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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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太沉重了些,兩人便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繼續(xù)聊些家常,不過左優(yōu)曇在隨意扯了幾句話之后,到底還是猶豫了一下,提起自己想說的事情,他認真看了一眼師映川的表情,這才道:“二公子……”剛說了三個字,師映川卻已打斷他的話,目光冷然:“如果你是打算替他求情的話,還是免了?!弊髢?yōu)曇默然,后來就嘆息道:“畢竟那是他生父?!睅熡炒嫔缢?,淡淡道:“他的性子,是該磨一磨了,至少知道什么應(yīng)該做,什么不可以。” 左優(yōu)曇猶豫了一下:“不擔心他會怨你?”師映川無所謂地拈起一枚果子,淡淡道:“我這一生,愛我,恨我,怨我的人很多很多,不差他一個?!蔽涞佬扌校罡镜木褪莚ou身與精神上的高度統(tǒng)一,如果僅僅只是具備強悍的身體,卻沒有足夠相匹配的強大堅定心靈,那么就注定了無法真正做到勇往直前,未來必定有限,以師映川如今道心之堅,縱然是至親,也不能夠動搖他的內(nèi)心想法,也因此導(dǎo)致在這條路上,他注定了最終會走向孤獨。 左優(yōu)曇拿起茶杯,嘆道:“其實直到現(xiàn)在我還很難相信,季玄嬰從前竟會是害你之人。”師映川聽了,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仿佛是回憶起了某些深埋在記憶當中的東西,不堪回首的往事聚于心頭,令他微微皺起了精致的眉頭,面上閃過一絲憎恨之色,但是很快他就恢復(fù)如常,微微垂目,神色很是淡漠,道:“當初是我棋差一著,高手過招,講究的是一擊必殺,溫沉陽平日里從未露出端倪,結(jié)果后來卻是毫無預(yù)兆地就來一招石破天驚,助趙青主成事,他隱藏得如此之深,我輸?shù)貌辉??!?/br> 左優(yōu)曇聽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迎向師映川的目光,道:“那么,為什么還留他在身邊?你大可以廢去他的修為,將他囚禁在某個地方,衣食照顧周到,讓他在日復(fù)一日的死寂生活中慢慢走向死亡,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完全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這種做法也不會讓平琰和傾涯埋怨你,何樂而不為。”他頓了一下,語氣中不無擔憂與凝重:“我怕你是在玩火?!?/br> 聽了這話,師映川垂目而笑,眼里卻沒有笑意,他兩手交抄以一個放松的姿勢放在石桌上,淡淡道:“也許是因為我需要一個時刻讓我警惕和自省的人罷,有他在,只要看到他,我就會經(jīng)常想到曾經(jīng)他對我做的一切,我就不會松懈自己,會時刻保持對任何人的戒備與不信任,他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我的不足。”師映川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雖是淡然,但字里行間卻隱隱透出鏗鏘有力,令人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那種一往無前的強大信心,這時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眼中有精光乍現(xiàn):“知道么,優(yōu)曇,這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不是危險,而是安寧與和平,有一種殺人利器往往殺人不見血,那就是安逸的生活,它會在不知不覺間消磨人的意志,所以,我永遠都會讓自己處于警惕狀態(tài)?!?/br> 左優(yōu)曇沉默了一時,就道:“你這樣恨他……當然,你這樣也是對的,可是我卻還是想起當年我們還在斷法宗的那些時光,那時你成親不久,幾位伴侶之中最愛護的就是他,當時的寶相龍樹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都是嫉妒你對他的好,到現(xiàn)在,這一切卻都已經(jīng)消失在歲月中,真像一場夢?!