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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師映川沒有隱瞞,將自己與季玄嬰之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如實(shí)寫來,沒有故意巧言遮掩,也沒有極力辯白,只是把季玄嬰以及自己的態(tài)度都一五一十地寫出,也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決定,這倒不能說他無情無義,但自己喜歡的人與其他人相比較,地位當(dāng)然是不可能一樣的,為了季玄嬰而讓方梳碧傷心難過,這種事情師映川是不愿去做的,他也不是那種三心二意之輩,何況對男子也沒有興趣,因此直接擺明了來龍去脈,讓方梳碧自己作出判斷,決定究竟是怨恨他還是原諒他。

    末了,師映川正欲寫最后一句,卻忽然心有所感,當(dāng)下扭頭一看,就見窗外已多了一個人。

    少年在黃梨木大書案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執(zhí)筆寫著字,衣著樸素,黑油油的發(fā)上挽著一支細(xì)細(xì)的銀簪子,腰里系一根絲絳,幾縷青絲垂落肩前,簡簡單單,季玄嬰一雙如雪如葉上冷露的清涼眸子微微轉(zhuǎn)凝,眸中難免有一抹迷人的璀璨之色,不溫不火,面帶自然,望向自己的這個魔障。

    師映川微微呆了一呆,顯然有些意外季玄嬰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過他當(dāng)然也不會不理不睬,于是就笑了一下,道:“季公子怎么到這里來了。”季玄嬰一身白袍,黑靴玉簪,靜靜站在窗口,神采超然,配著他如玉肌膚,在陽光下當(dāng)真是不可方物,渾然不似人間所有,他朝著師映川微微點(diǎn)頭,道:“……我見今日天氣難得,便出來四處走走?!彼丝堂鏈氐m然少有血色卻不見半點(diǎn)弱質(zhì),根本瞧不出身上多了一個人。

    師映川暫時擱了筆,道:“天氣確實(shí)不錯……季公子進(jìn)來說話罷?!奔拘胍膊辉谝猓瑥拇巴庾哌^,片刻之后,推門而入,有若涼雪的雙眼在室中一顧,眼神如明晃晃的劍光,只是比起從前的冷漠樣子來,倒是多了一絲晦暗難明,他看一眼師映川,道:“在寫信?”

    “是啊。”師映川坦然應(yīng)道,他拿起筆,將最后一句話很快寫完,然后將墨跡未干的信紙吹了吹,季玄嬰看著他專注的樣子,望向那張還很青澀的臉,靜水般的雙目里就蘊(yùn)含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便道:“看起來你應(yīng)該是在給那方姑娘寫信?!彼肓讼?,微微仰起那張不沾纖塵的臉容,不解道:“我確實(shí)不太明白,你和她不過是在桃花谷偶然見了一面,后來在風(fēng)霞島又見過一次,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就會有很深的感情……我也同樣不明白,寶相龍樹為何無緣無故便要決意向你求親,他并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br>
    “也許都只是巧合?!睅熡炒ㄌ氯艘痪洌蹈闪思埳系哪E,然后將信紙整齊折疊起來,尋了一只信封裝了進(jìn)去,封了口,放在書案上用一塊玉石鎮(zhèn)紙壓住,做完這些事情之后,他便向季玄嬰走去,示意對方在一張鋪著錦繡墊褥的短榻上坐下:“你先坐會兒罷,這邊沒人伺候,我去拿些茶點(diǎn)之類的東西?!?/br>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之后,師映川便回來了,他進(jìn)到室內(nèi),卻看見季玄嬰并沒有像先前那樣坐著,而是站在窗口處,手里捧著一本有些泛黃的古籍在看,長身玉立,風(fēng)華清雋,師映川見狀,倒是笑道:“我這里有些書倒是不錯的,你若是喜歡,可以拿去看看?!奔拘肼勓赞D(zhuǎn)過身來,將那本古籍重新放到書架上,然后走回原位坐下,師映川把手里的托盤放好,上面是一只金春茂白玉壺并兩只配套的杯子,師映川道:“季公……”他頓了頓,又搖頭自嘲道:“還是不要這么叫了,感覺很別扭,你很可能是我堂兄,那么我還是叫你名字罷?!?/br>
    季玄嬰終于不再表情淡然,面上閃過一抹隱藏不深的復(fù)雜之意,道:“……我也從來不曾想過,你我之間原來會是這種關(guān)系?!睅熡炒ㄝp嘆一聲:“師父以前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痹咎眯值芤呀?jīng)是十分親密的關(guān)系了,真正的血脈之親,然而偏偏兩人之間卻有過那一夜的陰錯陽差,更有了那次意外而得來的孩子,如此一來,這其中滋味實(shí)在難以言說。

    師映川拿起玉壺,從中斟出一線紅色的溫?zé)嶂?,分別給兩個杯子倒上,他說道:“這是山楂湯,想來應(yīng)該適合你現(xiàn)在的口味?!奔拘肽蛔髀暤啬闷鹌渲幸槐瑴惖酱竭呧艘幌?,師映川也嘗了嘗,覺得很是酸甜適口,便把杯里剩下的都喝了,他的視線移向季玄嬰的腹部,那里束著繡有如意錦紋的白色腰帶,越發(fā)襯托得腰身修長窄瘦,實(shí)在想不到里面已經(jīng)有了一個胎兒在成長,師映川想了想,終于還是說道:“它還好嗎?我不太懂這些?!薄 〖拘肟戳藥熡炒ㄒ谎?,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只是平日里表情略嫌冷漠了些,因此這樣的清澈長眸非但沒有顯出惑人的魅力,反而平添了幾分疏離感,他手里捏著杯子,望著這個應(yīng)該就是自己堂弟的少年,很自然地問道:“你要看看么?”說著,一只手解開腰帶,很是心平氣和地露出一片腹部,上面的花紋顏色鮮艷,很是美麗,季玄嬰用手指在上面指點(diǎn)了幾下,神情自如地說道:“看著這花紋就知道它很好,所以你我都沒有必要擔(dān)心,我身體也很好,足以支持,無非就是有一段時間要稍微注意一下就是了,并沒有什么大的影響。”

