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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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此時,有人腳步輕緩而入,連江樓抬頭看去,只見師映川含笑走來,遂放下冊子,師映川捏了捏眉心,抱怨道:“在書房看了這大半天的折子,看得我都厭了……”連江樓起身倒了一碗甜湯:“剛送來的,我喝了一碗,味道不錯?!睅熡炒ň椭氖趾攘?,明亮雙眼在連江樓臉上一掠,道:“你氣色不錯,看來恢復得的確差不多了。”連江樓溫言道:“我已無事,你放心?!闭f著,自去床上盤膝坐了,閉目行功,但還未等運轉內力,就聽師映川道:“今夜且不打坐,把床先鋪了罷。” 連江樓聞言一怔,他二人甚少睡眠,晚上一般都是打坐度過,尤其是師映川,幾乎成年累月不睡覺的,今夜卻怎有這話,一時便睜開眼來,正待發(fā)問,卻驀地止住,只見師映川走到床前,外衣已脫了,只著雪白的內衫,眼下將頭上玉簪一拔,頓時漆黑長發(fā)如瀑布般直瀉而下,燈光中,體態(tài)纖細輕盈,肌膚明凈如玉,令人眩目,連江樓只覺眼前一亮,定定看著面前絕美的人,師映川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更是占據(jù)胭脂榜排名第一位已達數(shù)十年之久的絕代麗色,英雄美人四個字,竟是一身占全了,此時含笑立于燈下,令人不禁心醉神迷。 師映川伸手解衣,雪白的褻衣順著肩膀滑下,平坦優(yōu)美的迷人風景當即露出,長褲也隨之悄然飄落于地,一具柔膩如凝脂般的晶瑩玉體頓時徹底呈現(xiàn)出來,一覽無遺,空氣中飄蕩著似有若無的香氣,連江樓頓時心頭微滯,剛要開口,師映川已伸手捂住他的唇,懶洋洋道:“江樓既已身子大好了,今夜便溫存一番,以作慶祝?!?/br> 說著,不待對方反應,便將其推倒在榻上,解去衣衫,不過片刻,一具高大健美、充滿爆發(fā)力的男體便呈現(xiàn)在燈光下,寬肩窄臀,完美的肌rou線條令人幾乎無法挪開視線,師映川用欣賞的眼光看著這一切,嘆道:“真漂亮……”他抬一抬右手,掌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只小巧玉瓶,低低嗤笑:“待會兒可別弄疼了我,不然以后就不一定還有這樣的好事了……”連江樓不是傻子,到了這個地步,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當下深吸一口氣,才有些壓抑般地道:“別鬧,你這身子還小……”師映川俯在他胸前,深深呼吸著那股令人心動的雄性氣息,一面伸出猩紅的舌尖輕柔舔舐著對方的頸子,低笑道:“閉嘴,這個時候你該做什么難道還要我教你?你這個笨蛋,這可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你居然還給我裝君子……” 雪花漫天飛舞,冰冷地點綴著冬日里的夜晚,室內卻是一片幾欲沸騰的火熱,良久,大床上終于漸漸安靜下來,一只雪白的赤足從男人肩頭緩緩滑落,然后半路被一只手輕輕捉在掌中,五粒小巧剔透的腳趾緊蜷在一起,白生生好似珍珠一般動人,男人英俊之極的臉上露出憐惜不舍之色,低頭輕吻手中晶瑩如玉的裸足,從足背一直向上,一路吻大腿乃至平滑的小腹,再到胸前,品嘗似地親吻著,最后細碎的吻就在對方紅潤微腫的唇上踟躇不去,直到身下的人發(fā)出一聲微痛的低吟,才戀戀不舍地分開,聲音低沉道:“很痛?抱歉,弄傷了你……” 強壯的身軀下,一具美妙的玉體微微蜷縮,如瀑的黑發(fā)凌亂鋪散,半腫的菱唇色澤嬌艷誘人,師映川蹙著精致的眉頭,半閉著眼睛,燈光照在他絕美的臉上,有痛楚,也有放松,他推了推身上的人,自嘲道:“太久沒這樣過了,我已經很不習慣這種感覺……說實話,有點糟糕?!边B江樓眼里微閃著無法冷卻的情火,深深凝視著身下的愛人,回味著方才的美妙經歷,自己盡情地占有這個誘人的少年,徹底進入到心愛的伴侶身體最深處,那種感覺,是極致的滿足,極樂的恍惚,從來不知道世間竟會有這般讓自己心神俱醉的體會,那是靈魂都為之顫栗沉淪的滋味,最后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片無法形容的寧靜與安詳。 