睅熡炒o靜聽著,就笑了笑,神色平淡道:“恨?不錯,現(xiàn)在的我,的確是有怨恨的,不過這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我長久以來都在拼命向前走,探索生命的終極,我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話,我也一定早已與此時不同,想必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更多的東西,那時的我,就算從前還有什么恨的低級情緒,到后來大概也早已抹殺掉了?!?/br> 說完,師映川伸手將涼了的茶推到左優(yōu)曇面前,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優(yōu)曇,你如今已是年過四十,卻還沒有成家,不僅僅是你,寶相,十九郎,梳碧等等,你們這些人認識我,跟著我,我心里都清楚,曾經(jīng)我也為自己的多情而自責(zé)過,我知道無論自己做得多么好,對你們多么盡量周到,但無形之中仍然勢必對你們每一個人都造成傷害,并且這種傷害是永遠也抹不去的。” 如此溫柔懇切的話語,左優(yōu)曇聽了,就微微一怔,既而目光就有些復(fù)雜地望著面色平靜的師映川,這樣彼此精神上的共鳴與認同,對他而言是一種巨大到難以承受的幸福和喜悅,忽然之間他又微笑起來,道:“爺說的什么話,這樣的事情,我想其他人和我一樣,都是愿意的,既然選擇了接受,那就不會后悔?!彼D一頓,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輕輕放下:“其實沒有人會心甘情愿地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我也一樣,正常來說的話,總是會試圖去把對方搶過來,讓他完全屬于自己,這種想法是非常正常的,沒有錯,甚至我在很多年前也曾經(jīng)這么想過,但是后來我漸漸明白了,這其實沒有用,因為你看不上的人,沒有資格做我的敵人,而你喜歡的,我想從他們手里搶也沒有用,不僅僅是我,包括十九郎他們,也都是這個道理……人生苦短,在有限的時間里盡情享受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光,這其實也很好,如果總想著必須得到一切,到最后往往會失去已經(jīng)擁有的,這是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的道理,那其中的得與失,其實并不是由你我來判斷?!?/br> 是的,有些時候有些東西來了,那就只能身不由己,哪怕明明知道那是個火坑,也還是要閉眼往下跳,那就是身不由己,就是無法控制,就是割舍不下,情與愛,是涓涓細流,于無聲處展現(xiàn)力量,也許千言萬語都難以訴盡心中感慨,但也許就是一句話,亦能道盡其中婉轉(zhuǎn):縱被無情棄,不能休。 說這話時的左優(yōu)曇,臉上有著淡淡笑容,他笑得很美,與容顏無關(guān),那眉宇間的一抹溫柔,更是將那笑容勾勒得越發(fā)璀璨,因為他很清楚,未來的路,雖然不知道究竟會怎樣,也許是輝煌,也許是平淡,也可能會有崎嶇,不過,無論將來演變成什么樣子,都沒有關(guān)系,因為會有這個人抓住自己的手,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會放開自己的手,會帶著自己一路同行,雖然以自己的壽命不可能一直陪伴對方,但至少在自己走到盡頭的時候,這個人還在身邊,所以就算是再漫長坎坷的道路,自己也一定不會迷失,這已經(jīng)很好了,不是么。 左優(yōu)曇這樣想著,就含笑握住了師映川放在桌上的手,原來這就是情的滋味,苦澀,痛苦,糾結(jié),但品嘗與回味的時候偏偏又有著讓人無法抗拒也無力抗拒的甘甜,他笑著道:“有的人天生就是光芒萬丈,讓人明明知道有可能是萬劫不復(fù),卻還是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們會這樣選擇,這只不過是因為真的在乎,所以才會這樣做,這種事不存在誰吃虧誰委屈,難道不是么……如果沒有認識你,那才會是我這輩子最為后悔的事情?!