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末法蟲師、浴火(NPH)、白狼公孫、廠公、筆御人間、鬼才Girl:召喚一等邪君!、好巧,你也來買銀行呀、那個白蓮花一定不是我、螺殼的愛、顧及
這一次不僅僅是師映川身邊的下人被清洗,緊接著,青元教總部之中展開了大范圍的排查行動,一時間給冬日里的搖光城帶來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血色和刀光。 …… “噗!”一根修長潔白的手指戳進了老者的眉心,堅硬的頭骨渀佛嫩豆腐一般,被輕而易舉地戳出了窟窿,大半張臉孔被銀色面具覆蓋的男子眉毛輕揚,紅眸幽深,面前怒目圓睜的尸體頓時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干癟下來,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干枯腐朽的尸體,男子眼角泛出一抹紅暈,一副饜足之態(tài),他從懷中摸出一塊雪白的錦帕擦了擦手,隨手將帕子一丟,舉目環(huán)視,四下里尸橫遍地,只是這些尸體大多慘不忍睹,其中又有許多被抽取了生機,包括馬匹也是如此,空氣中一片nongnong的血腥氣,就連帶著寒意的風(fēng)也一時間吹之不散。 男子全身上下一塵不染,淡藍印花的交領(lǐng)錦袍,一頂精致的銀冠束著青絲,令其看上去就如同一個獨自出來游山玩水的尋常富家公子一般,但男子手上的一枚戒指正中卻鑲著一顆指甲大的紅翡,水汪汪地殷紅欲滴,懂行之人一看就知是產(chǎn)自南部洲的最上等血翠,只這么大的一塊,就價值萬兩黃金不止,豈是尋常富貴人家能夠擁有之物,這時男子穿著黑靴的雙足踏在被鮮血浸潤的地面上,漫不經(jīng)心地邁步向前,渀佛就算是置身于尸山血海,也無法讓他的步履稍有停頓,更不會有絲毫的憐憫與不忍之心。 師映川從腰間取下一只精致的扁平小銀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道:“淺眉的消息一向十分可靠,天涯海閣近期貨物流動,發(fā)現(xiàn)有人暗中搜集陰冥水,她查過之后,探明乃是弒仙山所為,看來我的連郎還真的是百折不撓呢,我那便宜爹對他死心塌地,自然什么都愿意幫忙,只不過,我爹想必還不知道連江樓要這陰冥水是做什么的罷,他幫這個忙倒是一往情深了,卻分明是幫別人來取自己兒子的性命。” 寧天諭道:“你這次去弒仙山,是準備親自對紀妖師挑明此事?”師映川顯然不想談及這些,道:“到時候再說罷?!彼鲇痔ь^看了看湛藍的天空,輕聲道:“紀桃現(xiàn)在就在弒仙山,我……這次要看看她?!睂幪熘I有些少見地沉默,片刻,才道:“你確定那是‘她’?”師映川釋然一笑:“這種事無所謂罷,我也不是太執(zhí)著于此,隨緣而已?!闭f話間,師映川卻是皺了皺眉,眼中泛著幽幽血光:“我現(xiàn)在是不是太嗜殺了些,不過是路上偶然經(jīng)過,聽到這隊伍里有人說了些與我有關(guān)的胡言亂語,就直接出手殺光整個車隊的人,我記得自己從前并沒有這么暴戾?!?/br> 寧天諭冷冷道:“這有什么,一群螻蟻罷了,你是何等人物,豈容這些卑微之人言語污蔑,隨手殺了也就殺了,有什么要緊?”師映川默然,他渀佛感覺到了什么,但是當他想要去仔細尋究時,卻又一無所獲,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沉默,既而忽然語氣異常平靜地道:“這樣的我……你說,我是不是已經(jīng)越來越像當初的泰元帝了,是不是?視他人為螻蟻塵埃,視萬物為芻狗,不知不覺間,原來我竟已走到這樣的地步,我的改變,已經(jīng)太大了?!?/br> 師映川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迷茫與惆悵,寧天諭淡淡說道:“你本就是泰元帝,你要時刻記得這一點,等到你恢復(fù)所有記憶的時候,你就是泰元帝寧天諭,這沒有什么不好。”師映川眼中忽然精芒微閃,沉聲道:“我不希望這些東西對我本身有任何影響,尤其不能影響我的心智,你可明白?”寧天諭一副不以為然的語氣:“你放心?!?/br> 師映川的腳程極快,從搖光城到弒仙山,只花費了很短的工夫,此時已是接近三月,冰雪未化,師映川如今身份太過微妙,與弒仙山之間的關(guān)系也早已錯綜復(fù)雜,他此次孤身一人前來,頓時令巡山弟子大驚,連忙將其恭恭敬敬迎入,一面著人飛速通報。 未幾,師映川被引入一間暖閣,由弒仙山青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聶藥龍在旁陪侍,師映川慢慢呷著侍女送來的香茶,實際上卻在不動聲色地感應(yīng)著附近的情況,一旦發(fā)現(xiàn)有變,就會立刻離開,他如今根本不會徹底信任任何人,即使紀妖師是他生父,也是一樣,之所以敢于孤身前來不止有一位宗師坐鎮(zhèn)的弒仙山,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為有北斗七劍在手,再加上自己如今的修為,他有自信只要自己謹慎些,就足以在任何突發(fā)情況下安然脫身。 “父親近來很忙?”師映川放下茶盞,突然開口,一旁聶藥龍聽他問起,便欠身道:“山主之事,不是我等可知。”師映川聽了,淡淡道:“你倒是滴水不漏?!甭櫵廄埓故致犞?,并不接話,未幾,師映川輕輕揚眉,卻不起身,只道:“多時不見,父親大人安好?”話音未落,就見簾子一掀,紀妖師自外面走進來,師映川卻沒有看對方,事實上,這時他的眼睛只看向了紀妖師懷中抱著的一個女童,師映川看著她,然而在他眼中,他看到的卻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女孩,喜歡像小鹿一般在花海中奔跑,發(fā)出清脆的笑聲,那樣的畫面,直到今日,也還會撩起心底一點淡淡的漣漪……師映川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來,這個孩子,有著一張像梵劫心更像季平琰的面孔,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誰,沒有理由,不問緣由與因果。 師映川緩緩站起身來,他走過去,伸手去抱那孩子,女童好奇地看著他,紀妖師懶洋洋地說道:“這丫頭認生,只肯給極熟的人抱,你……”話剛說到這里,卻是戛然而止,就見女童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伸出小胳膊,投身于師映川懷中,被男子抱了個滿懷,紀妖師一愣,啞口無言,心下暗道莫非真是血脈聯(lián)系,天生就知親近不成? 