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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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玄嬰靜靜地看著師映川,直到看出他這番話的確是出于真心,這才點了點頭,不再多談,倒是師映川心中有些不平靜,他沉默一時,就站了起來,眼睛看向窗外,輕聲道:“當(dāng)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你說我成了你的心魔,所以你要破去心魔,錘煉道心,于是漸漸地你我之間相處日久,彼此生出情意,那么如今,我還是你的心魔嗎?你道心之純凈,罕有人及,如今錘煉得只怕是道心即劍心了,可斬一切雜念,這些年來,我也能夠感覺得到這些變化,你的性子也越來越淡了,在你心里,我……” 師映川忽然住口不提,一時間殿中沉寂下來,季玄嬰神情微動,起身道:“映川……”師映川忽然笑了笑:“情到濃時情轉(zhuǎn)薄,我們究竟是不是這樣呢?” 一片靜然。 “……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時,此刻,此地,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奔拘牒鋈簧锨耙徊?,攬師映川入懷,他凝視著對方清美如仙的容顏,想起當(dāng)年那張還很普通的臉,一時間思緒起伏:“我平生只對你動過心,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不知道以后你我之間會走到什么地步,你我只能拭目以待……那么現(xiàn)在,你是在失望了么?” 師映川微微一笑,忽然用力吻上了青年的唇,不過轉(zhuǎn)瞬就又分開,道:“我怎會失望?漫長的人生當(dāng)中總應(yīng)該多嘗試一些東西,親口嘗嘗它的滋味,我不想因為謹慎而瞻前顧后,因為怕結(jié)果不如人意而裹足不前,到后來只能在歲月流逝后的某一天,去回首曾經(jīng),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生原來那么蒼白無味……玄嬰,我很喜歡你,現(xiàn)在也一樣。” 季玄嬰忽然也笑了,緩緩說著:“我亦然?!币幻嫠砷_了師映川,他性子直接,不喜歡掩飾情緒,道:“我現(xiàn)在心情不好,陪我出去走走罷。” 半盞茶的工夫后,兩人便走在玉和宮外面的青石路上,季玄嬰這時才問道:“你讓我?guī)淼哪强谙渥?,很重要?”師映川點頭:“很重要,所以才讓你送來?!奔拘胼p輕‘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問箱子里面是什么,在他看來,如果是師映川想讓自己知道的事情,那對方自然會說,如果不想讓他知道,那他也沒有興趣問起,這時師映川卻看著他笑道:“你也聽說了罷,那個傳言?!奔拘胗沂州p按腰間佩劍:“不錯,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師映川含笑:“那你不問我為什么不回斷法宗?”季玄嬰理所當(dāng)然地道:“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br> 師映川對這樣的答復(fù)顯然很滿意,季玄嬰也笑了笑,不再說什么,拉住師映川的手,繼續(xù)向前走,不過剛走了沒幾步,卻聽師映川忽然問道:“……玄嬰,你聽說過‘蓮生’這個人嗎?” “蓮生?”季玄嬰有些奇怪,師映川不露聲色地解釋:“近來我忽然對那個‘瘋子皇帝’寧天諭起了些興趣,想搜集一下他的平生事跡,不過可惜因為年代久遠,而且當(dāng)初世人都有些忌諱與此人有關(guān)的事,所以流傳下來的東西很少,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過一些事,真假不可考,只說寧天諭當(dāng)年身邊有個叫蓮生的情人,但是我翻遍有記載過那段歷史的書籍,卻從來沒有見到有關(guān)這個人的記載?!?/br> 師映川這番話編得滴水不漏,沒有什么可疑的,而他之所以問季玄嬰,也是因為對方所在的萬劍山乃是年代悠久的大宗門,對于一些舊時秘事說不定是有記錄的,或許會查到什么蛛絲馬跡。 季玄嬰聽師映川這么一說,也不起疑,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沒聽說過?!睅熡炒杂X失望,不過也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便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兩人邊說邊走,難得有這樣清凈平和的時光,雙方都很珍惜,不一會兒,兩人在一處花叢前停下來,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季玄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過去:“我到斷法宗取箱子時,叔父讓我給你的?!?/br> 師映川心中一震,表面上卻還要不露端倪,他似乎很自然地接了信,打開看起來,上面卻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小心。 這就是表明了態(tài)度了,連江樓自然也是知道了那個傳言,但卻并沒有讓徒弟回來以防萬一,而是只吩咐師映川自己當(dāng)心而已,顯然是知道師映川不會選擇跑回去尋求庇護,事實上,如果師映川真的回去了,以連江樓的性子,只怕師映川還會受到責(zé)罰。 