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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道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很多東西,習(xí)慣了自己在師映川的身邊恪盡職守,服侍對方,為對方做事,同時也由此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甚至拋開了羞恥之心,以男子之身與師映川有了最親密的關(guān)系,他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走下去,覺得一切事情都是可以用付出代價這樣的途徑來獲得的,然而直到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是錯了,而且錯得厲害,因為他雖然已經(jīng)精于算計,可是卻忘了人心是世上最難算計的東西,在日復(fù)一日的長久相處中,有些東西已經(jīng)悄悄地逐漸滲透進(jìn)來,然后在積累到足夠程度的時候,在他還沒能完全明白的時候,就已將他淹沒。

    左優(yōu)曇眼睫微微顫抖,看著沐浴在晨光中的師映川的背影,這個人是如此的刺目,如此的耀眼,左優(yōu)曇看著對方,只覺得好象有什么東西要從喉嚨里迸發(fā)出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那股已經(jīng)將自己淹沒的潮水,也掩飾住了自己此刻的真實心情,這時師映川回過頭來,對左優(yōu)曇菀爾一笑,道:“很餓了,叫人拿些東西來吃罷。”左優(yōu)曇也微笑起來,面上是悠閑放松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異樣,道:“……是?!?/br>
    大周永和二年,搖光城,師映川一夜滅殺先天強(qiáng)者三人,翌日,三人頭顱高掛城門,往來之人無不震動,但與另一個消息相比,這件事卻是不算什么了,短短數(shù)日之間,師映川以十六歲之齡晉入準(zhǔn)宗師境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大周境內(nèi),掀起巨大的波瀾,并且繼續(xù)向更大的范圍迅速傳播開去。

    ……

    斷法宗,大光明峰。

    一藍(lán)一青兩個身影坐在湖邊,手里拿著釣竿,藍(lán)衣人披散著頭發(fā),顯得愜意而放松,正是紀(jì)妖師,此刻他將目光從湖面上收回來,看向旁邊的連江樓,輕聲笑道:“不錯,很不錯,這小子……不愧是我的種?!?/br>
    ☆、二百零六、你是不是喜歡我?

    紀(jì)妖師的心情顯然很好,他悠悠瞧著一身青衣的連江樓,嘿然道:“十六……江樓,你當(dāng)年十六歲的時候可也沒到這個地步,這小子作為你的徒弟,也算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了。”

    因為種種原因,師映川平時與紀(jì)妖師的關(guān)系與普通父子之間總有些差異,不過到底是血緣至親,不能說是沒有感情,再說師映川一向也還算比較恭順,為人聰明伶俐,天資修為等等無不上乘,說實話紀(jì)妖師對這個兒子還是比較滿意的,如今消息傳來,聽說師映川竟然晉升半步宗師,紀(jì)妖師震驚之余,也很是生出幾分為人父的得意,有子如此,他也是頗為自得。

    連江樓手持釣竿,神色如常地盯著水面,道:“他一向就是個聰明的孩子,悟性極高,我對他一直抱有很大期望,堅信他日后成就必不在我之下,不過倒也沒想到他會這么早就走到這一步,也算是意外之喜。”紀(jì)妖師眼神微閃,不知想到了什么,卻哼了一聲,道:“說來燕亂云這女人,總算也是做了一件好事,給我紀(jì)氏生了個爭氣的小子?!彼麖那耙詾閹熡炒耸乔閿逞鄟y云為連江樓生下的兒子,既然如此,自然就是嫉恨萬分,但凡提起燕亂云,便是‘賤婢’‘賤人’這些恨意十足的稱呼,但是后來無意間真相大白,得知師映川竟是自己的兒子,燕亂云與連江樓卻是從未有過男女私情,這么一來,對于燕亂云此女的恨意不由自主地就削減了許多,再加上對方不管怎樣也是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繼承人,種種因素相加,紀(jì)妖師一直以來對燕亂云的怨恨也就大多煙消云散,這也是人之常情。

