這江換了個名兒,只當(dāng)供奉她一回,別回來尋事就好。” 王氏聽完,背上起了一層冷汗,說到頭來竟是這樣一樁慘案,覺著有些邪乎,便開口問道:“老jiejie說道這半日,可是想說這江里不干凈,難道有甚個前科在里頭?!?/br> 那婆子一擺手,“那倒是沒有?!蓖跏喜攀骖?,她又道一句,“只看各人的造化,這渡江渡河的,出些事故也是常事?!?/br> 婆子話一說完,還待再說,便被自家男人瞪了一眼,警告她莫再胡言亂語,攪得船客心生不安。 上船時就是傍晚,行了一段天色慢慢黑下來,王氏知道少說還得半個時辰,聽了這一席話,在外頭再待不住,朝她點回頭,回了艙里。 幾個女人家都有些暈船,靠在壁上閉著眼睛,二郎家的娃兒也是蔫蔫的,倒是晉哥兒活力的很,王氏瞧了直點頭,大郎的種就是不一樣,伸手就給抱過來。 到了這時,也不顧旁人在,嬌杏偎在瞿元霍懷里,捂著心口,胃里直犯嘔。 瞿元霍見她小臉蒼白,擰開壺蓋兒就要喂水與她喝,嬌杏搖了搖頭,含著哭音,“咱們出去,我要吐了……” 扶著她出艙,到了案板上她就趴在邊上吐,吐完了,身子舒坦了,她又是哭。 瞿元霍問她可是還難受的慌,她就哭著搖頭,“不是,讓你瞧見我不美的一面了……” 瞿元霍眉心跳一跳,無奈地倒了杯水與她漱口,嬌杏蹲在船上靜了一會兒,里頭江氏也出來了,她也是想嘔的慌。 船身就這點大,去無去處,無奈之下,只得朝著兩人走來,嬌杏見此,朝著瞿元霍努了努嘴,“你先進去吧,晉哥兒怕是要尋人了,咱們兩個女人家在一處,正好有個伴兒?!?/br> 瞿元霍看一眼兩人,說了句,“當(dāng)心點?!北氵M去了。 嬌杏蹲在左邊,江氏坐到右邊,兩人這般靜待著,一句話也未說。 艙里瞿元霍剛接過晉哥兒,便聽見兩聲落水的撲通聲,緊接著就是趕船婆子扯了嗓子大叫,“不好了!有人掉進江里了!” 瞿元霍大驚失色,晉哥兒幾乎是被他扔出去的,許是受到驚嚇,到了王氏懷里趴在她肩上就是哭,王氏心疼的正要罵他,抬眼哪里還有他的人。 瞿元霍幾步?jīng)_出了船艙,果見適才案板上的兩人不見了身影,一時心肝俱顫,哪里會有不知,想也不想一下跳進了江里。 青松見此,知道兩位女主子都落進了江里,便也跟著跳下去救人。 船停下來,艙里的人也是心急,只都不敢出去,還是秋萍與玉珠兩個有些良心,趴在船頭哭個不住,只盼姨奶奶福大命大,定要平安無事才好。 過了許久,王氏都急了,她急的自然不是那兩個女人,而是她的寶貝大兒子,若是出了差池,一家子半道上可怎么辦。 眾人心急如焚,提著一顆心,王氏抱著晉哥兒倒是沒出船艙,只坐在里頭干著急,瞿良材卻是走到船頭巴巴望著,面上急的發(fā)白,扶著欄桿子的手都在發(fā)抖。 “??!上來了!上來了!”玉珠大叫起來。 船上點著照亮的燈籠,細微的光映在瞿元霍面上,兩個丫頭幫著拉起那不省人事的主子,見她雙眼緊閉,嘴唇烏紫,只當(dāng)是快不行了。 剛要束手無策,跪在一旁哭,便被瞿元霍一腳踹開,他渾身濕透,面色暗沉,將她放平在案板,一下下按壓她的心口,反反復(fù)復(fù)按了好幾回,她才咳出水來,緊著的心,才稍安一點。 那頭青松也抱了江氏游到船頭,秋萍、玉珠兩人這下機靈,跑過去幫了把手。 待兩人吐出了江水,無性命之憂,眾人才放下心來。 “也不知怎么落進江里的?!边^了許久,眾人沉默之際,王氏突然道。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奉上! 我有一個毛病,用電腦總是檢查不出錯別字,每次都是發(fā)表了用手機看一遍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又在網(wǎng)審,不能修改,快煩死了都。。。 氣候熱,我有點心浮氣躁了。。。 ☆、命不久矣 王氏這一句話,倒是問住了眾人,只現(xiàn)下兩人氣息雖還尚存,卻都昏迷不醒,自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約半個時辰后,船靠了岸,瞿元霍抱著嬌杏出了船艙,后頭玉珠并秋萍兩人合力抱著江氏出來,一行人選了家最近的客棧。 店掌柜一見這架勢,便擺了手,“客官止步,小店房間已滿,實在抱歉,還請別家看看?!?/br> 瞿元霍哪里不知他心里所想,無外乎是怕沾了晦氣,青松見此連忙上前幾步,說道:“我家主子不幸墜江,性命并無大礙,還望掌柜通融一下?!闭f著,就自袖籠里摸出一錠銀子塞進他手里。 掌柜的拿了銀錢,再看兩眼昏迷不醒的兩名女子,見她們還在喘氣,心里稍松,這既收了銀錢,自然放了她們進店住下。 一行人住進了客棧,瞿元霍抱了嬌杏上樓,將她放倒在榻上,才又使喚青松到附近最近的醫(yī)館速請大夫。 大夫請來,為兩人細細診了脈,只說是性命雖然無憂,但女子身體本屬陰虛,這開春的江水也是十分寒冷,日后怕是會留下病癥。 瞿元霍心里沉了又沉,記下大夫囑咐的幾項,命了丫頭速去熬藥。 待嬌杏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早,瞿元霍剛自外間梳洗進來,便見她捂著心口爬了起來,及腰的烏發(fā)散了一背,兩只著了羅襪的小腳吊在床沿,一手撐著榻樣子似是要下地,他連忙上前止住,“別動!快躺下?!?/br> 嬌杏被他喝的驚了一跳,身子一時僵住,被他一下攬進了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心中的后怕與委屈一時翻涌起來,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意,靠在他懷里,低低嗚咽出聲,“我的頭好疼啊……” 瞿元霍撫著她如瀑的長發(fā),溫聲安撫著,“歇個幾日便會好的,快躺下?!?/br> 嬌杏揪著他的衣襟不肯放,“躺著也好疼,我心里害怕,你抱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