連江樓低頭,在愛人潔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稚嫩的身體躺在自己身下,線條優(yōu)美的胸腹上,點點紅痕赫然在目,讓人忍不住地想要用力啃噬,品嘗那動人的芬芳,盡管極其不舍,但他還是緩緩從對方體內退出,鼻尖與那雪白的臉頰相貼,似懊悔又似嘆息般地低語道:“本就不該做此事,一開始我便準備小心些,只是后來卻……”話沒說完,一只手便捂住了那薄唇,師映川的嘴角彎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將炙熱的氣息徐徐噴到男人刀刻似的英俊面龐上,雪白的臉孔泛起微微的笑色,呈現(xiàn)出足以輕而易舉擊潰任何人理智的妖魔般的魅力,嗤笑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即便玩上一整夜,明天起不來床的也決不會是我……” 如此輕笑的低語仿佛最誘人的魔咒,連江樓目不轉睛地望著身下的人,燈光柔柔地將其籠罩,折映出優(yōu)美的曲線,盡管已經徹底擁有了對方,但連江樓依然被這驚人的美所深深震撼,他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再次吻住這個人,這個妖魔,心甘情愿地被拖入沉淪的深淵,而師映川只是笑得慵懶,敞開身體迎接著男人的熱情,伸出雙臂抱住身上雄健的身軀,讓兩人親密無間地緊緊融合在一起,師映川覺得安心,連江樓的吻總是充滿令人覺得可靠的沉穩(wěn)感,所以他總是愿意讓這樣的吻能更持久一點,這個身體還稚嫩,因此他并不能從中得到什么享受,但他仍然貪婪地索取著來自連江樓的溫暖與熱情,馴服地讓這個男人對自己為所欲為,迷離中,他的聲音甜如摻了致命毒藥的蜜糖,散發(fā)出沁人心脾又勾人心神的芳香:“江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你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 滿天星斗漸漸暗淡,已接近清晨,原本淡墨色的天穹開始近青,即將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然而大地上的景色卻與這幅壯美畫卷截然不符,一天一地的冰雪中,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碎石亂木遍布,彼時凍結的江面上,有人黑發(fā)獵獵,那挺拔的身影與天邊漸淡的幕穹一起,被血紅的衣衫染成一色,四道身影自遠處緩緩靠近,男子卻只是漠然視之,握緊了手中三尺青鋒,并不在意體內生機的迅速流逝,只是略略有些恍惚,值此生死之際,他想的不是如何逃生,卻是思緒不由得飛到了那個人的身邊,若是過后自己的死訊傳回云霄城,那人會不會為此悲痛流淚? 如此想著,第一個反應卻是嘴角微翹,卻不知那人哭起來會是什么樣子?一定也還是很美罷,自己兩世為人,說起來,似乎還從未見過對方真正流淚……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股悲郁傷感徐徐涌出,自己一身榮辱生死倒沒什么,只是偏偏與當年一樣,臨死之前總不在他身邊,不能見最后一面,思及至此,濃烈的落寞之情充斥胸臆,然而身體卻挺得比平時更直,目光緩緩掠過逼近的四人,生機漸竭,而戰(zhàn)意卻反而更熾,突然間仰天長笑,厲聲喝道:“……再來!” 如此男兒,坦然生死,不愧豪杰之名,另外四人雖是敵人,但能夠成為這世間絕頂強者之人,彼此之間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當下四人眼中就流露出淡淡惜惋模樣,其中一人卻是上前,蠟黃的丑陋面孔上有了一絲嘆息之色,道:“大司馬果然豪情不減當年。” 千醉雪嘴角溢出血來,但他恍若未覺,只微瞇著雙眼,看著此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古怪的東西,道:“我應該是認識你。”那人微笑頷首:“不錯?!庇沂衷谀樕弦粨],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便落入手中,露出儒雅的面孔,只是瞬間,千醉雪的瞳孔頓時就縮成了一點:“原來是你……你居然已是宗師之身!” 晏勾辰微笑道:“正是朕。”