師映川抱著紀桃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一時間百感交集,他低聲道:“香雪?!奔o桃雖小,卻也知道對方在叫自己的乳名,頓時笑靨如花,師映川定一定神,柔聲道:“我是你的祖父,你可知道么?”已經(jīng)一歲的紀桃自然會說話,就奶聲奶氣地道:“祖父……”師映川聽著,心中百味雜陳,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此時此刻,他感覺到的已不僅僅是靈魂中的熟悉,還有著深切的血脈相連,遙遠淡忘的往事紛涌而來,一時間再也說不清是什么感受,他默默抱著女孩,然后就將其交到聶藥龍手里,道:“帶她出去罷,我和父親有話要說。” 一時室中只剩父子二人,師映川也不羅嗦多言,索性單刀直入,問道:“……我聽說,弒仙山現(xiàn)在正暗中搜集陰冥水?”紀妖師狹長的鳳目微微一動,道:“那又如何?”師映川微微蹙起的精致眉頭如同春山橫波,優(yōu)美得簡直令人不敢正視,他兩手籠在袖里,望著紀妖師,語氣平平:“你是為了連江樓,可對?想來是他讓你幫忙的罷,我說的應(yīng)該沒錯?!?/br> 紀妖師眼中精芒一閃,不置可否,師映川卻突然大笑起來,他一手抬起,煞有介事地指著紀妖師,笑道:“父親大人,你可知道連江樓要這么多的陰冥水做什么?看你的樣子,想必是不知道的,那么我就告訴你罷,他是要我的性命!雖然我不能詳細告訴你這其中的齷齪,但你只需清楚一點就可以了,那就是你現(xiàn)在正幫他收集陰冥水的舉動,實際上就是在幫他要我的性命,父親,我是你的兒子,你真的要幫連江樓殺了我么?” “……不可能!”紀妖師忽然站起身來,眼中幽芒連閃,他牢牢迫視著師映川,冷聲如刀:“他怎會取你性命,就算你日后落在他手里,也至多是廢去修為,他這個人,怎會傷你性命!” 師映川只是冷笑,并不分辯什么,他淡漠地道:“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如果還要給他收集陰冥水的話,那就隨便你,不過我這次來,是有一個不錯的提議,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br> 紀妖師也非尋常之人,見師映川換過話題,便也不再去想剛才那番話的真假,暫時將其拋在腦后,道:“說來聽聽?!睅熡炒ㄗ旖菕炱鹨唤z異樣的微笑,他潔白勝玉的兩只手從袖中伸出,走到紀妖師面前,一手搭在對方肩頭,略略用力,示意對方坐下,紀妖師不知他壺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重新坐下了,師映川親密的拍一拍男子的肩,笑道:“父親,我們做個交易罷,一個也許讓你無法拒絕的交易……”他俯身,鮮紅如地獄之火的眼睛與紀妖師平視,緩緩說道:“我想通了……所以,只要父親大人答應(yīng)加入青元教,與兒子處于同一個陣營,助我一臂之力,那么,待日后大事既成,我可以與父親大人一起分享連江樓……是的,分享?!?/br> 男子唇中吐出的話語如同魔咒,師映川此人不但容貌極美,聲音亦是極其富于磁性,十分動聽,但是眼下在結(jié)合了他眼中那一抹非人般的冰冷以及他所說的內(nèi)容之后,卻只會令人覺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心底生出,紀妖師聞言大震,目光猶如利劍一般霍然刺向男子,顯然是對此不可置信,他很清楚對方是什么人,也就是因為太清楚,所以才不信居然會有這樣的提議,師映川卻是低低笑著,他微顫的密長睫毛下,眼中如同長風(fēng)拂過的湖水,蕩起層層漣漪,平靜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無法揣測的笑意,就像是陽光永遠無法企及的幽暗角落,無視一切,道:“我不是在開玩笑……等到日后成就大業(yè),連江樓逃不出我的掌心,那時我可以讓父親你得償所愿,一親芳澤,不過呢,這需要你愿意雌伏才好,想必父親你不會介意罷?因為只有我才可以從身到心去徹底征服他,這個條件是不可能更改的……那么,對于這個提議,父親大人感興趣么?要知道如果憑你自己的話,永遠也不可能得到他,不是么?” 如此沖擊之下,紀妖師僵了片刻,心頭流淌出絲絲寒意,突然間就笑了起來,他渀佛見到了這世間最可笑的事情,道:“我兒,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你這種不擇手段的本事,讓我這個當?shù)囊沧岳⒉蝗??!睅熡炒ㄎ⑿Φ溃骸澳敲?,父親大人的答復(fù)又是什么呢?” 師映川說完,慢慢捏著自己的手指,面無表情地看著紀妖師,他沒有催促,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渴望和期待的意思,渀佛無論對方作出什么樣的決定,對他而言都不是那么地重要,只是等著對方作出一個決定而已,紀妖師面色變幻不定,忽然站起身來,一手勾起師映川的下巴,逼近了對方的面孔,兩張精致之極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紀妖師緩緩道:“這個提議的確足夠誘人,不得不說,你很會玩弄人心……但是,若你日后反悔,那又該當如何?到那時,你若食言,我似乎也沒有什么可靠 辦法,這樣所謂的交易,就算是現(xiàn)在簽字畫押又能怎樣?在實力面前,也無非是一紙空文罷了,你要我如何信你?說到底,這根本不是在做交易,而是在冒險去賭,先賭你日后到底能不能成功,再賭你成功之后,會不會實現(xiàn)承諾!” 師映川哈哈一笑,卻是一把抓住了紀妖師勾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決不辯解,更沒有賭咒發(fā)誓,只道:“那么,父親愿不愿意來賭一把呢?若是賭了,至少還有不小的可能性,但如果不賭的話,那么就連一點可能也沒有!”紀妖師一雙泛著妖異之色的眼睛盯著師映川,渀佛想要看透對方的真實想法,對此,師映川只是淡然以對,嘴角帶笑,不知過了多久,紀妖師突然向后一步,‘嗤’地一聲笑,道:“……好,我便應(yīng)了又何妨!” 師映川大笑,他知道紀妖師無法拒絕這個強有力的誘惑,的確,紀妖師深愛連江樓不假,不肯讓連江樓受到來自他人的傷害,可是當一個可以得到心愛之人的機會擺在眼前之際,紀妖師的這些理智就會在極度的誘惑之下,很快被碾成毫無意義的塵土,因為這就是人性,會被七情六欲所cao縱的人性??!包括寶相脫不花,自己之所以或是打動或是說服這些強者,無非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抓住了他們最看重的東西,這世間的用人之道,本質(zhì)不就是這樣么! 