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171節(jié)

第171節(jié)

    “……滾開!”師映川大袖一甩,頓時將千穆?lián)]開,此時他心中怒極,以他的性子,對向游宮所作所為倒不怎么憤怒,反而是大半怒火都轉(zhuǎn)移在了師傾涯身上,只因他兩世蹉跎,都是被最親近之人背叛傷害,所以內(nèi)心深處最恨的就是被身邊之人所傷,師傾涯是他親骨rou,卻做下這種事,怎能不讓他又氣又恨?一時間只聽室內(nèi)鞭聲大作,夾雜著悶悶的痛哼,在這樣深靜的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正當這時,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雜亂響起,有人匆匆奔進來,乍一見了室中景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尖叫道:“……映川!”這人容色殊麗,有一種介于少女與少婦之間的別樣風情,面上卻未施粉黛,滿頭秀發(fā)也只用一根簪子松松綰了髻,沒穿裙,只胡亂系著一襲泥金蜀錦長衣,這副模樣明顯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正是皇皇碧鳥,先前師映川大發(fā)雷霆,下手痛打一向?qū)檺鄣膸焹A涯,下人們都是唬得魂飛魄散,哪個敢來摻上一腳,早有機靈的急忙跑去皇皇碧鳥住處報信,師映川一向愛重這個青梅竹馬的二夫人,師傾涯更是在皇皇碧鳥身邊撫育多時,因此若是找人來救場,也只能找皇皇碧鳥,而皇皇碧鳥在聽說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之后,睡意早已飛到九霄云外,當下再顧不得其他,便匆匆趕到此處。

    眼下皇皇碧鳥見丈夫一臉怒色,而師傾涯原本一個好好的俊秀少年,此刻卻是發(fā)亂衣碎,被打得血葫蘆一般,一旁千穆也是身上好幾道傷痕,看那樣子,想必是護著師傾涯時被打的,皇皇碧鳥心頭頓時一口氣涌上,幾乎暈厥過去,她自己沒有孩子,一向視師傾涯如同親子一般,當下再顧不得許多,奔過去便一把抱住渾身皮開rou綻的少年,痛道:“我的兒,這是怎么惡了你父親,竟打成這個模樣!”

    師映川見一向注重儀態(tài)的妻子衣發(fā)不整地趕來,便怒色稍減,只沉聲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先回去!”皇皇碧鳥見狀,已是不覺清淚漣漣:“爺這是要把涯兒打死不成,他年紀還小,即便做了什么錯事惹爺發(fā)怒,也不該下這樣重的手!”

    師映川此時已斂了幾分怒色,冷冷道:“你自己問這混帳都做了什么好事!”皇皇碧鳥雖是護子心切,卻也是知機的,見狀,就看向師傾涯,此時師傾涯已被打得傷痕累累,輕聲道:“是我自己做錯事,二母莫要傷心……”就將事情略略說了,皇皇碧鳥聽了來龍去脈,心中發(fā)冷,急道:“你好糊涂!”她是了解師映川的,知道這是觸了對方痛處,難怪師傾涯被打得死去活來,可畢竟這是自己當作骨rou的孩子,怎舍得?當下便如同護雛母雞一般,將少年抱在懷里,向師映川哀求道:“涯兒是做錯了事,可他畢竟還小,映川,你就饒了他這次罷!若真要罰,就來罰我好了,是我管教無方,才讓他做了糊涂事。”

    見妻子苦苦哀求,懷里的兒子又是一副凄慘模樣,師映川目色幽幽,已是恢復了冷靜,他扔下手里的腰帶,冷冷對師傾涯道:“也罷,先饒了你這孽障,免得讓你母親傷心?!闭f罷,就喝道:“來人!自今日起,不許這混帳踏出此地一步,給我閉門思過!他若私自走了,你們這些奴才滿門也就不必活了!”說罷,一摔袖子,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