睕]等師映川開口,左優(yōu)曇卻是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微微晃了晃,目光清亮,繼續(xù)說道:“寶相龍樹,千醉雪,季玄嬰,晏勾辰,曾經(jīng)的他們哪一個不是眼高于頂?shù)娜宋铮退闶俏易髢?yōu)曇,雖然不及他們,但也自認為很是驕傲矯情,看不上別人,但是這些人,卻寧可與其他人分享,委屈原本不必委屈的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選擇,因為高嶺之上只開一朵雪蓮,所以世間縱有萬紫千紅,但我們這樣的人,只肯摘這獨一無二的一朵。” 其實還有一句話左優(yōu)曇沒有說,那就是,既然選擇了一份注定永遠不完整的感情,那就只能讓它一直不完整下去,無論選擇的結(jié)果如何,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師映川笑了笑,嘴角微微彎起一點弧度,他不會真的道歉,因為那根本沒有必要,因為他沒有強迫誰,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并要為此負責(zé),因為所謂的道歉這些人也不需要,他們需要的,師映川已經(jīng)給了,至于給不了的,那也沒有辦法,既然大家都不是凡夫俗子,那就不必去過那種凡夫俗子所選擇的相處與占有方式,畢竟都是成年人,都應(yīng)該很清醒地知道要怎么樣去掌握自己的命運,無論日后結(jié)果如何,都怪不了別人,必須學(xué)著去瀟灑空明,不過,自己真的是對面前這人有著感情,那不是濃烈到死去活來的愛,這個人也不是能讓自己魂牽夢繞的人,不過,人的感情原本就太過復(fù)雜,又有誰能真正說得清楚呢,縱然千秋百歲,縱然一朝一夕,明白多少也就活過多少,人生也無非就是如此。 這個話題也不適合再繼續(xù),師映川就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提起一些輕松的事情,慢慢的氣氛也就恢復(fù)過來,當與左優(yōu)曇在一起度過一個時辰的輕松時光之后,師映川回到寢宮,開始處理一些事務(wù),一時看完了一堆需要及時批閱的公文之后,師映川洗了手,然后便命人去召千穆過來,未幾,少年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然后走了進來。 此時千穆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畢竟無論是誰在面對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時,都不太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尤其當對方的人生經(jīng)歷過程中被太多的血色所浸染,是踩著累累白骨才成就了今日的一切時,這種感覺更是被無限放大,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那是以無數(shù)的積累作為前提,狠毒,血腥,乃至可怖得讓人害怕,可怖到讓人不敢輕易想起,甚至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就會不自覺地感到顫栗,千穆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少年,即使他的驕傲讓他還不至于恐懼顫抖,但至少敬畏還是必然存在的,而這只是本能所動,并不是恥辱。 室內(nèi)光線明亮,淡金色的陽光使得這個原本布置雅致的地方憑空多了些富麗堂皇之感,絕色如仙的少年站在花架前,正用剪刀仔細修剪著一盆說不出名字的植物,見了千穆進來,對方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只淡淡向這邊掃了一眼,那雙赤色如血的眼睛就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雖然并非故意,但千穆還是感覺到在被那視線掠過身體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被刺痛的錯覺,尤其是那眼神,如此幽深冷漠,仿佛云端上的神祗,深紅的瞳子里沒有什么情緒,整個人高貴,漠然,睥睨,不過作為萬劍山這一代出類拔萃的弟子,千穆的定力與養(yǎng)氣工夫終究不是一般人能比,當下他穩(wěn)住心神,行禮道:“……千穆參見帝君?!?/br> 師映川依舊手上不停,小巧鋒利的剪刀在他潔白如玉的手中被運用得靈活以極,他一邊修剪著在他看來比較多余的枝葉,一邊說道:“傾涯那里,你可以多去看看他?!?