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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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底牌 周圍是一片廢墟,放眼所見,滿目盡是傾頹之感,等到片刻之后,塵煙漸漸散去時,地面上一個巨大的深坑之中,傳來了低微的咳嗽聲,緊接著,一名白衣女子身軀微微搖晃著從這個深坑內提氣縱了出來,此女嘴角滿是血漬,長發(fā)散亂,白色的衣衫也已經(jīng)殘破,可想而知剛剛究竟經(jīng)歷了一場多么慘烈的戰(zhàn)斗,此時嘴里還在不斷地往外咳著血,女子手里挾著一個瘦高男子,正是那青袍人,此時青袍人臉色一片灰白,再無半點聲息,顯然已經(jīng)死了。 女子艱難地縱出深坑,整個人搖搖欲墜,雙足剛一觸地就立刻軟倒了下去,手里的青袍人尸體也隨之跌落于地,明顯女子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不過她卻還勉強堅持著不肯昏過去,而是微微張口,發(fā)出一道古怪的聲音,未幾,一陣異樣的聲響從遠處傳來,而且越來越近,很快,一條巨大無比的青蛇便現(xiàn)身此地,來到女子面前,蛇頭上馱著一個人,正面朝下地趴在巨大的蛇頭上,一動也不動,那青蛇來到女子面前,蛇瞳中微微露出疑惑之色,似乎仍是不明白此女為何可以指揮自己,但不管怎樣,青蛇還是聽從了女子的指揮,將腦袋緩緩低了下來,將自己頭上的那人放在了女子面前,女子見狀,立刻張臂抱住了對方,同時眼中紫芒大作,緊接著就是一片茫然,突然間,隨著一陣微風吹過,女子的身體竟是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干癟腐朽下去,轉眼間就化為一堆灰燼,風一吹,白灰飛揚,原地就只剩下了幾件衣物和一把寶劍,還有一顆隱隱散發(fā)著溫潤光華的珠子,卻是一枚珍稀的定顏珠。 這時地上的人卻忽然微微一動,臉上遮蓋著的長發(fā)緩緩滑脫開來,露出一張清美絕倫的面孔,正是師映川,只見他沙啞地低吟一聲,緊接著一口血就噴了出來,但師映川臉上卻帶著笑,仿佛吐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似的,他低低地喘息著發(fā)笑,久違的熟悉感再度回到身上,這才是自己所熟悉的軀殼,不過這時師映川也已經(jīng)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又一片清晰,腦袋隱隱作痛,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種極度的虛弱感籠罩了全身,師映川卻不以為意,他顫抖著右手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個小瓶,將里面裝著的兩顆丹丸一股腦兒倒進了嘴里,又從腰間錦囊中取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紫色參片,送進口中,嚼碎了吞下。 在這些極其珍貴的藥物的幫助下,不過片刻的工夫,師映川就有了一些力氣,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紅潤,四肢百骸都漸漸暖和起來,他掙扎了幾下,緩緩坐了起來,看向身旁殘留的那堆白灰以及衣物,然后從中拿出了那枚定顏珠,放進了一旁青袍人的口中,師映川捂著胸口,輕輕咳嗽著,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太大的不適,還可以支持,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自然不能算好,那種虛弱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不過此時此刻,師映川心中的滿足與喜悅卻是結結實實存在的,恣意而狂喜,他只覺得十分痛快,得意之極! 師映川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這么一笑就牽動了傷勢,讓他又小小地吐了一口血,要知道他之前附身一位大宗師的軀殼,與另一位宗師展開激烈的生死之戰(zhàn),這對他精神的負擔是非常大的,令他一回到自己的身體當中就立刻重傷,若不是提前準備了珍貴的救命藥物,那么此刻師映川至少已經(jīng)丟去了半條命,然而眼下師映川卻好象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的笑聲里隱隱透著一絲張狂,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大宗師,而他,卻親手殺了一個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 一時笑罷,師映川慢慢站了起來,他拿出火折子,將女子留下的那堆衣物燒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塵歸塵,土歸土,這位祖師在被師映川占據(jù)身體之后,與青袍人展開大戰(zhàn),耗盡了最后一點rou身所蘊含的精華,是以戰(zhàn)斗結束之后,就連定顏珠也無法再保住她的身體,rou身徹底崩潰,這也是師映川所發(fā)現(xiàn)的那些祖師遺體的一個非常嚴重的不足之處,因為這些遺體年代太久,所以一旦在戰(zhàn)斗中施展出強大的力量,所造成的結果就是rou身崩潰,這也就意味著只能提供一次性的使用,而且在其他很多方面也不能與新鮮的尸體相比,這也是師映川強烈渴望得到一具新鮮的宗師身體的原因之一。 因為藥物的作用,師映川的虛弱狀態(tài)很快就緩過來幾分,這時他去將青袍人的尸體抱起,滿意地端詳著對方,青袍人的身體表面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傷勢,事實上,他是力竭而死,要知道從前師映川在選擇獵物的時候,基本都是采取將對方窒息而死的方法,盡量對身體沒有什么損傷,畢竟一具殘破的身體與一具完整的身體是不一樣的,而這具大宗師的身體更是得來不易,這么珍貴的東西,師映川怎么肯損傷得太厲害?