遇事而避,永遠也成為不了真正的強者! “看來師父的反應(yīng)跟我想象中的一樣……”師映川喃喃說了一句,將信收起來,轉(zhuǎn)而跟季玄嬰聊了聊兒子季平琰的一些事情,一時間兩人都放松起來,彼此談笑。 正聊著,左優(yōu)曇卻從遠處匆匆走來:“劍子原來在這里?!弊孕鋬?nèi)摸出一支細銅管遞上:“剛才有飛鴿傳書,劍子且看?!?/br> 師映川接來,從密封的細銅管里抽出紙卷,原來是白照巫,師映川見狀,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喜歡用八枚金色銅錢占卜算卦的青年,他展開紙卷一看,原來是白照巫前時為他占了一卦,卦相顯示近期將有大事發(fā)生,囑咐師映川務(wù)必小心。 ☆、二百一十一、到底意難平 師映川看了手中的紙條,心里倒是有感于白照巫這個朋友對自己的關(guān)心,不覺有些暖意,旁邊季玄嬰目不斜視,并沒有隨意去看師映川手上的紙條,只道:“……有事?”師映川就把紙條給他看,笑道:“沒什么,白照巫這家伙閑來無事給我算了一卦,叫我近期要當(dāng)心點,你也知道他一向就愛擺弄這些占卜算卦的東西,偏偏還沒有幾次算準的。”季玄嬰掃了一眼紙上的內(nèi)容,道:“總之謹慎些沒錯?!睅熡炒c頭:“我知道?!?/br> 一時左優(yōu)曇退下,師映川指著周圍笑道:“這里比不上咱們那里有野趣,不過收拾得也還齊整,環(huán)境不錯,你若是喜歡,我陪你四處走走?”此處乃是皇宮禁地,規(guī)矩森嚴,沒有亂闖的道理,不過師映川自然不受這些約束,這偌大的皇宮無論他想去哪里都不會有人攔著,但季玄嬰?yún)s似乎并沒有這種興趣,他取下腰間佩劍,從懷里摸出一塊錦帕和一只小瓶,自瓶中倒出一點透明的液體灑在帕子上,開始細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為劍身做保養(yǎng),一面說道:“不必了,這里就很好,我想安靜坐一會兒,曬曬太陽?!睅熡炒ㄗ匀粵]有異議,他伸手從青年手中拿過帕子,又取過劍,橫放在自己膝上,笑道:“我給你弄罷。” 季玄嬰沒有說什么,任師映川拿了自己的劍,像他這樣的劍修,隨身的佩劍除了服侍之人會奉命定期擦拭保養(yǎng)之外,就只有非常親近信任的人才可以碰,一般這樣的事情都是季玄嬰自己親手做,不過師映川是他的枕邊人,自然不同,一時間季玄嬰便靜靜坐著看師映川。 師映川的動作很是嫻熟仔細,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一地的斑駁,很是溫暖,季玄嬰凝視著沐浴在陽光中的師映川,感受著對方那年輕容顏下的沉穩(wěn)與從容,以及隱而不發(fā)的磅礴氣勢,還有那若有若無釋放出來的氣息,心情忽然就有片刻的恍惚,從自己認識對方直到現(xiàn)在,在短短的數(shù)年時間,這個人卻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某個過程就如此跨越過去,恍如隔世,如此一來,饒是季玄嬰心性淡漠,一時也略有感慨,他安靜地看著師映川完美的側(cè)臉,想起前時對方說的話,突然之間不知為何,就有點極淡的傷感,命運就像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將每一個人都淹沒在其中,沒有人可以免脫,而在自己的人生長河里,師映川這個人也許就是那顆與眾不同的璀璨星子罷,只不過他卻能夠感受到兩人之間并不是真正密不可分的,無論是自己還是對方,都不是普通人,他們可以相愛,但也僅僅如此,可以攜手同行,卻不能徹底將一切與對方分享,這并非故意有所保留,而是本質(zhì)之故,彼此得到的都不會是徹底而完整的對方,這就是兩個互生情意的強者之間似乎永遠也不能解決的問題,即便有著再深的感情因素,但本質(zhì)卻是無法改變的,要么最后磨合成功,找到合適的相處之道,要么就是最終讓人悵惘的結(jié)局。 季玄嬰此時心有觸動,他轉(zhuǎn)過目光看向別處,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惘然,他不是能夠被感情所左右的人,唯有當(dāng)年機緣巧合之下,令一顆冷漠的心慢慢開了一道縫隙,將師映川接納,但是他再清楚不過,這種接納,永遠不會是徹底。 季玄嬰略覺失神,但他的意志何等堅韌,千錘百煉的道心轉(zhuǎn)眼間就發(fā)揮了作用,讓他立刻就從這種危險的情緒中脫離出來,重新變得冷靜而平和,季玄嬰轉(zhuǎn)臉去看正為他精心保養(yǎng)佩劍的師映川,眼中流露出些許溫情,這時師映川卻是很敏銳地感覺到了青年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抬頭笑道:“怎么這樣看我?”季玄嬰并不掩飾自己的心思,道:“我想到一些事,然后覺得你很美,就多看幾眼?!睅熡炒ú辉谝獾孛嗣约旱哪橗?,打趣道:“我可不記得你是愛美色之人?!奔拘胍话逡谎鄣卣溃骸澳阕匀慌c旁人不同。”師映川聞言,哈哈笑了起來,湊過去在青年唇上用力一吻,道:“原來你也會偶爾說點甜言蜜語,難得?!?/br> 唇上的溫暖柔軟之感稍縱即逝,季玄嬰咀嚼回味著這種感覺,覺得很不錯,便也在師映川唇上吻了一下,師映川愣了愣,兩人互相看看,也都笑了。 