    “那個……我想知道,等到它要出來的時候,你要怎么生?”師映川皺眉看著對方的腹部,他對此事雖然不甚了解,但至少也知道男人是沒有女性的產(chǎn)道的。

    “這個很容易?!奔拘牒芾涞卣砗昧艘挛?,又啜了一口杯子里的山楂湯,然后用手在腹部輕描淡寫地比劃了一個切開的動作:“……到時候剖開就是了,可以直接取出來?!睅熡炒ㄏ惹耙呀?jīng)猜到幾分,不過親耳聽見這個答案還是有些毛骨悚然,季玄嬰見他這個樣子,倒是不由得嘴角微扯,似乎是笑了一下,淡淡道:“普通人若是如此,倒是有可能喪命,不過像你我這樣的武者,生命力原本就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于普通人,更何況還有無數(shù)靈藥救治,因此并無可慮之處,休養(yǎng)一段時日也就罷了?!?/br>
    師映川有些無奈道:“我總覺得這種事情真的是很奇妙……”他嘴里說著,心里卻在想方梳碧看了信之后,得知此事,到時候究竟會是什么態(tài)度?也許會因此十分傷心失望,也許會原諒他,究竟會如何,他自己也不能確定,想到這里,不免有些失神。

    季玄嬰看出對方的異樣,再聯(lián)系方才師映川寫信的舉動,也就猜出了幾分,不過他也不以為意,在他看來,世上大多數(shù)人于他而言,都是不要緊的,旁人的喜怒哀樂,他并不關(guān)心,更不用說一個只見匆匆過一面的陌生女子,因此季玄嬰只是安然自若地喝著杯中已經(jīng)涼下來的山楂湯,師映川此時卻已經(jīng)回過神來,他捏著眉心望向季玄嬰,道:“玄……”忽然又搖頭自哂:“算了,叫你名字或者堂兄都會讓我覺得很不自在,還是照舊稱呼你季公子罷?!?/br>
    季玄嬰顯然對此無所謂,他隨手放下玉杯,起身走到書案前,拿起上面放著的一本書,見其原來是一部詩集,便翻了翻,道:“你平時喜歡看這些?”師映川走過來,隨意笑了笑:“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而已,統(tǒng)統(tǒng)都是唬人的,我又哪里像是什么文人雅士了?”季玄嬰抬頭望向一臉微笑的師映川,忽然淡淡一哂,那種剎那間的風(fēng)采比起他平日里無動于衷的樣子,要動人太多:“當(dāng)年在風(fēng)霞島,我見你也算是出口成章了,又何必這樣謙虛。”

    這時師映川已經(jīng)走到季玄嬰身旁,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點(diǎn)東西,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季玄嬰身穿白色織錦袍子,剪裁得很合身,恰倒好處地顯現(xiàn)出他窄瘦的腰線,以及挺直的肩背與臀部曲線,頎長的身量不必比較就可以看出比自己要高上不少。似乎是察覺到了少年微顯古怪的視線,季玄嬰放下那本詩集,看向師映川,淡然道:“……怎么了?”

    師映川心念一閃,道:“沒什么?!彼麉s沒有收回自己那種探究的目光,只道:“我問你一件事?!奔拘氲溃骸澳阒v?!睅熡炒ㄝp聲道:“你有很多理由讓你不放棄我,那么有一件事情你有沒有認(rèn)真考慮過?”季玄嬰微覺意外:“什么事?”師映川定定看著他:“就是……”

    話音方落,師映川突然閃電般出手,陡然抓住了季玄嬰的手掌,一推一帶,與此同時,他另一只手準(zhǔn)確無比地張開,手掌穩(wěn)穩(wěn)護(hù)在了對方的小腹處,使得季玄嬰的身體雖然由著這個勢頭半伏在了書案上,但撞在書案邊沿的只是師映川的手背,季玄嬰的腹部卻是絲毫沒有受到震蕩,里面的胎兒安然無恙。

    其實(shí)在師映川突然有所動作的時候,以季玄嬰的修為,并非不能避過或者擋駕,但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師映川的行為中包含著任何惡意,因此心念電轉(zhuǎn)之下,卻是沒有半點(diǎn)動手的意思,任憑師映川行事,不過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因?yàn)樯砗蟮纳倌昃o接著往前靠了一下,這么一來,就緊貼在了他的身后,季玄嬰眉頭一跳,就欲回頭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就在這時,那具還顯得青澀的少年身軀卻是更貼近了幾分,正靠在他身上,隨即就是一聲輕嘆,那清脆的聲音道:“……就是這樣。”

    師映川的聲音放低了,幾乎如同游絲一般,他靠住季玄嬰的身體,竟是將一只手抬起來捉住了對方的一縷黑發(fā),那發(fā)質(zhì)很好,又涼又順滑,另一只手仍然護(hù)在季玄嬰的腹部,然后清晰地深深一呼吸,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事情,你有沒有認(rèn)真考慮過?你和我,這樣親密的行為……你覺得好么?”

    季玄嬰完全明白了師映川的意思,方才還因?qū)Ψ綗o禮而微微涌起的慍意隨即消散,他沉了沉眼眸,道:“你……”剛吐出一個字,卻又說不下去,便無聲地把后面的話語咽下,師映川放開了季玄嬰的那縷黑發(fā),改為把那只手按在對方的肩頭,并且微微用了點(diǎn)兒力,他的手指還有著少年人的纖細(xì),然而放在肩上,卻不知道為什么,令季玄嬰的心臟突然滯了一滯,這不是厭惡,而是本能的反應(yīng)。

    就在這時,卻聽師映川說道:“你要與我結(jié)為眷侶,但是你認(rèn)真考慮過一個問題么?既然成為夫妻,那么就會做夫妻之事,行周公之禮,上次我們兩人都不清醒,沒有什么神智可言,所以還體會不深,但是以后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你還愿意與我肌膚相親么?”