所以他在占據(jù)了那位女性祖師的軀殼之后,一上手就是用的最猛烈的打法,毫無保留地施展,最終活生生地將一位宗師耗得力竭身亡,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對方身體的完整性,事實上師映川為了保證自己能夠立于不敗之地,甚至還使用了一種秘藥,徹底激發(fā)rou身潛力,在短時間內可以為人提供源源不斷的真氣,只不過這種藥所造成的后遺癥也非常嚴重,對身體損害非常大,屬于飲鴆止渴的行為,而且極為稀少珍貴,所以幾乎沒有什么人使用,不過師映川自然有能力取得這種藥物,而且他做的是一錘子買賣,并不在乎對自己所占據(jù)的rou身的損害,而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說師映川的運氣很好,他發(fā)現(xiàn)的那些宗師遺體偏偏都是大光明峰一脈的祖師,是一脈相承,無論功法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都是共通的,所以師映川在附身之后,對這具rou身的運用也是比較容易的,幾乎沒有什么障礙,否則若是換了別門別派的宗師身體讓他去占據(jù),只怕能夠發(fā)揮出rou身原本一半的戰(zhàn)斗力就已經(jīng)不錯了,因此這多方準備下來,一環(huán)緊扣著一環(huán),師映川基本上提前就已立于不敗之地,否則他之前又怎會如此從容? 此時四下一片狼藉,因為之前的一場大戰(zhàn),雙方的戰(zhàn)斗波及范圍太廣,所過之處,立成死地,這周圍很大范圍內的地方可以說是遭到了一場浩劫,森林損毀,鳥獸滅絕,此處在相當?shù)囊欢螘r間內,都是難以恢復元氣的。 “真是天助我也……”師映川抱著青袍人的尸體,眼中流露出nongnong的喜色,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他命令一旁的青蛇張開嘴,將尸體小心地放進蛇口,又對巨蛇吩咐道:“含在嘴里,絕對不能吞下,也不要張嘴?!弊鐾赀@一切,師映川便撿起自己的那柄別花春水劍,坐在了蛇頭上,輕輕一拍,巨蛇便立刻按照原路迅速返回。 此時眾人仍自留在河邊,季玄嬰手拄長劍,微微喘息著,他面前幾步外,那名棕衣老者躺在地上,喉間赫然是一道猙獰的傷口,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先前師映川之所以傳音讓季玄嬰殺了此人,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師映川已經(jīng)感覺到這老者修為不凡,怕此人在之后自己與青袍人戰(zhàn)斗的聲勢中察覺到異常,改變主意趕過來,在那種戰(zhàn)斗中一旦出現(xiàn)這個變數(shù),說不定就會生出什么事端,這也還罷了,最重要的是萬一老者是在戰(zhàn)斗結束之后、對于師映川而言最兇險的那段時間趕來,那時就真的是兇多吉少了,所以此人非死不可! 而這時在場其他人則是神色各異,都不約而同地望著同一個方向,在剛才的一段時間內,雖然距離很遠,但眾人還是聽到了那里隱約傳來的聲音,也模糊看到了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巨木倒伏,山體崩裂,可見這場戰(zhàn)斗的激烈,但眾人震驚之余,同時也不禁生出深深的疑問:師映川只是剛晉升的準宗師,他與一位大宗師相博,怎么可能弄出這么大的陣仗? 但此時遠處卻已是安靜了下來,徹底的安靜,再也沒有什么動靜,在場眾人都是心煎如沸,若非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插手,只怕早已過去了,梵劫心臉上已流滿了眼淚,一顆心不斷下沉,心知師映川應該已經(jīng)兇多吉少,旁邊左優(yōu)曇臉色木然地一動不動,唯有雙拳緊握,指甲卻已刺破了掌心,季玄嬰目光森冷,遙遙看向遠處,若不是相信師映川有辦法應付,他此刻必是已經(jīng)提劍而去,但饒是如此,季玄嬰仍是緊緊握著劍柄,指關節(jié)已經(jīng)發(fā)白,顯然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追過去的沖動,而此時這里只有一個人卻是心中大定,晏狄童雙唇緊抿,幾乎已快控制不住面部的肌rou,想要放聲大笑,不過現(xiàn)在當然不能這么做,于是他勉強忍著,盡力擠出了一副與其他人差不多的樣子,使得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然而就在這時,晏狄童的神情卻突然間徹底凝固,仿佛見了鬼似的,而此刻他也決不是一個人,只見這時林中緩緩游出一條青色巨蛇,蛇頭上坐著一個人,長發(fā)似墨,玉面如仙,不是師映川還是哪個? 這一幕令在場所有人都頓時處于了失語狀態(tài),腦子在瞬息間完全都是一片空白,季玄嬰的瞳孔頓時縮成針尖大小,緊攥劍柄的手卻在不可抑止地微微顫抖著他果然沒有事! 師映川坐在蛇頭上疲憊地一笑,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迅速返回皇宮,師映川只是精神損耗太大才暈厥過去,回到宮中不久就已經(jīng)悠悠醒轉,這時季玄嬰早已摒退了其他人,自己坐在床邊陪著愛侶,見師映川醒了,眼中就終于露出歡喜之色,他俯身用力將少年一抱,低嘆道:“……我很擔心你?!?/br> 師映川氣息平順,他長出了一口氣,反手也擁抱了季玄嬰:“我沒有事……我跟你說過的,我有把握,所以你不必擔心什么。好了,現(xiàn)在我不是就好好的嗎?一點事也沒有,平平安安的?!闭f著,卻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笑聲中蘊含著一絲志得意滿:“我豈是會做沒有把握之事的人?自然有萬無一失的后手。”季玄嬰抱著少年的身子,心中平靜下來,頓了頓,才道:“……那個人呢?”師映川輕輕一笑,把玩著青年的一縷長發(fā):“呵呵,他么……算是死了罷?!?/br> 季玄嬰聽了這個答案,雖然是在預料之中,但也仍然微微一震,其實他心中很想知道師映川究竟是如何化險為夷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問,因為這世上有些秘密,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是不可以分享的,而師映川的這個秘密,顯然事關生死,是對方最大的底牌,既然如此,自然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于是季玄嬰只是心中疑惑,卻始終沒有問出口。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師映川便推說累了,想要休息,于是季玄嬰便離開了,他今日雖然成功擊殺了那名棕衣老者,但對方的修為很高,讓他難免受了些內傷,也應該回去好好調理休息一番才是,師映川等到季玄嬰一走,立刻就叫人送沐浴用的熱水來,一時東西都送進來,師映川叫宮人退下,不得有人來打擾,他喚過墻角盤成一堆的青蛇,拍了拍蛇頭示意,青蛇立刻就張開了嘴,將口中一直藏著的青袍人尸首吐進了裝滿熱水的浴桶里。 