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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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道齊方才所用的乃是一種十分高深的法門,他與藏無真曾經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自然對藏無真所修行的那一路功法完全不陌生,剛剛他就是憑借著自己對大光明峰一脈功夫的熟悉去尋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前時連江樓離開斷法宗,前往七星海與師父藏無真見面,也就是在他離開的一段時間之后,在大光明峰舍身崖被囚多年的澹臺道齊終于脫困,若是連江樓當時尚在大光明峰,那么就一定會察覺到異樣,澹臺道齊身處斷法宗這樣的所在,定然不能脫身,但不知道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偏生連江樓當時已不在大光明峰坐鎮(zhèn),而且除了連江樓以外,斷法宗宗門內也似乎沒有什么人知道澹臺道齊還在人世,因此澹臺道齊從容潛行,竟是暗中自斷法宗安安靜靜地離開了,他在離開大光明峰的途中無意間聽見兩個斷法宗弟子的對話,從中得知連江樓離宗辦事,而這一代劍子正因為公事身在搖光城,弄出一番不小的動靜,澹臺道齊聽在耳中,轉念之間就立刻作出了決定,他此時根本不知道藏無真究竟在哪里,因為以前連江樓就曾經告訴過他,藏無真已經離開宗門潛修去了。 不過這不要緊,澹臺道齊認為只要挾持劍子在手,逼藏無真現(xiàn)身,成功的可能性極大,因為師映川身為當代劍子,不但身份對宗門來說意義非凡,而且還是藏無真這一脈的弟子,藏無真豈會坐視自己唯一的徒孫、宗門宗子被擄卻撒手不管?于公于私,對方都應該露面,所以只要抓住了師映川,就相當于找到了藏無真,哪怕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藏無真不露面,但是作為這一脈的傳人,師映川自然有資格知道很多秘密,澹臺道齊知道自己就算抓來斷法宗的弟子逼問,這些人也一定不清楚藏無真潛修的地方,但師映川卻是很有可能知道的。 澹臺道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就仿佛深冬的寒風吹來,直吹入人的心底,他方才動用秘法找到了一個與藏無真的武功同出一脈的氣息,那氣息純凈而特殊,完全出自大光明峰的路子,這種氣息目前天下間除了藏無真、連江樓、師映川三人之外,決不會再有第四個,而藏無真與連江樓師徒的氣息卻遠不應該這么弱,那么此人除了劍子師映川,不會有其他可能。 而就在澹臺道齊身上所發(fā)出的波動擴散到大周皇宮的一刻,正在下棋的師映川與周帝突然臉色一變,周圍隱藏的暗衛(wèi)亦是如此,與此同時,大街上澹臺道齊衣袖一甩,已是邁步向前,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這時已經有人尋著那股波動的源頭而來,澹臺道齊所在的那條街上的異常情況也已經被飛快地傳了出去,無數(shù)人立時做出了反應,距離此處最近的巡城士兵已經行動起來,更有附近的武者飛身而至,然而眾人卻只看見一個頭發(fā)灰白,身穿青色布袍的老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引來暗中無數(shù)驚駭而疑惑的目光,老者獨自一個人沉默地在路上走著,在許許多多神色各異的目光的注視下,一直走出了這條街,然后老者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微微抬頭看天,漆黑的雙眸里有什么東西在漸漸地淡漠下去,眼睛內終于變得再沒有一絲感情的顏色,甚至連冷漠冷酷的樣子也沒有,就在這時,他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大笑,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卻不知道為什么變得異常干澀,然而就是這樣的笑聲,卻讓附近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了全身,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正值此間,笑聲忽然停了,老者緩緩向周圍一看,但凡碰觸到他目光的人,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一股子涼永直貫腦門,如同當頭潑下一盆冰水,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所有人,臉色統(tǒng)統(tǒng)大變! 澹臺道齊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的身體依然是一副衰老的樣子,滿臉皺紋,腳下卻不停片刻,徐步而行,沒有加快也沒有減慢,只是穩(wěn)步向著前方行去,但從那衰老的身軀之中卻有著令人心悸的強橫威壓散出,淡淡彌漫開來,鎖住周圍的一切,令附近無數(shù)感覺到這股氣息的武者心驚膽顫,所過之處,無人敢于靠近,這時人們看著他前往的那個方向,很多人已經在心里隱隱猜到了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兒,究竟是想去哪里! 無數(shù)條黑影已經飛奔而去,各自將消息傳出,所以當澹臺道齊走到一半路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在這一剎那,那雙微瞇的眼睛驟然睜開,雙目中迸射出寒厲的光芒,與此同時,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劍意猛然從他身上沖擊而出,然后狠狠擊落在了某處,就聽幾聲不約而同的悶哼聲響起,竟是被這劍意一舉擊潰了周身的真氣防護,澹臺道齊眸中忽然現(xiàn)出一絲冷酷之意,牽動著唇角滿是皺紋的皮膚,似笑又不是笑,他神情淡淡而無情地看著前方,又或者什么也沒看,兩只漆黑的眼睛冰冰冷冷的,似乎有些空洞,說道:“……擋路者,死?!?