    師映川對于此事并沒有輕輕放過,其后接連十數(shù)日,圣武帝宮之中很是清理了一批人,俱是與此事有牽扯的,至于向游宮,師映川并沒有取其性命,而是封了一身修為,派人送回武帝城,責令如今已身為城主的白照巫將向游宮拘禁起來,鎮(zhèn)壓在武帝城某深山之中,就如同當年澹臺道齊一般,至于武帝城,師映川終究看著白照巫面子,并沒有牽連在內(nèi)。

    不過此事既出,雖然有師映川捂著,不欲傳得沸沸揚揚,但畢竟不可能完全蓋住,終究是有不少人通過各自的渠道得知內(nèi)`幕,而遠在承恩宗的季平琰記掛胞弟,寫信向師映川求情,但書信送出,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并無回音,季平琰知道父親性情,也就不敢再勸,怕反而招致二弟更遭父親厭棄,因此只得徐徐圖之。

    搖光城,大周皇宮。

    “……你是說,要去云霄城?”

    御書房中,晏勾辰一身常服,面色平靜地看著眉宇間一派焦躁模樣的兒子,晏長河神情郁慮,手掌不住地摩挲著腰帶上鑲嵌的美玉,見父親開口,便道:“是。傾涯如今被軟禁,聽說當時打得也不輕,兒子想去探望一二……”

    晏勾辰淡淡道:“你是太子,無故不得輕易離京,莫非你不清楚?”晏長河面露遲疑之色,語氣就弱了一分,道:“兒子自然知道,只不過傾涯他自幼也是嬌養(yǎng)長大的,從來不曾被責罰至此,如今卻突然被帝君重責,兒子只怕他心里一時受不得?!?/br>
    晏勾辰眉頭微皺,語氣也有些淡漠:“你這是關心則亂,傾涯畢竟是你映川叔父的親子,雖說此次受責,也不至于當真遭了厭棄,那傷勢也并非是傷筋動骨,況且父子之間,能有什么解不開的結(jié)?你在東宮安心讀書習武,莫要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

    第341章 三百四十一誰是最狠毒的人

    晏長河見晏勾辰雖非疾言厲色,但語氣之間已是不容置疑,當下也不敢一意孤行,只好應道:“父皇教訓得是,兒子知道了?!标坦闯街浪晟倌桨?,有了師傾涯這個才貌出類拔萃的心上人,自然心心念念地著緊,更何況兩人之間又早已有了肌膚之親,*也似,如今分隔兩地,自己這個兒子又豈能不想念,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一想,面上就溫和起來,道:“你的心思,朕自然明白,畢竟朕也是這個年紀過來,只是你要記得,你是太子,一舉一動都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如今傾涯被禁足思過,你卻萬里迢迢趕去探望,旁人會怎么想?”

    晏勾辰說著,雙目爍爍如星,神色間卻越發(fā)平淡,言語之中更是無喜無悲,幾乎不攙雜任何的個人情緒:“你與傾涯之間的婚事,雖然朕有此意,朝堂上許多人也都樂見其成,但你映川叔叔卻從未真正提起過,值此敏感之際,你趕赴云霄城探望傾涯,此事看在天下人眼里,會是什么意思?若是再多想一層的話,會不會有人認為你這太子,甚至是朕這個皇帝,在借此使軟刀子來迫使圣武帝君表態(tài),促成兩家聯(lián)姻之事?”

    晏勾辰說話時的音調(diào)從頭到尾都沒有明顯的起伏變化,平穩(wěn)得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事實上此時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如果流傳到外面,必然會造成一場地震,而聽到這番話的晏長河雖然聰明,但畢竟年輕,又是一時急切情人之事,因此許多事情并不能想得過深,眼下聽晏勾辰這樣剖析得分明,不由得一下醒悟過來,他勉力維持著外表的平靜,其實心里已是翻天覆地,臉上就微微帶出愧色來,頹然道:“是兒子想得簡單了,做事一味沖動,考慮不周全……”晏勾辰擺了擺手,道:“這也不怪你,畢竟你還年輕,一時沖動也是有的。”