師映川滿意地點點頭,讓青蛇去把守門戶,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挽起袖子,剝去那**的衣物,把滿身蛇涎的青袍人洗凈,擦干,給對方換上了一身干凈衣裳,這才抱到內間。 …… 殿中茶香裊裊,晏勾辰微閉著眼睛,似乎正在養(yǎng)神,一旁晏狄童倒了茶,輕輕推到兄長面前,晏勾辰睜開眼,看著正冒熱氣的茶,似乎在出神,晏狄童見狀,以為他是因為今天的事情而至今心情不能平靜,便道:“皇兄今日……”話沒說完,卻忽然生生地被男子的眼神止住了,晏勾辰看著少年,一只手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腿,說道:“……今天的事,你很怕嗎?” 晏狄童心頭頓時一跳,他很熟悉晏勾辰,所以現(xiàn)在看到對方的這個樣子,就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后背有些發(fā)涼,也隱隱有些驚慌失措難道兄長已經(jīng)看出了什么?這樣的態(tài)度……當下晏狄童的神情就不自然起來,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略帶僵硬地點頭,扯出一絲笑容:“今天的事情確實太……好在最后總算是有驚無險……” “是嗎?”晏勾辰緩緩吐出這一句,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這個九弟身上,眼中包藏了某種復雜到極致的東西,事實上在危機解除、晏勾辰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之后,作為帝王,他的心計城府不可謂不深,很多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被他串聯(lián)到一起,就露出了端倪,而到了現(xiàn)在,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經(jīng)可以說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此刻晏勾辰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目光靜靜地籠罩在晏狄童身上自己的這個好弟弟啊! “小九,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直都是,可惜你不應該把這些小聰明用在不該用的地方……”晏勾辰的眼神突然間凌厲起來,他冷笑著盯住面色微變的晏狄童:“你做的好事!今日開口邀朕出宮打獵,又‘好心’提醒朕若是帶著太多護衛(wèi),人多了無趣,你料定了朕就會請國師一道出門,一來共同玩樂散心,二來有國師保護,自然朕高枕無憂,如此一來,你一句話沒提國師,就不露聲色地借朕的手將國師帶出了宮,到那種容易下手的地方,事后無論怎樣,別人也都懷疑不到你身上……小九啊小九,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弟弟,這種把戲將朕也套進去了!” 說到最后,晏勾辰已是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頓時被震翻,茶水濺濕了一片,而晏狄童已然面色蒼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干凈,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無論怎樣狡辯都是無用,因此干脆就什么也不說,只是低下了頭,下意識地避開兄長凌厲如刀的目光,一言不發(fā),只是袖中的雙手卻已有些發(fā)顫,晏勾辰緊緊盯著少年,突然間吐出一口長氣,嘆道:“小九,你糊涂!你可知國師對朕而言,對大周而言,究竟是多么重要?且不說他自身的潛力,只講他身后的那些關聯(lián)所在,對大周來說就已經(jīng)是重要之極!有國師在,大周就算是談不上與這眾多勢力交好,至少也是關系不壞,你可知道自從朕當年與他結識直到如今,朕本人以及大周究竟或明或暗地得了多少好處?有些是你能看見的,有些是無形的,不然你以為朕堂堂一國之君,大周天子,為何一直以來都努力讓雙方建立起緊密聯(lián)系,甚至不惜做國師的情人?小九,你為了個人私欲就要置國師于死地,置朕多年來苦心經(jīng)營的大好局面于不顧,你糊涂!” 晏勾辰眼神轉冷,右手緊緊握結成拳,似乎快要忍不住重重給晏狄童一拳,對于自己的這個弟弟,他是疼愛的,兩人甚至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彼此之間有著難以磨滅的感情,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就是這個自己還將其看作孩子的九弟,卻做出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對方不是不明白事理的,然而,卻還是選擇了這樣不計后果的行為! 思及至此,晏勾辰心情無比復雜,嘆道:“你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甚至把最壞的情況都想到了,就算國師僥幸脫險,你也絕對不會暴露,畢竟是朕邀請國師出宮打獵,而我們之間的利益關系,使得任何人都不相信朕會害他,所有人都只會認為這是意外,包括國師自己在內?!?/br> 這時晏狄童卻突然抬起了頭,慘笑道:“二哥永遠都是比我聰明的……那么,二哥要怎么處置我呢?我承認,我嫉妒,我恨他,恨不得他死,可惜那人沒有殺了師映川,一個宗師級別的絕頂高手,居然也沒有殺了那混蛋……難道真的是老天也站在他那一邊?我不甘心!” 晏勾辰面無表情地看著少年,他重新坐了下來,淡淡道:“告訴朕,你是如何做到的?一位大宗師……”這時晏狄童已經(jīng)無所謂了,他的臉上恢復了幾分血色,頹然低笑道:“二哥可還記得,有一年我遇到意外,在山中迷失了,后來自己又平安返回……其實我當時是無意間闖入了那人隱居的地方,那人好象與晏氏有些關聯(lián),具體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得知我的身份之后,就讓那棕衣老者送我出去,我這才安全返回……所以前時我便與他聯(lián)系上,至于后來的事,我就不多說了。” 