/br> 這開門見山得根本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讓還過于年輕的千穆有些措手不及,在來到這里之前,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但仍然沒有想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一開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師映川這時放下剪刀,拿起旁邊一塊雪白的濕帕擦了擦手,然后走到一張精美又不失厚重的方榻前,脫了鞋坐上去,右胳膊隨意搭在身旁一張小幾上,微斜著身體擺出一個舒適的姿勢,其他人這樣做必然會給人憊懶的感覺,但放在他身上,卻讓人腦海中只有一個印象:虎踞龍盤。 “你很喜歡二郎?”師映川自顧自地拿起小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纖白的手指扶在杯沿上,也不看千穆,表情淡淡如水,千穆滯了一下,但還是立刻道:“……是,我很喜歡傾涯。”話剛說完,就見師映川抬起眼來,面容森冷,目光銳利,看向這里,剎那間,從慵懶自若地坐在那里到此刻整個人仿佛出鞘神兵般鋒利凜冽,在這么一眨眼的工夫,令人本能地連呼吸都屏住,也就是這一刻,千穆才真正地意識到世間最強者究竟意味著什么,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是非常優(yōu)秀的,但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僅僅一個眼神而已,自己就已感受到了來自于對方的那股力量,普通人在這樣并非刻意的眼神下,必然當場身亡,饒是千穆修為已是頗為高明,胸口也如同被大石擂中一般,微微悶疼起來,但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住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用力說道:“……是,我很喜歡傾涯,希望以后可以做他的伴侶?!?/br>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少年的眼睛很明亮,神情也很端正嚴肅,師映川沒出聲,看著千穆與千醉雪有些相似的臉,這伯侄二人容貌有幾分像,但性情卻是完全不同,對于這個少年,他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厭惡,就當作一個普通的存在而已,僅僅是因為千醉雪的緣故并且?guī)焹A涯也與其結(jié)交,這才有些注意,此時他微微瞇起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在同輩中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心中已有幾分計較,他啜了一口溫度適宜的茶水,輕描淡寫地道:“你與傾涯交好,這無所謂,只要并非別有用心,也就罷了……本座打拼多年,到如今已無須以婚姻方式與任何勢力任何人聯(lián)合,所以子女的私人問題最重要的就是看對方的個人素質(zhì)如何,你的資質(zhì)心性都還可以,本座不會阻攔你與傾涯之間的事情,但憑你們自己行事,不過,若是你私心打算利用他,以達到某些目的,那么本座也不會坐視不理?!?/br> 說到這里,師映川抬起手,止住了想要辯解并證明自己的千穆,道:“好了,不必急著說什么,總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過如今傾涯他在閉門思過,你可以多去看他,開解一二?!鼻侣勓裕壑蓄D時露出一絲喜色,知道師映川并沒有真的厭棄這個兒子,但就在這時,卻見師映川雪白的手指叩了叩茶杯的杯口,突然問道:“……你可恨我?” 千穆頓時全身一震,他猛地繃緊了身軀,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那個問出這句話的人,此間的氣氛也瞬間就變得極其壓抑,仿佛空氣都被凍得凝固住了,然而師映川卻仿佛毫無反應(yīng)一般,只道:“當初乾國覆滅,你父母自盡殉國,宗室不存,只有你被趕到的十九郎救出,帶回萬劍山,當時你雖然還年幼,但也記事了,莫非你心中就不恨?” 