    晏長河雙手垂在身側(cè),默不作聲,但心底仍是不甘,完全陷入到激烈的權衡思考當中,想去尋找出任何一種兩全其美的可能,都說知子莫若父,晏勾辰知他性情,見狀,自然清楚他心中所想,不過卻不肯縱他,當下就道:“好了,此事就這樣罷,你若是心中掛念,不妨多給傾涯寫信,你映川叔父雖然將傾涯禁了足,但也沒有不許他與人通信,你在信中多多開解于他,也就罷了?!痹捳f到這個地步,晏長河清楚父親稟性,雖平日里并不嚴厲,但已經(jīng)決定的事情,就是不會更改了,因此也就知道事不可為,所以雖然心中迫切想要去見師傾涯,卻也只得放棄,晏勾辰見兒子面色黯然,便嘆了一口氣,道:“長河,朕知你對傾涯難舍,但現(xiàn)在朕不妨告訴你,你與傾涯之間的事情,朕心里清楚,但是,你可能無法達成所愿了?!?/br>
    晏長河不料父親竟會突然說出這么一席話來,頓時神色大震,死死盯住晏勾辰,顫聲道:“父皇……您的意思……為什么?”晏勾辰?jīng)]有回答,面上卻是露出一絲疲憊之態(tài),他搖了搖頭:“事實上從你映川叔父遷居云霄城的那一天起,你與傾涯之間的婚事就已經(jīng)意味著不再有希望,長河,其實你自己早已明白這一點,為何還這般自欺欺人,莫非只是因為不甘么?”

    晏勾辰用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用力壓了壓額角,他坐在寬大的龍案后,整個人微斜了身體倚在椅背上,一雙深邃的黑眸默默注視著窗外,眼中沒有了往日里的溫和,呈現(xiàn)出清明中透著睿智的波瀾,沉聲道:“朕與映川,已經(jīng)漸行漸遠……”忽又目光熠熠地望向晏長河,望著這個帝國的皇太子,道:“長河,朕已經(jīng)看清楚了,那孩子只怕永遠也不會愿意為你生兒育女,因為他是你映川叔父的血脈,他流著和你映川叔父一樣的血,所以也同樣驕傲,不允許任何人將自己降伏,所以他不會讓自己為一個永遠無法真正駕馭他的男人作出這樣的犧牲,你可明白?”說完這聲音壓得極低的同時也包含著晦晦深意的一句話,晏勾辰也不看猛然間面露迷茫與凜然之色交織的少年,徑直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先下去罷,讓朕靜一會兒?!?/br>
    晏長河深深吸了一口氣,緊抿著唇,然而終究什么也沒說,只向晏勾辰行了禮,便轉(zhuǎn)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御書房,晏勾辰平靜著面孔,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忽然間重重捶了一下大腿,嘴角帶出一抹陰郁,喃喃道:“天無二日,世無二主……”說著,又微微嘆了口氣,自登基以來,第一次覺得這世間還能有這樣讓自己深深為難的事情,難以取舍,晏勾辰從來都是一個理智的人,但有些事情,真的只是簡單的取舍么?他自幼就是冷靜過人,從來都是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會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然而后來師映川的出現(xiàn)卻讓他有了不同的人生與體驗,令少年時代覺得無所謂的東西逐漸在多年時光中慢慢轉(zhuǎn)變?yōu)樾闹惺衷谝獾拇嬖?,讓這個極度冷靜現(xiàn)實的男人真正嘗到了感情的滋味,知道了什么是人生當中難以割舍的東西,一時間只聽晏勾辰輕聲喃喃道:“映川,成者王敗者寇,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那些人不惜一切也要取得勝利,到底是為了什么?無非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站在頂峰,看著那些失敗者哭泣,而自己臉上卻可以展現(xiàn)笑容……”