晏勾辰聽罷,閉上眼,一言不發(f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晏狄童慘笑著,輕輕道:“那么,二哥要怎么處置我呢?我做下這樣的事……”晏勾辰忽地睜眼,看著晏狄童,半晌,才嘆道:“朕能怎么樣?況且朕一直記得,母妃當年臨終前叫朕好好照顧你……小九,你太年輕了,太沖動,你啊,你……”晏勾辰搖了搖頭,此時他顯得有些疲憊,道:“國師既然安然無恙,那人就一定是死了,而那棕衣老者也已經(jīng)被季玄嬰所殺,如此一來,這件事情你知朕知,就爛在肚子里,否則一旦有人知道,不但小九你立刻就是萬劫不復,就連大周也會受到牽連!” ☆、二百一十四、再聚 晏狄童愣了愣,緊接著驀然抬頭,似乎才反應清楚,面部肌rou便微微顫了起來,晏勾辰閉著眼,倦然說著:“小九,不要再試圖挑戰(zhàn)朕的底線了,作為一個兄長,朕會盡力護著你,但是作為一個皇帝,朕無論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線的,任何人都不能跨過這個界限……這件事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懷疑,所以你很幸運,大周也很幸運?!?/br> 晏勾辰說著,微微睜開眼,語氣如常地道:“不要露出任何破綻,徹底忘了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想做什么手腳,否則的話,不要怪朕不念兄弟之情,朕身為天子,為了這個國家的利益,可以做出任何事,包括……大義滅親。小九,你要想清楚,永遠不要逼朕走出那一步?!?/br> …… 玉和宮。 天已經(jīng)黑了,暗沉沉的大殿中依稀有人影走動,緊接著,一點火光忽然亮起,師映川捏著火折子,將一盞燈點上,然后又接連點了幾盞,如此一來,偌大的殿中就明亮了起來。 燈光下,師映川的臉是蒼白的,但上面卻還有著一抹明顯不正常的紅暈,但同時臉上卻透露出了掩飾不住的nongnong喜色,雙目也明亮閃閃,他掌了燈之后,便轉身向后,說道:“……過來?!?/br> 話音方落,一個身影已飄然從天青色的落地大帷幕后面走了出來,頭挽道髻,兩鬢微霜,一身五花寶羅衣袍,幽靈般出現(xiàn)在師映川的面前,然后停了下來,男子木然而立,眼神幽幽莫測,之前那種冷厲懾人的眼眸在如今卻是暗昧而黯淡的,如同最純粹的黑夜,師映川凝視著對方,然后緩緩抬起右手,摸上了對方英俊卻面無表情的臉。 男子一動不動,毫無反應,除了眼神之外,整個人與先前相比并無差異,師映川感受著掌下的肌膚,那并不是尸體那種冰冷的觸感,而是帶著活人的溫度,師映川的手向下滑去,撫上了男子的胸膛,明顯感覺到了心臟微微的跳動,師映川的臉上逐漸露出大大的笑容成了! “好了,自此世上再沒有你這個人了,有的只是我的傀儡,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另一個我……”師映川喃喃說著,忽然就輕輕笑了起來,甚至想要縱聲狂笑,這么多年以來苦心研究,為此殺人無數(shù),也重傷無數(shù)次,慢慢摸索著前進,在付出極大的心血與精力之后,師映川終于摸索出了一門秘法,不但可以占據(jù)別人的rou身,附身其上,而且還有一個另外的重要用途:煉制活尸傀儡! 這活尸傀儡的煉制極為不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尸體必須滿足剛剛死去的這個要求,否則時間越長,失敗的幾率越大,這也是師映川之前不顧傷勢,先掙扎著把定顏珠塞進男子口中的緣故,將尸體的狀態(tài)保持在剛剛死去的那段時間,最大程度地保證新鮮,而在方才施展秘法之際,師映川更是損耗極大,而且用上了弒仙山的一種珍貴蠱蟲以及一顆造化丹,現(xiàn)在他可以說是與這具傀儡心神相通,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cao縱對方,不過這門秘法的局限也是有的,那就是師映川至多一次只能煉制一具傀儡,因為這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若是同時煉制兩具傀儡,那么唯一的結果就是師映川當場精神錯亂,甚至重傷致死。 此刻男子木然站在師映川面前,眼神暗淡,這時師映川心念一動,男子頓時身體微微一顫,眼中兩點凌厲的光源立刻清晰起來,眸光微亮,然后就從師映川腰間拔出那柄別花春水,在殿中緩緩舞起劍來,與正?;钊藳]有什么兩樣,師映川見狀,發(fā)自內心地哈哈笑了起來,他是一個很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然而現(xiàn)在他卻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事實上由不得他不狂喜,要知道這具傀儡實在是太珍貴了,相當于一位宗師高手隨時隨地任憑驅使,因為當時男子剛斷氣就被師映川用定顏珠保存住了身體,此時經(jīng)過煉制之后,其實就相當于再次活轉過來,皮rou經(jīng)絡,骨骼血脈,都與活人沒有什么兩樣,甚至也需要像普通人一樣吃飯喝水,只不過在思想上卻完全受師映川的掌握罷了,這具身體仍然還保留著從前的一系列本能,包括戰(zhàn)斗本能,可以照常發(fā)揮出宗師級的力量,而若是師映川自己占據(jù)了這具軀殼的話,由于兩人并非同出一脈,彼此修習的功法完全不同等等這一系列的因素,很容易導致師映川最多只能發(fā)揮出這具身體本身五六分的能力。 師映川心念一動,那邊男子便停止了舞劍,走了過來,將手中的寶劍重新插回鞘中,師映川滿意地撫摩著男子的身體,如同在欣賞著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只可惜這具rou身就快到了天人五衰的地步,只剩最多十年的壽命,也就是說,這具宗師傀儡只能用上十年……”師映川感慨著,不過旋即又是失笑,知道自己這就是生出貪念了,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好事總不能讓你占全了,想到這里,便心平氣和起來。 師映川取出一些藥丸吃了,坐到床上調息療傷,男子便坐在他旁邊,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其實師映川此次的收獲不止這具宗師傀儡,還有其他的,那是一種明悟,在生死激戰(zhàn)之間對于真正的宗師境界所產(chǎn)生的一種明悟與了解,這種感覺除了親自與一位大宗師生死相博之外,再無其他方法可以得到,這甚至令師映川日后踏入宗師之境的時間縮短了不少,然而這種幸運卻是不可復制的,否則即使能夠找到一位宗師高手與對方死博,但除非自己也是一位宗師,否則不就是主動找死?