/br> 那聲音無喜無悲,不響亮,卻異常冷酷,以特殊法門發(fā)出,在空氣中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聲輕爆,幾乎震動魂魄,澹臺道齊的眼中沒有絲毫感情,完全只是漠然,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感,視任何人如無物,就好象在他面前沒有什么值得重視,將所有人都視若螻蟻,但是不管怎么樣,下一刻,終于還是有人用著幾乎是微微帶著顫抖的聲音道:“我等乃是朝廷供奉堂之人,閣下來我搖光城……” “聒噪?!卞E_道齊恍若未聞,神色淺淡,只是淡淡地皺了皺眉,語氣驟然一頓:“……我要去皇宮找一個人,若有誰再攔于面前,則生死只看運氣?!币簿褪窃谒捯舴铰涞倪@一刻,一股滔天的威勢猛然從他身上爆發(fā)開來,他全身的氣質突然變了,一種詭異到極點的變化開始在他身上發(fā)生,那滿臉的皺紋,灰白的頭發(fā),衰老松弛的身體,這一切的一切開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改變起來,全身的皮膚一點一點好象被拉動也似,緩慢繃緊,骨頭‘喀喇喀喇’地發(fā)出輕微的響聲,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生機,竟然是在恢復著青春! 這駭人的一幕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人人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皮正在逐漸地僵硬,嘴角微微抽搐,澹臺道齊一振袍袖,繼續(xù)向前而行,直指皇宮方向,這時那些暗中的身影無法再沉默,盡管這個詭異老者帶給人的沖擊極大,但他們的職責卻促使他們不得不攔截對方必須保證皇宮之中那些貴人的安全! “閣下請留步!”一聲清嘯傳來,話音方落,一個中年人手握長槍,好似流星般拔然而出,飛身向這邊攔截,日光下,銀槍槍尖傳出的勁氣如瀑如流,如潮如浪,槍嘯嗡然,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指! 澹臺道齊氣息平穩(wěn),抬頭一眼看去,不見他臉上有任何表情,那中年人卻是被這一眼頓時震懾心神,只覺得耳內‘嗡’地一聲響,與此同時,澹臺道齊抬手一指,指尖正對著半空中的中年人,就聽鏘然一聲劍鳴,明明沒有劍,只是一根手指而已,但所有人卻偏偏真的聽見了劍鳴,冷冽的劍意如蛟龍在天,某種力量仿佛一股席卷天下的風暴,帶著驚天動地的威勢,一瞬間從這根手指上沖擊出去,也就是在同一時刻,中年人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苦笑,隨即在無數(shù)震驚的目光下,猛地仰頭狂噴出一口鮮血,如流星般轟然從半空墜落在地,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上,然而這還不算完,他是單膝砸跪在地上的,面色慘白,就好象被什么東西壓住,根本無法起身,眼中分明寫滿了恐懼,一時間周圍瞬時死寂,許多人看著這一幕,臉色越來越白,所有人仿佛都驚呆了,心也幾乎快要跳出喉嚨,這中年人乃是一位強大的武者,然而就在眨眼間便被徹底制服,而在這個過程中,那個神秘的老者居然只是動了一下手指! 此時澹臺道齊已經從一個年似古稀的老者漸變成了五十多歲的模樣,皮膚再不是滿滿皺褶的樣子,平滑了不少,灰白的頭發(fā)也灰色更濃,白色褪去,那種蒼茫的衰老之感一掃而空,整個人年輕了許多,看起來生命力也強大了許多,而這種重返青春的變化還在繼續(xù)著,這時一條條的身影仿佛閃電般合圍而來,無數(shù)強者已經不約而同地達成了共識:眾人一起出手,擒下此人! 面對著這一幕,澹臺道齊臉色無波,是冷漠的灑脫,但身體在剎那間就被彌漫出來的劍氣包圍,是無上的意志降臨,磅礴的威壓如長江大浪般洶涌而至,這一股釋放出來的強大氣勢立刻籠罩了周圍,任何一絲細微動靜都再瞞不過他的耳目,澹臺道齊再次抬手一指,一股凌厲到無法描述的劍氣隨著這一指毫不留情地射出,正中一個黑影的胸口,頓時此人的胸膛整個炸開,鮮血從體內爆出,紛飛如血雨,幾乎與此同時,澹臺道齊指尖一彈,一道仿佛流光般的劍氣眨眼間飛出,在另一個年輕人的眉心正中位置洞穿而過,立時鮮血飆射! 澹臺道齊被禁錮在舍身崖多年,心中積聚的戾氣已是無法形容,必須發(fā)泄出來,否則甚至會反噬自己,他從斷法宗到搖光城這一路都沒有與人動過手,而今時今日,卻終于爆發(fā)出來! ☆、八十一、一劍傾城 一擊滅殺那年輕人之后,澹臺道齊的手臂沒有任何停滯,再次抬起指向另外的目標,完全是一種萬般盡隨心意的感覺,他那細長削削的眉毛帶著疏狂冷酷的感覺,高高揚起,他的神態(tài)也一改初衷,如同利劍直刺而前,風吹在他肅然冰冷的面孔上,卻激不起絲毫的情緒變化。 劍氣飛射而過,速度之快已經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超過了所有人的反應極限,不過眨眼之間,最前方飛沖而來的幾名供奉堂強者已經全部被擊中,除了其中一人咬牙忍住傷勢險險撲出,僥幸未死之外,其他的幾人已經全部被滅殺當場,這時陸續(xù)趕來的大周武者已經越來越多,盡管澹臺道齊表現(xiàn)出來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懼,但身上擔負著的職責卻讓這些人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攔截住這個要前往皇宮的怪人! 其實以澹臺道齊的武功,完全可以在發(fā)現(xiàn)師映川所處的位置之后立刻離開,悄無聲息地潛入皇宮之中,但他身為絕頂高手的傲氣與尊嚴卻讓他不會如此行事,更何況他被囚禁在舍身崖,心中積聚多年的殺意戾氣已經到了不得不發(fā)的程度,否則只怕反噬自身,因此怎能悄無聲息地進入皇宮就算了?此時這些擋在面前的人,就是他用來宣泄的最佳目標! 澹臺道齊突然長嘯一聲,就好似天上翱翔的雄鷹,眼下他臉上的皺紋已經基本消失,眉梢漸欲飛起,只有眼角還殘留著一些紋路,整個人容光煥發(fā),由最開始一個衰老的老者變成五十多歲的老人,而到現(xiàn)在已經漸漸變成了一個大概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人,由于密密麻麻的皺紋已經消失,所以也令其他人終于可以看清楚這個神秘人的真正模樣。 