弒仙山加入青元教的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傳了開來,而弒仙山也成為繼山海大獄之后,又一個加入青元教的老牌勢力,這樣新鮮血液的輸入,使得青元教一夜之間再次壯大,但凡事有利則必有弊,師映川實力的迅速膨脹令多方大生警惕之心,這也促使不少勢力由此迅速結(jié)盟,以斷法宗,萬劍山,瑤池仙地,晉陵神殿四方為首,包括各大小勢力以及各國,于短時間內(nèi)結(jié)成聯(lián)盟,共同抗衡外敵,一時間形成兩方對峙之勢。 接下來的兩年中,原本混亂的局勢開始逐漸明朗,在大環(huán)境下,再沒有弱小勢力可以夾縫生存的余地,戰(zhàn)爭如同一只無形的手,推動著現(xiàn)實前進,將越來越多的人卷入到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再難以有人可以獨善其身,而在這兩年中,魏燕并入大周,曾經(jīng)的女帝蘇懷盈被封為燕王,左優(yōu)曇封魏王,大周就此成為繼泰元帝身死之后,千年以來最為強盛的龐大帝國,幅員遼闊,疆域?qū)拸V,在這段時期,以四大宗派為首的萬絕盟與大周之間爆發(fā)過無數(shù)次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雙方互有得失,其中既有萬絕盟一戰(zhàn)失去數(shù)萬精英弟子的慘敗,也有師映川率眾陷入包圍,帶殘兵敗部重傷逃脫的事例,這個世界開始變得越發(fā)殘酷,充滿了殺戮與死亡,原有的秩序在戰(zhàn)爭的籠罩下被打散,蕩然無存,想要在這樣的亂世中立足,弱rou強食便成為了唯一的法則,時光渀佛在回溯,回到了千年之前那個曾經(jīng)黑暗無比也壯闊無比的時代,一切的一切,如同當初那場巨大而沉重的夢魘再次重現(xiàn)。 在很久之前,是一切的結(jié)束也是開始,瀕死的帝王低低而笑,他輕聲道:“蓮生,你毀了我的一切,但你要相信,這決不會是結(jié)局,我一定還會回來,從死走向生,終究會讓一切都回歸原點,你自以為這是結(jié)束,但,這其實僅僅只是另一個開始……” …… 月色清冷,巨大的宮殿如同一頭蟄伏在黑夜之中的獸,風(fēng)聲瑟瑟。 男人強壯的身體如同海浪般起伏,黑色如華麗綢緞般的長發(fā)緊緊束在身后,絲毫不亂,男人身上華麗的袍服也是整整齊齊,只有那略泛紅潮的面孔、不斷起伏的身體以及他身下同樣強壯的男人,才昭示著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是多么的旖旎糜亂。 下方躺在榻間的男人同樣高大挺拔,也同樣地衣冠整齊,英俊的面孔上亦是紅潮涌現(xiàn),跨坐在他身上的男子一手按住他的肩,兩人結(jié)合的位置被華貴的衣袍完全遮蓋住,從外觀上來看,窺不到半點春光,只有男性低沉雜亂的喘息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師映川微瞇著幽深的紅瞳,瞳內(nèi)蟄伏的所有狠戾都被暫時壓下,一雙眼眸宛如無底深潭,又似將世間萬物都盡收眼底,流云般柔亮的黑發(fā)被系在身后,隨著他起伏的動作微微晃動,他低著頭,深深地看著自己身下的連江樓,體味著私密之處傳來的清晰飽漲感,這種事對他而言并無太多快樂,但面前這個人是連江樓,這就足夠了……師映川看著眉宇間有著明顯情`欲之色的男子,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他一手撫上對方英俊的面龐,柔聲說道:“弄得你很舒服,是么?連郎,你看起來好象已經(jīng)快不行了,唔,是要`射了么……” 優(yōu)美的男音說著黏膩而極其色`情的話語,配上那張無與倫比的麗容,所造成的刺激與沖擊不是常人能夠想象,連江樓眼眸深深,黑得如同最濃重的墨,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這種事,在從前一開始的較量和搏斗之后,漸漸的,兩人之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有了這樣不可言說的默契,而且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不過盡管身上俊美如仙的男子默認了身體被進入的事實,但相對的,連江樓也每每被對方置于身下,就好比此刻,一切都由男子來掌握,如同帝王高高在上,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地公平。 師映川微喘著略瞇鳳目,此時此刻,心靈上的冷靜與rou`體上的迷亂交織在一起,令一切都像是被水化開的墨滴,無限地迷離起來,他眼神平靜如秋水,手指肆意撩撥著連江樓那漆黑的長發(fā),輕聲而笑,卻又說不出地冰冷著,他凝視著這個與自己注定生生世世都命運相交、糾纏不清的男人,道:“我有漫長的時間可以用來等待,等待你從身到心的徹底臣服,你是我的,永永遠遠都會屬于我,我會與你白頭到老,哪怕這期間我們走了許多彎路,但結(jié)局終究還是一樣的……因為你是我,不愿也不能割舍的前塵啊……” 終于,滿室的欲`潮漸漸停歇,兩具強健的男性軀體仍然保持著一開始的礀勢,而不是像其他歡好過后的情人之間那樣纏綿交疊在一起,甚至沒有相擁,更沒有溫存愛撫,彼此只是各自平緩著心跳,讓自己的狀態(tài)穩(wěn)定下來,師映川抬起腰,結(jié)束了兩人之間的親密連結(jié),他下了床,面色平靜地整理著下裳,道:“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斷法宗的傳承我可以允許延續(xù)下去,這難道不是非常優(yōu)厚的條件么?!边B江樓這時也已經(jīng)起身,聞言便道:“……無論你再問幾次,我的回答也都還是一樣,不會改變?!?/br> 對此,師映川沒有太多的失望之意,這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反而如果連江樓答應(yīng)了,他才會覺得奇怪,他望著已經(jīng)整理好腰帶的連江樓,道:“出去吹吹風(fēng)罷,屋里悶得很。”連江樓不出聲,只徑自走了出去,兩人站在廊下,師映川道:“這樣的夢太過真實,你我明明已經(jīng)數(shù)年不曾見過面了,彼此之間相隔千山萬水,但是在這里,卻能不時地相見,這種感覺說實話,其實也不錯……連郎,我甚至還期盼著可以經(jīng)常這樣入夢,來與你見面?!?/br> 連江樓不說話,卻抬手握住了師映川被風(fēng)吹開的一縷柔順長發(fā),師映川微睨著男子,淡淡笑道:“知道么,比起白天,我更喜歡夜晚,而我之所以喜歡黑夜,是因為它足夠隱蔽和安全,可以讓我暫時放任自己去回想那些記憶里的畫面……連郎,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出生的么?” 連江樓平靜地道:“是在冬天?!