    季玄嬰原本正支起手臂,準(zhǔn)備撐起身子站好,然而此時聽了身后師映川的話,猛地抬頭,眼神頓時一動,他沉默著,沒有馬上回答,師映川的目光沉了沉,低聲道:“還是說,你覺得成了親的兩個人之間,可以一輩子完全互不接觸?”

    話音方落,忽然一股大力猛地襲來,季玄嬰反轉(zhuǎn)身體,驀地倒過了兩人之間的位置,變成師映川半躺在書案上,而他自己則將少年壓制,彼此面對面,近在咫尺,季玄嬰緩緩貼近,凝視著師映川清秀的面孔,師映川深吸了一口氣,被擠在書案上的身體本能地動了動,但季玄嬰立刻就壓得更緊,令他難以如愿。

    季玄嬰凝視著被書案與自己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少年,微微瞇起了一雙鳳目,道:“我雖然對男子包括女子都沒有興趣,但你不同,我正試著讓自己去喜歡與你接觸,我相信這并不難……你是我的魔障,我會消了這心魔,澄凈道心。”

    季玄嬰的語氣在輕柔中顯露了決然與強(qiáng)硬,師映川被他壓制著,由于知道對方不會怎么樣,同時又怕傷到胎兒,所以師映川沒有動手發(fā)難,就一時動彈不得了,他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季玄嬰,忽然低笑起來,連肩膀都在輕顫,道:“你果然和寶相龍樹是兄弟,真的是很像……”季玄嬰聞言,突然就起身將師映川松開,一只手若有若無地按了一下腹部,淡淡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日后他得知這個消息后,究竟會是什么樣的場景?!?/br>
    ☆、六十四、連江樓,你欠我的,什么時候會還?

    “什么場景……”師映川喃喃重復(fù)了一遍,隨即轉(zhuǎn)過眼去看一旁的地面,淡淡回了一句:“至少我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逼鋵?shí)在說這話的時候,他是有些心思莫名的。

    季玄嬰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審視著師映川清秀的面孔,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問一聲:“但是你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闭f話間,師映川忽然轉(zhuǎn)回頭來,兩人的視線便正正撞上,于是就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某些東西,季玄嬰先是一頓,然后看到少年微扣著秀氣的眉頭,顯然是在思索著什么,見他如此,以為是自己點(diǎn)破了對方心情的緣故,便緩和了眼神:“……如果我的話讓你不喜歡,那么,我可以向你道歉。”

    剛說完,卻又覺得不對,再凝神看時,果然就見師映川松了眉頭,旁若無人地笑了起來,給人的感覺是出奇地輕松,至少要比之前好很多,然后少年便伸出手,輕輕推開壓制著自己的季玄嬰,把身體站直了,感覺踏實(shí)不少,這才理了理衣裳,道:“寶相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很不壞,雖然他有時行事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讓人惱火,不過我倒沒有真正厭惡過他,雖然我對男子無意,不過若是沒有梳碧的話,憑他的真心實(shí)意,說不定我還真的就與他有了些什么?!?/br>
    師映川朝著季玄嬰笑了笑:“其實(shí)人生在世也沒什么,最怕就是不清楚自己的立場,我有時候總是想著可以顧得面面俱到,不過后來再一想,我其實(shí)沒有這個本事,所以……最難消受美人恩?!彼麩o可不可地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事情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很可能突然間就會覺得少了很多負(fù)擔(dān),有了本質(zhì)的區(qū)別,既然如此,不如順其自然,何必弄得自己太煩惱?”

    “你的心態(tài)倒是很好,與之前一段時間有了不少的區(qū)別?!奔拘雽τ诜讲艃扇酥g的行為顯然沒有絲毫的尷尬,他整理了一下書案上剛剛被自己與師映川弄亂的紙筆等物,淡淡道:“……不過有些事情,卻不是心態(tài)好就可以解決的?!?/br>
    “……無非是見招拆招而已,你說呢?”師映川深深看他一眼,唇角微勾,季玄嬰別開眼,眸光澄徹:“隨我出去走走?”師映川態(tài)度溫和:“這樣啊……當(dāng)然可以?!?/br>
    兩人走在微暖的陽光下,在白虹山這座風(fēng)景如畫的山上,暖暖亮亮的陽光毫不吝嗇地鋪灑了一地,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并肩走在一起,無關(guān)情愛,無關(guān)其他,季玄嬰手?jǐn)n于袖,道:“……我從未想過你會是我堂弟,我父親甚至沒有向我提過他還有一個兄弟。”

    “我和你一樣,師父也沒有跟我說過他還有一個兄長,我當(dāng)然也就不知道我還有一位伯父,更不知道還有你這個堂兄?!睅熡炒〒u搖頭,隨手摘下一片葉子,送到唇邊吹了起來。

    曲調(diào)悠悠慢慢的,倒也悠揚(yáng),季玄嬰傾聽著這聲音,這曲子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季玄嬰伸手扯下一片一樣的葉子,湊在口邊,他遲疑了一下,似乎對此已經(jīng)有些陌生了,不過他到底還是吹了起來,發(fā)出的聲音一開始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diào)子,不過這種因?yàn)殚L時間不曾吹奏過而造成的生澀很快就被逐漸的熟練所代替,季玄嬰吹的是與師映川一樣的調(diào)子,是大多數(shù)人都耳熟能詳?shù)男∏?,師映川見狀,眉宇間的神情似乎透露出幾分驚訝來。