師映川一字一句都說得平淡,沒有任何殺氣,沒有任何威脅,但千穆卻是有一種直覺,若是自己的回答不能讓對方認同,那么今天自己就有可能走不出這里,哪怕是伯父千醉雪也救不了自己,千穆心中有瞬間的紊亂,但他終究不是普通少年,悚然一驚之后,很快就定下心來,他的臉色雖然略顯蒼白,可還是鎮(zhèn)定,沉聲說道:“當初群雄逐鹿,天下大亂,多少國家大族朝不保夕,多少宗派世家陸續(xù)覆滅,這是戰(zhàn)之罪,若是千穆父母親人被仇家殺害,這是私仇,千穆就算拼盡全力也要報仇雪恨,但戰(zhàn)爭之中家國凋零,這是無可奈何,千穆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現(xiàn)實。”少年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道:“況且千穆不是那等是非不明之人,當年覆滅乾國的,乃是大周晏氏。” 師映川微微抬眉,看著少年,目光有若實質(zhì),一經(jīng)接觸,就讓人生出一種幾乎要被刺傷的感覺,但千穆卻沒有躲避這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反而主動迎上對方的視線,片刻,師映川忽地一哂,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很識時務(wù)?!?/br> 與此同時,千穆的心臟猛地一穩(wěn)又一松,隨即冷汗就已經(jīng)霎時濕透了后背,師映川雖然在笑,也笑得極美,但那笑容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千穆覺得有暖意,因為那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里并沒有半點笑意,這不但大大影響了笑容的質(zhì)量,甚至給人一絲隱含著淡淡殘忍的錯覺,好在這時師映川已擺了擺手,道:“行了,退下罷?!鼻骂D時微松了一口氣,躬身行禮,正欲離開時,師映川卻輕輕冷哼一聲,拂袖而起,他走到千穆身邊,淡淡道:“本座平生最恨的就是以情欺人,若是正面刀來劍往,或者暗地里陰謀布局,這些都隨便,輸了也只能怪自己無能,但若是有人故意以情愛將本座重要之人俘虜,利用他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對他造成傷害,本座必然會不擇手段,保證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師映川說著,一只雪白的纖手輕輕拍了拍千穆的肩膀,面色平靜如水,這時的他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而只是一個關(guān)心兒子的父親:“如果你能讓那孩子傾心于你,對你死心塌地,那是你的本事,沒人會管,你也可以由此得到很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別玩什么手段,更別傷害他,否則,你會知道一個父親的憤怒究竟會是多么可怕,這種怒火,你承受不起,萬劍山也承受不起,包括那些舊乾國遺民,更是承受不起?!?/br> 如此云淡風(fēng)輕理所當然地要求,不需要任何道理可言,只因為我有這個能力,所以你必須遵從,也只能遵從。 言及此處,師映川神色稍稍嚴厲了幾分,不過等到說完,他就示意千穆可以走了,而他也再沒有說什么,真正的強者,并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語來威脅恐嚇別人。 等到千穆滿心復(fù)雜地走后,不遠處的帷幕后面,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容顏清秀,肌膚是健康的蜜色,卻是千醉雪,事實上在師映川派人去召千穆之后,千醉雪便恰好來到了這里,與師映川商議一些事情,以他的修為,雖然同處一室,千穆也仍然不曾察覺。 師映川沒有對千醉雪說什么,只是拿出一粒散發(fā)著隱隱清香的丹丸來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寶相龍樹面前,將足以保證尸傀rou身一切需要的丹丸喂進對方嘴里,千醉雪也走了過來,看著師映川從袖里摸出一把象牙小梳,替目光空洞的寶相龍樹慢慢地抿緊微松的鬢角,道:“……你似乎對千穆有意見?!睅熡炒ú⒉怀鲅苑裾J這一點,他目光輕柔地落在寶相龍樹的白發(fā)上,淡淡說道:“你這個侄兒,資質(zhì),相貌,才學(xué),都不是他那個父親能比,勉強也還配得了傾涯,其實就算他各方面都是平平,只是個凡庸之人,但只要傾涯喜歡,我也不是很在意,隨便他們就是了,但我總覺得,你這侄子說不上哪些地方,似乎有點像一個人。” 千醉雪的眉毛微微皺起:“像誰?”師映川抬頭看了他一眼,唇中慢慢吐出個三字:“……趙青主?!