但若自己也是宗師,那么自然也就不需要這種感悟,所以這個問題本身就是無解的,事實上也只有師映川這個陰錯陽差之下所產(chǎn)生的怪胎才是唯一的一個特例,要知道雖然對他而言,找一位宗師對戰(zhàn)并不難,無論是他師父還是父親都可以,但那兩人只能給他喂招,這樣是不會帶來任何感悟的,而連江樓和紀妖師也不可能真的與他達到死戰(zhàn)的地步,一來師映川還沒有這個本事,二來若是真的到了這個地步,那么師映川也極有可能會被打死,因為對方是很難及時收手的,如此一來,也只有師映川因為附身一具宗師rou身與另一位宗師進行死斗,才成為了一個在宗師之戰(zhàn)當中活下來并獲得重要武道感悟的人。 一時師映川調理傷勢,恢復了幾分,他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邊的男子,忽然笑道:“我不知道你的來歷,甚至連名字也不知道,既然如此,作為我的傀儡,現(xiàn)在的你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我……呵呵,說出去誰會相信呢?一位宗師強者,居然就這么落在我一個毛頭小子的手里,成為我日后最好也最可靠的倚仗?!睅熡炒ㄎ⑿χf道,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真正的宗師境界雖然離他還比較遙遠,需要時間,但是這條道路卻已經(jīng)是明明白白地攤開在他的腳下,如此一路走下去,終有一天會抵達,師映川輕輕撫摩著男子微染霜色的鬢發(fā),只覺得此刻志得意滿,任何事情都不在話下,過了一會兒,師映川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起身去找了些東西,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件深青色帶著兜帽的斗篷,一張可以遮擋住整個臉孔的面具,還有一點黑色的膏狀物,師映川給男子系上斗篷,又把面具細心戴好,將男子微染風霜的兩鬢染黑,最后才扣好兜帽,如此一來,一個被掩住面目,全身上下都被籠罩在斗篷里、再也看不出絲毫端倪的人物便出現(xiàn)在師映川的面前,師映川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卻抱住了男子著迷般地磨蹭起來,就好象小孩子抱住了一件非常珍貴的玩具一樣。 未幾,師映川松開了男子,就見男子走到窗邊,緊接著便消失不見了,這時師映川才命人去傳左優(yōu)曇進來,說道:“我要出去一下,大概三五日就會回來,你不用跟著。”左優(yōu)曇心中疑惑,不過也不能多問,便答應一聲,師映川當著他的面換了一身衣服,又拿了點金銀,吩咐青蛇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不準隨意活動,這才出了玉和宮。 數(shù)日之內,師映川遭遇宗師強者擄劫,最后卻奇跡般全身而退的消息便像長了翅膀似的向四面八方迅速傳播而去,一時間世人嘩然,所造成的轟動不下于一場大地震,有好事者甚至還去了當日的森林里親自查看,畢竟那時兩大宗師激斗的聲勢太大,讓人不注意也難,而這些人在看過現(xiàn)場之后,無一不是目瞪口呆,若說這里是兩位宗師強者激戰(zhàn)的所在,自然沒人不信,但問題是師映川只是一個剛剛晉升的半步宗師而已,遇到一位正牌大宗師,即便是以命相博,也不會令對方太費手腳,這樣不在一個等級的兩人相斗,又怎么可能造成這樣恐怖的破壞力? 一時間眾說紛紜,種種猜測憑空生出,但事情的真相除了師映川這個當事人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但無論如何,這件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令許多人暗中凜然,對于師映川的評價再次大幅度提升,不管那位意圖擄劫師映川的大宗師究竟現(xiàn)在如何,是生是死,但至少師映川如今安然無恙,這就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了,雖然無人知道其中內·幕,但有一個結論卻是所有人都相信的,那就是師映川這個半步宗師,一定暗地里隱藏著莫大的底牌!事到如今,即使有人仍然相信那個傳言并蠢蠢欲動,但事實上卻也要認真掂量,畢竟已經(jīng)有一位宗師強者失敗,甚至很有可能是隕落了,那么誰還愿意再去以身試法? 數(shù)日后。 水上船只往來,種種花船畫舫應有盡有,看得人目不暇接,一派太平盛世的繁華景象。 “在南疆就聽聞大周富庶,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啊?!币粭l船上在甲板處擺了桌椅,桌上有幾樣精致酒肴,水面上和風習習,一個穿紫色錦衣的青年看著周圍繁華的景況,感慨地說著,看此人打扮舉止,應該是個貴族,另一個看起來身份差不多的長衫青年則愜意地搖著扇子,看附近船上香鬟羅衣的女子,笑道:“何止富庶,就連美人也是極多的……” 剛說了這話,突然之間卻是呆住了,那錦衣青年以及另外兩人見狀,下意識地就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頓時也是呆了,滿腹的言語忽地就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此時只見不遠處水面上來了一條小舟,上面有兩個人,都是一動不動,也不見有人駕駛船只,但小船卻依舊順順利利地前行,其中一人全身裹在斗篷里,還扣著兜帽,看不見面目,而另一人看模樣大概是十六七歲上下,一身淡青色的長袍,腰系長絳,如云秀發(fā)梳成道髻,神色從容,微風吹動袍袖衣袂,整個人恍若凌波仙子,四個年輕人呆呆看著,只覺得對方美麗絕倫,不似凡間應有,且更有一種奇異氣質,令人連齷齪的心思都生不出來,甚至不敢多看,一時間俱是心臟怦怦直跳,欲出無地,只失魂落魄地想著:“世間竟有這等絕代佳人!” 轉眼間小舟就來到了近前,穿斗篷之人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態(tài),沒有半點挪動,但那美人卻似乎察覺到了四人投來的視線,微微側過臉來,一對亮如冷星的眸子看了這邊一眼,好象是看出四人沒有什么惡意,忽然就笑了一下,這四個年輕人也是花叢里打過滾兒的風月老手,但此時不知怎的,臉上就猛地**辣起來,但還沒等回過神時,小舟就已經(jīng)錯身而過,去得遠了,四人連忙再凝神看去,卻只見青影依稀,就此遠去不見。 