    一曲既罷,師映川不免笑了起來,道:“我本來以為這樣的小把戲,像你這種人是不屑玩的。”季玄嬰有些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愜意也有些輕松,再沒有平時帶著脾性的樣子,就仿佛一個像他這樣年紀(jì)的普通人,說道:“沒有什么不屑的,我小時候跟其他人小時候也沒有什么不同,歸根結(jié)底,都是小孩子,不是么。”

    “說得也是……”師映川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他剛剛丟下手里的那片葉子,卻忽然聽到季玄嬰問他:“對了,我已經(jīng)給它起了名字,若是男子,就叫平琰,若是女孩,就叫琳瑯,你意下如何?”師映川乍聽之下,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嗯?”季玄嬰以為他不喜歡,便無所謂地道:“你如果不滿意,也可以由你起名,這倒無妨?!彼蛄苛艘幌律倌辏c(diǎn)點(diǎn)頭:“……至于姓什么,我并沒有意見,這個問題完全可以協(xié)商?!?/br>
    “我不是這個意思。”師映川有些哭笑不得,他搖頭甩開自己心中的雜念,對季玄嬰道:“這些都由你來決定就好了,我沒有意見,你不需要考慮我?!奔拘肼勓裕种肝⑽⒁粡?,指間夾著的那片綠葉頓時粉碎:“既然如此,那倒是最好不過?!睅熡炒戳丝磳Ψ角逭拿佳?,難免有些感慨:“你居然會是我哥哥……那這個孩子……”

    “你是想說,這算是亂了倫常?”季玄嬰好看的眉輕皺,此時的季節(jié),氣候宜人,尤其是處于常云山脈的斷法宗,更是十分溫暖,歷代劍子所居住的白虹宮不敢說風(fēng)景最佳,但山上一年四季的溫度卻一定是調(diào)節(jié)得最好的,站在室外,就叫人感到全身都暖洋洋的,季玄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yàn)閼烟サ木壒?,這樣溫暖的陽光沐浴讓他十分受用,但整個人也有些懶洋洋的,他輕哂道:“……我不在乎這種問題,莫非你很在意?”

    “我也不是那種很迂腐的家伙,事已至此,在意不在意又有什么用?徒增煩惱而已。”師映川聳了聳肩,他與季玄嬰已經(jīng)很熟悉,如今又知道兩人是堂兄弟,因此在對方面前倒不必再過多掩飾著什么,季玄嬰略略瞇起眼睛,抬眼看向遠(yuǎn)處遍布鮮花綠草的如畫景致,那里又有許多爬山虎,將墻壁都爬得滿了,形成一面綠色的墻,生機(jī)昂然,季玄嬰目光淡淡掃過那里,他精致的五官迎著陽光,便顯現(xiàn)出一個頗為自在的表情,問道:“你剛才那封信既然是寫給那方姑娘的,我想,應(yīng)該就是把你我的事情告訴了她,可對?”

    師映川目光微閃,算是默認(rèn),季玄嬰繼續(xù):“……那你認(rèn)為,這位方姑娘會有什么反應(yīng)?”師映川聞言,不禁心緒沉沉:“無論怎樣,她至少都會很傷心……可能她自己認(rèn)真考慮之后,會原諒我,也有可能她受不了,就此與我一刀兩斷,總之,什么都有可能,雖然我很了解她,但也不敢說自己就能斷定她會有什么樣的選擇。”

    季玄嬰道:“既然如此,那么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情之后,決定自此與你斷絕關(guān)系,那你又會如何?”他說著,側(cè)首看向師映川的臉,發(fā)現(xiàn)少年的神情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淡淡苦澀,以及一絲難以道盡的滋味,季玄嬰心中微動,卻在靜靜等著對方的回答,師映川沉默著,半晌,才輕聲道:“我很喜歡她,而她也喜歡我,對她而言,我愿意做她的一個依靠,保護(hù)她,讓她過著幸福的生活,給她一個安定溫暖的家,但是她如果一定不能接受這件事情,堅決不肯再接受我的話,不需要我了,那么我想我會讓她安安靜靜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只要她過得很好……而當(dāng)她某一天需要我的時候,想起我的時候,我依然可以成為她的依靠?!?/br>
    “……盡管年紀(jì)不大,不過你看起來倒似乎是一個很重情的人?”季玄嬰忽然笑了起來,他的右手放到師映川的肩頭,就像是一個兄長對弟弟做的那樣,但也像情人之間的接觸:“既然如此,我想我應(yīng)該希望她不肯接受這件事?!?/br>
    若是先前的話,師映川或許會有些尷尬于這樣的接觸,但自從得知自己與面前這個年輕男子很有可能是堂兄弟之后,這點(diǎn)尷尬似乎就消失了,他并不排斥這樣的碰觸,只淡淡笑著:“是么?不過,我倒是對她有信心?!?/br>
    季玄嬰無所謂地抬起頭,看向瓦藍(lán)的天空,他伸手接住一片從樹上落下來的綠葉,掌心傳遞出來的劍氣輕描淡寫地將葉子震成了碎片:“……對于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女孩,也許你不應(yīng)該抱有太大的希望?!?/br>
    ……

    一間大殿中,珠簾后,身穿長衫的男子正坐在一張寶座上,一手搭在大腿上,眉宇之間的神態(tài)似乎是輕松而愜意的,男子抬手將披落在肩頭的黑發(fā)緩緩撥到身后,便完整地露出了一張幾乎無限接近于完美的臉孔,然而這張俊美的面容由于十分古怪地沒有雙眉,于是就顯露出了一絲妖異的美感,無時無刻不在隱隱散布著奇詭的魅惑力。