這是一個讓人一見之下就會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一雙眼睛比起一般人來說略顯狹長了些許,眼角斜斜微挑,黑眉削長,長及入鬢,線條優(yōu)美的嘴唇是血一樣地紅,仿佛有濃稠的血漿涂抹在上面,唇線的弧度是強勢的,冷硬的,就像他的性格,他的劍,那凌厲的眼神,高揚的眉峰,光潔的皮膚,已經由灰轉黑的頭發(fā),修長潔白的手指,這一切的一切都變化得太多,整個人氣勢凌傲,雙目好似聚滿了冬夜辰星一般,深澈明亮無比,意氣風發(fā),哪里還有半點衰老的樣子?分明是一個精力充沛、生命力十分旺盛的英俊中年人,那眉宇間透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傲然味道,仿佛這個人天生就是為了征服而存在,簡直是脫胎換骨,從外表的樣子一直到內在的精神氣質,完全與一開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根本就是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從一個行將就木的平凡老人搖身一變,奇跡般地恢復了青春,無盡深邃的眼睛里有精光乍現(xiàn),而且這種變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結束,仍然在繼續(xù)! “藏無真啊藏無真,我平生自詡一劍絕世,沒有我一劍之下斷不開的東西,打不敗的對手,但后來卻偏偏遇見你,我澹臺道齊一生當中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未曾有過一敗,但最終我沒有輸給別人,卻輸給了你,到頭來才知道你我之間的一切原來都是鏡花水月,過眼云煙,可是你從始至終都不明白,如果沒有了你,就算我至死都不曾敗過又如何?我不甘心此生再不能與你相見,既然你不肯回心轉意,那么還是殺了我罷,若是你殺不了我,那就讓你自己死在我手上!哪怕如此,也強于讓我受這相思之苦,怨恨煎熬!”澹臺道齊心中念頭如此轉動,眼神亦是恍惚了,眼前閃現(xiàn)的畫面是當年初見時的驚艷,后來他與那人攜手為侶,偶爾桃花樹下他仗劍醉舞,那人便會負手站在一旁靜靜而觀,嘴角帶笑,不盡風情。 你只顧著追求你的大道,決絕如斯,而我卻還一個人執(zhí)迷不悟,心有不甘??! 心中念頭百轉,手上卻沒有半分停頓,以往的種種畫面依舊清晰如昨日,然而卻早已經物是人非!澹臺道齊突然間輕聲而笑,喃喃道:“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話音方落,白皙的右手舒開,在心底輕聲呢喃道:“藏無真,你欠我一劍,什么時候才還?我為你發(fā)了狂,愛到恨極怨極,縱然是到了地獄,輪回千萬載,也還是忘不了你……所以只要一劍,一劍就夠了?!毕肓T,眼中鋒芒一閃,身形已是高高拔起,五指輕描淡寫地張開,然后用力向下一抓! 以半空中那只白皙的手為中心,無數(shù)細小的閃耀劍光頓時仿佛雨點般飛散下來,剎那間就好象漫天的星子墜落,又仿佛九天銀河傾泄,源源不絕而來,美麗得震人心魄,然而這種美麗卻是致命的,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綿連如海,但凡被這詭異劍光碰到身體之人,立刻就像是被利刃加身一般,被刺破了血rou,一些功力較為薄弱的人不能將劍光完全擋住或者快速躲避開來,于是就見這些人的身體在眨眼間便被刺出了無數(shù)血洞,全身上下瞬時就被鮮血浸染成了紅通通的一片,在這樣駭人刺目的顏色下,甚至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長街上掀起漫天血雨,劍光的鋒芒化作風暴,瘋狂地席卷而去,突破了空間的壁障,也在地面上烙下無數(shù)清晰的殘破裂痕,“……攔路者,死!”半空中的澹臺道齊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好象是當空響起一個霹靂,震耳欲聾,將周圍所有人都震得兩眼發(fā)花,而在這一吼之余,澹臺道齊一拳擊出! 這一拳打出去,仿佛神龍出海,龍嘯九天!澹臺道齊身體當中爆發(fā)出無人可以抵擋的恐怖力量,這根本不是任何人所能夠抵擋的,周圍空氣似乎微微一震,仿佛天地都要為之傾倒下來,波涌如浪,只見兩條沖向半空的人影突然間就炸成了血霧,漫天散開,直接被這一擊轟得粉碎,當場死無全尸,澹臺道齊借這一拳之勢倒身而轉,隨即右手并指為劍,眨眼間一道劍氣排空而射,將一名中年人的護身真氣破開,當胸刺出個窟窿,就在這時,一聲長嘯由遠及近,有人破空而來,與此同時,一道劍光撕裂了長空,快得無與倫比,然后才是令人氣血翻騰的劍嘯聲,空氣在這一劍面前就仿佛是一塊腐朽的破布,被輕松裂開,甚至產生了微微的波蕩,暴風一般席卷過來,瘋狂擴散! 面對著如此驚人一劍,澹臺道齊整個人卻是波瀾不驚,唯有眉宇之間突然爆發(fā)出一股惟我獨尊的氣勢,瞬間就將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力量灌注到了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他任憑這股風暴呼嘯而來,眉毛卻動也不動,然而這股驚人的力量剛剛靠近了他身前數(shù)寸的距離,突然間卻毫無預兆地消失了,徹底平息下去,甚至不曾吹動他的衣角,緊接著,澹臺道齊身上飛出一股無形的壓力,直接跨越了彼此之間的距離,眨眼間就牢牢鎖定在了來人的身上,掀起一陣壓迫性的波動,那人頓時一驚,立刻就想要掙脫,但任憑他如何努力,卻根本無法抵擋這股劍意,澹臺道齊雖然沒有動上一動,但此人的感覺卻好象是被無數(shù)把劍硬生生對準了一般,無論他怎么躲,怎么避,也不可能避開這萬千鋒芒! “啊!……”來人奮力大喝,口中發(fā)出一聲狂吼,猛然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劍,就要拼盡全力向澹臺道齊斬殺而去,甚至周身都突然掀動起狂暴的氣波,使得空氣都震蕩不休,但是澹臺道齊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消失,誰也沒有清楚地捕捉到他的蹤跡,只聽見那恐怖的速度在空氣中形成的破空音爆之聲,席卷長空!