    溫暖微熱的陽光照在臉上身上,十分愜意,紀(jì)妖師一直冷硬如蛇瞳的眸子里微微放出光來,他一手撣了撣自己一塵不染的藍(lán)衣,笑道:“我這個便宜兒子,也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說不定將來有可能成為有記載中最年輕的宗師?江樓,我記得你當(dāng)年也是快三十歲時才正式進(jìn)入宗師境,這已經(jīng)是天資卓絕,想來你這個徒弟有可能比你還早些,而且這可能性還不小?!?/br>
    這樣的話若是其他人聽了,百分百會生出嫉妒之心,無非是嫉妒的強(qiáng)烈程度不一樣罷了,不過眼下在場的兩人一個是師映川的父親,一個是師父,做父親的對于兒子取得的成就自然不可能嫉妒什么,而做師父的看到徒弟青出于藍(lán),自己后繼有人,衣缽被傳承下去,當(dāng)然也只有歡喜和心中大慰之意,因此連江樓便難得地笑了一下,隨即手腕微微一抖,一條魚便從水下被他甩了上來,恰好掉進(jìn)岸上的水桶里,一面說道:“……映川既然已入半步宗師之境,身為師父,我將送去一朵五行芝作為他晉升之賀,你是他父親,莫非不應(yīng)該也有所表示?!?/br>
    紀(jì)妖師聽了,‘哈’地一笑,道:“這個自然不用你說……不過,五行芝?這本錢可是下得不小,我這做老子的當(dāng)然也不能讓你比下去?!闭f著,口中忽然發(fā)出一股古怪的聲音,片刻之后,只聽一陣細(xì)微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很快,樹林里便游出一條足足有八丈左右長的青色巨蛇來,那青鱗鱗的龐大身軀在陽光下閃著幽冷的光澤,全身上下都在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猙獰之氣,紀(jì)妖師一招手,這蛇便溫順地游了過來,低下了腦袋,紀(jì)妖師隨手拍了拍仿佛磨盤一般大的蛇頭,道:“那么,就讓它把東西送去搖光城罷,以它的腳程,走水路,也不過是幾日的工夫罷了。”說著,眉弓微揚(yáng),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連江樓,說道:“其實照我看,你倒也不必賞他什么東西,他只要見你一封信,只怕就比得了什么寶貝都興奮得多了?!?/br>
    連江樓知道紀(jì)妖師是在說什么,無非是指師映川心中偷偷愛慕他的這件事罷了,對此連江樓顯然不喜歡多談,只淡淡道:“……你若閉上嘴,這里沒有人會把你當(dāng)成啞巴?!奔o(jì)妖師聽了,也不生氣,只冷嗤一聲,用了說不清楚究竟是譏諷還是嘲弄的語氣道:“我看你一向倒是對那小子最關(guān)心,你對他甚至比對你恩師藏?zé)o真還看重幾分,既然如此,若是那小子日后忽然開了竅,有膽子向你說出來他那些心事,再軟語央求起來,那你到時候是答應(yīng)他還是不答應(yīng)?”連江樓一動不動地看著水面:“我是他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然不會做出超出師徒關(guān)系的事情?!奔o(jì)妖師似乎有些放心,只低笑道:“這樣就好,免得到時候我這個當(dāng)老子的還要和兒子搶,雖然我不在乎什么臉面,不過鬧出父子相殘的事情終究不大好聽?!?/br>
    紀(jì)妖師說著,忽然猛地一扯手里的釣竿,一條大魚頓時潑刺刺地被扯出了水面,掉在水桶里,徒勞地奮力掙扎,紀(jì)妖師面上笑容魅惑,嘴角卻是抿成一線涼薄的弧度,有若刀鋒:“我紀(jì)妖師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不愿意讓其他人能夠得到,即便是親生兒子……也一樣不行?!?/br>
    ……

    大周,搖光城,郊外。

    林中兩道人影正以極高的速度移動,中間始終保持著半里左右的距離,后面的白影緊追在前方的青衣人后面,已將氣機(jī)鎖定在對方身上,并且逐漸拉近了彼此之間的間距,越來越近。