    晏勾辰輕聲說著,又好象什么也沒說,獨自坐在那里,偌大的室內(nèi)只剩下他一個人,坐著一言不發(fā),只眼神沉靜,此時此刻,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次潛逃事件牽連不小,作為始作俑者的向游宮被永世鎮(zhèn)壓于武帝城的深山當中,師傾涯身為知情并為其提供方便的策劃人,則被師映川痛打一頓之后囚禁起來,而作為整個事件的源頭,季玄嬰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在這段時間內(nèi),他飽嘗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懲罰。

    此時一間空闊的深殿內(nèi),微弱雜亂的喘息聲若有似無,那是歡樂中又無法忽視痛苦的聲音,良久,當一直緊掩的紗帳被揭開后,一雙雪白的赤足便踩在了地面上,師映川隨手扯過外衣裹住身體,走出門去,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沐浴更衣后的師映川又回來了,這時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也不動,身下凌亂的床鋪被汗水血水與其他不明液體浸濕,一頭水藻般的豐密長發(fā)鋪散于身,盡管如今的師映川并不能真正人事,但床笫間的事情也并不僅僅只有一種,師映川有著無窮的精力與手段,他的手,唇,牙,舌,臂,腿,足,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在這場另類的戰(zhàn)爭中發(fā)揮出極其可怕的作用,令承受者從頭到尾都隨時處于強烈的激亢以及痛苦當中,給予對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旖旎卻又噩夢般的回憶,被徹底征服,他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魔,使出他所希望的一切手段,將對方帶到歡愉的最高峰,同時也是地獄的最底層。

    全身上下收拾得一絲不茍的師映川站在床前,連一根頭發(fā)都不亂,整個人仙麗莊正到幾乎圣潔的程度,圣潔的樣貌,甚至類似圣潔的氣質(zhì),任誰也無法將他與剛才那個在床上像惡魔一樣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這也證明了人的表面與內(nèi)在永遠不是完全相同,此時就見師映川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望著床上那具白皙優(yōu)美的身體,嘴角微微咧開,臉上就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樣子,但清美的眉眼之間卻隱有寒意,道:“今天的你很不尋常,出奇地逆來順受,不但如此,還試圖努力取悅我,不再表現(xiàn)得像一塊木頭……說罷,你想要什么?”他說著,表情平淡,也沒有借此用更多的語言來故意刺激對方,因為他覺得那樣做并沒有什么意義,他已經(jīng)認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改變一個人的意志,其實比徹底摧毀一個人的意志還要困難得多,尤其是對于季玄嬰這樣的人而言。