一瞬間,澹臺道齊的身形已經出現(xiàn)在了那人的面前,打破了距離的隔閡,對方只來得及全力刺出一劍,然而就在長劍剛剛刺出的剎那,一股恐怖的力量已經迅速波及至此,澹臺道齊右手劍指平平而來,厲然而絕殺,正與那人的劍尖準確無誤地觸碰在一起,在斬殺而至的剎那,霎時間竟然發(fā)出了金屬鏘鏘撞擊之聲,火光迸射,純粹是力量與力量之間的碰撞,使得空氣劇烈一震,一圈刺目的光波以雙方交擊的這一點為中心,呼嘯著擴散,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狀況下就這么發(fā)生了,恐怖巨大的沖擊力將附近的建筑全部震裂,長街之上那平整的青石地面更是被炸開了無數(shù)的裂縫與坑洼,土石翻飛,那執(zhí)劍之人竭盡全力地怒吼一聲,然而無論他究竟是如何地不甘不愿,卻依然還是真切無比地感受到了這股風暴的威力,體會到了面前神秘人的恐怖,雙眼滿滿地全都是驚駭之色,就見那與澹臺道齊右手手指相觸的劍尖突然無聲地碎裂開來,迅速地碎裂到劍身,劍柄,緊接著就是那只握劍的手,那人的手上出現(xiàn)了細細的紅色血線,斑駁如蛛網一般,眨眼間就蔓延到全身,下一刻,整個人已經成為了被切割成無數(shù)塊的碎片,血rou紛紛下墜,掉落在了地面上。 每一個武者都在努力修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讓自己的血rou之軀擁有這般天崩地裂的可怕力量! 澹臺道齊仍未止歇,這時他臉上的皮膚已經變得光滑無比,眼角的皺紋也已經消失了許多,整個人越發(fā)年輕,他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還在向這邊飛掠的密密麻麻身影,看著那些人形成一道強大的防御線,突然間袍袖一揮,全身猛地涌現(xiàn)出一股強大至極的恐怖力量,這股力量促使一道道的劍嘯聲如雷響起,由低到高,最終轟然炸開,凌厲的劍光伴隨著一聲劇烈的音爆,劍氣在斬裂了空氣的同時,也撕裂了無數(shù)血rou之軀,在長街上拋灑出支離破碎的殘肢,慘叫聲不絕于耳,這時有兩道身影舉劍怒嘯,齊齊而來,澹臺道齊面色如冰,神情居高臨下,他眼中有血紅的光芒彌漫,仿佛染透了雙眸,他抬起右臂,指尖在陽光下竟然微微凝聚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一把足有兩丈長短的巨劍,隨著他揚起的手臂憑空出現(xiàn)! 那巨劍的樣子如同霧氣也似,分明是以真氣凝聚而成,化為實質,緊接著,澹臺道齊手臂猛然一揮,巨劍頓時以雷霆萬鈞的氣勢重重斬出,挾著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一劍斬殺而去,狠狠狠狠地斬向了奔襲而來的兩道人影,眾人甚至還沒有看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巨劍卻已經瞬間將對方一擊而潰,沒有慘叫,沒有哀號,那兩道全速向澹臺道齊沖去的人影在這一劍力斬之下,仿佛刀子戳進了豆腐里,硬生生地被斬成了四段,緊接著澹臺道齊回身反手一拍,就好象是拍蒼蠅一樣,驅使著巨劍居高臨下地用力一打,頓時就將一個中年人從半空拍落下來,那人就仿佛真的是一只蒼蠅,被巨劍這樣的蒼蠅拍死死籠罩,墜落而下,重重砸落在地面上,這股力量太過強大,中年人自半空被拍下,整個人就好象是一顆流星劃落,在墜地的那一刻,在砸到地上的那一刻,瞬間形成了巨大的沖擊波,將周圍的地面包括身旁的墻壁統(tǒng)統(tǒng)都震得裂了開來,若是換做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早就骨rou成泥,化作一灘碎rou,而這中年人的修為顯然十分強大,如此龐然的力量都沒有將他直接殺死,不過在這股力量的震蕩下,此人雖然沒有當場死亡,但已經口吐鮮血,全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奄奄一息。 但是即使面對著這種似乎已經無法掌控的局面,無數(shù)武者還是沒有退卻,許多身影沖了過來,死死地攔在前方,悍不畏死地匯成一道將皇宮與這個神秘人隔開的防線! “……不知死活!”澹臺道齊眸中冷意漸盛,他的樣子已經越發(fā)年輕,只有四十出頭的樣子,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意自他體內散布出來,他突然微微屈膝,足下發(fā)力,伴隨著他腳下地面突然間裂開,整個人猛然飛射而起,躍出了一個令人恐懼的高度,破空出現(xiàn)在一座鐘樓的上方,那里正有幾條黑影剛剛抵達,澹臺道齊以間不容發(fā)之勢,在即將落在鐘樓頂端的那一刻,揚臂一斬!恐怖的力量裹住那柄由真氣凝聚而成的巨劍,猛地轟然劈下,肆無忌憚地爆發(fā)出極為強橫的力量! 一舉崩塌!那是清傲冷酷到了極點的劍氣,鐘樓在這股已經不似血rou之軀可以發(fā)出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在無數(shù)雙驚駭恐懼到極點的眼睛注視下,漫天的塵土紛飛,木屑磚石四濺,幾條剛剛抵達鐘樓的人影在這一擊之下已經湮沒無蹤一劍傾人城! “……大宗師!”久久的死寂之后,一個顫抖得幾乎不似人聲的嘶啞聲音終于從一個老者的嘴里擠出,將這三個字脫口而出!所有人同時倒吸一口氣,全身上下頓時爆發(fā)出一股無可遏制的恐懼感大宗師!居然是大宗師!怎么可能是大宗師!也只能是大宗師! 如果說一個神秘強者帶來的是一種恐怖至極的威懾,那一位大宗師就活脫脫是在場所有人的噩夢!一個武道強者雖然強大,但卻不是沒有辦法抵御的,尤其是在眾多武者群起圍攻的情況下,無論是人海戰(zhàn)術還是配合互擊等等,最終很有可能將其滅殺,然而大宗師這種突破了人體極限的存在所帶給人們的卻只有無盡的絕望,那是發(fā)自心底的絕望,令人手足冰冷,那已經不是數(shù)量可以彌補的差距,而是質的轉變,想要抵御一位大宗師,唯一的方法就是另一位大宗師,而天下間宗師寥寥,此時搖光城中,又哪里去找一位宗師高手? 縱有人海千萬,又怎攔得住如此長天一劍? 