又坐了一會兒,聊些閑話,師映川心里記掛著自己那里放置的祖師遺體,便先回去了,季玄嬰?yún)s是想繼續(xù)在外面待一會兒,他坐在石凳上,瞇著眼睛享受著午后芬芳的陽光,靜靜養(yǎng)神,這時周圍微風(fēng)徐徐吹過,樹上的枝葉發(fā)出‘沙沙’的細響,身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讓人很是愜意,季玄嬰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小湖前,湖水十分清澈,里面有許多顏色各異的鯉魚在嬉戲,水上微波陣陣,季玄嬰負手看著,心情卻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不過這種短暫的安寧很快就被打破,季玄嬰轉(zhuǎn)臉看向右側(cè),一個穿素色箭袖的男孩手里拿著用芭蕉葉包著的一捧果子,顯然是剛剛不知道從哪里摘來的,這男孩額間一點殷紅,是與季玄嬰一模一樣的侍人印,正是梵劫心,此時他看見季玄嬰在這里,顯然也有點意外,目光便在周圍掃了一圈,道:“映川哥哥沒跟你在一起么?”說著,隨手拋了一個果子過去:“喏,我才摘的,已經(jīng)洗過了,很好吃,給你嘗嘗。” 季玄嬰順手接住,他二人都是罕見的侍人,按理說在心理上應(yīng)該不自覺地就有點親近,不過這時梵劫心卻仔細看了看季玄嬰,眼里多了幾分在他這個年紀的普通孩子并不應(yīng)該有的復(fù)雜之色,說道:“怎么沒見到映川哥哥?你才來搖光城,他不是應(yīng)該陪著你嗎?”季玄嬰聽了,就打量了梵劫心一下,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啊愫芟矚g他?” “呃……”梵劫心倒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忽然說出這么一句直白的話,不過他也不是一般孩子,便大方地點點頭承認了:“當(dāng)然很喜歡?!眳s又隨之有些低落:“可是他只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我的話他并不當(dāng)真,他也不像喜歡你那樣喜歡我?!?/br> 季玄嬰?yún)s道:“他為什么要喜歡你?”這一句話出來,就讓梵劫心睜大了眼睛,愣了,季玄嬰負手看他,淡淡道:“你這副皮囊不錯,日后待你成年,想必不在我之下,但那又如何?天下美貌之人何其多,映川自己便是胭脂榜排名第一的人物,你認為他會看重這些?” 梵劫心吶吶無言,他知道自己確實生得很好,但是絕對不是最好的,就見季玄嬰繼續(xù)道:“況且即便你是天下最美之人,那又如何?你雖然喜歡他,但不代表他就要同樣喜歡你,他沒有必要遷就任何人,你自己可以找一找,你究竟有哪方面能夠讓他接納你。” 季玄嬰的話非常直白,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就留半點余地,梵劫心一時語塞,卻是答不上來,他自幼受人捧著,容貌生得好,也聰明伶俐,天資也不錯,這些都是值得驕傲的,可是此刻在季玄嬰面前,這些沒有一樣能占優(yōu)勢,季玄嬰各方面都是出類拔萃,與之相比,他一個小毛孩子有什么引以為傲的資本? 季玄嬰淡淡掃了無話可說的梵劫心一眼,表情也是淡漠的,不再繼續(xù)說話,梵劫心則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梵劫心就忽然抬起了臉,直視著對面的青年,平靜說道:“你說得對,我現(xiàn)在確實自己本身沒有什么能夠讓映川哥哥喜歡的資本,不過我以后會努力的,將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比你更出色的男子漢?!奔拘肼犃诉@樣一番話,不置可否,梵劫心卻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他低頭看著用芭蕉葉包著的紅艷艷果子,一時沉默,未幾,他再次抬起頭來,仰起臉,很是認真地對季玄嬰道:“你想過讓映川哥哥只跟你一個人好嗎?等我以后長大了,會努力讓映川哥哥喜歡我,我會想盡辦法和他在一起,把他搶到手,讓他只歸我一個人,就像這果子,我可以和別人分著吃,但有些東西我是不肯分的?!?/br> 梵劫心說完,掉頭就離開了,季玄嬰獨自一人仍舊駐足在湖邊,又待了片刻,這才往回走。 季玄嬰不是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師映川那里,進到里面,看見師映川正在打坐,一條青色巨蛇懶洋洋地盤在墻角,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孤零零坐著這樣一位絕代佳人,給人視覺上的沖擊力是非常大的,師映川靜靜閉目,絕美的容顏間并不見有什么媚態(tài),反倒是微微上揚的長眉給他添了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之感,季玄嬰想到這個人是自己的配偶,心中就有些暖意。 感應(yīng)到有人進來,師映川便微微睜開眼,臉上露出笑容:“我還以為你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回來呢。”季玄嬰朝他走去,將手里的果子拋給對方:“剛才看見梵劫心,他給的?!睅熡炒ㄏ乱庾R地接過,順便咬了一口:“哦?這小子就是整天閑不住,總愛上躥下跳地淘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奔拘胄α诵Γ骸八呀?jīng)長大了。”便將剛才梵劫心說的那些話重復(fù)了一遍,師映川嚼著果子聽罷,失笑道:“他一個小孩子,嘴里沒句準話,等他以后長大了……不,只要再過個幾年,估計他就早把這些事情丟到腦后了,小孩子沒有長性,說的話哪能當(dāng)真?!