睅熡炒ㄐα似饋恚鄄鬓D(zhuǎn),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連江樓,道:“冬的真意,是死亡,是殘酷,是結(jié)束,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春,萬物復(fù)蘇,是開始,是大劫之后才會有的新生,所以我想,大概就因為如此,老天才會讓我出生在這個季節(jié)罷,預(yù)示著我將會給這個世間帶來怎樣的一番改變?!?/br> 連江樓靜靜地看著男子,他看著這個魔神一般的男子無比高傲無比自信地站在自己面前,與自己同樣地高大、健美、強力,用清冷的眼神與灼熱的語言來展示自己的野望,這樣的男子,如同驕陽一般耀眼,又如同黑夜降臨,給天地間帶來渲染不去的暗色這注定是一個在黑夜中獨行的人,一如自己,一如從前。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并肩而立,很快,天邊出現(xiàn)亮色,拂曉時分,隨著第一縷霞光灑落,朝霞緩緩綻放,說不出地瑰麗雄奇,師映川遙望天際,輕嘆道:“真美啊……”話音未落,卻忽覺一只手被人握住,師映川扭頭看去,就見連江樓面色平靜,淡淡看著天邊,道:“……縱使再美,又怎及你嫣然一笑?!?/br> ☆、三百一十一、卻道當時是尋常 連江樓面色平靜,淡淡看著天邊,道:“……縱使再美,又怎及你嫣然一笑。”師映川聞言,有片刻的微怔,但他很快就笑了笑,神色恢復(fù)如常,他重新抬頭看向東方已經(jīng)泛出魚肚白的天際,輕聲說道:“江樓對我,果真是有情的……這樣的話,我對江樓,也是如此啊。” 是的,無論今后究竟會如何,但師映川與連江樓之間這種復(fù)雜的關(guān)系也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有所變化,但在這個基礎(chǔ)之前,有一點卻是永遠不會改變的,若是任何人要傷害連江樓,師映川得知后,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出手阻止,而連江樓亦然。 師映川說著話,一只手緩緩緊握成拳,身體挺得筆直,臨風(fēng)而立,道:“你說,是不是因為當初你在我心底種下了魔種,讓我有了心魔,所以才會有后來的劫數(shù),讓我遲遲無法突破?” 師映川笑得如寒夜中綻放的曼荼羅,他微微垂下長睫,盡管外表看上去太過精致出塵,但臉上的線條依然不失剛毅,他淡然地說道:“連郎,我曾經(jīng)不斷地問自己,為什么我和你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不過后來當我明白自己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的時候,我就試著去接受它,因為只有接受了,我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yīng)該做什么,而不是一味地沉淪下去?!?/br> 連江樓沉默,他看著師映川,身旁的這個人面帶微笑,神色十分柔和,此情此景,點滴溫馨,盡皆涌上心頭,連江樓不知為何,只覺得胸中就有一股氣流在鼓蕩,情緒的強烈程度遠遠超過平時,令他在這一瞬間出現(xiàn)了某種沖動,渀佛不想去理會什么,而是伸手握住這哪怕是虛幻的幸福……連江樓微微抬起手,然而就當他的指尖要碰到對方的面孔時,卻生生停下,連江樓眼中的火光熄滅,重新恢復(fù)了平靜……這是一種態(tài)度,一種道路,注定冷酷卻執(zhí)著,兩個同樣強大的男人,懷著對彼此最深切的愛意與**,卻誰也不肯屈服,放棄自己的道路,那是最深切的**,永遠不會平息,使得如此同樣驕傲而堅定的兩個人,心也在無窮高遠之處,那是誰也不曾到達之地,那是深邃得連最濃重的愛……也無法波及到的心海。 隨著天邊逐漸綻放光明,師映川緩緩呵出一口白氣,忽然說道:“見性花開,不受世俗萬物之拘,是為本我,你也應(yīng)該感覺到了罷,這個夢就快要醒了呢……連郎啊連郎,不知道下一次我再和你于夢中見面,又會是什么時候呢?不過,遠有遠的忐忑和期待,近有近的溫馨與真實,其實這樣也不錯,你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罷。” 師映川如今的表現(xiàn)與從前兩人在決裂時的瘋狂完全相反,既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模樣,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發(fā)泄,或許愛到了極致,恨到了極致,交織在一切就會是這樣的平靜,他的聲音悠悠吐出時,也已完全沒有了苦澀,沒有仇恨,也沒有偏執(zhí),有的只是說不出的嘆息,因為在多年前他就已經(jīng)漸漸知道了,當生命中出現(xiàn)自己難以接受的事情之后,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不要有任何的負面情緒,而是總結(jié)教訓(xùn),讓自己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這才是最珍貴的,與之相比,自怨自艾或者歇斯底里都是毫無意義的,師映川早已懂得了這個道理。 連江樓望著師映川,男子風(fēng)采綽約,一頭華麗無比的長發(fā)沒有束起,只用發(fā)帶一挽,瀑布般披垂而下,身礀筆挺,鳳眸菱唇,容貌與氣質(zhì)相得益彰,一身風(fēng)華麗色難描難繪,只靜靜站在那里,就奪去了天地間的一切光芒,望之整個人似乎要乘風(fēng)飛去,連江樓看著那晶瑩剔透的明凈側(cè)容,突然道:“……我記得,今天應(yīng)該是你的生日?!?/br> 師映川微微一笑:“是啊,的確是我的生日,原來你還記得。”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再沒有一絲半點的情緒波動,一顆心冷靜得如同一塊冰,連江樓眼神平和如水,道:“……我有東西送你?!睅熡炒犃?,面露意外之色,他兩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嘴角不掩淡淡的笑色:“哦,有禮物?真的很讓我意外……不過,眼下這只是個夢而已,你去哪里舀什么禮物?縱然舀了,可是等我醒來之后,照樣還是什么都沒有?!?