    紀(jì)妖師身上寬大的長衫柔軟地貼著身體表面,他一手托著下巴,薄唇帶著淺淺而又懶洋洋的弧線,半晌,才淡然道:“哦?若是我再對那小家伙出手,就要用我弒仙山弟子的血洗劍?”  男人忽然笑了起來,殿下一名斷法宗弟子安靜立著,沉默低頭看向地面,正是前時被連江樓遣下山去傳信的那人,此刻顯然是連江樓要他傳達(dá)的口信已經(jīng)被轉(zhuǎn)述了出來,而隨著男子的笑聲響起,打破了周圍的死寂,殿中的珠簾被震蕩得大幅度搖晃起來,發(fā)出清脆的互擊聲。

    男子那笑聲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暢快中透著一股陰寒,能輕而易舉地滲進(jìn)人的心里,緩緩滲進(jìn)骨頭里,讓人覺得一種不由自主的恐懼感迅速在全身蔓延開去,而他身上的一切也都在散發(fā)著這種氣息,無論是披垂的長發(fā),還是俊美的面孔,以及輕松的表情,殿中數(shù)名弒仙山弟子見狀,立刻匍匐于地,心中微微顫栗:“……請山主息怒!”

    紀(jì)妖師嘴角的弧線微翹,他抬起手,拍了拍大腿,嗤道:“息什么怒?!闭f罷又笑了起來,悠閑的坐姿讓他看上去充滿了漫不經(jīng)心的氣質(zhì),但其他人卻只覺得徹骨的寒意沿著后脊梁往四周擴(kuò)散,心里寒氣直冒,紀(jì)妖師稍微挪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卻是笑得全身都在發(fā)顫,眼眸中的古怪而深深的畸形情意和沖動火焰,似乎哪怕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滅之不盡。

    好在很快,紀(jì)妖師便止了笑,他的眼睛如同兩團(tuán)在黑暗中搖曳的鬼火,看上去透著絲絲詭譎,那俊美天然的面孔下,是某種可以吞噬一切的無盡寒冷,他看向遠(yuǎn)處的人,嘴角挑得微高,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shí)我很歡迎他來用我弒仙山弟子的血來洗劍,因?yàn)樗幌蚨疾粫碇鲃右娢?,如果因此他真的來了,倒是難得的很了?!?/br>
    紀(jì)妖師聲音漸寒,神情冷漠地拍了拍大腿,突然間毫無風(fēng)度地呸了一聲,黑色的瞳孔仿佛更加幽深,臉上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同時、偏偏卻又明朗得燦爛無比的笑容,對著那斷法宗來人道:“好罷,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我總應(yīng)該聽進(jìn)去幾分……那么,回去告訴連江樓,他那寶貝徒弟只要以后不礙我的事,我自然不會動那小家伙一指頭?!?/br>
    男子那黑瞳直直盯著,瞳孔里仿佛存在著某種怪物般可怖、令人止不住生懼的寒色,就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淵,饒是那名斷法宗弟子一身修為頗有些可觀之處,此時心底也依舊發(fā)涼,他定了定神,然后長揖行禮,道:“……定然將山主的話帶到?!?/br>
    紀(jì)妖師似乎覺得無趣起來,他笑容收斂,眼神陰冷,忽然一拂長袖,示意在場所有人都離開,等到片刻之后殿中完全清凈了,再無他人打擾,紀(jì)妖師這才站了起來,他走向?qū)氉竺娴牡胤剑抢锸且黄暗氐募t色帷幕,華美的錦緞垂在地上,有一股優(yōu)雅的沉重,紀(jì)妖師一揮袖,那片遮掩起來的帷幕就立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拉住,無聲地向兩邊滑開。

    展露在面前的就仿佛是另一片天地,幾盆精心栽培的盆景錯落有致地放在地上,正中擺著一張書案,除此之外,又有幾張?zhí)珟熞螖[在周圍,再點(diǎn)綴些合適的陳設(shè),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書案那里,執(zhí)筆寫字,這男子黑袍散發(fā),側(cè)面輪廓極是好看,皮膚白皙,少有血色,此時聽見動靜,便轉(zhuǎn)臉看去,那面孔輪廓鮮明,眉毛又黑又長,五官十分精致,卻又透著些男子清朗之氣,并不是全然的美麗嫵媚,乍一看去,竟是與連江樓有五六分相似。

    那男子對著紀(jì)妖師一笑,輕啟薄唇道:“山主……”紀(jì)妖師沒有立刻回應(yīng),似在沉吟,只是一邊看著此人,一邊走過去,來到對方身后,男子修長的身體順勢向后仰去,正靠在紀(jì)妖師的腰腹位置,然后就是一聲低嘆:“山主方才可是生氣了么?”一邊說著,嘴角的笑容若隱若現(xiàn),紀(jì)妖師森然一笑,那笑容讓人從心底感到畏懼,不過男子自然是看不見的,他只感覺到身后的紀(jì)妖師撩起他的一束頭發(fā),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隨手把玩著。

    男子的發(fā)絲很軟,很滑,輕而易舉地就能夠一捋到底,紀(jì)妖師面無表情地玩弄著手中的頭發(fā),突然間毫無征兆地棄了那發(fā)絲,右手猛然順著男子的領(lǐng)口插到衣裳里面,頓時摸到了一片溫膩光滑,那是男性的胸膛,線條勻稱,但無論是形狀還是觸感都與女子完全不同,紀(jì)妖師瞇起眼睛,腦海里想象著掌下是連江樓那緊實(shí)且極有彈性的肌rou,這么一想,他立刻就本能地微微用力,那黑衣男子頓時從鼻腔里輕哼一聲,呼吸開始鮮明起來。