睅熡炒ú⒉话谚蠼傩膶ψ约旱乃^喜歡放在心里,反正在他眼里,梵劫心只是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把這個年齡段孩子的話當(dāng)回事,幾口吃完了果子,拍拍手掌扔了果核,正色道:“你現(xiàn)在是回萬劍山還是留在這里?我個人建議你回萬劍山,若是一旦真有人對我動手的話,很危險?!?/br> 師映川眼中有幽光閃現(xiàn),輕輕撫摩著腕間的玉珠:“你要知道,如果萬一真的有人對我下手,是大宗師的可能性足足在八成以上。”季玄嬰眼皮微垂,毫不動容地道:“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正好我多多少少也能幫上一點忙,即便對方是大宗師,我季玄嬰又何曾怕過?!?/br> 師映川心中一暖,拉住他的手笑了起來:“不用擔(dān)心什么,我自有辦法,我一向都是最惜命的一個人,你還不知道我?”說著,想到此刻殿中自己的那張底牌,心中微定,他完全不怕可能有一位以上的宗師強者出手,要知道宗師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哪能說有就有,更何況敢于出手的宗師強者?同時滿足大宗師、無宗門家族牽累、對傳言動心、敢于出手這些條件的,能有一個已經(jīng)不錯了,所以師映川準備的一具祖師遺體,應(yīng)該已經(jīng)可以應(yīng)付。 此刻遺體就收藏在殿內(nèi),不過季玄嬰?yún)s是完全沒有感應(yīng)的,無論他修為有多么高深,對于一具完全沒有生命跡象、和花草木石并無區(qū)別的尸體,也不可能察覺到什么,否則也不會在運送的一路上都沒有發(fā)現(xiàn)端倪,其實并不是師映川疑心太重,連自己的枕邊人也不肯信任,而是有些秘密實在是事關(guān)重大,不適合讓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只能藏在心里。 一時兩人坐下,換了話題,開始彼此交流這段時間的心得,尤其師映川突破準宗師,他的一些體會感悟等等,都對季玄嬰很有好處,一番交流下來,獲益匪淺。 晚間就寢時,季玄嬰就留下了,師映川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他脫衣,季玄嬰解開盤扣,將衣裳脫去,只剩貼身的衣褲,上榻在師映川身邊躺下,師映川用白皙的腳丫碰一碰青年的腿,道:“好象很長時間都沒和你一起睡了?!奔拘肱c他臉對著臉,露出些許笑意:“你身體長得很快,記得以前你睡覺的時候,還占不了這么大的地方。”師映川笑道:“我都已經(jīng)十六了,還能是小孩子不成?!眱扇苏f著話,隨著夜色漸深,也就慢慢睡著了。 夜深人靜,四下無聲,有人卻還沒有睡,此時晏狄童正坐在書房中,臉色陰晴不定,有些猶疑,也有些狠厲,不知過了多久,室內(nèi)的燭火忽然一顫,晏狄童頓時警覺,立刻抬起了頭,卻見一名棕衣老者赫然弓著背正站在窗前,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晏狄童見狀,卻是一驚之后又一喜,立刻起身一拱手,道:“崔老……” “老頭子只不過是我家主人的捧劍童子,當(dāng)不得這樣的稱呼?!崩险邼M面皺紋,慢吞吞地說著話,他話中那‘捧劍童子’四字聽起來自然沒什么,但與這看起來已經(jīng)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聯(lián)系到一起,就未免可笑了,但晏狄童卻完全沒有覺得好笑,因為他知道這老者的話沒有假,這樣一個快要進棺材的老家伙,可不就是一個捧劍童子么! “一晃這么多年了,老頭子從十一歲起跟隨主人,如今也有將近一百年,真的是老嘍……”棕衣老者感慨,渾濁的眼睛卻已看向那錦衣王冠的少年,說話依舊慢吞吞的:“王爺,上回說的事情,已經(jīng)定下了么?”晏狄童此刻面容已是沉靜如水,道:“不錯?!弊匾吕险咭宦曢L嘆,整個身體似乎越發(fā)佝僂了些:“若不是情非得已,也不會碰這么扎手的栗子……可惜主人近年來已經(jīng)隱隱感應(yīng)到天人五衰的預(yù)兆,壽元至多還有十年,卻還沒有半點突破的跡象,若是再不放手一博,只怕也再沒有機會……如此,也顧不得這許多了?!?/br> 棕衣老者說到這里,渾濁的眼中卻有了似笑非笑之色:“只不過那師劍子可是大周國師,王爺如此行事,呵呵……”棕衣老者似乎是明白對方這么做的原因,因此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晏狄童臉上忽青忽白,到最后卻隱隱有猙獰之色,道:“此人于我而言,必殺之而后快!”想到自己心愛的兄長晏勾辰在師映川身下甘愿承歡,晏狄童心中大痛,滿滿的盡是仇恨,頓時殺機如潮,心底深處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咆哮:“殺了他,殺了他!”他雖然修為在棕衣老者眼中不算什么,但此刻他整個人所散發(fā)出來的那股瘋狂殺意,卻讓棕衣老者也為之微微動容。 夜色掩去了所有的一切,太陽還會照常升起,搖光城似乎還是那么平靜,但這一切平靜的表面下卻是暗潮涌動,季玄嬰替師映川將東西送來之后,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暫時留在了搖光城,隨后的幾日都是風(fēng)平浪靜。 這一天艷陽高照,很難得的好天氣,晏勾辰下朝之后,回到寢宮剛換了衣裳,晏狄童就已經(jīng)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看樣子心情不錯,道:“難得這樣的天氣,皇兄,不如一起出去打獵如何?”