    “該死……”青衣人心中瘋狂詛咒著,他修為不及身后的追擊者,但輕身功夫卻是相當(dāng)精純,尤其身懷某種精妙遁法,因此才能夠險險沒有被追上,但盡管如此,可是每次此人一鼓作氣覺得自己快要甩掉對方時,身后那人卻偏偏會將距離再次拉近,隨著時間的流逝,情況已經(jīng)越發(fā)不妙,如此一來,眼看著形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而且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身后的殺氣也更加濃烈,青衣人咬了咬牙,他知道這次若是被身后那人追上,定然就是有死無生,因此再也顧不得別的,狠狠心一握拳,終于發(fā)動秘法,催發(fā)身體潛力,施展自己最高等級的遁法,這種秘法每施展一次,就要以損耗壽命為代價,所以之前此人一直不曾使用,但這時情況危急,已經(jīng)顧不得許多了,只見青衣人低喝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已消失在原地。

    “似乎……已經(jīng)擺脫那人了?……”片刻之后,青衣人已身處某條河邊,只是臉色卻微白著,一副失了血?dú)獾哪?,然而就在他這略一分神的工夫,那道殺氣卻突然再次出現(xiàn),青衣人大驚,瞳孔猛然擴(kuò)張,心中怒罵,眼角迸發(fā)出極度的恨意,卻已不得不全力催發(fā)潛力,繼續(xù)咬牙施展秘法,但就在這時,殺氣突然間就消失得一干二凈,青衣人心中大叫不好,甚至顧不上驚駭,已是悍然出手!他根本無法判斷對方所在的位置,于是他做出了此刻所能做到的最正確的舉動,一大把細(xì)如牛毛的鋼針仿佛一陣急雨,鋪天蓋地地向四面八方飛射而出!

    只看那幽綠閃閃的顏色,就知道這暗器上面必是淬有劇毒的,青衣人不敢怠慢,趁機(jī)飛身急躥,然而這時一個極具陰冷之氣的聲音卻已響起,道:“……還想逃?”與此同時,白影一閃,一道渾厚凌厲之極的澎湃真氣急斬而下,青衣人大駭,身形沖天而起,虧得他修為精純,身法尤為非凡,總算險險避過,與此同時,身側(cè)一株繁茂的粗壯大樹卻是被擊得粉身碎骨,木屑枝葉漫天飛濺,在無數(shù)碎片之中,一道青影厲嘯一聲,狼狽飛出,但就是此刻,一絲絲攝人心神的低嘯聲卻由輕到重,響徹四周,青衣人只覺得全身的氣血不由自主地激蕩起來,這手段陰毒凌厲之極,卻是從人的身體內(nèi)部入手,青衣人全身的肌rou瞬間繃緊,厲喝一聲便要拼命,然而下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掌卻已不知究竟是從哪里出現(xiàn)的,無聲無息地拍了過來,青衣人目眥必欲裂,狂吼出聲,他甚至連發(fā)動秘法逃生的時間都已經(jīng)沒有,只憑借身體的戰(zhàn)斗本能去迎向?qū)Ψ?,竭力打出一掌,但是就在即將與他的掌心相擊的瞬間,那只白皙的手卻突然消失不見,下一刻,青衣人后心處卻已重重落實了一擊,頓時此人張口噴出一道血泉,在徹底昏迷之前,他最后的念頭就是為什么對方要對自己下手?明明彼此之間是決無仇怨的……但他注定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答案了,這一掌將他擊昏之后,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口鼻,很快就將他活活窒息而死,這時只聽一聲滿意的輕嘆,青衣人的尸體被拖入林中,過了大概一頓飯的工夫之后,身穿白衣的師映川自林中走出,全身上下一塵不染,手里拎著青衣人已經(jīng)被利用過的尸體,然后便漫不經(jīng)心地將其丟進(jìn)河里,一面蹲了下來,在水中洗了手臉。

    ‘狩獵’之后的師映川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饜足之色,他微微抬起臉來,迎著陽光,一面合上雙眸,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清風(fēng),神情恬靜而從容,在這剎那,他似乎根本不是剛剛殺過了人,而是好象才睡醒起床一般,愜意而輕松,完全沒有壓力,只是瞇著眼,久久不語。