頓一頓,眼中有欣賞之色:“大司馬智勇無雙,朕策劃已久,才終于令大司馬入彀,殊為不易,今日了結大司馬,便是斷那人一臂,為此,盡管朕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死傷大批高手,也還是值得的。”千醉雪收回目光,整個人恢復了平靜,道:“要戰(zhàn)便戰(zhàn),何必羅嗦。”晏勾辰深深看了這個依舊傲然挺直了身體的男人一眼,似乎想到了一些久遠的事情,就道:“當年你曾救我一命,但可惜,今日形勢所逼,我不得不殺你,還望大司馬海涵?!鼻ё硌┞勓裕岷诘难垌矧嚨亻W過一絲光芒,似乎是想要搜尋出什么,與此同時,他腦海中泛過無數(shù)畫面,從中迅速翻檢著有用的東西,并將其聯(lián)系到一起,很快,千醉雪陡然目光一凜,定定望住晏勾辰,從此刻這張帶著陌生笑容的臉上,他仿佛依稀看到了一張塵封在記憶中的面孔,然而卻又不能肯定,脫口道:“曲蜃樓……你可是曲蜃樓!” 晏勾辰緩緩微笑,正是記憶中的那種笑容,平靜地道:“大司馬還記得我!”千醉雪震驚之余,面上怒色不掩,冷冷道:“陛下當年待你何等之厚,你身負皇恩多年,既已恢復記憶,為何還與陛下作對!”晏勾辰淡淡道:“大司馬不必質問我,曲蜃樓不過是我的化名罷了,大司馬若知我真實姓名,自然也就明白。”他說著,笑容已斂,面色微肅地道:“……我的真實姓名,喚作呼兒勃帝疆。” “呼兒勃帝疆?呼兒勃,呼兒勃……”千醉雪眼中精芒大作,剎那間就如同撥云見日,一切疑團就此解開:“原來如此,竟是如此……”晏勾辰面上重新出現(xiàn)微笑,緩步走向對方,手中長劍緊握,道:“以我身份,死于我劍下,也不算辱沒了大司馬?!鼻ё硌┛粗?,這垂死的男人眼神冷漠,絲毫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他站直了身體,卻望向遠方,那里,是云霄城所在的方向,天邊泛起微微的灰白色,遙遠得幾乎不真實,這時卻聽晏勾辰道:“當年大司馬單人輕騎殺入大都,今日又隕落于此,我想知道,大司馬心中可有不甘?” 千醉雪無聲一笑,道:“求仁而得仁,何有遺憾?!敝链耍X子里已經開始逐漸趨向于渾沌,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很快就要走到盡頭,但這并不能成為他畏懼的理由,反而前所未有地清明起來,此時千醉雪握緊手中三尺青鋒,淡淡道:“我有緣與他結識,這一世又有幸得以再次相遇,這本身已是大造化,人生至此,已無奢求,唯一只可惜世事無常,兩世我都是為他力竭戰(zhàn)死,終究都不能與他相伴到老,除此之外,于我眼中,余者不過一笑置之罷了?!?/br> 話音未落,千醉雪突然間縱聲長笑,做出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舉動,竟是奪路而逃,脫離戰(zhàn)場!在經歷了之前那英雄末路的雄烈一幕之后,誰能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饒是在場諸人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卻也還是齊齊一愣,隨即怒吼連聲,瞬間就追了上去,唯有晏勾辰正欲追擊,卻又突然面色大變,急退向后,厲聲道:“不對!快……” 然而已經遲了,千醉雪嘴角綻開一絲微笑,他當然不是真的試圖逃走,他只不過是準備以燃燒自己生命的方式,來給予對方一記重創(chuàng),只可惜,到底還是有一個人沒有上當……此時千醉雪看向天邊,東方已出現(xiàn)了第一抹光明,而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他已經開始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似乎想要永遠記住某個人,某些事,與此同時,三道身影已然追至,相距不過半丈左右,千醉雪表情淡然,漆黑的發(fā)絲在風中飄舞,下一刻,一股絕世璀璨的光芒從他身上驟然盛放,是生命中最后的光彩,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悍然選擇了自爆,他忽地笑起來,便在這個笑容里,身化飛灰,rou身俱滅,巨大的爆炸聲中,一切都灰飛煙滅。 正文 348三百四十八 脫困 清晨時分,夜色就此徹底消退,東方天際已經泛白,晨光就這樣突兀地來到人間。 