一時小舟靠岸,師映川和自己的傀儡一前一后走下小舟,去了皇宮,眾人見他回來,自然歡喜,不過對于他身旁那不知來歷、身世、甚至不知模樣的神秘人卻心生疑惑,但師映川既然不說,也就沒人不識趣地來問什么,只是看那神秘人與師映川形影不離的樣子,倒很像是貼身護衛(wèi),心中暗想原來師映川這幾日出門,莫非就是去帶此人回來?眾人之中唯有季玄嬰從對方身上察覺到了某些異樣,不過此時傀儡已經(jīng)將全身的氣息收斂起來,季玄嬰雖然覺得哪里好象有問題,但終究把握不住具體是什么異常。 午間晏勾辰設宴,一時宴罷,師映川也借此機會向晏勾辰辭行,晏勾辰知道他雖是大周國師,但也不可能在搖光城停留太久,便沒有出言挽留,又聽說師映川這次是要前往蓬萊,便命人準備出海的大船。 師映川此去蓬萊群島,一來是因為他有點想念寶相龍樹,二來季玄嬰的生父季青仙身在蓬萊,季玄嬰也總該前去探望,況且山海大獄獄主寶相脫不花說起來還是師映川的姑父兼丈人,師映川倒也應該拜訪一二,如此一來,師映川一行人便乘上晏勾辰命人準備的大船,準備前往蓬萊,出發(fā)之前,師映川命青蛇返回紀妖師那里,并替自己帶了一封報平安的家書。 …… 海上一望無際,略帶咸味的海風輕輕拂面,幾條海豚在大船前方的海面上不斷地跳躍,一時間天水相接,說不盡地心曠神怡。 “此處距離蓬萊應該已經(jīng)不遠了罷,說起來我也只是去過那里幾次而已,倒是不大記得路?!睅熡炒ㄗ谝巫由希瑦芤獾叵硎苤鴵涿娑鴣淼暮oL,一個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子站在他身旁,一動也不動,海風拂過,吹動著黑色的長袍不斷翻卷,獵獵作響,寬大的兜帽下,只有兩只黯淡的眼睛露在面具外,眸子仿佛兩口古井,一片無言的平靜,師映川所在的甲板上放著桌椅,一壺酒和兩只杯子擺在桌上,季玄嬰坐在師映川對面,看著遠處的大海,道:“……正常來說,如果沒有風浪,一切順利的話,再有兩日就應該到了。” 這時左優(yōu)曇端著一只漆盤過來,盤里放著兩只青花盅,道:“剛捕到的鮮魚,廚下便拿來做了湯,劍子和季公子嘗嘗味道如何。”說著,將兩只青花盅并湯匙依次放到兩人面前,師映川揭開蓋子,只見里面是奶白色的魚湯,一股鮮香之氣撲面而來,師映川舀了一勺喝了,立刻眉開眼笑,對季玄嬰道:“玄嬰你也嘗嘗罷,味道真的很不錯。” 季玄嬰微微一笑,端起來喝了一口,果然滋味十分鮮美,師映川三口兩口就把魚湯喝光了,然后就笑著對青年說道:“玄嬰,記得我們以前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蓬萊,那天是寶花的生日,你來給她道賀,當時我還不知道什么是侍人,見了你就覺得奇怪,還是梳碧給我解釋了一下,我才明白?!奔拘胛⑿Φ溃骸拔耶敃r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你?!睅熡炒ㄅ闹刃Φ溃骸斑@不關你的事,誰讓那時候我長得太不起眼了,難怪你注意不到。” 經(jīng)過一段海上旅程,一行人終于抵達了蓬萊,雇了馬車前往山海大獄,一時到了目的地,命人去通報,下人見是二公子和姑爺來了,自然不敢阻攔,一邊叫人引師映川一行人進去,一邊連忙奔去通傳,過了一陣工夫,等師映川幾人所在的馬車來到一處渡口,遠處已有一條小舟乘風破浪而來,船頭站著一個藍衣男子,神情喜悅,可不就是寶相龍樹! 幾人下了馬車,師映川招手笑道:“寶相!”這時船已距離岸邊不過數(shù)丈,寶相龍樹縱身掠到岸上,直接伸臂將師映川整個人高舉了起來,開懷大笑:“映川,你怎么來了?”又驚覺師映川如今肌膚白皙,容色更勝從前,真真是玉顏仙貌,不似人間所有,即使以寶相龍樹心志之堅,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川兒,你的樣子……”師映川笑道:“想來看看你,順便探望姑丈他們,至于這副皮囊么,在我晉升之后就成了這個樣子,想來我體內凝華芝所造成的問題也差不多是消除干凈了罷。”說著,輕輕掙脫了寶相龍樹的臂膀,重新落到地上,寶相龍樹見狀,也知道自己有些忘情,便端正了神色,轉而對幾人道:“都上船罷,我們去我父親那里?!?/br> 一行人陸續(xù)上了小船,船尾的勁裝漢子搖起木槳,小船破浪前行,寶相龍樹見師映川身旁緊緊靠著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不禁疑惑起來,道:“川兒,這是誰?”師映川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他么,算是我的侍衛(wèi)罷?!睂毾帻垬涞男逓楹芨撸辉诩拘胫?,因此能夠隱隱感覺到傀儡的不同尋常,不過他看出師映川并不想多談此事,于是便也不再多問。 小船速度很快,沒用多久就來到了岸邊,岸上有馬車已經(jīng)在等著了,眾人下了船,改乘馬車,走了大概半柱香時間,才到了一處宮殿前。 左優(yōu)曇與梵劫心包括那具傀儡被下人引至另一處小殿休息吃茶,只有寶相龍樹、季玄嬰和師映川三人由下人引路來到一間暖閣,三人掀簾進去,就見一個頭戴黑玉冠,手持玉如意,容貌與寶相龍樹十分相似的黑袍男子負手站在室中,身旁坐著一個青衫玉容的男子,正是寶相脫不花與季青仙,季玄嬰見狀,嘴唇微抿,對著季青仙深深一禮:“……爹。”頓了頓,才又對寶相脫不花行了禮:“父親?!?/br> ☆、二百一十五、天不生寧某,萬古如長夜 季青仙緩緩站了起來,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兒子,眼下兒子就在面前,自然不會無動于衷,雖然他性情淡漠,不喜過于表露自己的情緒,但此刻額間變得越發(fā)鮮紅的侍人印記卻還是把他的真實心情暴露了出來,他身邊寶相脫不花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二兒子,接著目光就落在了旁邊的師映川身上,一時右手按在身邊季青仙的肩頭,微微頷首道:“……難得你來我這里,你父親和你師父近來還好?” “映川見過父親、爹?!睅熡炒ㄉ锨靶卸Y,當初他在成婚時才第一次見到寶相脫不花,對這個姑父兼岳父的印象并不很深,但不管怎樣,彼此也算是一家人,自然禮數(shù)是要周全些的,師映川行過禮,便笑道:“我爹和師父都很好,勞父親掛念了?!庇洲D向季青仙道:“這次沒有帶平琰來蓬萊,下回有時間了,就領他來給兩位磕頭?!奔厩嘞梢娝恐猩窆忪陟冢瑲庥罘欠?,想到這孩子年紀輕輕竟然就已經(jīng)晉升準宗師,有了這般成就,也很是欣慰,道:“你晉升的事情我也已經(jīng)聽說了,你有此造化,我心里也替你高興?!闭f著,重新坐了下來,道:“罷了,先不忙敘話,你遠道而來,先和玄嬰下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一身干凈衣裳,等一下我們一起吃頓飯?!