币娗ё硌┟嫔D時微變,便搖了搖頭道:“當然,他看起來與那人并沒有相似之處,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有這種感覺……所以,我心里本能地對他有些排斥?!鼻ё硌┥焓謸嵘蠋熡炒ǖ哪?,溫聲道:“你想的太多了,不覺得你自己現(xiàn)在變得多疑了么,也許是壓力太大的緣故?!睅熡炒ㄎ㈤]上眼,任千醉雪摩挲著自己的臉頰:“也許是罷。” 晚間在皇皇碧鳥那里吃過飯,師映川便返回自己宮中,他現(xiàn)在的生活很簡單,除了練功與處理公務(wù)之外,只剩下很少的一點時間,所以他往往會選擇與最讓他放松的皇皇碧鳥在一起,雖然只是聊天吃飯而已,但也還是讓人不自覺地松弛下來,在這里,沒有勾心斗角,沒有防備警惕,只有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照顧他的女人,這樣的氛圍,沒有人能夠拒絕。 此時黑暗大地上,無數(shù)淡黃溫暖的燈光如同點點繁星,云霄城到處燈火如晝,帝宮范圍內(nèi)亦是光明點點,不斷有燈光亮起,看起來寧靜而安詳,而師映川所在的殿內(nèi),燈光并不是很明亮,僅夠?qū)⒄彰?,師映川盤膝坐著,靜靜打坐,一扇屏風(fēng)后,連江樓正在沐浴,他的體型十分高大健美,身體表面是極具男性魅力的漂亮肌rou,那并不粗獷的線條給人的感覺偏偏卻是無比剛硬,尤其是沒在水下的那整齊對半排列的均勻腹肌,足以吸引任何女人的目光,他的整個身軀并非具有那種爆炸性的夸張肌rou,反而更像是用鐵汁經(jīng)過嚴格計算而精心澆鑄出來的完美男體,真正的雄性之美,不過此時這具身體上所呈現(xiàn)出的密密麻麻的紅色印痕,以及少許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卻令這具健碩的身軀隱隱透出一分情`色的味道,讓這個英俊的男人看上去顯得無比性感動人。 連江樓跨出浴桶,拿起一條柔軟的毛巾慢慢擦拭著身體,正當他準備取衣物穿上時,一只不涼不熱的柔軟小手已無聲地放在了他的身上,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透著幾分慵懶的聲音:“……洗得很滑。”連江樓放下手里的衣物,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穿什么,因為身后那個人的這種表現(xiàn),證明自己馬上就要經(jīng)歷一場也許歡快也許痛苦的*,至于究竟是歡快還是痛苦,這要取決于對方的心情,這時卻聽身后的人輕聲道:“看了這么多年,也還是覺得你的身體真漂亮,摸起來很舒服……”與此同時,那一雙柔軟溫膩的手已在連江樓的腰部緩緩撫摩起來,并充滿挑逗性地逐漸游移到結(jié)實的腹部,綿軟無骨的手掌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沒有絲毫瑕疵,對此,連江樓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勢,讓自己站得更穩(wěn),他并不排斥這種行為,在對方不施加虐力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些享受這種感覺,畢竟師映川的技巧十分高超,更重要的是,這是唯一他愿意與之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的人,紀妖師雖然與他也有身體表面的有限親近,但他對此并無任何感覺,充其量只能說是皮rou之間的接觸罷了。 “這樣的身體,摸起來真是一種享受。”師映川微瞇著眼,發(fā)出輕聲的贊嘆,他的手此時已經(jīng)不再僅限于單純的撫摩,而是開始進行更放肆的探索,他沒有直接碰觸連江樓的要害部位,但擦邊球式的挑逗也完全足以令人欲罷不能,高超的技巧讓任何落在他手里的人都會在介乎于滿足與渴望之間搖擺,連江樓微微合上雙眼,放松了身體,任憑師映川靈活的雙手在身體表面點燃一簇簇的火苗,此時他與身后的師映川沒有任何直接的語言交流,而是以極其微妙的肢體方式將某種信息進行傳遞,這是只有在最親密的人之間才會發(fā)生的事情,不需要開口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乃至最基本的表情都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交流,只是通過一種只有彼此之間才能領(lǐng)會到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來互相溝通,很輕易地就明白了彼此的感受。 