由人組成的防線終于開始退卻,沒有人相信自己可以截住一位宗師高手,也許他們不怕死,可是沒人情愿去毫無意義地赴死,白白浪費生命,尤其是身為武道強者,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不知道吃過了多少苦的,他們比起普通人,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即使平時被朝廷供養(yǎng),在這種時刻本應該出力,然而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力量所及,‘大宗師’這三個字,已經瓦解了他們所有的斗志。 澹臺道齊隨手滅殺幾個仍然試圖螳臂當車的武者,他腳下邁步依舊是不緊不慢,但這時他每一步跨出,卻分明是越過了一大段的距離,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很快,皇宮的正門前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青衣,黑發(fā),整個人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皮膚光滑如玉,大概三十出頭的模樣,此時距離澹臺道齊先前出手尋找?guī)熡炒?,不過才剛剛過去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澹臺道齊緩緩走來,完全是光明正大地走向威嚴的宮門,他的眉毛微微揚起,面無表情,旁若無人,就好象是走向自家的后院一樣,理所當然極了,好象根本就不在乎會不會受到阻攔,眼中是異常冷漠的微光。 攔住他的是一群負責皇宮安全的禁軍,顯然他們提前已經得到了通知,所以他們當然不能讓這個詭異的青衣人靠近皇宮,于是在發(fā)出了第一次警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之后,再不需要任何言語,第一排的禁軍已經齊刷刷將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準備將長刀抽出,但就在這個時候,澹臺道齊的目光卻突然一厲,與此同時,這些禁軍就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法將刀拔出,無數(shù)雙緊握著刀柄的手在微微顫抖,眼瞳劇縮,手背上甚至都綻起了青筋,然而刀鞘中的長刀卻沒有辦法拔出哪怕半點!禁軍們的身體開始變得無比僵硬,震驚難言,無數(shù)雙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看著那青衣人,眼里已經爬滿了nongnong的驚恐之色,不知為何僵硬的身體也由于驚恐而微微輕顫起來,他們想象不出,世上竟會有這樣神鬼莫測的手段!而澹臺道齊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往直前。 “……放箭!”一個嘶啞微顫的聲音終于發(fā)布了命令,盡管同樣震驚于眼前的一幕,但這個聲音依舊不相信有人可以在無數(shù)禁軍的包圍中成功進入皇宮,然而這個人卻忘了,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宗師就曾經從容而來,取走了當時大周皇帝的人頭! 一令之下,無數(shù)箭矢頓時形成了黑色的箭雨,帶著象征死亡的呼嘯聲飛向半空,剎那間就像烏云般擋住了陽光,聲勢恐怖,然后下落,射向了青衣黑發(fā)的男子,密密麻麻的利箭遮天蔽日,殺意森然,而澹臺道齊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前進的步伐依然穩(wěn)定,然后,皇宮的正門處,突然亮起極其耀目的一片劍光! …… “此人究竟是誰?這等修為,實在是……” 棋盤上還擺著殘局,卻無人還有心思再繼續(xù)對弈下去,師映川眉頭緊皺,臉上已經沒有了從容不迫的神色,在他對面,周帝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掩蓋不住的震撼與忌憚之色,此時距離長街一戰(zhàn)開始才過去了極短的時間,還沒有人來得及將消息傳達回來,但先前那股詭異的波動卻是每一個武者都能感覺到的,周帝也不例外,他雖然修為不高,但這決不代表他不知道這種行為意味著什么樣的力量對方必定是一個極罕見的武道強者! “……你就是師映川?”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淡淡響起,說不出給人什么感覺,但只是聽到這聲音而已,就叫人在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個凌然傲睨的輪廓,師映川猛地一震,循聲看去,而隨著那句話說完,一道人影已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不遠處的墻頭上,只見青色的袍角被風輕拂而起,袍子里面被包裹著的身體頎長而結實,此刻這個青衣黑發(fā)的不速之客負手立于墻頭,白皙的面龐上鑲嵌著兩只狹長的眼睛,直薄的眉微微上揚,唇若涂血,不過這非但不會給人以任何突兀怪異之感,反而覺得這樣的顏色于此人而言才是自然無比,將他的某種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那固發(fā)的木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丟了,滿頭黑發(fā)披散下來,在風中微微翻卷,有一種別樣的韻致,此人看起來也許是二十七八歲,可那眼中的滄桑卻昭示著這個身體決不會真的如此年輕,師映川平生所見的頂級美男子何其多也,但這個人卻依舊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令人一見難忘。 澹臺道齊看著師映川,那沉寂不見底的眼睛漆黑如墨,目光在師映川身上掃過,仿佛能將一切都吞噬下去,他還沒等師映川開口回答,就突然在唇角處勾起一絲無法形容的意味,牽動著整個面部表情都變得古怪而隱隱瘋狂起來,語氣肯定地道:“……你是師映川。” 這番話說得語氣平淡,但不知道為什么,每一個聽到的人卻統(tǒng)統(tǒng)都從心底驀然涌出了一陣徹骨的寒意。