    “……感覺很好?”紀(jì)妖師肆意笑著,他彎下腰,去舔男子的耳廓,濕滑溫?zé)岬纳嗉庠诙淠抢锊粩嗔脫苤?,而手上更是完全不閑著,從胸口那里摸索著,又往外側(cè)下移,順著胸脯一直揉搓,男子心底一熱,呼吸開始微促,口唇輕動,發(fā)出低語般的呢喃,一只手抬起捉住紀(jì)妖師的手臂,微微用力抓緊:“山主……”一面本能地挺起腰身,不自覺地迎合著這種撫弄,紀(jì)妖師笑了起來,往前貼緊,享受掌心處那種滑膩的觸感,手上原本還算平和的動作開始變得粗魯,在對方的胸前微微使力揉擠,男子被揉搓得身體很快就軟了下去,脊背那里有什么在發(fā)麻,他忽然間輕喘一聲,整個人被紀(jì)妖師一把推向前,伏在了書案上。

    紀(jì)妖師踢開礙事的椅子,動手扯開自己的腰帶,一面撩起男子的黑衣,卻見那單薄的衣裳下面竟是不著寸縷,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雪白的臀間還露著一根青色玉`勢的底部,而其他的絕大部分顯然是深深埋在體內(nèi),紀(jì)妖師眼波冷冷,一把扯出那玉`勢,隨即挺身而入。

    男子猛地抬起了頭,發(fā)出一聲悠長微促的低叫,眼神迷蒙著,咬著牙,長眉緊蹙,他身體微微顫抖著,口中低喘,承受著身后紀(jì)妖師的攻伐,樣子當(dāng)真是動人到了極點(diǎn),紀(jì)妖師一手按緊男子的肩頭,深吸一口氣,狠狠地在這具身體上發(fā)泄著,男子鼻腔里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面上紅暈蔓延,只咬唇將臀部抬得更高,急喘道:“山主……山主……”

    良久,男子肌膚潮紅,已經(jīng)是不知道第幾次快要達(dá)到了頂點(diǎn),而就在這同一時刻,一只修長的手掌陡然扣住了他的頸子,然后慢慢收緊,男子表情驟變,方才還狂亂的喘息戛然而止,他想要說些什么,卻根本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身后紀(jì)妖師微瞇鳳目,在男子的痙攣中低吼一聲,終于發(fā)泄出來,片刻之后,紀(jì)妖師松開那具慢慢軟下的身體,動手將身上衣衫略作整理。

    一時紀(jì)妖師整理好了衣冠,這才掃了一眼那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的男子,忽然就覺得有些惡心,但他臉上也僅僅只有那么一絲一閃而過的厭惡神色而已,就好象殺掉這樣一個尤物對他來說,只是碾死了一只蟲子一樣隨意而輕松,那張俊美面孔上的表情根本沒有絲毫改變,只不過當(dāng)紀(jì)妖師的視線落在男子那張與連江樓有五六分相似的臉上時,才稍微有了片刻的動容。

    紀(jì)妖師頓了頓,口中忽然發(fā)出一股怪異的聲音,很快,一條巨大的青蛇蜿蜒游入殿中,大蛇見了那已經(jīng)死去的男子,張口一吸就將尸體吸入嘴中,開始緩緩?fù)踢M(jìn)肚去,紀(jì)妖師看著這一幕,就笑了笑,眼睛里仿佛染透了血色,他輕輕吐出一口已經(jīng)積了很久的郁氣,隨即大殿中只聽一個銳利低沉的聲音悠悠響起:“連江樓……連江樓……你欠我的,什么時候會還?”

    ……

    頭頂一掛明月灑下清輝,銀靄如霜,月下斑斑竹影,令人心曠神怡。

    師映川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方才在自己的白虹宮中練功,中途卻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于是就像往常一樣來大光明峰找自家?guī)煾钢v解,不過卻被婢女告知連江樓并不在大日宮內(nèi),師映川稍微一轉(zhuǎn)念,便來到了連江樓經(jīng)常練功的地方。

    走了這一路,卻并沒見到男子的身影,師映川正納悶,忽然卻感覺到不遠(yuǎn)處有熟悉的劍氣傳來,他眼睛一亮,立刻就朝著那邊的方向迅速奔去,片刻之后,就來到了一處湖邊。

    湖水發(fā)出低微的水響,水波輕拍岸邊,這處大湖水質(zhì)極好,一片清澈,月光灑落其上,但見銀波粼粼,但師映川卻沒有欣賞這樣的美景,他的目光全部都被湖面中心處一個黑發(fā)如瀑的身影吸引住,那人身周似乎是水氣蒙蒙,然而只有細(xì)心有眼力之人才會發(fā)現(xiàn)那哪里是什么水氣,卻分明是無數(shù)道崢嶸的劍氣翻滾在一處,不時有幾道沖天而起。

    那人正背對著師映川所在的方向,看不見面目,只覺氣度甚是安然,不過師映川對這個背影實(shí)在是再熟悉不過,除了連江樓之外,還有哪個?不過師映川一怔之下,卻完全沒有出聲,只站在原地靜觀其變,他看出連江樓此時正在行功,自己還是不要出聲打擾才是。

    湖中心處,男子站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般,他的眸色深得懾人,雖然沒有回頭去看,然而周圍的風(fēng)吹草動卻都瞞不過他的感知,在師映川闖入的瞬間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對方,不過眼下他不能受到打擾,因此并不理會徒弟,但就在這時,遠(yuǎn)處岸上的師映川突然神色一凜,感覺到了湖中心那劍氣正在迅速擴(kuò)散,他剛愣了一下,忽地只覺面上一痛,似乎是被什么細(xì)小的利刃割破了皮膚一般,顯然已經(jīng)受到了波及,師映川連忙抬手在臉上一摸,就見一縷鮮血染在手上,師映川見狀,心中一寒,立刻后退幾步,同時運(yùn)起真氣將自己護(hù)住。

    ☆、六十五、道侶

    師映川連忙運(yùn)功將自己護(hù)住,這時湖中心的身影已經(jīng)看不清了,因?yàn)樗嫔弦延袩o數(shù)水氣升騰起來,將人影罩住,劍氣愈加凜冽,師映川后退幾步,以手擋面,直到感覺那股逼人的氣勁漸漸變小,直至若無,這才放下了手,向水上看去。