    此時風(fēng)和景明,正是一年之中非常動人的季節(jié),到處都是一片生機(jī)盎然的景象,山清水秀,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或大或小的潔白云朵在一碧如洗的天上飄浮著,陽光自高空遙遙灑下,給大地蒙上了一層似有若無的金色薄紗,人們?nèi)宄扇旱丶Y(jié)在一起,或是結(jié)伴出游賞景,或是騎馬打獵,好不恣意快活,河上往來的花船中傳來陣陣嬉笑之聲,不過就在這時,船上突然有人發(fā)出一聲驚駭之極的大叫,只見水下隱約有一條黑乎乎的巨大活物正以極高的速度飛快地游動,水面上被一路帶起小小的雪白浪花,但凡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的人,無不是又驚又恐,不知這是什么怪物,好在此物并不傷人,轉(zhuǎn)眼間就去得遠(yuǎn)了,因此倒也沒有造成太大的sao亂。

    清風(fēng)瑟瑟,好不愜意,樹林在風(fēng)中微微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彈奏出陣陣有節(jié)奏的優(yōu)美旋律,師映川洗過手臉,拿出手帕擦了擦,便沿著河邊向上游走去,準(zhǔn)備回宮,不過當(dāng)他走出不過一里路時,忽然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眉頭微皺,既而張口發(fā)出一道古怪的音波,大概小半盞茶的工夫之后,遠(yuǎn)處河面上突然水花翻騰,片刻,粼粼水光頓時濺開,細(xì)浪無邊,一條巨大無比的青蛇自水下驀然探出小半個身子,蜿蜒游來,一身森青鱗甲仿佛有金鐵之感,昂起的蛇頭足有磨盤大小,滿是兇悍氣息,巨蛇飛快游到岸邊,上半截抬起來,然后對著師映川緩緩低下了頭,師映川笑道:“奇怪,你怎么來了?莫非是父親到搖光城了?”巨蛇輕輕擺動著尾巴,張開血盆大口,卻是吐出了一只黑色的小箱。

    箱子被巨蛇放在地上,師映川見狀,愣了一下,隨即略帶詫異地打開了箱子,只見里面有兩只顏色不一的小盒,師映川打開一個紅色錦盒,發(fā)現(xiàn)盒里是一支已成了明顯人形的紫參,師映川一打開盒子,一股奇特的清香味道便撲面而來,只吸上一口這氣息,師映川就立刻感覺到五臟六腑為之一清,全身都輕松了幾分,這樣的東西已經(jīng)不是能用金銀來衡量的了,真真是無價之寶,哪怕是一個普通人剛剛斷氣,只要將此物熬湯灌上一口,也能回轉(zhuǎn)過來,說是能起死回生也不算夸大,師映川再次深深吸了一口參氣,頓時感覺自己丹田內(nèi)暖洋洋的,舒服極了,那巨蛇幽深的蛇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師映川手里的盒子,輕輕吐著血紅的蛇信,似乎也知道這是罕見的寶物,但卻并不敢露出貪婪之意,師映川見狀,不禁笑了笑,從懷里摸出一只小瓶,倒出一枚綠色丹丸,信手一拋,巨蛇連忙一抬頭,準(zhǔn)確無誤地張口吞下了丹丸。

    巨蛇吞了丹丸,就立刻沖著師映川搖頭晃腦,顯得十分滿意,師映川不去理它,從那紫參的下面拿出一封信來,打開一看,原來是紀(jì)妖師親筆所書,無非是祝賀他晉入半步宗師這樣的言語,師映川從頭到尾看完,又打開了另一只錦盒,里面是一朵火紅的傘狀靈芝,沒有什么香味外溢,但顏色極是鮮艷可愛,師映川認(rèn)得此物,乃是連江樓移植到藥園內(nèi)的一朵五行芝,珍貴無比,一時間師映川心中微有波瀾,他拿起五行芝下面壓著的一封信,打開慢慢看了,信上的內(nèi)容與紀(jì)妖師的信差不多,甚至更簡潔一些,只有寥寥幾行字,果真是連江樓一貫的風(fēng)格,但師映川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看罷,師映川閉了閉眼,臉上神情微微變幻,但他雖然知道這里沒有其他人,卻也依然不愿讓自己過分失態(tài),但即使如此,神色變化并不明顯,此刻卻已足夠顯露出許多信息來,而師映川心中所想也越發(fā)復(fù)雜,他旋又睜開眼睛,心中有些嘆息,終究忍不住長長一嘆,他很清楚,自己與連江樓在這個世上也許彼此都已經(jīng)是最親近的人了,然而從某些方面來說,兩人卻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根本無法交集,師映川并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事實,然而每次想到這里,他卻還是心中十分沉重,師映川手里拿著五行芝,心中淡淡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澀意,但這時除了苦笑外,他做不了更多。