話音方落,澹臺道齊一甩衣袖,一股磅礴的力量頓時席卷而下,周圍所有那些想要圍過來保護周帝的人統(tǒng)統(tǒng)悶哼一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師映川何等眼光,何等見識,剎那間瞳孔驟縮,語氣微澀地道:“……大宗師!” 這一句話仿佛晴天霹靂,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僵硬起來,臉色發(fā)白,周帝心中猛地一滯,他想起曾經有人闖入宮中斬殺當時皇帝的那件往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位武道宗師的分量,那是在天下任何地方都能夠來去自如、完全不被皇權所束縛的人物,此人若是來殺他,則他必死無疑! 一片死寂中,師映川眼望墻頭上的那個修長身影,那鮮紅如血的薄唇,富有個性的眉眼,腦海中曾經從連江樓那里聽來的一些片段突然就迅速組合起來,最終與這個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再聯(lián)系到此人的實力……師映川神情一震,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脫口道:“……劍圣澹臺道齊?!”緊接在這句話之后卻是一個十分古怪的念頭:也唯有這般人物,才配得上師祖藏無真! ☆、八十二、擄 “……劍圣澹臺道齊?!”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語震得所有聽見這話的人目瞪口呆,眾所周知,多年前萬劍山劍圣澹臺道齊獨自登上大光明峰,與當時斷法宗大宗正藏無真一戰(zhàn)而敗,自此再無人聽說過澹臺道齊的消息,顯然是在那一戰(zhàn)之中不幸隕落,然而師映川卻說如今這赤手空拳闖入皇宮的神秘男子,竟然是本已應該死去多年的澹臺道齊? “哦?”墻頭上的男子衣袂輕輕一振,在空氣中劃出一道rou眼可見的氣流,堪稱可怖,整個人犀利而冷澈,一眼看去,讓人只覺得像是在看著一株萬仞之上的孤松,配著他俊朗出奇的面容,仿佛與自然融為了一體,卻又脫離于物外。男子雙眸如凄寒子夜,嘴角綻放出一縷淡漠的復雜意味,語氣很是平淡地道:“……小家伙,你認得我?” 師映川看著對方仿佛能夠遮蔽天地的身影,一張清秀的臉上眉毛微蹙,神情越來越凝重,他向著澹臺道齊施了一禮,那樣子分明是晚輩對著長輩應該有的恭謹與敬意,無論從什么方面來看,澹臺道齊確實完全受得起他一禮,更不必說澹臺道齊還是他師祖藏無真的伴侶,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唇若涂血的男子也是他的師祖。 “師父曾經對我說過一些關于前輩的事情,所以我這才猜得出前輩的身份。”師映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驚,他看著澹臺道齊,瞳孔微微地收縮,目光之中有著深深的復雜,其實外界雖然都似乎認定劍圣早已隕落,但連江樓卻并沒有親口對師映川說過澹臺道齊在當年確實已經身死,所以當師映川在猜到澹臺道齊身份的那一刻,并不是太過震驚,甚至隱隱有一種理所當然之感,因為他知道澹臺道齊與藏無真之間的真正關系,在他看來,那畢竟是藏無真曾經真心以待的愛侶,藏無真在最后沒有親手將其擊殺,那也是人之常情。 師映川心念所至,忽然間卻猛地心臟一滯,就好象被某種力量牢牢鎖定住了,師映川驀然一縮瞳孔,正迎上了澹臺道齊的目光,男子漆黑的眼眸平靜如常,沒有半分波動,但師映川的心跳卻開始驟然劇烈,整個身體竟然生出了一種輕微麻痹的感覺,就好象被電流通過一樣,他驚駭之余立刻凝氣穩(wěn)住心神,但這股力量卻還是壓制得他心臟急跳,而且他越用力抗拒,這種感覺就越發(fā)地強烈,直令他心生寒意,此刻師映川表面上雖然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不妥,但心中已是深深駭然,對方只是如此而已,就能將自己壓迫到這種地步,可想而知一位大宗師的修為,實在是已經打破了人體的極限!但就在這時,全身突然毫無預兆地一松,壓力頓消,“連江樓對你說起過我?”澹臺道齊忽然笑了起來,他放聲大笑,半晌,才頓聲一哂,面色忽然變得極其深沉,一字一頓,語氣森冷無比,似是在感慨:“大光明峰……” 這時周帝身為一國之主,被人肆無忌憚地闖入皇宮,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夠再繼續(xù)沉默下去,因此只見周帝神情肅然,以帝王之尊卻行了一個抱拳之禮,沉聲道:“朕冒昧一問,不知劍圣今日來此所為何事?莫非是大周有什么得罪之處?若是當真如此,朕愿親自向劍圣賠禮?!?/br> 在場沒有人覺得一國之主如此放低姿態(tài)是什么丟人的事情,面對一位大宗師,一個足以震懾一國的絕頂強者,沒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還會試圖去保持自己那可笑的尊嚴,即使周帝身為一個強國的君主也不例外,然而對于周帝這樣進取心與野心十足的雄主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大周皇宮被人單槍匹馬而入,自己身為帝王,卻被迫不得不正面向人示弱,這種在其他人甚至其他帝王看來并不算什么恥辱的事情,于他而言卻是生平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周帝的臉上微帶敬意,完全是一副平平常常的樣子,然而內心深處已是無數(shù)情緒不斷翻涌,一禮之后便默然垂眼看向地面,一只手卻緩緩負到身后,手掌慢慢地握結成拳頭,一點一點地攥緊,所用的力氣之大,指甲幾乎已經陷進了手心。 澹臺道齊靜靜高立在墻頭不動,身影仿佛已經與周圍的一切融合成了一體,無比自然,就好象從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絲毫沒有給人突兀之感,讓人無法不被他奇特的氣質深深吸引住,澹臺道齊淡淡掃了周帝一眼,神色木然,冷漠道:“……與其他人無關,我今日來搖光城,只是為了一個人?!彼t如漿的薄唇勾起一抹不怒自威的冷弧,身周微微波動著什么,令夏日的熱風完全無法進入到他身前一尺的范圍。 這位武道宗師的語氣并不如何盛氣凌人,臉色也只是平淡,自然無比,但這一幕落在周帝眼里,卻只分明表現(xiàn)出一個意思,那就是不在意!