    這一看卻是立刻怔了一下,只見湖面上一片平靜,哪里還有連江樓的影子?四下唯見風(fēng)吹葉動,方才的一切就好象只是一場錯覺而已,師映川連忙向前快走幾步,來到湖邊,一雙眼睛迅速在水面掃視了一番,月色照映下,即使以他的眼力,也依然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師映川心中狐疑,一時間也就不曾立刻離開,在岸上等著,大約一頓飯的工夫之后,忽然師映川好似心有所感,與此同時,只聽一陣水響,月光垂映下,湖中心的水面開始有了動靜,一具熟悉的身軀緩緩自水下升上了湖面,潑墨似的頭發(fā)泛著柔亮的色澤。男子慢慢地浮了上來,就仿佛在水下有人將其托起來一般,深黑的眼瞳中十分從容,只那先前還穿在身上的袍子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不單單是袍子,就連其他衣物也消失了,**的軀干上只有肩部還掛著一片白色的織物殘片,想來身上的衣物應(yīng)該是被方才的劍氣給切得碎了。

    但師映川此時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滿臉詫異之色地看著男子已經(jīng)變得十分古怪的身體,那湖面上的男性軀體幾乎處處透著詭異,自頭部以下,雙腳以上,全身從上到下的肌膚開始被深青色的線條或者說是花紋所覆蓋,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遍及全身,甚至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面目,月色下,唯有一雙眼睛凜亮灼然無比,這時夜穹如墨,明月嵌在其中,薄薄地泛著微光,光芒有若輕紗,籠罩著遠(yuǎn)處的山林,連江樓周身上下的青色紋路忽然顏色加深,與他雪白的體表皮膚交織相襯,使得身體表面就像是燃起了一把青色的火焰,他仰頭看向天空,忽然間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見一大股白色的或霧或煙的東西被他噴吐出來,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月光如霜,連江樓濕黑的發(fā)幕不斷向下滴落著水珠,流瀉而下,雖然因?yàn)樯眢w表面的古怪變化看不清他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模樣,但從脖頸到雙肩一直到腰身及臀腿那連貫而收束有序的線條,卻依然是清晰的,無一不展現(xiàn)出成熟男子的陽剛之美,淋漓盡致,此時若是有女性在場親眼目睹這一幕,定然是臉紅心跳,不能自制,但連江樓卻毫不在意自己眼□無寸縷的處境,他仿佛已經(jīng)處于一種忘我之境,身體表面仿佛大片大片地燃著青火,只能勉強(qiáng)看清面部的輪廓,他那青紋交織的臉被月光蒙上了一層淡淡銀光,顯得略微柔和了些,不再那么詭異駭人,月光似乎染亮了他的眼底深處,此刻清澈的湖水,清幽的環(huán)境,清冷的月光,水上青色的人,這一切在夜幕下共同匯合成一幅美麗而詭異的畫面。

    岸上師映川眼看著這一幕,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他清楚地感受到氣流的變化,怕打擾到連江樓,便索性席地而坐,不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只注意對方的變化,而湖中心踏水而立的連江樓只專心于自己的事情,甚至就連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向岸上瞥去片刻,他身上的青色越來越深,直到后來,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如墨的黑色。這時明月光芒如水,連江樓的雙手開始有所變化,十指飛快地捏動著指訣,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與此同時,他足下的水面開始微微蕩漾起來,并且逐漸擴(kuò)散到四周,湖上水霧彌漫,波紋蕩起,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強(qiáng)烈的勁氣開始橫掃湖面,連江樓微閉著雙眼,皮膚上青紋的顏色開始慢慢變淺。

    突然,湖上的氣流劇烈震蕩起來,無數(shù)水柱以一種令人猝不及防的架勢轟然炸起,巨大的聲響此起彼伏,轟然亂響,簡直驚心動魄,湖水表面被炸開,水霧水珠四散飛濺,水浪劈頭蓋臉地潑下來,幾乎就像是煮沸了的開水,就連岸上的師映川也感覺到潮濕的水氣撲面而來,而那炸起的密集水幕也遮擋了視線,再也看不清遠(yuǎn)處湖上的情況,就好似千萬把利刃刺進(jìn)水中亂攪,師映川就在岸邊,那炸響的巨聲之中蘊(yùn)涵著古怪的波動,以他的修為,居然都被震得氣血翻涌,師映川急忙穩(wěn)住心神,這才逐漸消去了帶給身體的影響。

    水面的爆響聲接連不斷,狂暴的水花排山倒海一般地四散沖擊,水上甚至泛起了無數(shù)氣泡,翻滾著急劇擴(kuò)大范圍,白色的霧氣以及大量的水氣更是片片而起,師映川眼望及此,忽然間就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感覺,他想起連江樓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男人教導(dǎo)過他,雖然他的天賦和悟性都極為罕見,可是在成為真正的強(qiáng)者之前,即使他是貨真價實(shí)的天才,但在強(qiáng)者眼中,其實(shí)并不算什么,因?yàn)槭郎蠌膩矶疾蝗鄙偬觳?,然而這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才能真正成長起來,大多數(shù)卻只能頂著一個神童、天才之類的光環(huán)逐漸泯然眾人,甚至這些曾經(jīng)的光環(huán)還會成為以后一生的陰影……師映川想起自己面對紀(jì)妖師時的無力感,除了逃走別無選擇,他死死看著此刻眼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這樣的力量,他也想要擁有啊!