睅熡炒耸羌厩嘞傻挠H弟弟連江樓的愛徒,又是季青仙親子季玄嬰的平君,且與季玄嬰有了兒子,再加上年紀也還小,因此季青仙本能地就對他有些疼愛之意。 師映川也感受到了這種善意,便笑著微微欠身道:“是?!眱扇吮阌上氯艘ャ逶「拢瑢毾帻垬湟哺诉^去,等這三個年輕人一出門,寶相脫不花便笑了笑,用手里的玉如意輕輕摩挲著季青仙白皙的脖頸,道:“阿青,我看咱們這個小兒子的相貌似乎越發(fā)像他母親了,從前他生得尋常,就已經(jīng)迷得寶相和玄嬰暈頭轉向,如今這樣的妖孽模樣,倒未必是好事?!?/br> 師映川乃是寶相龍樹與季玄嬰的配偶,寶相脫不花稱其為幼子倒也沒什么不對,這時季青仙卻冷冷推開在自己頸間摩挲著的玉如意,道:“方才在孩子們面前,我才給你面子,現(xiàn)在既然這里只有你我二人,那就請你規(guī)矩些,不要動手動腳?!睂毾嗝摬换ㄒ姞?,笑容卻越發(fā)柔和,沒有半點鋒芒,只小意兒溫存道:“阿青,你又何苦這樣對我,你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這么久了,我除了封住你的內力,不許你離開蓬萊之外,可曾對你不好過?你不準我碰你,與你親近,我可曾強迫你?阿青,你我之間確實有很多不愉快,是我負你,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的兒子都已經(jīng)長大成婚,甚至我們連孫子都有了,莫非你還要這么一直與我賭氣下去?” 寶相脫不花說著,彎腰擁住季青仙,低嘆道:“青仙,人生苦短,轉眼之間就是百年,即便是你我也一樣壽數(shù)有限,何必因為一些事情而白白浪費了年華?我早已經(jīng)后悔,而你呢,難道一定要這樣么,你這樣不肯饒我,卻何嘗不是不肯饒過你自己?” 季青仙聽了這番話,不知是哪里觸動了他,一時間目光一怔,就有些恍惚,甚至沒有推開正擁住自己的男人,寶相脫不花聞著愛人發(fā)間的香氣,喃喃喚道:“青仙,青仙……”多年來的禁欲生活令這個正值盛年的男人無法抑制地沖動起來,眼下愛人在懷,如何還能克制得?。克p臂一緊,已是把季青仙抱得牢牢的,直接吻上了對方的唇,貪婪而急切地索取起來,這是記憶里柔軟甜美的唇瓣,依舊那樣美好,寶相脫不花結實的身體將季青仙緊緊壓在椅背上,瘋狂而不失溫柔地索吻,季青仙一時大震,他突然覺得有些窒息,也有些憤怒與無措,他想狠狠推開寶相脫不花,但不知怎的卻好象又難以提起力氣,就是這個人,教會了他情愛之事,甚至他還為這個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同樣的也是這個人,讓他怨恨了很久很久…… 此刻寶相脫不花意亂情迷,季青仙沒有推開他的這個事實令他狂喜不已,他再也顧不得許多,扯開季青仙的衣襟,在那白皙的胸膛上一路舔吻下去,直接解開了黑色的腰帶,然而就在這時,季青仙驀然清醒過來,立刻伸出雙手用力推拒著男人,但他現(xiàn)在用不出內力,哪里推得動?季青仙急怒之下,厲喝道:“……脫不花,你敢!”話音未落,突然悶哼一聲,卻是被點中了某處xue道,身體軟綿綿地癱軟下來,連胳膊也再難抬起,甚至不能說話,寶相脫不花眸色幽深,將季青仙身上的衣物徹底剝下,他迷戀地逡巡著這具白皙優(yōu)美的身體,輕嘆道:“阿青,不要怪我,以你的性子,若是我再繼續(xù)一直這樣由著你任性,只怕直到你我臨死之際你也不肯原諒我,既然如此,還不如讓我來磨磨你的性子,想來總會讓你回心轉意的?!?/br> 寶相脫不花說著,將身無寸縷的季青仙抱起,走向帷幕后面的大床,未幾,室中便響起男人滿足的喘息以及低低的愛語:“阿青……阿青……我愛你……愛你……” 卻說師映川與季玄嬰在浴室中洗去一路風塵,寶相龍樹站在池岸,身邊兩個侍女手里捧著托盤,里面是做工精細的衣物,寶相龍樹面帶微笑地看著水里的師映川,眼中有著淡淡的驚艷,如今的師映川肌膚白嫩,容顏如玉,已經(jīng)與當年燕亂云相差不大,即使是與他相處多年的寶相龍樹,也不禁為這份美麗而傾倒,這時師映川和季玄嬰洗完了澡,走上岸,立刻就有數(shù)名侍女上前,為兩人擦身穿衣,寶相龍樹卻制止了侍女,拿過浴巾自己動手替師映川擦身,道:“這段日子沒見,一開始我接到消息,說你已經(jīng)進入半步宗師境界,心里很是歡喜,但是后來又聽說有那種傳言散布,不免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很擔心,覺得不會有人真的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哪曾想居然真的有大宗師聽信傳言,對你動手,我……還好,你終究安然無恙?!?/br> 師映川瞇著眼睛,享受著寶相龍樹的服侍,笑道:“不用擔心什么,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我又怎么可能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睂毾帻垬渎勓孕α诵Γ蚕衿渌艘粯?,并沒有詢問其中□,只是捧起師映川的長發(fā),那洗過之后的柔滑濕發(fā)如同一匹黑色絲緞,寶相龍樹用大毛巾認真擦拭著,把頭發(fā)擦得半干,也正好借機多端詳一會兒自己的愛侶,舍不得眨眼,趁現(xiàn)在對方安靜地站在自己面前,便一面為少年擦拭著頭發(fā),一面靜靜打量著那秀美的輪廓,師映川感覺到青年灼熱而充滿愛意的視線,不由得抬頭對著對方一笑,寶相龍樹見狀,心動之余,又為師映川那樣沉靜且堅定的眼神而微微一怔,隨即又有些感慨:在晉升準宗師之后,自己的心上人比起之前,無論是外貌還是內在,似乎都有著不同尋常的變化啊…… 寶相龍樹心里這樣想著,手上動作卻不停,幫師映川仔細挽起已經(jīng)半干的頭發(fā),用一枚玉簪固定住,這才從侍女手中接過衣物,幫師映川一一穿好,這時旁邊季玄嬰在眾侍女的服侍下,已經(jīng)換上新衣,打理妥當,等師映川也收拾好了,三人便一起出了浴室,外頭已經(jīng)有人等著,見三人出來,便在前面帶路,走了一時,來到一處水上小軒。 這里依山傍水,依崖垂瀑,景致是極美的,周圍栽種著許多奇花異草,吸一口氣就覺得滿口滿鼻都是花香,沁人心脾,三人進到里面,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見寶相脫不花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此時卻沒有穿著之前的衣裳,而是換了一件金色的長袍,師映川敏銳地發(fā)現(xiàn)男人眉宇之間似乎隱隱多了一絲饜足般的舒展之意,師映川見了,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他也沒有在意這樣的小事,這時寶相脫不花落座,眾侍女便紛紛端著酒果菜肴穿梭往來,如同花間蝴蝶一般,季玄嬰?yún)s是看了寶相脫不花身旁的空位一眼,道:“……爹呢?”