彼時師映川正坐在鏡前讓侍女為他梳頭,而這時連江樓仍然半臥在床上未動,自他這個角度去看,并不能把師映川看得很清楚,但那烏云堆雪一般的油黑長發(fā)以及身上同樣純黑色的箭袖,倒還能看個大概,那衣服表面繡著不大的血色蓮花,錯落有致,這樣的顏色與圖案搭配,其實并不是太和諧的,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穿在師映川身上,卻是意外地合適。 在這樣柔和的清晨,雖未耳鬢廝磨私語紅帳,卻也是沉寧安然的溫馨時光,似乎讓整顆心都能融化起來,連江樓眼下這樣安靜地瞧著對方,忽然就想到‘竟夸天下無雙艷,獨占人間第一香’這一句來,而此時師映川坐在鏡前,卻也正在打量著他,透過鏡子將他看得清楚,嘴角略微傾斜成極具美感的角度,就微微噙起一抹笑來,一時忽然從侍女手里取過了梳子,開口說道:"江樓,你來給我梳頭罷。"連江樓被這個要求弄得微微一怔,就看著師映川,但接著他就起身下了床,從侍女手里接過衣裳披了,走過去從師映川手里拿過梳子,乳白溫潤的象牙梳入手,表面很是細膩,卻比不上面前少年的肌膚那樣出奇地柔滑,連江樓微低了頭,垂目看著鏡中神情平和的師映川,在此刻這般清晨,他想起幾年前剛蘇醒不久的時候,那時候師映川也曾經這樣要求過,而自己也依言做了,但終究是為自己以外的人梳頭,心里不覺就生出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雖然那種感覺至少并不壞,但與現(xiàn)在的琴瑟相諧比較,自然完全不同。這樣一邊想著往事,連江樓手上已熟稔地動作起來,開始為師映川梳理長發(fā)。 連江樓梳頭的手藝一般,談不上高明,但男子發(fā)式畢竟簡單,所以梳好了之后看著也還頗過得去,這時師映川卻又遞來一只耳釘,道:"替我戴上。"連江樓定睛看去,說是耳釘,其實卻并不小,一條黃金打造的五爪金龍緊緊環(huán)住一顆以紅寶石喻意的太陽,形成一個金龍抱日的造型,那金龍猙獰恣意,張牙舞爪,極貴也極桀驁,大異于常情,顯出師映川頗為傲逆的性情,連江樓便俯身捏住師映川雪白的耳垂,將耳釘上的金針穿過小小的耳洞,這時卻瞧見對方那粉嫩的頸子上斑斑點點的曖昧瘀紅,心頭不禁微熱,也不避忌還有侍女在側,就低頭在上面輕輕吻了一下,他二人自從那天晚上琴瑟共諧之后,這些日子便幾乎夜夜都鴛鴦交頸,被掀紅浪,仿佛新婚夫妻一般貪戀床笫間的溫柔,感情越發(fā)深厚繾綣起來。 師映川見連江樓替自己戴好耳釘,就對鏡看了一下,一面笑道:"對了,難得今日去游湖賞雪,一會兒記著帶魚竿,順便釣釣魚。"連江樓道:"你若想吃魚,吩咐下去就是,何必自己動手。"師映川嘆道:"你這人好沒情趣,我是真要吃的魚么?不過是博個樂子罷了。" 兩人就此你一句我一句地隨口說笑著,后來用過早飯,便出宮前往城外的湖上泛舟游玩,飲酒賞雪,雖然師映川平日里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修行,剩下的也基本都是在處理公務,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喜歡這樣枯燥的生活,所以偶爾的調劑與放松還是很必要的。 暫時什么也不用多想,不用顧及,只有身邊的愛侶相伴,雙雙徜徉在冬日里的湖光山色之中,這樣美好愜意的時光總是令人沉醉的,直到日頭西垂,意猶未盡的兩人才返回城中,師映川換過衣裳,與連江樓說笑一會兒,晚間吃過飯,便去了書房。 一時看完案角堆積的公文,師映川便準備喚人續(xù)茶,正值這時,皇皇碧鳥攜了食盒進來,笑道:"我做了些你素日里喜歡的點心,且嘗些罷。"師映川揭開盒蓋,道:"不必吃,只聞這味道,就知道是你手藝。"皇皇碧鳥笑著拈了一塊半透明的脂凍狀甜糕,喂進師映川嘴里,道:"你呀,從小到大,就一向只管說些好聽的哄我。" 兩人說話間,有侍從匆匆趕到書房外稟告,說有南荒剛剛傳來的急報,師映川就命呈上,侍從進來,將一支細細的銅管交與師映川手中,師映川一見這銅管上的花紋,心中就有了些不好的感覺,這分明是由專門馴養(yǎng)的破風燕傳回來的消息,唯有在傳送最緊急的消息時,才會動用這種速度極快,馴養(yǎng)也極費力的靈鳥,一時師映川皺眉從銅管中取出一卷薄絹,展開看去,下一刻,鮮紅的雙眼猛然睜大,師映川全身血液都仿佛瞬間凝固起來,他用力攥住薄絹,仿佛是想確認上面的內容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旁皇皇碧鳥發(fā)現(xiàn)異樣,忙道:"怎么了?" 