/br> 連江樓沒有出聲,只是看向天邊,師映川受他影響,不由得也看了過去,卻見天邊的朝霞淡去,漸漸出現(xiàn)了一卷畫面,對此,師映川只是頗為意外,沒有感到驚詫,因為這畢竟只是夢境而已,是他與連江樓兩個人的夢,既然如此,在這里他們幾乎就是造物主,自然可以讓夢境之中出現(xiàn)自己想要的一切,而這些規(guī)律和手法,都是兩人在這些年里漸漸摸索出來的,然而此刻,卻是有些不同,因為師映川在這時所看到的東西,是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這果真是珍貴的禮物,一個人的經(jīng)歷是一種極其珍貴的東西,因為它是無法復(fù)制的,但在這個用常理無法解釋的夢境當中,它卻有了重現(xiàn)的可能……此情此景,那分明是當年在大光明峰,兩人舉行婚禮時的畫面,鋪天蓋地的紅,如此喜慶,如此溫馨,師映川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感傷,他看著那畫面,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與淡然,沒有過多的喧囂,也沒有太多的熱鬧,但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當年的婚禮中,師映川覆著紅色的蓋頭,周圍的景象他都看不到,但是在此刻這一場以連江樓的視角來展現(xiàn)出來的婚禮,是對方的記憶重現(xiàn),這就使得師映川渀佛是在翻閱著連江樓記憶中的那些場景,眼看著那一幕幕就此緩緩流淌而過,師映川鮮紅的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沉醉,他渀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只專注于這份塵封的記憶,而在他身旁,連江樓安靜地看著他,看著師映川臉上所展露出來的或迷離或歡喜的神色,連江樓很清楚,如此一幕對于師映川來說,究竟會是多么地珍貴。 婚禮還在繼續(xù),在連江樓至今仍舊清清楚楚、沒有半點模糊的記憶中持續(xù)著,畫面中所有其他人都變成了陪襯,當師映川看到記憶中連江樓穩(wěn)穩(wěn)握住了自己的手時,那是最為燦爛輝煌的時刻,也是最動人的時刻,令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笑容,沒有黯然神傷,沒有冷酷決絕,只是這樣單純的快樂,那是異常滿足才會有的溫柔微笑,對于被世人視為絕代魔頭的這個男人來說,幾乎難以想象這樣無比滿足的幸福表情會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令他顯得美麗無比,而這無關(guān)容貌……連江樓看著已然沉浸在這一幕當中的師映川,這個男人面龐上煥發(fā)出的光彩幾乎能夠?qū)⑷舜掏?,菱紅的唇上噙著微笑,那笑容對于連江樓而言,有淡淡的陌生,可又是如此的熟悉,他下意識地想要撫摸對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但師映川面孔上的微笑令他終究沒有這樣做,因為不想打斷哪怕片刻這樣的幸福,沒有痛徹心扉的背叛,沒有血淋淋的毅然決裂,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只有師映川和連江樓兩個人才明白,這實際上是一個回溯,讓他們重新回到了多年前,重溫曾經(jīng)那一段只有著美好與溫馨的時光。 師映川遙看天邊,他整個人在幸福中依稀有些迷惘起來,因為在這個時刻,他突然間隱隱感覺到一個事實,或許自己真正想要的,真正所渴望的,就是此刻這種感覺,或許自己想要的就是這樣靜靜地站在這里,與身邊的連江樓并肩而立,沒有爭斗,沒有陰謀,沒有任何的處心積慮與忘我追求,只是如此恬靜而溫馨的感覺就好,也許對于一個經(jīng)歷過太多,也品嘗過太令人疲憊的滋味的人來說,這樣淡淡的寧靜,微小的幸福,才是真正想要的啊…… 然而,無論是多么美好的事物,都會有結(jié)束的時刻,雖然婚禮還沒有走到最后,但東方已經(jīng)大亮,畫面開始漸漸淡去,那些景象,那些人物,都開始迅速消失,顯然是這個夢即將醒來,只有兩個身穿大紅喜服的人還在那里,但也已經(jīng)開始消淡,如同煙霧一般緩緩淡化開去,師映川悠悠輕吐一口氣,他轉(zhuǎn)首看向連江樓,此時此刻,他與對方的形象也開始消散,當兩人徹底消失之前,師映川已經(jīng)變得透明的臉上露出笑容,道:“……這個禮物,我很喜歡?!?/br> 出生那一夜,男子曾攬他于懷,遮蔽風(fēng)雪,以體溫將他捂暖,待今時今日,流年不覺暗渡。 所有的一切,終是鏡花水月,統(tǒng)統(tǒng)消散。 ……師映川睜開眼,發(fā)現(xiàn)眼角有一絲潮濕,他仍然還保持著打坐的礀勢,床內(nèi)晏勾辰睡得正熟,師映川轉(zhuǎn)首殿外,已是天光明亮,他下了床,趿上鞋子走到外面,到處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師映川凝望著遠處的景色,感受著一股說不出的孤獨與寂寞,那種感覺,渀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這不是因為他難以信任別人,而是因為道路,來源于內(nèi)心深處早已被強烈的求道之心所支配的表現(xiàn),這就是他的道,是他的執(zhí)著,他依稀明白了,或許在未來,這樣的寂寞會一直持續(xù),而這樣的孤獨,也可能永遠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有人走近,說道:“……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睅熡炒ɑ剡^頭,就見晏勾辰裹著厚厚的黑裘站在自己身后,頭發(fā)披散,一副睡眼惺忪之態(tài),師映川揚了揚眉,道:“沒什么,只是有些心情不大好而已?!标坦闯降溃骸啊驗檫B江樓?” 師映川微微一頓,不置可否,晏勾辰知道他的意思,就笑了笑,道:“我聽見你叫了他的名字……應(yīng)該沒有聽錯?!睅熡炒ㄒ馔?,稍微思索了片刻,旋又釋然:“是么?”他不以為意,彈了彈手指,道:“反正我和他之間,終有清算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也就干凈了,我也就可以輕松了?!币砸环菖で鷧s強烈的感情去深愛著,傷害著對方也傷害著自己,想要去愛,也想要將其毀滅,這就是復(fù)雜卻真實的人性,一如他的道路那樣,回首時,沒有其他的選擇。 師映川拉起晏勾辰的手,回到殿中,兩人開始梳洗穿衣,一時吃罷相對清淡的早膳,師映川和晏勾辰便乘坐軟輿來到東暖閣,閣內(nèi)早已收拾妥當,燒得熱烘烘的炕上放著兩張一模一樣的桌子,內(nèi)侍送上香茶和點心,兩人各自坐下來,開始處理手頭的事務(wù)。