    短暫的失落之后,師映川搖了搖頭,重新振作精神,將兩件寶貝裝進(jìn)自己腰間的錦囊里,輕輕躍到巨蛇的頭頂,安安穩(wěn)穩(wěn)地盤膝坐在磨盤大的蛇頭上,便指揮著大蛇向皇宮迅速而去。

    稍后,天上毫無預(yù)兆地又下起了雨,下午在玉和宮中,師映川歪在榻上,拿著連江樓的那封信出神,去感受著這充滿了諷刺的命運(yùn),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自己的師父生出那種不該有的心思,這無法去具體形容、但令人難受的程度卻是實實在在的,師映川看著面前的這封信,上面的字跡幾乎要深深地烙燒進(jìn)他的眼底,此時偌大的殿中除了師映川之外,只有青蛇一個活物,龐大的蛇身盤踞著,蛇頭老老實實地擱在師映川身邊,師映川拍了拍青蛇巨大的腦袋,苦惱地擰著眉毛,忽然就苦笑道:“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明明已經(jīng)有了寶相,玄嬰,十九郎,梳碧,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那么好,然而我卻還是得隴望蜀,不知道滿足,甚至居然對自己的師父有了那種齷齪的想法,我就是個混蛋,純粹的混蛋……”

    巨蛇擺了擺腦袋,蛇信‘咝咝’吐著,師映川滿腹心事,但他又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對這個不會說話的畜生傾吐一二,一時師映川將手里的信不自覺地緩緩攥緊,喃喃道:“其實我已經(jīng)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想法應(yīng)該比其他人都更灑脫一些,應(yīng)該放縱自己的想法,沒有必要太壓抑自己,也沒必要束縛自己的渴望,其實我甚至想過自己干脆不要管什么了,直接了當(dāng)?shù)胤攀秩プ鏊懔?,跟我?guī)煾笖偱?,干脆利落地做個無恥的人,無論他是什么反應(yīng),至少我都不會后悔……可是我又很懦弱,生怕我這樣做之后,會導(dǎo)致不可預(yù)料的結(jié)果,雖然師父已經(jīng)知道我的心思,心知肚明,但他以為我不知道,如果戳破了這層窗戶紙,我們之間或許就和現(xiàn)在再也不一樣了,我絕對確信這一點(diǎn)?!闭f到這里,師映川臉色冷然,這段時間所壓抑的煩亂情緒在這一瞬終于爆發(fā),眼中如有火焰在燃燒,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暗淡下去,那點(diǎn)沖動不出所料地被理智所壓滅,師映川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地自嘲道:“你這個膽小鬼?!?/br>
    一時殿中默默無聲,師映川背著手在地上踱步,滿腹心事,焦躁難安,過了一會兒他突然一甩手,匆匆走了出去,這時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師映川走到廊下,卻看到梵劫心正在遠(yuǎn)處和左優(yōu)曇在說些什么,師映川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何,卻是并不想見他們,便改變了方向,信步走著,不多時,他來到一座瑰偉的宮室,在這個時候,師映川忽然就生出了一股非常想要放縱自己的沖動,他徑自走進(jìn)去,一路無人敢于阻攔,土?xí)r師映川進(jìn)到里面,看見晏勾辰正微微低垂著頭,手捧一卷書倚在窗前認(rèn)真閱讀著,師映川走近,道:“……陛下在看什么?”

    晏勾辰聽見聲音,驀然抬頭,顯然很有些意外,不過他馬上就笑了起來,道:“國師怎么來了?朕閑來無事,就隨便翻翻前人傳記。”師映川安靜地打量著晏勾辰,這是個俊美儒雅的男子,外表很容易給人一種忠厚而溫和的感覺,但師映川卻知道對方實際上是一個非常聰明也非常有心機(jī)的帝王,此刻師映川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笑了起來,他兩手?jǐn)n在袖里,微笑道:“陛下喜歡我,是么?”