他兄弟二人雖然前時因為師映川與晏勾辰的事情鬧得不歡而散,而且也捅破了兩人中間的那層窗戶紙,但畢竟是生于帝王之家的兄弟,心機豈會與常人一般,事情過后,互相之間就好象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若無其事,至少是表面上如此。 晏勾辰見晏狄童這么說,便看了一眼殿外明媚的天光,不免也有些意動,他自從登基之后,住進皇宮,自然就不能像從前做王爺?shù)臅r候可以隨時隨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此時聽晏狄童提議,便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笑道:“不錯,這樣的好天氣,正適合去外面打獵?!闭f著,就要命人準備,點起人手護駕,晏狄童不露聲色地道:“人太多,亂糟糟的,倒是有些無趣了……”晏勾辰一想也對,但他身為天子,安全自然很重要,若微服出宮而又沒有帶足了人手隨身保護,倒是會惹得大臣們聒噪,難免又是一場風(fēng)波,如此一想,晏勾辰便皺了皺眉,不過他很快就舒展了眉頭,笑著對身旁一個內(nèi)侍吩咐道:“去請國師,就說朕今日見天氣難得,準備和皇弟出宮打獵,想邀國師與季公子以及梵小公子同去?!?/br> 那內(nèi)侍答應(yīng)一聲,一溜眼便去了,晏勾辰便笑道:“有國師在,豈還抵不上千軍萬馬?自然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省得聽他們聒噪?!标痰彝嘈Γ壑袇s不為人知地閃過一絲殺機:“……皇兄說得是,有國師與季公子在,皇兄自然可以高枕無憂?!?/br> …… 四下野花爛漫,草木青青,一行人騎著馬,馬蹄踏碎了草叢里的花瓣,染上了淡淡幽香,引得幾只蝴蝶不時地翩翩飛舞,循著花香追逐著馬蹄。 一群人里面只有師映川沒有騎馬,他盤膝坐在青蛇巨大的頭頂上,青蛇看似慢騰騰地蜿蜒游動著,但其實速度卻正好與其他人座下的馬兒保持一致,而且坐在它頭頂?shù)膸熡炒ㄒ矌缀醺惺懿坏绞裁椿蝿?,比騎馬要平穩(wěn)愜意得多,事實上其他幾人騎的都不是尋常馬匹,否則面對青蛇這樣恐怖的生物,早已經(jīng)嚇得腿軟,但即使如此,幾匹馬也還是謹慎地與青蛇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映川哥哥,今天我要打一只麂子,弄了皮子給你做一雙靴子,好不好?”騎在馬背上的梵劫心興致勃勃地說著,今天眾人出來打獵,他顯然是最興奮的一個,一雙靈動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沒個消停的時候。 蛇頭上的師映川穿著一身寶藍色勁裝,打扮得清爽利落,聞言就笑道:“好啊,若有好皮子,我倒想做一雙短靴?!闭f罷,卻對不遠處的左優(yōu)曇道:“優(yōu)曇,把水給我?!弊髢?yōu)曇便解下水囊,揚手拋了過去,師映川接住,拔下塞子就仰頭喝了幾口,隨手又拋給季玄嬰:“玄嬰,喝點水解解渴罷?!?/br> ☆、二百一十二、誰是獵物 季玄嬰接住水囊,并不怎么在意,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天光明媚,眾人言笑晏晏,都是一派輕松愜意的樣子,可他心中卻總有些隱隱的不安之感,而且時間越長,這種不安的感覺就好象越強烈似的,季玄嬰微微凝眉,一雙犀利而冷靜的眼中露出不解之色,思忖著心中那股異樣感覺的根源,這時卻見晏勾辰揚起手中的馬鞭,指向前方道:“前面不遠的地方有水源,一向都有不少動物在那里飲水,我們過去罷?!?/br> 眾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師映川一拍座下青蛇的腦袋,這大蛇立刻就馱著師映川朝前面躥去了,其實這蛇已經(jīng)勉強可以稱之為蛟了,頭頂靠前的位置有一塊微微凸出的角質(zhì)狀的東西,雖然還不明顯,但若是有人坐在它頭上的時候,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也可以用手摸到,蛇類生長到這種程度,不但已經(jīng)具有了相當(dāng)程度的智慧,也同時具備了恐怖的殺傷力。 師映川坐在蛇頭上,微瞇著雙眼,意態(tài)悠閑,如今他青春年少,大權(quán)在握,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又有幾位愛侶相伴,在其他人看來,人生當(dāng)中應(yīng)該有的東西師映川都有了,這似乎已經(jīng)毋庸置疑,但在師映川自己看來,卻是兩碼事,這時大蛇已經(jīng)躥出去很遠一段距離,眨眼間就將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一路上只見兩旁的樹木仿佛正在飛快地倒退一般,看得人眼花,可見這大蛇的速度之快,不過是片刻的工夫,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條小河。 蛇類很多都是喜歡水的,這條青蛇也不例外,剛來到河邊,就直接鉆進了水中,不過因為師映川還坐在頭頂,因此便將連同蛇頭的一小截露在水面上,這條巨蛇太過龐大,氣勢驚人,好在是處于下游,而很多動物都是在上游飲水,所以倒不曾將獵物嚇跑,一時青蛇大半的身子都隱在水下,只將師映川托在水面,靜悄悄地朝著上游潛了過去。 一人一蛇的速度并不快,等師映川乘坐巨蛇來到上游時,其他人也已經(jīng)騎馬趕來,此時這條河的上游果然有不少動物正在飲水嬉戲,眾人還未奔到近前,便已經(jīng)搭弓引箭,紛紛瞄準了獵物,師映川見狀一笑,將身后背著的弓箭隨手取下,對準了遠處一頭肥壯的鹿。 