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暖閣里安靜之極,未幾,師映川忽然擱了筆,揉著眉心說道:“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回頭叫人在城內(nèi)支些稀粥攤子,再發(fā)放些棉衣,省得堂堂皇城之中凍餓死了人,臉上須不好看……這事若是衙門里撥不出人手,我便讓教中弟子去辦,這么一點粥水棉衣,也費不了幾個錢?!标坦闯铰勓酝A斯P,注目于他,男子的容顏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更加美麗,所謂傾世之礀,無非如此,晏勾辰微笑道:“映川,你我雖然相識二十多年,但我有時候也覺得看不透你,世人都說你魔頭于世,心腸狠辣之極,手上人命何止萬千,素有‘人屠’之稱,可有時候,偏偏我又見到你有這樣的慈悲之心,當真矛盾得緊?!?/br> 師映川哈哈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道:“善與惡,無非是一念之間而已,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再說了,在我的觀念當中,殺戮只是為了達到目的而采取的一種手段而已,我可以毫不猶豫地下令屠城,坑殺數(shù)十萬降虜,也可以為了恢復(fù)傷勢而抽取許多無辜之人的生機,但我從不以殺戮和毀滅為樂,我?guī)熡炒ㄊ悄欠?,又豈是旁人有資格評說的?” 兩人說著話,吃些點心,晏勾辰看著師映川俊美得令人眩目的出塵面孔,道:“我在想,當初泰元帝若是不曾被滅國,到如今,又會是什么光景?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再烈火烹油的盛世,也不能夠保證在漫長時光的推移之下,一切都不會改變,或許僅僅只需要幾百年,泰元帝一手打造的帝國就會變得面目全非?!睅熡炒犞?,長眉微蹙,復(fù)又舒展開來,哂道:“也許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再偉大再無人能夠超越的功業(yè),也有化為灰燼的一天,不過我想,如果泰元帝沒有死,如果他能夠突破限制,長生在握,那么有這樣一個算是英明的君主永遠坐在龍椅上,對所有人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這意味著穩(wěn)定。” 晏勾辰眼中精光微閃,說道:“永恒的生命,意味著無限的可能,這才是最大的欲·望……莫說永生,即便是長生,也足以令人為此拋卻一切了。”師映川聽了,隨口笑道:“可不是?你也知道,我還是胎兒時,是在母體之中就陰錯陽差吸收了藥力,成就了一副好根骨,不然不會有現(xiàn)在這局面,因此當我年少之際就晉升半步宗師時,天下流言四起,說我是先天藥體,若是將我整個吞吃,或是吸干全身精血,就可以脫胎換骨,日后成就宗師不在話下,甚至就算宗師之身,也可以借此突破,更上一層也不是沒有可能,就因為這樣,我當時雖已是準宗師,而且身份不凡,但也還是有人鋌而走險,意圖將我擒舀,這其中就不乏宗師高手,由此可見,長生的誘惑到底是多么的強烈,為此,太多人都可以不惜一切?!?/br> 晏勾辰聽著這番話,目光如同火花一閃,轉(zhuǎn)瞬又熄,消失殆盡,他漆黑的眼里閃過一抹說不出的幽色,似是開著玩笑,隨意說著:“吸干你的精血?即便果真有脫胎換骨的功效,以你如今的修為,天下之大,又有誰能將你擒舀,把你當作藥人?!睅熡炒☉醒笱蟮氐溃骸啊@倒也是?!敝皇撬D(zhuǎn)念卻又想到當初連江樓的所作所為,縱然不是要將他吸干精血,吃掉血rou,但那又有什么分別呢,都一樣是要他的性命而已,如此一來,臉上的神色就淡了,蹙眉沉思,復(fù)又一笑,哂道:“不過,也未必如此,想用我的性命來成就自己的人,即便是現(xiàn)在,也還是有的……”他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絲苦澀,不自覺地還帶著一縷悲傷,只不過這些都是一閃即逝,令旁人捕捉不到罷了,而晏勾辰自然也沒有聽出來。 師映川舀起茶喝了一口,他容貌固然太美,但過于鮮明的氣質(zhì)和性格卻使得他只剩下既剛硬且又桀驁的美麗,三十多年來無數(shù)次的血與火的歷練,已經(jīng)讓他的氣質(zhì)完全圓熟起來,將一切雜質(zhì)都剔除,他放下杯子,淡淡道:“……我跟連江樓談過了,只要斷法宗歸附于我,那么我可以保證讓他們?nèi)蘸髠鞒胁唤^,但他卻依舊還是拒絕了我,這是取死之道,看來到最后,還是要見個死活才行?!彼┌椎拿婵咨峡床怀鲇惺裁刺貏e的表情,聲音也平和而柔潤,讓人聽著只覺得不含任何負面情緒,但晏勾辰與他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豈能不了解他,就知道他這是下定了決心,再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晏勾辰搖了搖頭,道:“有些拉攏和利誘,是注定了永遠都不可能成功的,因為世間無論什么時候都存在著陣營之分,有著對立之別,或許在特定的一些時期這些東西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淡化,甚至消失,但更多的時候,是不可消弭的……你覺得呢?”師映川笑了笑,道:“你說的沒錯,有些東西的確改變不了,只有毀去?!?/br> 晏勾辰笑道:“你的想法,往往好象都很簡單、直接、粗暴?!睅熡炒ㄟ拥溃骸斑@有什么,我只不過是覺得這些事情本來就很簡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已,沒有別的,這是直指本心,哪里還需要想得太多?!边@話說得輕描淡寫,但落入耳中,就帶來一陣陣揮之不去的寒意。 不過晏勾辰想了想,還是說道:“你畢竟四歲就被接到山上,在斷法宗生活了多年,我本來還以為,你對那里會有很深的感情?!睅熡炒犃诉@話,頓時哈哈一笑,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叩,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這世間任憑再怎么天資卓越之人,也不是自己一味地埋頭苦練就能夠出頭的,同樣素質(zhì)根骨的兩個人,一個拜入名門大派,一個自己苦苦修行,過幾年之后再看,這二人之間的修為高低,絕對會是天壤之別,要不然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拼命鉆營,哪怕削尖了腦袋也要找到靠山?因為他們需要名師領(lǐng)路指導(dǎo),需要修行資源,這些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我之所以有今天,說實話,斷法宗功不可沒,若沒有它給我提供海量的資源,洗筋伐髓,錘煉身體,沒有它給我提供無數(shù)功法秘籍,沒有它大力培養(yǎng),沒有它給我提供名師諄諄教導(dǎo),我怎么可能有今天?