漆黑的夜幕沉沉如墨,明月掛在天邊,群星寂寂,除了草叢中的蟲子還在活躍之外,夜幕下的宮殿附近猶如一潭死水一般,半晌,師映川幽幽嘆息一聲,松開了在男子雙腿間勾留的手,臉頰貼在對方寬闊的背上,道:“我這身體還是老樣子,生長極其緩慢,這樣的現(xiàn)實真是令人相當不快……”他說著,將右手覆在連江樓堅硬的小腹上,在上面慢慢揉搓起來:“到底需要多長時間,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還好我的耐心還可以,總會等到那一天的,等到可以讓你為我生孩子,我希望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會是像你……” 連江樓聽著這些話,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極為古怪的復(fù)雜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深夜,當一場漫長的旖旎終于過去,師映川穿起衣裳,便到特定的地方去練功,待他走后,床上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連江樓卻慢慢抬起頭來,起身下床,他隨意披了一件衫子,來到書案前,然后鋪開一張信紙,很快就在上面寫下滿滿的一篇字,待墨跡干透了,這才細心卷成紙卷狀,取出一支手指粗細的銅管,將紙卷塞進里面,做完這些以后,他便喚人進來,吩咐去取宵夜,不一會兒,兩名清麗侍女提著食盒入內(nèi),從食盒里隱隱散發(fā)出勾人饞涎欲滴的香氣,當其中一名侍女打開食盒,將里面的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時,連江樓袖中忽然就露出那支銅管,與此同時,另一名侍女已用了極快的速度從連江樓手里拿過銅管,迅速插在了自己的發(fā)髻里,濃密的頭發(fā)將銅管整個掩蓋,藏得嚴嚴實實,而這一切就發(fā)生在一眨眼的時間內(nèi),那名擺菜的侍女并未察覺分毫,此時連江樓面色平靜,目光卻已游離到窗外濃重的夜色里。 同一時間,月光如水,一道紫色光影直入青冥,立身于九天之上,翱翔于云海之中,劍光撕開云層,將周圍翻滾的云霧排開,在這里,無論什么樣的高手都可以盡情揮灑精力,哪怕是大劫宗師全力施為,也不會給環(huán)境帶來任何實質(zhì)性的影響,這樣的地方,其實才是武者最佳的練功場所,但真正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幾個? 一個時辰之后,劍光終于止歇,師映川迎著皓皓明月,衣袂獵獵作響,雖然已是夏季,就連夜風(fēng)都是裹著熱氣,但在這種高度的天空中,卻是冷得讓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寒意刺骨,呼吸亦是極為艱難,不過這些對于師映川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困擾,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心中格外寧靜,望著洶涌滾動的云海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駕著北斗七劍撲身而下,消失在這茫茫云海之外,不久之后,靜悄悄落在一處高塔上,居高臨下地眺望著整個城市的夜景,過了一會兒,師映川才重新回到帝宮,但他并沒有立刻返回自己的住處,而是來到距離寢宮不遠的一片桃林里,林中有一株桃樹與其他桃樹不同,樹干上系著粉色的絲帶,師映川來到樹前,伸手撫摸著枝干,當初離開搖光城時,他將下方埋有方梳碧與嵇狐顏的這株桃樹挖出,連同兩人一起運來云霄城,重新埋在了這里。 夜風(fēng)呼嘯著吹過,這樹干很粗糙,摸起來自然并不舒服,但師映川的手撫摩在上面,看他的表情,卻好象是在撫摩著女子嬌嫩柔滑的肌膚一般,他睫毛微垂,想起曾經(jīng)那個人,他記得對方的笑顏很是溫暖,也不知道當初她與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年里,是否真的開心過。 