寶相脫不花嘴角帶笑,很隨意地道:“你爹有些不舒服,我便讓他好好休息,不要過來了?!奔拘朊济粍?,沉聲道:“爹身子不適?”寶相脫不花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淡然道:“不用擔心,他睡一覺便好了?!奔拘胍娨幌蚴志o張季青仙的寶相脫不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便放下了心,知道季青仙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否則寶相脫不花不會有心思過來和他們三人吃飯。 這時師映川卻道:“怎么不見寶花表姐?”一旁寶相龍樹笑著插口道:“她去瑤池仙地看望幼情去了?!睂毾鄬毣ㄅc甘幼情乃是表姐妹,關系不錯,互相之間走動走動也在情理之中,師映川便笑道:“原來如此?!?/br> 一時四人飲著酒,說些閑話,氣氛也還不錯,酒至數(shù)巡之后,師映川敬了寶相脫不花一杯酒,然后便似有意若無意地道:“我近來倒是對當年的泰元帝寧天諭生出些興趣,喜歡收集與此人有關的物品和一些相關傳聞等等,卻不知父親這里可有么?”山海大獄也是傳承悠久的存在,收藏之物自然五花八門,古老的珍品不計其數(shù),有泰元帝的相關之物也不是不可能,果然,寶相脫不花揚了揚眉,道:“哦,你對這種東西有興趣?我記得庫中似乎是有那么一兩件,過后叫人給你送去就是?!睅熡炒ù笙玻骸叭绱?,孩兒謝過父親了?!?/br> 這頓飯吃得倒也頗有些一家人的感覺,也算是和樂融融了,寶相脫不花對于師映川晉升準宗師這件事很是褒揚,又賞了許多珍異之物作為賀禮,等到飯后寶相脫不花離去,寶相龍樹便起身來到師映川面前將其擁住,親昵地用下巴蹭了蹭愛侶的臉頰,道:“想不想我?”師映川無奈一笑,輕輕一拍寶相龍樹的肩:“玄嬰還在這里呢,你就不能正經(jīng)些?”寶相龍樹在少年耳邊吹了一口氣,就好象一股春日里暖暖的風,讓人發(fā)癢,癢在了心里,他低笑道:“那又怎樣?映川,我很想你……”目光忽在面色平淡的季玄嬰身上一掃,笑道:“二弟,要不要一起來?”嘴上說著,眼睛卻又瞥向師映川,使了個眼色,季玄嬰聞言怔了怔,然后就聽明白了他指的到底是什么,饒是季玄嬰道心如水,卻也被這樣露骨的邀請弄得有些不自在,然而就在這時,一只手卻抓住了季玄嬰的衣袖,師映川笑吟吟地扯住青年,仿佛是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但眼里卻有著熱度,道:“來罷……若是到時候不喜歡,再說不遲。” 就這樣,季玄嬰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么心理,便被這二人帶到了一處休息的所在,寶相龍樹顯然是有備而來,室內焚著香,是一股甜絲絲的味道,大床上鋪著水紅色的錦被,成雙的鴛鴦枕,明顯是寶相龍樹提前已經(jīng)吩咐下人做的,季玄嬰此時心情有些復雜,他轉過頭,正想對師映川說點什么,卻見師映川脫了外衣,正扯下腰帶,微笑道:“玄嬰,不喜歡嗎?”季玄嬰輕蹙長眉,道:“我有些……”話音未落,一只手卻在他身上一推,將他推坐在床上,寶相龍樹一手按在青年的肩頭,淡淡道:“二弟,用不著緊張,這里只有我們三個,我是你大哥,映川是你的平君,你不需要有什么顧忌,更不應該排斥……你要學著享受?!?/br> 季玄嬰的身體僵直了瞬間,不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態(tài),便又放松了,這時他已經(jīng)察覺到爐內焚的香料里有古怪,便道:“這房中焚的是什么香……”但他的話也到此為止,師映川已上榻抱住了他,動手脫去他的外衣,季玄嬰如夢方醒,心臟猛地跳了幾下,他忍不住反手抓住師映川的手,卻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在拒絕,這時寶相龍樹卻毫無預兆地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目光灼灼地輕哂道:“不要拂了川兒的興致……二弟,我只是讓人點了些助興用的香料,不用擔心……”季玄嬰的呼吸略微加重了幾分,他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身體放軟了,師映川感覺到懷里人的變化,不禁淺笑抬眸,向寶相龍樹示意,寶相龍樹見狀,心中了然,直接除去衣物,跨上大床,便在此時,季玄嬰猛地一顫,卻是師映川柔軟的手正從他的大腿間滑過,在那要害之處輕輕一捻,季玄嬰險些低哼出聲,而師映川卻沒有任何停頓,那只靈蛇般的手從下方一直向上,輕撫過小腹,肚臍,胸膛,也許是同時借助了焚香的力量,迅速就在青年身上燒起了火,給不習慣此事的季玄嬰所帶來的感覺堪稱驚心動魄,口鼻間終于迸出了一聲悶吟,卻并不是厭惡,季玄嬰努力定一定神,在微微的尷尬中看向正瞇著眼睛的寶相龍樹,道:“……也許你該出去一下?” 季玄嬰原本只是想借此轉移一下注意力,并沒有真的指望對方會離開,而寶相龍樹也如他所料地笑道:“真的有這個必要么?”卻是直接扯下了帳子,掩住了一床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大床內傳出滿是饜足意味的低低嘆息,師映川伏在寶相龍樹身上,肌膚表面是淡淡的紅,寶相龍樹的呼吸有些急促,眉毛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不適,但神情卻分明是心滿意足的,他有力的臂膀抱住身上的師映川,心里并沒有半點男性尊嚴被折損的感覺,兩人認識這么久,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擁有了愛人,比起這樣的滿足,少許疼痛卻是無足輕重了。 季玄嬰蜷縮在寶相龍樹身旁,雙目閉合,肌膚上有著一層瑩瑩潤潤的薄汗,大腿間則是明顯散布著點點血跡,此時正昏睡著,這倒不是他體力不行,而是在方才結束之際,寶相龍樹趁他失神,點了他的xue道,令其昏睡,師映川扭過頭看著青年,一面輕輕撫摩著季玄嬰的肩頭,那種柔滑的手感,幾乎要把掌心也吸住,寶相龍樹似笑非笑地看了季玄嬰一眼,伸手一摸青年的胸膛,將上面的一灘粘稠抹到手上,對師映川道:“你倒是很愛惜他?!睅熡炒粗鴮毾帻垬涫种干系臏貪欚ぐ字?,嘆道:“我若是弄在他里面,萬一懷了孕,豈不糟糕?侍人懷胎生子即辛苦又危險,玄嬰已經(jīng)受過一回罪了,為我生了平琰,我怎好再讓他吃這個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