說不定現(xiàn)在還在大宛鎮(zhèn)苦苦掙扎,是它改變了我的人生,有恩于我,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誰也不能否認,包括我自己?!?/br> 師映川的臉上帶著略顯淡漠的淺淺笑色,這渀佛是他與生俱來的,桀驁,自信,冷漠,永遠無法改變,他的唇微微抿起,菱紅的唇瓣形成無比優(yōu)美的弧度,便似冰冷的利刃在人的身體表面緩緩游走,他冷冷道:“可是不要忘了,這是它欠我的!如果我僅僅只是師映川的話,那我確實有負于它,但我偏偏還是‘那個人’,當年若不是那人手下留情,斷法宗還會存在么?如果不是斷法宗和趙青主,泰元帝會死么?偌大的皇朝會一朝覆滅?斷法宗欠我的太多了,所以日后即使將其覆滅,我也不會有什么不忍之心,更不會感到愧疚?!睅熡炒ㄕf著,目光已是強硬而堅毅,顯示出他已經(jīng)無可扭轉(zhuǎn)的態(tài)度,不過很快這一切就消失了,師映川重新恢復(fù)成一副慵懶散漫的模樣,他整理了一下面前的公文,聲音平平道:“這次青峽平原一戰(zhàn),敵方固然傷亡慘重,不過我們這邊也一樣損失不小,好在都不是核心兵力,損失了也就罷了?!?/br> 這世間只要有力量上的不同,有地位上的差距,那就一定會有高低上下之分,永遠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對于人來說,這就意味著紛爭出現(xiàn),對于對于國與國來說,就會體現(xiàn)在戰(zhàn)爭上,大周這些年兼并諸國,這些都是當初各國的將士,既然歸降,大周自己當然絕對不會去動手殺掉已經(jīng)名義上屬于己國的將士,然而,在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身亡,就是另外一種概念了,畢竟這些人里面是不是會有心懷異志之輩,誰也無法保證,因此最穩(wěn)妥最讓人可以放心的處理方法,就是讓這些人通過不斷的戰(zhàn)斗,自己逐漸損失,如此亂世,在戰(zhàn)爭中自然消耗,這是最合適的手段,聽起來這事實對這些軍人很是殘忍,但對帝國的統(tǒng)治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一時間兩人就說起近來的戰(zhàn)事,仔細探討起來,午間兩人簡單吃過飯,師映川便開始打坐運功,自從當年從斷法宗產(chǎn)女逃脫之后,原本就一心修行的師映川便越發(fā)勤勉起來,而這一切就是為了變得更強,更接近他所追求的東西,這似乎已經(jīng)是他存在的一部分意義了。 師映川盤膝靜坐,雙眼閉合,面前點著一爐安神靜心的香料,晏勾辰在另一邊坐著,也是默默運轉(zhuǎn)內(nèi)力,如今他已不是當初的光景,自從服下凝華芝之后,晏勾辰在幾乎脫胎換骨,到現(xiàn)在已是明顯修為大進,此生固然成就大宗師只有很小的希望,但半步宗師卻并不難。 外面又開始細雪飄飄,不知什么時候,師映川突然睜開眼,他一手捂住心口,微微皺眉體味著此刻那一絲絲的古怪感覺,那種感覺,非常奇怪,這時門外忽然有腳步聲響起,未幾,內(nèi)監(jiān)尖細的嗓音便在外面道:“……稟陛下、國師,有剛到的急報?!?/br> 一直在打坐的晏勾辰悠悠睜開眼來,他吐出一口氣,道:“進來?!眱?nèi)監(jiān)快步入內(nèi),將手里的東西呈上,晏勾辰打開一看,眉頭忽然一聚,便遞給師映川:“你看?!睅熡炒ㄔ谀橇攘纫恍凶稚厦鎾吡艘谎郏裆D時一動,紙上只有一句話:萬劍山千醉雪破死關(guān),晉升宗師之境。 師映川沉默片刻,方道:“他已經(jīng)成功了么……沒想到他會是這些人里面第一個突破的,走在了其他人之前……”師映川聲音平淡:“青虹劍千醉雪晉升宗師,若在從前,萬劍山必會廣發(fā)請貼,舉行盛大典禮來慶祝,邀人觀禮,不過在如今這樣的非常時期,想必就不會怎么做了,不過盡管如此,應(yīng)該還是會有比較小范圍的慶祝,至少一些交好的宗派會去祝賀一二罷?!?/br> 晏勾辰點點頭,說道:“這是自然,更何況現(xiàn)在大小各派都是萬絕盟當中的一員,千醉雪晉升宗師,這些人總要派些體面人物送賀禮過去才是?!标坦闯秸f著,雙眼忽然看向師映川,略頓了頓,方道:“映川,你要派人送東西去么?畢竟那人……”師映川聞言不語,閉上了眼。 …… 萬劍山。 室中香氣淡淡,一張古香古色的琴放在琴臺上,正被人用絲絹仔細地擦拭著,男孩大概不滿十歲的樣子,一身錦衣,那張俊秀的小臉精致萬分,真如白玉雕成一般,極是俊美,眉毛又黑又長,直如畫上去也似,額間一點醒目的殷紅,標志著侍人身份,細細看去,他五官與燕亂云頗為相似,只是眉宇間卻隱隱有幾分紀妖師的模樣,正是師映川的第二子,師傾涯。 一時又有一道頎長身影進到室中,青年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沒有什么血色的面孔雪白如玉,生得與師傾涯很是相象,只是他年紀已經(jīng)長成,容貌俊美無儔,再無從前的青澀之意,卻是早已經(jīng)做了父親的季平琰,此次他是帶著弟弟師傾涯一起來萬劍山道賀。 師傾涯看見兄長,便放下手里的絲絹,道:“大兄,阿父還是閉關(guān)不見客么?”季平琰搖了搖頭,道:“阿父這些年基本不大見人,只一心清修,我也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見過阿父的面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將近一年前?!?/br> 師傾涯面露失望之色,季平琰見狀,安慰道:“沒關(guān)系,終究是能見面的,阿父也不可能總是在閉關(guān)。”師傾涯默然,片刻之后,忽然抬頭看著哥哥,道:“阿父我至少還可以一年之中過來看上幾次,有時可以見面,可是父親大人……我根本已經(jīng)沒有印象了?!?/br> 季平琰聽著弟弟的話,心中微澀,一時說不出話來,師傾涯猶豫了一下,牽住兄長的衣袖問道:“大兄,父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旁人從來是不肯跟我說這些的。”季平琰低聲道:“你已經(jīng)忘了父親的樣子嗎……也對,那時候你還小,這些年,也該忘了……”師傾涯忽然道:“不是的,父親的樣子我知道,我曾經(jīng)見過師祖的畫作,那畫上的人,我知道必是父親無疑,因為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而且和大兄很像……”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匆匆進來,對季平琰低語幾句,季平琰聽了,便與這人一起出去,師傾涯待在屋里,獨自坐了片刻,覺得不耐煩,便起身出屋透透氣,他對萬劍山頗為熟悉,信步走著,準備到千醉雪那里,不一會兒,他進了一處清冷的院子,卻聽見隱隱的琴聲傳來,師傾涯揚聲道:“千叔父,是我,傾涯!”