    床上那具白皙修長的身體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沒有,只聽見沙啞的聲音從那被咬出齒印的唇中吐出來,透著不曾掩飾的虛弱無力:“……讓他出來罷?!睕]頭沒腦的話讓人聽不明白,但師映川卻立刻知道了對方指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就笑了起來,但這一刻,他就像是一條吐出了蛇信的劇毒毒蛇,每一個毛孔里都從內(nèi)向外地透著一股子冷冽,面部的表情配合著那眼神,形成一個讓人永生難忘的笑容,那笑容是殘忍,包括冷漠,師映川滿含古怪意味地盯著床上的人,這世上有些事情可以選擇錯,做錯,有重來的機會,但是有些事情卻是絕對不可以錯的,一步也不行,師映川這樣想著,嘴角就微露出一絲略顯認真的笑容,他漫不經(jīng)心地彈了彈指甲,笑道:“怎么,現(xiàn)在才想要表現(xiàn)一下你的慈父之心了?你這般心狠,當初一生下他就讓人送到搖光城,如此隔絕骨rou,不覺得也太殘忍了些么,那是十月懷胎才生出來的一塊rou,誰家做父母的能有這樣的狠絕心腸?你既然能夠十多年來對那孩子不聞不問,何不就這么一直下去,不也很好?你要斷情絕性,那就斷個徹底好了?!?/br>
    床上那人聽了,沒有反駁什么,也沒有辯解,只道:“……他對你并無貳心,無非是報我誕下他的恩情罷了……你也已經(jīng)懲罰過他,沒有必要繼續(xù)如此?!?/br>
    師映川淡淡一哂,他望著床上的人,眼神幽深,當初唐王溫沉陽出手,一動就是石破天驚,讓人永世不得翻身,而季玄嬰?yún)s是春風化雨,具有一種長久而持續(xù)的韌力,讓人越發(fā)期待他的表現(xiàn),以及想要看看他的承受力究竟會達到什么樣的地步,這令人期待中又隱隱透露出一絲渴望,果然,生活就像是一出讓人無奈的蹩腳苦情戲,折磨著被卷入漩渦當中的每一個人,不斷地在原本就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人生中肆意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師映川心中自嘲,并沒有再尖刻地說些什么,只漠然道:“我不會答應你的,不過看在你剛才那么賣力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讓你今日去看看他……如果你還起得來的話?!?/br>
    說罷,拍了拍手,漫聲道:“來人,準備熱水,讓他梳洗一下,再備一臺軟轎,待會兒送他去涯哥兒那里?!闭f完,看了床上那具筋疲力盡的身體一眼,便毫不猶豫地甩袖走了出去那些時光,那些歲月,永遠都無法再回來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磨下去,只有偶爾的回味,卻很難再沉浸其中,以往的那些經(jīng)歷早就讓他知道,季玄嬰或者說溫沉陽,絕對是一個偏執(zhí)的人,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動搖他的想法,在這一點上,自己不也一樣么?

    小半個時辰之后,已經(jīng)沐浴更衣后的季玄嬰坐在鏡子前,他似乎恢復了幾分力氣,但蒼白的臉上卻仍有疲憊虛乏之色,不過那一雙眼睛里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明亮與純凈,那并非不食人間煙火不染塵埃,這樣的純凈與外物無關,而是因為內(nèi)心深處有著高度的自我認同才會具備,換句話來說,這雙眼睛的主人,對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都不曾后悔懷疑過。

    是的,不后悔不懷疑,但是,如果有一天時間真的可以回溯,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的話,回到最初的最初,其實我也許會選擇寧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唐王,你也不是什么泰元大帝,我們沒有任何修為,沒有任何顯赫的身份,就這樣在一起終老一生,兩個人平凡地一起生活,最后悄無聲息地死去,而不是像后來那樣,引出無盡糾纏。

    季玄嬰目光漠然地看著鏡子里的人,那男子衣衫整齊,已經(jīng)干了大半的頭發(fā)也梳成了簡潔的道髻,季玄嬰望著這畫面,忽然就笑了一下,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驕傲的,但實際上他發(fā)現(xiàn)這種驕傲其實也可以放下……這樣的人生,是誰開的冷酷玩笑,誰手中cao縱著的殘忍游戲?

    男子這樣想著,千回百轉(zhuǎn)之間,就慢慢地站起來,沉默地忍受著從全身傳來的陣陣不適,走向門口,但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對正在收拾房間的侍女吩咐道:“去拿些……”剛說了幾個字,卻是說不下去了,他原本是想讓人拿些師傾涯喜歡吃的點心一類小食,既是前去探望對方,這么做自然也是常理,但話剛出口,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師傾涯平日里究竟都喜歡吃些什么,作為父親,他卻是對幼子的口味一無所知。一時間季玄嬰靜了靜,面上神情莫測,片刻,他才恢復了素日里的冷漠樣子,慢慢走了出去。