一時間周圍大亂,原本寧靜的河邊轉(zhuǎn)眼間就被攪亂,驚慌失措的野獸四散奔逃,不時有人興奮的呼喝聲響起,不多時,這條河四周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野獸的蹤影,只有一些已經(jīng)被射殺當(dāng)?shù)氐乃阔F,這時眾人下得馬來,開始動手清點自己的戰(zhàn)利品,大部分獵物只是剝下皮子,順便在河邊洗凈,將剝下來的皮毛收起,rou是不要的,只有幾只rou質(zhì)鮮美的獵物才被開膛破肚,準備作為眾人的食物,大家一起嘗嘗野味。 一時諸人分工合作,有的收集柴草,有的壘灶,很快rou就被架在火上烤了起來,人們圍著火堆席地而坐,空氣里開始彌漫出越來越濃的rou香。 師映川做這些事情很拿手,他熟練地翻烤著面前的野羊,季玄嬰坐在他旁邊,看他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師映川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便不自覺地輕輕牽動唇角,笑道:“還記不記得當(dāng)年的事了?那時我們在澹臺前輩那里,一路上我經(jīng)常會這樣做東西給你們吃,你那時懷著平琰,很喜歡吃我烤的rou,不過又因為油膩容易讓你惡心,所以不敢多吃?!?/br> 季玄嬰聽他說起從前的事情,便也被勾起了回憶,心中就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溫暖,于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自然記得?!睅熡炒杂懈锌骸耙换我呀?jīng)數(shù)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是很快……”季玄嬰臉上波讕不興,清亮澹然的眸子里卻聚起一絲不平靜,忽然在師映川的手上輕輕一握,皺眉道:“映川,不知道為什么,我今天有些心神不寧,好象總覺得不安,你……” 剛說到這里,卻忽然被人打斷:“好香!映川哥哥,這只羊什么時候才會烤好?”梵劫心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蹲在師映川旁邊,眼巴巴地望著火堆上的野羊,用力抽著鼻子,嗅那空氣中的香味,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師映川哂道:“饞鬼,哪有那么快,老實等著罷,還得過一會兒才行呢?!辫蠼傩挠悬c急不可耐地搓著手,嘆氣道:“怎么還要等啊……” 此時晏勾辰坐在不遠處一塊干凈的地方,拿出水囊喝水,面前烤著一只麂子模樣的東西,晏狄童手里拿著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火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事實上他眼下卻是心神緊繃,精神高度緊張,晏勾辰畢竟是他兄長,對自己這個弟弟太了解了,別人雖然察覺不到晏狄童的異狀,但他卻是不同,一時放下水囊,道:“怎么了?好好的發(fā)什么呆?!?/br> 晏狄童一愣,仿佛被驚醒了一般,下意識地移開眼神,對晏勾辰露出一個笑容:“沒什么,就是有點餓了。”晏勾辰聞言,也沒有很在意,用一根樹枝戳了戳火上烤著的rou,道:“應(yīng)該快熟了,看樣子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标痰彝亍拧艘宦?,算是回應(yīng),一面眼皮微微垂下,掩住了目光當(dāng)中的猙獰之色,而在十余步外,左優(yōu)曇正在牽著馬,準備讓馬去河邊飲水,那條青蛇隨之潛進水下,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一時間周圍鳥語花香,倒也平靜。 很快,rou烤好了,師映川招呼大家動手開始吃,他拔出匕首割下一塊最肥美的地方,遞給身旁的季玄嬰,笑吟吟地道:“嘗嘗看?!奔拘虢舆^,還沒等下口,旁邊梵劫心便嘟著嘴道:“映川哥哥,我也要!”師映川哈哈一笑:“當(dāng)然有你的份兒,急什么?!闭f著,就要在羊腿上落刀,然而就在這時,變化陡起,師映川突然住了手,面色肅然,他緩緩站起身來,卻是向遠處樹林中看去,眾人見狀,心有所感,不由得也紛紛望了過去,一時間周圍竟是徹底靜默下來,只有風(fēng)過枝頭、火焰嗶剝以及河水流淌的聲音,仿佛一切都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緊接著下一刻,一道若有若無的奇異氣息便緩緩籠罩而來、逼近,在場眾人的修為各自不一,但是此刻每一個人卻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了這股氣息當(dāng)中所隱藏的磅礴力量,一時間不禁紛紛變色,唯有師映川臉上的神情還依舊平靜著,除此之外,晏狄童臉上的肌rou卻在微微輕抽,眼中無法自制地閃出nongnong的厲色,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停止了跳動,幸好此時眾人的精神全部都集中在別的地方,沒人有心情注意到他,這才沒有露出什么破綻。 師映川忽然張口輕輕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怪音,下一刻,河中浪花翻滾,一道青影飛快地躥上岸來,師映川走過去,他雙目此刻有如深淵,卻是令人捉摸不透,沉聲道:“不知是哪位前輩駕臨?”