根本不在意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這種屈辱令身為九五之尊的周帝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緊,幾乎透不過氣來,但他眼中的怒火只是一閃即逝,立刻就煙消云散了,好象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這時澹臺道齊的手已經伸了出來,指向師映川:“……跟我走,否則這里沒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包括你?!?/br> 澹臺道齊的眼睛已經冷得閃現(xiàn)出了肅殺之意,在這一刻師映川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無聲無息而至,瞬間就將周圍柔和的風都逼得一滯,他微微悶哼一聲,感受到了那一股絕利絕冷的冰寒之意,但少年的眼神卻依然不卑不亢,保持著符合自己身份所應有的傲氣,絲毫不退,極力承受著這種可怕的壓力,仍舊與澹臺道齊半寸不避地對視著,對于澹臺道齊說出的話,師映川其實并不很意外,當猜到對方身份的那一刻,他就隱約覺得澹臺道齊今日是沖著自己而來,甚至包括這個男人帶走自己的真正用意,師映川都已經猜到了幾分。 這時無數(shù)條人影已經紛紛從四面八方掠至,這是保衛(wèi)皇宮的高端力量,此時一起全力趕來,迅速集結,但就是這樣一股驚人的武力,澹臺道齊卻顯然連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完全視若無睹,這就是身為宗師高手對于自己的絕對自信,他不怕任何人在自己面前玩什么花樣。 皇宮中種植著無數(shù)珍奇花卉,此時正是萬紫千紅,爭相開放,暖熱的風中盡是香氣細細,日色燦爛如金,風過處,攪落了墻邊一棵樹上那繁密的花朵,頓時紫色的花朵簌簌而下,被風吹卷著,輕薄的花瓣漫天飛舞著,隨風四揚,就好象一場輕飄飄的紫雪,無比華美地自天而降,澹臺道齊一身青袍站在墻頭,隨著風越來越大,吹落的花瓣也越來越密集,但澹臺道齊周圍卻仿佛有著什么透明無形的屏障,將這一片空間遮蔽起來,被風吹來的花雨緩緩地飄落下來,卻沒有一片可以落在男人的身上,在接近對方身體的瞬間便驟然粉碎,漫天紫色的花雨中,青色的修長人影越發(fā)清晰起來。 澹臺道齊神色不變地淡淡看著下方不遠處的師映川,聲音滾滾,低沉如一線冷鋒,道:“……多說無用,好了,不要再拖延時間,小家伙,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動手?” 澹臺道齊的聲音在空氣中激撞,但這話剛一說完,澹臺道齊就忽然有些意外地一揚眉,以他敏銳無比的感覺卻是發(fā)現(xiàn)了遠處正有兩個與眾不同的氣息在迅速向這里接近,是兩名武道高手,已經進入先天的強者,很快,兩條人影出現(xiàn)在當場,都是年輕的男子,其中一人額頭之間有一抹淺淺的緋紅,顯得有些古怪,另一人則是一手抓著折扇,一手捏著幾枚卜卦金錢,生得十分俊美,師映川見了這二人,神色頓時微微一變,但也不是特別意外,因為他很清楚,剛才那種異象不可能不驚動這兩個人,以這兩人的身份和見識,自然知道是一位絕頂高手來到了搖光城,如此,又怎么可能不循著蹤跡來探察一二? 這兩人正是寶相龍樹與白照巫,二人自然也看見了師映川,不過這時明顯不是敘話的時候,寶相龍樹與白照巫的目光立刻就聚集在了墻頭那名青衣血唇的男子身上,白照巫那原本遇到任何事都灑脫不羈的雙眼,卻在這一刻劇烈波動了幾下,他隱隱感覺到此人的強大,這種感覺讓他心中突然就無端涌現(xiàn)出三個字:大宗師! 寶相龍樹也是同樣的感覺,他的神情微微一肅,拱手道:“山海大獄寶相龍樹,見過前輩?!奔词挂运纳矸?,在面對一位大宗師的時候也必須保持敬意,而另一邊,白照巫也是拱手一禮:“……武帝城白照巫,見過前輩?!?/br> 澹臺道齊早已捕捉到方才兩人與師映川的眼神交換,自然明白這兩個年輕人與自己此番的目標師映川之間的關系不同一般,但他顯然并不在乎,只是旁若無人地對師映川道:“小家伙,莫非真要讓我出手?或者你老老實實跟我走,免得我大開殺戒……你若順從些,那么看在你師祖面上,我不會傷你?!?/br> 此話一出,寶相龍樹與白照巫雙雙變色,尤其是寶相龍樹,眼中驟然一寒,下一刻,他已原地消失,轉而出現(xiàn)在師映川的面前,擋在了前方,然后全身上下開始逐漸散發(fā)出一股淡而不散的波動,目光正視著澹臺道齊,沉聲道:“……閣下要帶師劍子去何處?” 澹臺道齊雙眉微揚,充滿了絕對的自信與睥睨,淡淡道:“與你這小輩何干?!痹捯魟偮洌蝗婚g抖袖一卷,整個人已從墻頭消失,一片流光交織中,那條青影比閃電更加難以捉摸,一徑破空而來,氣勢鋪天蓋地,分明是要把師映川一舉擒下,但幾乎與此同時,寶相龍樹猛然間厲喝出聲,額間那抹緋紅變成了鮮紅,伴隨著這一喝之威,他足下的地面頓時寸寸裂開,延伸猶如蛛網,狠狠一拳擊出! 一瞬間地面突然震動龜裂,深深的裂痕向四面八方瘋狂蔓延開去,寶相龍樹氣血沸騰,猛地噴一口鮮血,身體仿佛炮彈般向后撞去,師映川手疾眼快,一把抱住青年,兩人同時飛退,寶相龍樹嘴角滿是鮮血,五臟六腑幾乎已是被震得翻江倒海,說時遲那時快,白照巫一聲清嘯,八枚卜卦金錢脫手而出,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影,激射而去,直取澹臺道齊身后,同時白照巫拔劍縱身掠來,劍光如大江奔流,席卷滔滔! 在場的武者面色慘白,臉上分明寫滿了恐懼,急忙護住周帝后退,以免被波及,澹臺道齊冷冷一哼,轉身就是一拳!無數(shù)人的心臟都在這一刻滯止了,那動作有若行云流水,當真是半點煙火氣息都沒有,然而就是這樣的一拳,卻打出了巨大的音爆,在場的武者幾乎沒有誰看清楚這一拳,但所有人卻都感受到了其中的那種萬鈞之勢,沒有人知道那是一股怎樣的力量,只看見空氣中明顯蕩漾出一層波紋,如此看似簡單的一拳,白照巫卻好象完全避無可避,只聽一聲悶哼,在這強力一擊之下,白照巫整個人因為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而向后撞去,樹木,墻壁,假山,統(tǒng)統(tǒng)都被他一路撞開,帶起無數(shù)土石木屑,最后狠狠地整個身體砸進了假山里,將堅硬的山石生生撞出一個大坑,碎石如同下雨一般紛紛墜落!