    大約一柱香的工夫,一臺兩人扛的青色軟轎就停在了一片建筑前,季玄嬰從轎中出來,此時這里的人早已得了消息,師傾涯就站在外頭迎著,他穿著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臉色較之往日不同,略有些憔悴,不過看樣子傷勢應該沒什么大礙了,畢竟那日師映川雖然打得厲害,看起來駭人,但終究是親骨rou,下手還是有分寸的,不至于真的傷了根本,養(yǎng)了這段日子也就差不多了,這時他見了季玄嬰,并無多少欣喜之色,只躬身見了禮,道:“父親既然來了,還請進屋說話。”這樣恭敬中帶著客氣,本不該是父子應有之意,但在場之人卻并沒有誰覺得這種態(tài)度有什么奇怪,人人都知道當年師傾涯尚在襁褓就被送到師映川身邊,十幾年來季玄嬰完全不聞不問,即便后來季玄嬰被軟禁,師傾涯可以時常瞧見對方,這父子二人也是談不上多么親熱,情分委實淡薄了些,當下就見師傾涯在前引路,父子兩個便進到了里面。

    師傾涯雖是被拘禁,但終究是師映川親子,起居用度并沒有落了等,依然還是從前的上乘供給,并不見落魄凄涼,一時下人送上香茶與精細果品,師傾涯望著男子,心中卻沒多少熱切,不像小時候那樣,也許是自己已經(jīng)過了渴望父親關愛的時期罷,哪怕偶爾還會想起,卻也只是想起罷了,當下恍惚了一下,旋即釋然,就壓住心中的復雜之感,擠出一絲笑,說道:“父親來看兒子,卻是不必擔心什么,兒子的傷已經(jīng)好了,再過些日子,連疤痕都不會有?!?/br>
    他尚且年少,對生父多多少少還是有著本能的孺慕親近之心的,但畢竟父子二人十余年沒有什么接觸,有些東西已經(jīng)定型,而他也不是幼童了,確實很難表現(xiàn)出過于親近的的態(tài)度,雖然父子兩人見面時該有的恭敬不會少,但實際上卻并沒有至親之間那種濃厚相宜的感覺,沒有就是沒有,而以兩人的性格,也都不會硬要作出父慈子孝的樣子,那樣的話,對彼此都是折磨,因此一時間室內(nèi)氣氛就有些靜默,父子兩人心中都是難以言述的感覺,尤其季玄嬰覺得隱隱異樣,這是自己的兒子,如今卻依稀陌路,他看著眼前的少年,似乎沒有什么可說。

    就這樣沉寂一時,師傾涯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望向男子,正好觸及對方視線,下一刻,師傾涯就先一步移開目光,與男子的視線錯開來,季玄嬰見狀,卻注意到這個幼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身材修長,氣度沉穩(wěn),雖在拘禁中,卻并無頹喪乃至自暴自棄的模樣,反而更似成熟了些,這樣看著,好象既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季玄嬰突然想到對方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到了可以成家立業(yè)的年紀,說不得再有幾年,就會有了子女,思及至此,只覺得胸腔內(nèi)仿佛多了什么東西,他屏棄這種感覺,道:“……看來你已經(jīng)無礙了,這就好?!?/br>
    師傾涯聽了這話,就抬起頭來,望向那素衣淡容的男子,目光清明中透出幾分苦笑,然后神情又轉(zhuǎn)為淡然,畢竟男子這樣疏離平靜的做派,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就是他的生父,跟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一種被忽視的感覺,那張臉上的笑容永遠不會對人綻放,印象中似乎只有漠然到對任何事物好象都沒有興趣的表情,即便是他冒險做了內(nèi)應,并為此付出這樣的代價,這個人待他,也還是一如既往……但是明白歸明白,接受與否又是另一回事,因為還在乎,所以才會怨恨,事實上無論師傾涯心里多少次告訴自己,對方對他有著誕育之恩,不要怨恨,但就真的能夠做到?jīng)]有一絲一毫的埋怨么?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試圖親近這個舍棄了他的人,但有些事情已經(jīng)早早定型,想改變過來,已是不能的了……