    半晌,一切終于漸漸歸于平靜,惟獨(dú)剩下湖面上一片白蒙蒙的水霧還沒有褪去,師映川抬頭凝神看去,便見湖面上的連江樓也正遙看過來,仍未說話,然后踏著水面走向岸上,雖然是夜晚,但月光和星光都足以讓人看清東西,連江樓的五官樣子和平日當(dāng)然不會有什么不同,可是此刻卻帶出了與平時截然相反的氣質(zhì),從前他往往有一種讓人心折的出俗之感,整個人都仿佛是一塵不染的,冷傲與犀利總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但眼下男子全身布滿了青色的紋路,雖然顏色正在逐漸變淡,朝著正常的樣子轉(zhuǎn)化,可偏偏就是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不僅僅是外表,還有從內(nèi)到外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月光下,連江樓身無寸縷地踏水而行,那精實(shí)勻健的身軀顯得十分強(qiáng)健有力,四肢修長結(jié)實(shí)但又不失優(yōu)雅,這種赤身的樣子本應(yīng)該顯得狼狽,可由他做起來,感覺偏偏竟是悅目得緊,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zhì),給人一種即使他身在千萬人之中,也依舊會這般從容獨(dú)行的印象,這樣的風(fēng)采氣度,只怕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抵御。

    一時連江樓終于來到岸上,他蓄著一頭黑絲般的柔亮長發(fā),此刻**地粘在身上,竟有一種尖銳的撩惑之感,連江樓朝著師映川走近,師映川趕緊站了起來,道:“師尊。”連江樓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他深邃的雙眸此刻隱隱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顏色,眼尾似在上挑,雙目犀利有神,通體覆蓋著色澤越來越淺的青紋,猙獰的紋路透出絲絲野性,給人以絕對的壓迫之感,不過他的表現(xiàn)又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淡淡勾起唇角,道:“……為什么來這里?!?/br>
    “剛剛練功遇到不大明白的地方,所以就只能來問師尊了,我在林里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呢?!睅熡炒〒狭藫项^笑著答道,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前的連江樓明明還是連江樓,可師映川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強(qiáng)大的氣勢,包括某種危險的東西,這樣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讓師映川有些無所適從,這時連江樓身上的青紋已經(jīng)比較淡了,給人的感覺就好象是筋絡(luò)血管顯現(xiàn)在皮膚表面一樣,面容也就隨之越發(fā)清晰起來,連江樓單就容貌而言,當(dāng)真是極為完美的,但他臉部的線條十分硬朗順勻,一雙眼睛更是深邃凝定,一見就知道是個意志堅定之人。

    “……師尊,為什么我好象覺得你有點(diǎn)哪里和以前不一樣?”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極親密的,因此師映川心里想什么,嘴上就很自然直接地說了出來,不必掩飾,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遞給連江樓,用以蔽體,連江樓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接過那件衣裳,才十二歲少年的衣服他自然穿不下,于是就直接系在腰間,將下面一截位置擋住也就罷了,這時師徒兩人離得這么近,師映川的口鼻間便忽然涌入了一股清香的氣息,這種味道潔凈不染一塵,仿佛是最純粹自然的花草味道,全無瑕疵,師映川只覺得奇怪,這股氣息也是他所熟悉的,正是連江樓身上的味道,可是又有哪里不同,清清幽幽,毫無半點(diǎn)渾濁,讓人聞著心脾俱暢,極是舒服,他忍不住抽抽鼻子,疑惑道:“師尊,你身上這是什么味兒?”

    連江樓全身的青色紋路已經(jīng)褪盡,月光下只見膚色如雪,五官輪廓也仿佛是細(xì)心雕琢過,此時他周身有白氣彌漫,顯然是運(yùn)功蒸干了身上和頭發(fā)里的水分,聽見師映川的疑問,便道:“人在母體之中最是內(nèi)外純凈,清清如許,出生后便接觸外界,久而久之,體氣開始逐漸駁雜,不復(fù)原本的先天之氣,而我所練的功夫,包括傳授給你的功法,會隨著修為加深逐漸恢復(fù)純凈之體,練到后來便內(nèi)外通暢,不染塵垢?!?/br>
    師映川一拍額頭,恍然大悟的模樣:“是了,我上次去見師祖的時候,這事師祖就對我偶然間提了幾句。”連江樓淡淡道:“你可知?dú)v代蓮座甚至劍子為何大多不曾婚娶,乃至絕大多數(shù)人都似是清心寡欲之人?這其中固然有自己潔身自好的一面,但也是因?yàn)槟阄疫@一脈中人修為越深,體氣越清,對濁氣就分外敏感的緣故,常人若是童身,雖體內(nèi)有駁雜之氣,卻也無妨,但若是與多人交合過的,比如青樓女子,身上就有眾多男子留下的雜氣,我若是與這等人靠得近了,立時就會覺得濁臭逼人?!?/br>
    師映川聽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了然道:“師尊,你不肯與紀(jì)妖師結(jié)為眷侶,是不是也有因?yàn)樗c許多人有過交合,味道讓你厭惡的緣故?”

    連江樓微微揚(yáng)眉:“這倒不是,似他這等修為,雖然練的不是你我這樣的功夫,體內(nèi)卻也已經(jīng)有自清之力,交合留下的濁雜之氣自會清除,其氣近純,對我并無影響。”師映川感慨道:“難怪我前時與季公子乘坐那條花船的時候,偶爾遇見船上的女子,便覺得不大舒服?!?/br>
    連江樓容色冷清,道:“歷代蓮座與劍子都不禁婚娶,但既然是一生相伴之人,總不能令自己作嘔,所以對方或是處子,或是修為高深以致體氣較為清潔,不然相處時間長了,根本無法忍受,當(dāng)年大周皇帝請我與太子晏丹叔結(jié)為秦晉之好,你師祖之所以不允,其中之一就是因?yàn)檫@個緣故,那晏丹叔身為太子,宮中太子妃、良娣、良媛、承徽、昭訓(xùn)、奉儀等等并男侍共有六百七十四人,何況他修為又平常,因此體濁無比,我若與他相對,怎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