    這句話一出,聲音不大,卻震得晏勾辰當(dāng)場怔住,正翻書的手也有些僵,此刻晏勾辰似乎有些呆了,他看著面前笑容微微,容光照人的絕代佳人,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也有不夠用的時候,師映川的話清清楚楚,毫無偽飾,沒有半點(diǎn)可以忽視的余地,讓他想用什么話來轉(zhuǎn)圜都不行,一時間晏勾辰心念急轉(zhuǎn),最終臉上神情微松,已有了計較,他輕嘆一聲,隨手將書合上,放在旁邊的窗臺上,感慨道:“國師這樣問朕,朕若是現(xiàn)在違心否認(rèn),倒是顯得虛偽了。”

    ☆、二百零七、無關(guān)情愛

    聽到師映川拋出來的話,如此直指內(nèi)心,直白而坦率,晏勾辰心中不由得大震,而這時師映川卻一動也不動,只微笑淡淡,仿佛正在等待他的回答,漆黑如同永夜的雙眼中卻平靜一片,沒有半點(diǎn)漣漪,在這一刻,晏勾辰心中的念頭急速轉(zhuǎn)動起來,最終輕嘆一聲,說道:“……國師這樣問朕,朕若是現(xiàn)在違心否認(rèn),倒是顯得虛偽了。”師映川聽了,臉上笑容不變,仍是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年輕的一國之君,便在此時,晏勾辰瞬間將前因后果都想透了,搖頭嘆笑道:“國師乃是如今胭脂榜排名第一的人物,繼當(dāng)年燕亂云之后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美人,愛慕國師的男女有如過江之鯽,朕若說面對國師的時候從未動心,只怕連朕自己也不相信?!?/br>
    這樣直白的話令師映川微微挑起了秀美的眉毛,在這一刻,晏勾辰顯得十分坦然,沒有任何人為的虛假,但無疑這使得這位年輕的皇帝也多了一份罕見的吸引力,師映川忽然就笑了起來,不是嘲笑,不是冷笑,有的只是發(fā)乎本心的放肆笑容,他之前這段日子所苦苦壓抑的情緒一下子便就此爆發(fā)出來,笑得再恣意不過,直笑得肩頭都在微微顫抖,笑得幾乎快彎下腰去,晏勾辰在一旁看得真切,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有人在他面前這樣笑過,以他的身份,從前是皇子,是王爺,沒有人會在他面前這樣失態(tài),等他做了皇帝,就更是不會有人這樣君前失儀,如此一來,晏勾辰哪里見過誰這樣放肆無忌地笑,但師映川這樣的絕色美人,即使這樣沒有儀態(tài)地大笑,也依然風(fēng)姿萬千,只不過從這笑聲當(dāng)中,晏勾辰?jīng)]有聽出什么尖刻的嘲諷乃至譏笑,卻聽出對方心事重重,只不過是用這種放肆大笑的方式來發(fā)泄心中的滿滿情緒。

    不過這時這笑聲卻突地就有了變化,大概是笑夠了的緣故,師映川的笑聲開始漸漸低落下去,那先前劇烈顫動的肩頭也不再晃動了,少年喘息了片刻,表情就重新恢復(fù)了正常,笑吟吟地看著晏勾辰,只不過他的笑容里卻隱約有些怔怔的味道,他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事實上就算是發(fā)現(xiàn)了,他也不會在乎什么,只隨意擺了擺手說道:“陛下不要誤會,我不是在笑你,只不過有些事情實在讓我……好了,不說這些了,只談你和我,那么陛下,你是很喜歡我嘍?”