    [父親啊,你真的就毫不在乎屬于普通人的感情么,就那樣決然地將一切屬于凡人的東西,義無返顧地統(tǒng)統(tǒng)舍棄?哪怕是你最終獲得了永恒無盡的生命,超越了時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是到那時也已是孤獨一人了罷……]師傾涯忽然笑了笑,他用力攥了攥拳頭,讓自己徹底平靜下來,季玄嬰,自己的生父,與自己的父親師映川曾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的男人,身上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光環(huán),但同時也是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這些的冷酷自私男人,為了達到目標,可以不擇手段,包括當年親手斬去親情羈絆,將剛剛出生的幼子遠遠送走,一切的一切,都把這個男人極度冷漠的本質(zhì)呈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此時此刻,師傾涯只覺得嗓子發(fā)緊,有很多平時決不會訴之于口的話,現(xiàn)在卻是無比地想要說出來,所以他就確實這樣做了,他并沒有克制自己,就見他嘴角微微上翹,雖然容貌并不相似,但這個神態(tài)與動作卻與師映川驚人地如出一轍,師傾涯輕輕笑著,俊秀的面孔上一片清明之色,說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父親竟還是關心我的……那么,父親今天來這里看兒子,只是要說這些話么?”

    季玄嬰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少年用微笑的方式在宣泄著的情感,有些話,他不會說,也或許是說不出口,總之,這無關緊要,想到這里,目光中就悄無聲息地閃過一絲自我嘲弄,既而又沉靜下來,心頭微微默然,曾經(jīng)的自己在追求自我之道的同時,選擇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甚至存在,如今曾經(jīng)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已經(jīng)沒有機會挽回,也沒有必要挽回,當下季玄嬰黑眸深邃,吐字清晰道:“……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著。”

    “這樣啊……”師傾涯笑了笑,然后欠身一禮,抬起頭看著男子,臉上有輕松之色,這么多年以來,師傾涯很少與人提起過季玄嬰,談論與其相關的話題,不是不想,而是沒有必要,他溫文有禮地說道:“我曾經(jīng)與朋友說過,不管怎么樣,無論父親為了什么自幼拋棄我,哪怕心中懷有不小的怨懟,可父親終究十月懷胎辛苦,給了我這一副血rou之軀,這是我欠父親的,縱有埋怨,也終須記得這份恩情,所以才會有此次助力之舉,即使因此被爹爹厭棄責罰,也沒有什么后悔的,不過,經(jīng)此一遭,我也算是還了父親一部分的生恩了,心里踏實許多。”

    季玄嬰瞇了瞇眼,靜默聽著,沒有說話,只是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眼前這俊秀少年帶著淡淡笑容,眉目疏朗,嘴里說著平常卻又疏離的話語,這種樣子,真像那人當年模樣……他頓一頓,平靜道:“既然你沒事,那我便回去了。”師傾涯也沒有挽留,只道:“我送您?!?/br>
    此時在一處花園里,師映川正與左優(yōu)曇坐在涼亭中說話,面前的桌上放著果子和點心,還有茶水,兩人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閑聊之余,左優(yōu)曇見師映川并不碰面前擺放的精美點心,只慢慢吃著幾盤果子,便笑道:“我記得爺從前是和我一樣很喜歡這種豆糕的,莫非如今口味變了么?”