師映川沒有在這里停留太久,接下來他又去了師傾涯的住處,當他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一間臥室中時,床上的少年正在熟睡,師映川透過半透明的帳子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就有些變化,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少年的臉,但當手指剛剛碰到綃帳時,卻又收了回去,最終什么也沒有做,師映川默然片刻,又看了少年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 搖光城,皇宮。 夏日里,天氣炎熱,不過御書房中卻是擺放著許多冰塊,很是涼爽,晏勾辰暫時放下手中的折子,吃了幾顆在井水里湃過的葡萄,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讓自己放松一會兒。 不多時,忽有腳步聲傳來,一個穿紫袍的年老內(nèi)侍匆匆進到室中,來到晏勾辰身后,輕聲道:“……陛下,有‘蓮花’方面?zhèn)鱽淼臅拧!标坦闯铰勓裕⒖堂碱^一動:“哦?”當下轉(zhuǎn)過身來,從內(nèi)侍手里接過一支細銅管,拔開封口的塞子,將里面的紙卷取出來,晏勾辰一邊展開紙卷,一邊向書案走去,坐下來開始看信上的內(nèi)容,很快,就見他的臉色微微變化,緊接著突然瞳孔驟縮,神情大變,似乎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是根本無法接受上面所寫的某些事情,那紫袍內(nèi)侍見狀,心中亦是一緊,此人服侍晏勾辰幾十年,很清楚晏勾辰自幼就是極有城府之人,尤其登基之后,基本上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卻居然這樣失態(tài),可見這信上的內(nèi)容必是極為震撼人心的,不然也不會令其如此,這樣想著,紫袍內(nèi)侍便悄悄低下頭去,再不敢去覷皇帝臉上的表情。 片刻,晏勾辰緩緩長出了一口氣,面色已逐漸恢復(fù)過來,只是那一雙眼睛里卻是波瀾詭譎,隱藏著太多古怪的東西,緊接著他雙手一合,頓時就將手里的那封信揉成了碎片,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這樣的一堆碎片中還原出其中的內(nèi)容,晏勾辰坐在椅子里,一只手無意識地輕輕叩打著平滑的案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沉悶聲響,眼神明暗交織,半晌,他似乎終于決定了什么,對那紫袍內(nèi)侍道:“命武昭王趙獻芝進宮見朕?!壁w氏祖上陸續(xù)娶過公主與宗室女,與皇家關(guān)系極其緊密親近,從前數(shù)代國公都是深受皇帝信任,手握兵權(quán),乃是朝廷重臣,趙獻芝原本世襲敬國公,后來多年征戰(zhàn),戰(zhàn)功之大,最終以異姓封王,其子趙剴更是青出于藍,到如今已是受封永安公,趙氏一門可謂是榮光盛極,那紫袍內(nèi)侍聽見晏勾辰吩咐,知道皇帝召見武昭王必是商議大事,當下立刻退了出去,命人備車,自己親自趕往武昭王府。 云霄城,圣武帝宮。 偌大的內(nèi)殿中寂寂深靜,其中擺放著十余盆珍異的奇草仙葩,有的已經(jīng)盛開,有的正含苞待放,雖然數(shù)量與闊大的空間相比,有些微不足道,但聞著那香氣,卻給人一種正置身于一片花的海洋當中的錯覺,而這,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囚籠罷了。 書案上鋪著雪白的熟宣紙,連江樓站在書案后,凝神運筆,紙上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幅即將完成的畫,只見絕崖之外,云??~緲,一道身影立于崖上,如同一株古松般巍然屹立,衣袂飄飄,仿佛隨時都會沖破束縛,乘風(fēng)而去,就此逍遙于九天之外。 這時卻聽珠簾微響,季玄嬰身穿青色下人衣衫,黑發(fā)挽髻,端著一盤洗凈的水果和一壺?zé)岵柽M來,將托盤放在案角,雖然他不過是下人打扮,此時也不具備力量,但仍然沒有人能夠真正將這樣一個男人當作下人,那雙眼睛依舊銳利清冽,使得原本令人賞心悅目的俊美面容平添了一股凜凜之意,此時他看了一眼連江樓所畫的畫,面色如常,只將目光向?qū)Ψ侥樕衔⑽⒁粧?,旋即又是收回,一向冰冷漠然的面容上卻露出了莫名的表情,說的話也是莫名其妙:“……你就這么有信心?”連江樓沒有回答,運筆如飛,直到落下最后一筆,這才拿過一旁的濕帕擦了擦手,冷峻淡然的眉宇微微揚起,道:“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