這時一直靜然不語的季玄嬰已經(jīng)瞇起了眼眸,右手按住了劍柄,臉色難看之極,他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一直以來預(yù)測中最壞的情況……似乎已經(jīng)發(fā)生了! 隨著師映川話音方落,接著便聽到有人淡淡道:“……老夫不過是一個寂寂無名之人罷了,何必要問?”隨著聲音傳來,兩個人影已是一前一后地從遠處樹林里緩步而出,當(dāng)先一人雙鬢染著淡淡一抹霜白之色,容貌卻并沒有絲毫老態(tài),看起來倒是四十出頭的模樣,很是英俊,身量瘦高,穿著一襲普普通通的青袍,身后跟著的那人卻是一個七八十歲模樣的棕衣老者,腰背佝僂,懷里抱著一把古劍,師映川感受著青袍人身上那股隱而不發(fā)、在空氣中微微震蕩的磅礴恐怖氣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嘆息還是感慨地道:“……大宗師!” 一語既出,石破天驚,眾人頓時面無人色,幾乎同時都想起了那個傳言,師映川卻并沒有其他的反應(yīng),只是淡淡施了一禮,道:“后進末學(xué)師映川,見過這位前輩。”那青袍人倒是沒有想到師映川值此驚·變之際,反應(yīng)竟然是這樣從容,整個人沉靜如水,巍然不動,并沒有任何驚駭之色,而且他眼光何等毒辣,看得出來師映川并非是強自鎮(zhèn)定,因此一時間倒是起了幾分愛才之心,微微點頭道:“……很出色的年輕人,若是你早生幾十年,老夫必定要收為弟子,但可惜今時今日,卻又是另一番局面了?!?/br> 這青袍人明明臉上連一條皺紋也沒有,完全沒有半點老態(tài),卻口口聲聲以‘老夫’自稱,很是怪異可笑,但在場眾人卻沒有一個能笑得出來的,人人心里都很清楚,別看這人最多四十出頭的模樣,可是一位大宗師的年紀又豈能以表面來推斷? 眼下氣氛一觸待發(fā),青袍人卻絲毫不在意,他淡淡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的神情,目光最終就落在師映川身上,道:“看來都很清楚我的來意了……小孩子,老夫也無須遮掩什么,近年來老夫已隱隱感應(yīng)到天人五衰的征兆,壽元最多只還剩下十年,在這十年之內(nèi),老夫依靠自己已經(jīng)無望突破,所以事到如今,你就是老夫唯一的契機。”說著,青袍人雙目微瞇,不知道是感慨還是淡淡的悵惘:“……到了老夫這個地步你才會發(fā)現(xiàn),生命究竟是多么可貴,而武道的盡頭又是多么遙遠,有多少驚才絕艷之人在路上前仆后繼地倒在了時間面前,天道之下,盡是螻蟻,而老夫,就是要爭那一線生機?!?/br> 師映川聽著,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閃著寒光的森白牙齒,面上卻是平靜如水,猛地朗聲長笑道:“前輩也信那傳言么?”青袍人輪廓如刀削般的臉上波瀾不動,只平淡道:“到了老夫這種地步,即便是一線希望,也會全力爭取?!?/br> “……閣下請聽朕一言!”這時晏勾辰卻是突然上前,向青袍人拱手一禮,面對一位突破人體極限的大宗師,晏勾辰的修為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他卻強行頂住了對方造成的那份壓力,深吸一口氣,終于穩(wěn)住了情緒,狂跳的心臟總算從急到緩地迅速被抑制住,晏勾辰直視著對方,一字一句地道:“國師乃是我大周國師,斷法宗劍子,同時也是弒仙山少主,而且又與萬劍山以及蓬萊山海大獄有著非同尋常的關(guān)系,且與武帝城白照巫、向游宮兩位公子交好,而此時在場的這位小公子,乃是晉陵神殿殿主之子……如此種種,但凡有人損傷了國師性命,今后就可謂是舉世皆敵,即便閣下是宗師強者,行蹤不定,但家族門派又如何?莫非只為了一個縹緲無定、不知半分真假的傳言就做此不智之舉?還望閣下三思!” 晏勾辰這番話決非夸大,即便是再做事不計后果的人,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一二,然而青袍人聽了,眼中卻只有仿佛能夠看透人心的冰冷,顯然晏勾辰的話對他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老夫今年一百八十六歲,親友早已陸續(xù)離世,也沒有家族門派需要顧慮,孑然一身,多年來只有一個捧劍童子隨侍身邊,哪怕舉世皆敵,又何懼之有?!?/br> 這正是最糟糕的情況!晏勾辰心中一沉,臉色止不住地微微發(fā)白,一個沒有任何牽掛的大宗師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沒有弱點,沒有牽絆,只要此人擒了師映川之后就立刻找個地方隱藏起來,天下之大,誰又能把一個一心藏起來的大宗師抓??? 正在此時,師映川卻只聽一聲鏗鏘劍鳴,季玄嬰臉色冰冷,鞘中三尺長劍出鞘,發(fā)出‘嗡嗡’的聲響,懸浮在季玄嬰身旁,凝而不發(fā),季玄嬰呼吸悠長,衣袂無風(fēng)自動,微微翻卷起來,竟是轉(zhuǎn)眼間劍意已攀升至巔峰,他緩緩走過師映川身旁,站在了少年前方一步之處,這種態(tài)度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任何人想要動他身后的那個人,都必須先解決掉他! 眼見此情此景,不但在場其他人心生佩服,饒是那青袍人也略有動容,要知道現(xiàn)在面對的可是一位大宗師,天下之大,有幾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悍然攔在一位宗師面前?師映川亦是心中一暖,他上前抓住季玄嬰的手,沉聲道:“玄嬰,你在這里等著,不用擔(dān)心我,我自有辦法?!