    晏勾辰此時已經(jīng)完全放松了心情,看起來剛才師映川的一陣大笑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困擾,只是平靜而誠懇地說道:“國師莫非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樣的人么?不僅僅是你的容貌的緣故,你身上似乎有一種吸引力,令人欲罷不能……朕當(dāng)年初次與國師結(jié)識之際,國師不過是十歲罷了,當(dāng)時或許并沒有覺得如何,但這么多年彼此交往下來,互相之間已經(jīng)很熟悉了,交情也與從前大為不同。”晏勾辰說著,微微閉上眼睛,似是在回味又似是在搜索著記憶里的某些東西,在這種自嘲的笑容里,他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不僅僅是因為容貌,當(dāng)然,朕不否認(rèn)美貌所起到的作用,但一個男人到了國師這種地步,已經(jīng)不需要靠皮相或者其他的膚淺東西來吸引別人?!焙鋈婚g晏勾辰睜開眼,認(rèn)真凝視著師映川黑亮得不可思議的眼眸,面帶微笑地徐徐說道:“也不知道國師自己是不是清楚一件事……事實上國師對于很多人來說,尤其是對男人來說,甚至尤其是對一個身份地位都不同尋常的男人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擁有一個絕世美人所帶來的成就感,永遠(yuǎn)比不上擁有一個絕世強(qiáng)者所導(dǎo)致的滿足與驕傲,國師你是一個在性格非常強(qiáng)勢、地位也非常尊貴的人物,而且同時擁有絕頂?shù)拿烂?,如此一來,?quán)勢,地位,力量,美貌,這些你都已經(jīng)具備,如果是足夠明智的人,他們會選擇遠(yuǎn)離你,以便避開可能的危險,但對于很多男人來說,他們的性格里天生就有著喜歡挑戰(zhàn)的沖動,如此一來,對于這樣的人,你就具備了致命的吸引力,而朕,恰恰也是這種人?!?/br>
    晏勾辰的這番話很實在,雖然有些近似于冒犯,但卻顯得非常真實,師映川忽地就覺得晏勾辰此刻的態(tài)度有點(diǎn)像連江樓,都是那樣直指人心的坦白,就好象連江樓那直指人心的劍意,師映川突然想要去大笑,去流淚,他很想問為什么我總是可以從別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地看見你的影子呢,師父?我討厭這種感覺,非常討厭,恨不得再也看不到你,可是我又做不到!

    師映川忽然就咧嘴笑了一下,此刻他那種想要放縱自己的念頭越發(fā)強(qiáng)烈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面前的年輕天子,眼前似乎就閃過一個身材筆挺如松的男人,當(dāng)然了,這兩人是不一樣的,給人的感覺也非常不一樣,而且這并不僅僅指的是容貌性情這些,但是,這‘不一樣’又到底是什么不一樣呢?師映川心中存著這樣的疑問,略帶茫然地輕皺起眉頭,一時間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空氣里都是焚燒的龍涎香的味道,事已至此,師映川再也不想多說什么,多做什么,他走到晏勾辰面前,走得足夠近,兩人近在咫尺,頓時一絲淡淡的好聞氣息就傳進(jìn)了師映川的鼻子里,那是成年男子身上自動散發(fā)出來的味道,混合著衣服上的熏香,師映川能夠辨別出這味道并不清澈純凈,不像處子那樣完全沒有半點(diǎn)雜質(zhì),但也決不難聞,更不會有濁臭之感,很顯然,這位九五之尊到目前為止,所經(jīng)歷過的男人或女人應(yīng)該只有一到兩個,這對于一個皇帝來說,算得上是非常少見的,也很符合對方一向嚴(yán)謹(jǐn)而不縱情聲色的名聲。

    一股淡近若無的香氣伴隨著少年的呼吸緩緩傳進(jìn)晏勾辰的感知當(dāng)中,那是非常誘人的味道,少年絕美的臉上隱隱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美,不是俊美,不是英俊,也不是女性那種陰柔的秀麗,而是一種奇異乃至于近乎妖魅的美,晏勾辰盡管對師映川非常熟悉,但此時依舊有剎那間的驚艷,師映川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充滿了挑逗,甚至不屑于有曖昧的暗示,就這么光明正大地表現(xiàn)出來,晏勾辰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又是一動,是沖動,是sao動,自己真的是動心了,除了出于各方的利弊考慮之外,作為他本人,作為一個男人,他在此刻真的是動心了,事實上,面對這樣的誘惑,天底下沒有幾個思維正常的人能夠做到波瀾不驚,心如止水。