    師映川眉頭微展,雙指輕輕抹了抹雪白的額頭,無所謂地說道:“這倒不是,只不過我如今已經(jīng)逐漸凈體,越來越少食用普通的五谷雜糧與rou食等物,普通人必須從食物中汲取營養(yǎng),以滿足身體需要,其中不能吸收的雜質(zhì)就會作為排泄物被排出體外,而以我現(xiàn)在的情況,一般食物從質(zhì)量上已經(jīng)不能滿足我的需求,就好比正常人吃糠咽草,即便可以勉強維持生命,卻對身體沒有任何好處,只有那些蘊含靈氣的草藥果木,以及強大珍稀的走獸鳥類等等,才是我需要的食物,這種精粹是可以完全被人體所吸收的,理論上一絲雜質(zhì)殘余都不會有,在食用之后,以我自身的吸收力,根本不會再有普通人的排泄之事,至于一般的武者乃至宗師,在食用這類食物之后還要排泄,那就是修為還未突破到一定程度的證明,等到他們真正可以做到完全吸收而不留雜質(zhì),那就是成就無垢無漏之身的時候?!?/br>
    師映川說完,拈起一枚紅果送入口中,左優(yōu)曇聽著,忽然就問道:“這就是‘圣人不死,大盜不止’的真義?”師映川頓時哈哈一笑,撫掌道:“優(yōu)曇你果然是聰明人。不錯,所謂大劫宗師,可以稱得上是武道圣人,你看,最普通級別的武者,為了打熬身體,就必須吃rou,吃有營養(yǎng)的東西,而且食量比普通人要大很多,一年下來就要耗費一定數(shù)量的糧食與rou食,小民之家根本養(yǎng)不起,要不怎么有‘窮文富武’的說法?而再精進些的武者,在這基礎上還要再多消耗一些藥物等等,就這樣逐漸往上算起,等到了宗師級別,一年所要耗費的資源,價值之大已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優(yōu)曇你看,為什么古往今來的宗師數(shù)量總是有限,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資源有限,因此天道平衡之下,宗師的數(shù)量不可能超過界限,否則這世間早已崩潰,你可以想象天下忽然多出了億萬百姓是什么樣子,無非是造成一些亂子,但也還是會漸漸平息下去,可是你能想象世上忽然多出一萬個大宗師之后,會是什么模樣么?”

    左優(yōu)曇面色微凜,嘆道:“那必是一場可怕的災難?!睅熡炒ㄐΦ迷频L輕:“何止災難,那將是真正的浩劫……優(yōu)曇,我如今是大劫宗師,武道圣人,僅僅是我一個人,便要奪取天下多少資源?想要滿足一個武道圣人在生存、修行以及享受上的需求,這背后必將是無數(shù)百姓的血汗,你可知道五氣朝元大宗師為何又叫作大劫宗師?因為成就一個五氣朝元大宗師,本身就意味著世間眾生的劫難!我這樣的人,只要有十個,整個天下勢必就要徹底崩潰。”

    師映川說著,兩手攤開,淡然笑了起來,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擁有無盡權勢,擁有太多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東西,縱意踏行天地,這一切都是他不斷奮斗拼搏才得來的,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很累,但人生歸根結(jié)底不就是這樣么,不斷享受著生活,改變著生活,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絕對的力量上面,因此自己只能一直前進,他望著左優(yōu)曇,笑道:“其實到了我這個層次之后,人生當中真正的追求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夢想,所以只會不斷地前進,對我而言,財色享受之類的東西已經(jīng)沒有吸引力,因為這一切都是唾手可得,而人的*,卻偏偏是源自于自己得不到或者還沒有得到的東西?!闭f罷,一時間兩人都有些靜默,片刻,左優(yōu)曇望著面色平靜的師映川,微微蹙眉道:“爺當年統(tǒng)一天下,其中就有這方面的考慮罷?!?/br>
    師映川輕揉著眉心,道:“不錯。王朝爭霸,天下一統(tǒng),這其中固然有權力野心的因素,但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一種強力整合世間力量、以便為自己的最終目標而服務的最有力有效的手段罷了,說的殘酷一些的話,那就是權力只是方法,長生久視才是結(jié)果。”

    左優(yōu)曇聞言,笑了笑,他對師映川很了解,這是一個有權欲的男人,寧天諭如果沒有權欲,又怎么會有泰元大帝,師映川如果沒有權欲,又怎么會到達今日的地步,就算這個男人的最終目標是讓權力為自身本質(zhì)上的提升而服務,但一個雄性生物天生就是有著控制欲的,就算能夠做到不迷戀,不被權力反過來cao縱,但真正擁有這些東西之后,就會明白它所帶來的迷人滋味究竟是多么的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