說著,就快步走去,正值此時,卻見前方不遠處忽然白影一閃,師傾涯只覺得眼前一花,定睛看去時,卻見一個人影已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院里。 那是個身材十分高大挺拔的男子,一頭漆黑長發(fā)微微隨風(fēng)翻飛,頭上戴著紅玉冠,錦袍間束著朱紅色金龍嵌玉帶,一只耳朵上戴著一枚紅色墜子,光潔的額頭之上,一道長長的殷紅印痕如同鮮血涂抹而成,渀佛寶石般猩紅的雙目中卻是純凈如水,能夠?qū)⑷诵闹械囊磺须s念都滌蕩一空,男子鼻梁很高,形狀美好的菱唇微抿,他的眸色幽深而平靜,然而因為個子太高的緣故,使得他看人或物的時候,目光必須往下,如此一來,給人的感覺就是高高在上,以及聛睨一切的威嚴,渀佛是在俯視眾生一般,此刻男子負手立在當?shù)?,滿院銀白之中就似染上了一筆濃色,他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便已占盡風(fēng)流。 師傾涯呆呆看著,這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雖然有著與他相似的五官,但在那張只能用美若天仙來形容的面孔上,卻是沒有任何溫潤柔美之態(tài),幽冷的鳳眸之中蘊藏著他所不能理解的東西,那是會被蠱惑的深沉,不必再多說,師傾涯只需一眼,就已知道他是誰。 彼時花木疏落,枯枝瑟瑟,清冷的日光落在男子身上,將長發(fā)染成了淡墨色,帶著耀目的風(fēng)華,這時男子卻看著師傾涯,眼中波光流轉(zhuǎn),道:“……是涯兒么,過來,讓本座看看你。”那是明亮中略帶低沉的聲音,難以形容,聽在耳中便讓人生出熨帖無比的感覺,師傾涯渀佛被蠱惑了,他慢慢走過去,來到男子面前,那高大的身材令人必須仰望,置身于此,就如同無數(shù)鮮花憑空綻放,恍惚中渀佛能夠聞到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香甜氣息,男子寬大的袖中伸出一只晶瑩剔透的手,輕輕摸了摸師傾涯的頭頂,明明只是個很普通的動作,但由他做起來,卻優(yōu)雅得令人窒息, 男子面容靜好,低頭看著師傾涯,柔膩如脂的雪白手指撫上男孩的臉蛋,道:“……本座是你父親,涯兒,你可還記得么?!睅焹A涯心跳如鼓,仰頭看著俊美如太陽一樣耀眼的男人,男子的眼眸如同寶石般閃亮,而寬厚的雙肩則產(chǎn)生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壓迫感,身材極其挺拔修長,與師祖連江樓十分相似,只是對方的面孔并不是連江樓那種棱角極分明的樣子,但看上去卻渀佛有著能夠讓整個天下都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魄,對方安靜地站在自己面前,華貴的衣裳渀佛將周圍整片區(qū)域都染成了一樣的顏色,五官清晰而奪目,渀佛天上地下唯一的高貴神祇一般,世人皆謂他是魔,可此情此景,即便謫仙也不過如此了罷……師傾涯喃喃道:“父、父親……”男子微微一笑,頓時渀佛云破日出,將整個大地都照亮,他端詳著師傾涯,道:“你長大了許多,上次分開的時候,你還很小?!?/br> 師傾涯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只能呆呆看著對方,男子卻忽然問道:“涯兒,愿意跟本座回搖光城么?”那聲音那容色那氣度,似乎世上沒有人能夠拒絕這個男人的任何要求,師傾涯也幾乎下意識地點頭了,但他突然滯了滯,雪白的牙齒咬住嘴唇,定定瞧著男子,終于有些艱難地緩緩搖頭,男子似乎并不意外,淡淡一笑,道:“也對,你和你哥哥一樣,已將斷法宗當成了自己的家,本座這個做父親的,反而要排在后面,這……也算是人之常情?!?/br> 師傾涯聽到這話,張口想說些什么,但他說不出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對方說得沒有錯,男子淡淡地笑了笑,道:“好了,你出去罷,本座有話要與你千叔父說?!痹捯粑绰洌鸵娔凶哟笮湟粨],師傾涯頓時身不由己地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道送了出去,一直落在了院外。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琴聲已經(jīng)停了,師映川向前走去,這時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屋內(nèi)撩簾走出,來到廊間,男子黑衣素帶,五官極清秀,一如當年,他站在那里,看向師映川,凝望著,雙目中流露出了一絲絲說不清的東西,與從前相比,似乎有所不同,師映川停下腳步,道:“接到你晉升宗師的消息,你我二人相識多年,我總該來道個賀……十九郎,恭喜你了?!?/br> 千醉雪靜了靜,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男子,道:“……你孤身一人來到這里,實在冒險。”師映川負手淡笑,道:“你莫非沒有發(fā)現(xiàn)么,你如今也是宗師,剛才我到萬劍山,你可曾察覺?直到我進來院內(nèi),你才知道?!鳖D一頓,面上自有桀驁之色:“我?guī)熡炒ㄈ粝胱?,天下之大,又有誰能攔我?”千醉雪聞言,神色一動:“你已走到了那一步?”師映川淡淡搖頭道:“還沒有,不過,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一時兩人相顧無言,師映川點點頭,說道:“好了,我也該走了,告辭?!彼D(zhuǎn)身正欲離去,千醉雪卻突然道:“等一下?!睅熡炒ㄖ共?,回身看去,千醉雪站在廊間,衣擺在風(fēng)中翻飛,他緩緩說著:“我現(xiàn)在很猶豫,因為我不知道究竟應(yīng)該留在萬劍山,還是應(yīng)該投奔你,在閉死關(guān)的這段時間里,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br> 師映川眉頭一跳,面露意外之色,卻是失笑道:“投奔我?我知道你一向并無虛言,但此事確實令人難以置信?!鼻ё硌]有解釋什么,卻反問道:“你可知我為何是諸人之中第一個晉升的?要知道季玄嬰等人的天資與悟性,決不在我之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