闭f話間,卻暗暗傳音道:“這個人我有辦法對付,你的任務(wù)就是殺了那個捧劍的老頭子,以免給我造成麻煩?!睅熡炒ㄟ@番傳音的內(nèi)容并不怕被青袍人聽到,他吃準了對方身為大宗師,在這種看起來已經(jīng)掌握全局的情況下絕對不屑于偷聽什么,這是身為絕頂強者的驕傲。 季玄嬰目光一動,他十分了解師映川,知道這時師映川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后手,然而敵人畢竟是陸地真仙級別的強者,師映川能有什么底牌可以翻轉(zhuǎn)全局?思及至此,反手抓緊了師映川的手,雖未說話,眼中的復(fù)雜擔(dān)憂之色卻已把他此刻的心情表達得清清楚楚,師映川見了,卻是輕輕一笑,將手抽出來,轉(zhuǎn)而對青袍人說道:“前輩雖然是宗師之境,并非晚輩這樣只有一只腳踏進門檻的毛頭小子可比的,但我?guī)熡炒◤膩聿皇鞘志颓苤?,要我乖乖放棄抵抗,那不可能,即便反抗只是徒勞,我也仍要試上一試?!闭f著,突然間飛身躍上一旁青蛇的頭頂,用力一拍蛇頭,頓時那青蛇便如同離弦之箭也似,朝著樹林深處飛射而去,只聽師映川朗聲道:“……要取我的性命,便放馬過來罷!” 那青袍人見狀,面露欣賞之色,右手一招,那柄古劍頓時就從那棕衣老者懷里飛出,落到青袍人的手上,青袍人拿了劍,絲毫未停,直接就朝著一人一蛇離開的方向去了,他速度并不很快,顯然完全不擔(dān)心對方有可能逃走,而那棕衣老者見狀,也沒有跟上去,只是垂手退到一邊,在場之人都明白這是為什么,青袍人以宗師之身對戰(zhàn)一位剛剛晉升的準宗師,卻動用了佩劍,那是他尊重并認可了對手的表現(xiàn),而棕衣老者的舉動,則是對于這兩位強者的敬意,以及表明自己會留在這里鎮(zhèn)守的態(tài)度,防止有人前去為師映川助拳這樣的一戰(zhàn),不容任何人打擾! 且不談留在當(dāng)?shù)氐谋娙烁魇鞘裁捶磻?yīng),卻說師映川騎著青蛇,一路上風(fēng)馳電掣,眨眼間就奔出了數(shù)里之遠,這時師映川突然間重重一拍蛇頭,青蛇頓時血盆巨口一張,一只狹長的黑箱便被青蛇從腹中用力吐出,與此同時,師映川自蛇頭飛身而下,一掌拍在箱子上,黑箱當(dāng)即四分五裂,從中露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師映川張臂將其抱住,此時此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完全沒有絲毫緊張的感覺,反倒是全身血液沸騰,不能自已! 青袍人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神色十分從容,似乎完全不擔(dān)心師映川會趁機逃脫,這也是他身為絕頂強者的自信,不過就當(dāng)青袍人衣袂飄飄踏入一片更深的林子之際,他一直波瀾不驚的表情卻忽然變了,因為他突然就感覺不到了師映川的氣息,要知道像他這樣的宗師高手,除非是同樣級別的強者,否則絕對不可能在他刻意搜尋的情況下,卻無法察覺對方的氣息,發(fā)生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有高手幫忙隔斷了他的鎖定,掩住目標的氣息,二來就是目標已經(jīng)身亡,一個死人自然是無法被探察到的,然而師映川卻不像一個會自盡的人,這不合理。 不過這時卻已經(jīng)沒有時間給青袍人多想了,一聲清冷的低笑幽幽響起,聲音不大,卻仿佛炸響在青袍人耳邊,青袍人頓時神色凜然,黝黑的眼珠里面,那瞳孔瞬間緊縮,下一刻,他忽然就朝著某個方向看了過去,于是他就看到在十余丈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多出了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層層薄紗織就的衣袖在風(fēng)中飛揚,女子容貌清美,長發(fā)未束,烏黑的秀發(fā)襯得她肌膚格外白皙,剪裁合身的裙裳包裹著一具姣好的女體,她是美麗的,嘴角若有若無地噙著一絲笑意,陽光下,她略顯單薄纖細的身體仿佛乘風(fēng)而去,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愛之意,如若天人一般,然而此刻這白衣女子渾身上下都被一股凜然如冰的感覺所包圍,自內(nèi)而外更是散發(fā)著澎湃磅礴的氣勢,那輕輕蹙起的眉宇之間殺機縱橫,如女神降世,哪里讓人敢生出半點輕憐蜜愛的心思? 青袍人的神情終于凝重起來,無須多言,他已經(jīng)從氣息中感覺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一位如假包換的大宗師!這時白衣女子目露寒光,她妙目輕輕一動,朱唇輕啟,說道:“……可以開始了么?”說著,緩緩拔出了手里那把青色的寶劍,青袍人不知為何,只覺得這女子的眼神和語氣都十分古怪,但他已經(jīng)來不及說什么想什么,因為一道劍光已經(jīng)以開山裂海之勢,當(dāng)頭劈來! …… 遠遠地,忽然有巨大的崩塌聲隱隱傳來,那是沉悶的撞擊聲,仔細聽去,仿佛是什么東西以極高的速度深深撞進了山體當(dāng)中,季玄嬰猛然抬頭望去,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那棕衣老者眉頭一跳,隱隱覺得似乎哪里不對,但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季玄嬰?yún)s突然目光一厲,拔手一劍便向老者重重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