    “……國師現(xiàn)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晏勾辰深吸一口氣,讓空氣中的龍涎香味道與少年身上傳來的淡淡涼意一起被吸進(jìn)肺中,師映川聞言一笑,自有一番獨(dú)特風(fēng)韻,悠然點(diǎn)頭道:“當(dāng)然,難道陛下認(rèn)為我要像一個忸忸怩怩的女人或者不干脆的男人那樣,在陛下面前保持矜持么?事實上,我更喜歡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dá)自己的想法……”在說到這里的時候,師映川突然心中一片敞亮,瞬間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終于知道是什么不一樣了,完全清清楚楚,此刻在晏勾辰面前,他是從容的,灑脫的,輕狂的,可以表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可以對晏勾辰放肆地發(fā)出這種曖昧的邀請,若是換了連江樓,他敢嗎?他敢暴露自己的心思嗎?而此刻只要他想,那么他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得到晏勾辰,這個俊美儒雅的一國之君就會屬于他了,而換了連江樓,那個讓他全身心都敬畏愛戴的男人,他又怎么敢,怎么能!

    想到這里,師映川不禁在心底放聲冷笑,但此時他的心神卻是清澈見底,道:“看來陛下并不是絲毫也不動心,既然如此……”說著,師映川越發(fā)靠近晏勾辰,同時一只手緩緩抬了起來,撫摩上了晏勾辰的臉頰,頓時一股滑膩柔軟的感覺就通過皮膚的接觸傳遞到了晏勾辰的感知當(dāng)中,師映川的手指非常輕柔地摩挲著他的面孔,清涼,柔嫩,晏勾辰心中一震,只覺得心底迅速就升起了一絲火苗,隨著師映川的動作,這火苗也隨之越燒越旺,呼吸也情不自禁地有些急促起來,面色微紅,忽然間抬手抓住了師映川的手,這一接觸,兩人都是微一恍惚,晏勾辰抓著少年的手指,對方身上有寒心玉,整個身體都微微泛涼,被抓住的手更是清涼無比,師映川目光有些恍惚地凝望著晏勾辰,突然間傾首過去,狠狠地吻上了青年的嘴唇,晏勾辰心中當(dāng)即好似有一道電光劈過,將最后一道自持劈得粉碎,師映川那溫涼的嘴唇,清新的氣息,以勢如破竹的力量直扎心底,兩人很有默契地抓住了彼此,雙唇用力糾纏起來。

    片刻之后,嘴唇緩緩分開,晏勾辰深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回味,同時也有些口干舌燥,一股燥熱之感開始有了席卷全身的勢頭,令他心跳加快,這時師映川猛地將晏勾辰直接推倒在一旁的春榻上,然后就站在榻前動手開始脫衣服,他的一舉一動就好象在刻意放慢了動作似的,但即便如此,一具完美的身體仍然在片刻之后就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了大周天子的面前。

    這是非常具有沖擊力的一幕,已經(jīng)十六歲的身體還算不上成熟,但也不能再用纖細(xì)來形容了,已初步具備了成年人的輪廓,比例近乎完美,身軀上覆蓋著勻稱的肌rou,線條流暢自然,那白皙的身體沒有明顯的血色,精致,美麗,令人迷醉,配合著鐘靈毓秀的面孔,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此刻眼見這樣的美景,晏勾辰分明真正地感受到自己身為男性的特征已經(jīng)無法控制地sao動起來,他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師映川,忽然間也開始動手脫著自己的衣裳,在這一刻,他的動作情不自禁地變得粗魯,連扯帶拽地除去了華貴的衣物,與師映川赤坦相對,看到晏勾辰的這種表現(xiàn),師映川便微微一笑,慢慢俯身,薄唇輕啟道:“看來我足夠有誘惑力,陛下并不想拒絕我呢……”晏勾辰并不想強(qiáng)做鎮(zhèn)靜,他的手毫不猶豫地半環(huán)住了師映川的背,另一只手卻握住了對方那飽滿圓挺的臀,嗓音有些怪異沙啞地徐徐說道:“在這種情況下,天下間有誰能夠忍心拒絕國師,拒絕一位怯顏美人?”說著,微微用力抓緊了手中飽滿的臀,面不改色地坦然道:“朕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而已,自然也抵擋不了身為人的本能沖動?!睅熡炒犃?,突然就開懷大笑,笑聲發(fā)自心間,充斥了整個大殿:“真坦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