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卻再次沖向澹臺道齊,寶相龍樹回頭向著師映川厲聲喝道:“……快走!”即便面對強如宗師高手,寶相龍樹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他話音未落,身周泛起一層微微的浮光,已是直撞澹臺道齊而去,師映川見狀,臉色頓時一白,腰間別花春水瞬間出鞘,不假思索地化為一道流光緊隨而來:“……寶相你這蠢材!”他話才說到一半,深陷假山之中的白照巫突然沖天而起,隨之奔襲搶至,一往無前,三道人影如同三道長虹,同時出手! 龜裂,凹陷,崩塌!這是絕對力量之間的碰撞,周圍的建筑包括草木統(tǒng)統(tǒng)被毀去,聲勢浩大,寶相龍樹面色慘白地噴出一口血,拳頭竟是微微散發(fā)著一縷青煙,皮膚表面呈現(xiàn)出仿佛被灼燒一樣的痕跡,白照巫額頭滿是冷汗,雖然沒有吐血,但口、鼻、眼、耳下方卻分明都出現(xiàn)了細細的血流,師映川握劍的手已經被震裂了虎口,鮮血直淌,一條胳膊也已經折了,但他卻仿佛毫不在意,只厲聲道:“蠢材,我們不是對手,還不快退!難道你們兩個非想害死自己不成!” 這時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無聲無息地憑空出現(xiàn),一把抓住了師映川的肩膀,寶相龍樹見此情景,神情大變,額間的緋紅色剎那變得血紅,師映川心中一震,寶相龍樹對他從無隱瞞,包括自身修行的秘密,因此他自然知道青年這是要用那天魔解體大`法,此法一旦施展,寶相龍樹就會付出巨大的代價!師映川又驚又怒,立刻大喝道:“蠢材,不準用!” 他惶急之下,一道劍氣直射寶相龍樹,緊擦著對方的耳際過去,帶起一溜血花:“放心,此人不會傷我性命!”寶相龍樹被他這一擊阻了片刻,就是這么一停頓的工夫,澹臺道齊已抓著師映川的肩膀沖天而起,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風中只留下一聲長嘯,聲動九天:“……告訴連江樓,若想保住他徒弟的性命,就去通知藏無真,讓他親自來見我!” …… 山谷。 耳邊的風聲終于停下,師映川只覺得肩膀驀然一松,那只抓住自己右肩的手終于放開了。 師映川沒顧得上別的,立刻就先將自己被折了的胳膊重新接好,然后從懷中摸出一條干凈手帕和一瓶外傷藥,將震裂的虎口仔細包扎起來,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澹臺道齊并沒有理會,也沒有點中他的xue道或者是施展某些禁錮師映川修為的手段這就是身為宗師高手的絕對自信。 面前是一條清澈的小溪,周圍草木茵茵,野花爛漫,澹臺道齊在溪邊蹲了下來,伸手去掬水洗臉,但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溪水便停了下來,只見水中映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嘴唇血紅,狹長的眼眸散發(fā)出無盡的犀利氣息,不過這非但無損他的容貌,反而格外流露出幾分別樣的韻味,澹臺道齊看著水中那張光潔的臉,烏黑的頭發(fā),忽然間就有些恍惚,他想起從前的那些時光,每日里除了修行以外就是跟藏無真在一起,兩人互相交流修行上的心得,或者下棋作畫,賞花觀月,那真的是非常美妙的日子,他前幾十年里封閉的所有感情和熱情似乎都因為藏無真而蘇醒了,他澹臺道齊會為了那個人的每一個笑容而心跳加速,會為了對方的每一句情話而思緒如火,也會為了彼此之間每一次的親密接觸而身心俱醉…… 清涼的溪水撲在臉上,讓頭腦驀然清醒過來,澹臺道齊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微微瞇起眼睛,方才回憶起來的那些美好統(tǒng)統(tǒng)蕩然無存,在舍身崖被囚禁的這些年里,他每時每刻都在憤恨,他甚至恨藏無真為什么不肯將這一場欺騙繼續(xù)下去,滿足自己希望與對方永遠在一起的愿望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場欺騙,一場人為制造的美夢的話,那么,我情愿永遠不要醒來! 多少愛,多少恨。澹臺道齊深深沉默了片刻,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否則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如果就這樣釋放出所有被壓抑的情感的話,自己究竟會不會被如此強烈如風暴一般的龐大沖動生生逼得瘋狂起來,記憶中那些對藏無真的愛慕,注視著對方睡顏時的心動與溫柔,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強烈的執(zhí)念,哪怕隔了這么多年,也沒有半點褪色,其實他早就已經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藏無真的感情在很久以前就深入血rou,深入骨髓,哪怕他恨極之時想要將藏無真斃于劍下,卻也仍然還是深愛著對方的,有多恨,就有多愛,這些都是他早就明白的答案。 此時一旁的師映川已經將傷勢都處理妥當,轉頭去看幾步外的澹臺道齊,這個青衣散發(fā)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溪水,晶瑩的水珠正從那白皙的面孔上滑落,從側面看去,紅若涂血的薄唇被水弄得濕潤起來,令人看了不免有些隱隱的異樣之感,師映川看著男子明顯是在出神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倒是對對方并沒有多少怨恨的感覺,從連江樓那里聽來的故事當中,師映川覺得此刻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當年何等驚才絕艷,風采昭然,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劍圣,聲名如日中天,卻終究因為情之一字勘不破,放不開,孤身前往大光明峰質問昔日愛侶,就此一朝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