師映川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聽見皇皇碧鳥在說什么,對于他來說,此刻他什么也聽不見,只聽‘喀嚓’一聲脆響,卻是師映川心神激蕩之下,捏住薄絹的手用力過大,一節(jié)指骨竟是生生被捏折了,皇皇碧鳥頓時驚呼一聲,忙捧住那只手,急道:"映川!"師映川不答,他緩緩閉上了眼,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平靜下來,他想說什么,可是不知怎么,喉嚨里仿佛被石頭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片刻,師映川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喉中‘嗬嗬’有聲,道:"十九郎……伏波……"話音未落,陡然一口血噴出,皇皇碧鳥見狀,大驚失色,師映川卻已以袖掩口,用力緩緩擦。[,!]去鮮血,面上扭曲的神色漸漸恢復如常,只是那眼中血光令人根本不敢直視,他輕輕收緊五指,將那張薄絹攥進掌心,輕聲道:"十九郎,放心,沒有人可以逃脫,他們必須付出代價……我發(fā)誓。" 師映川突然大笑起來,輕輕推開皇皇碧鳥的手,道:"斷我羽翼么?除了你,沒有人會這樣做,晏勾辰,你不該這么做的,因為很快你就會知道我瘋狂起來會是什么樣子,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才懂得玩弄人心,既然你先壞了規(guī)矩,那么,就要做好接受報復的準備,上一次我與江樓遇襲,我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是你下的手,而且時機也還不成熟,我打算至少兩年后,再開始進行此事,但這次十九郎的事,讓我必須將計劃提前。"師映川笑得猙獰,他坐下來,對皇皇碧鳥道:"替我磨墨。"皇皇碧鳥此時雖然沒有看到那薄絹究竟寫了什么,但從方才師映川的言語和反應中,這個聰明的女子已經猜出了大概,她顫聲道:"大司馬他……" 師映川鋪開紙,神情有些陰沉,卻平靜地道:"大周在南荒施以陰毒之計,十九郎已然隕落,我必須為他報仇,原本我會在更適當?shù)臅r間發(fā)動,但如今,因為十九郎的隕落,我必須將這個計劃提前開始。"皇皇碧鳥聞言,下意識抿緊了唇,盡管師映川此時一臉平靜之色,但她豈又看不出這平靜表象之下正隱藏著一座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火山?這是山雨欲來之前的可怖平靜,師映川越是憤怒的時候,就越會如此。一時間她強行克制心神,為師映川磨起墨來,師映川面無表情地提起筆,一連寫出多封信件,一一蓋上大印,命人送出,皇皇碧鳥眼睜睜看著這些注定會攪蕩天下風云的令書被人帶走,末了,面對師映川這種歇斯底里到近乎冷漠的平靜,讓皇皇碧鳥本能地感覺到一股即將發(fā)生什么恐怖之事的預兆,忍不住道:"晏勾辰是聰明人,為何如此不智?他用出這等斬首之舉,只會激怒你,造成不可預計的后果!" "不,恰恰相反,這才是聰明人之舉,我當年定下計策,以經濟戰(zhàn)爭為主,逐一蠶食大周,生生拖垮大周國力,長此以往,終將兵不血刃地令大周迅速衰落下去,到那時,我再發(fā)動,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晏勾辰縱然智計百出,奈何大勢在我,任他如何也扭轉不了這個趨勢,想要走出死局,就只能是火中取栗,亂中求那一線生機,所以如今他便索性跳出棋盤,在大周還沒有出現(xiàn)不可挽回的敗落兆頭之前,干脆動手掀了這局棋,劍走偏鋒,這一來,橫生波瀾,才是于他有利。"師映川冷靜分析著,面沉如水,嘴角僵硬彎起,浮現(xiàn)出一絲微微的冷笑,將自己那節(jié)被捏折的指骨隨手接上,雙眼猩紅如血,淡淡道:"他既如此,那么,就戰(zhàn)罷,十九郎的性命,必須有人償還!" 說著,忽頹然一泄,仿佛精神氣都軟弱下來,師映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人戎裝沉默的身影,一時慘然而笑,喃喃道:"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伏波,你為我戎馬奔波兩世,卻都不得善終,是我?guī)熡炒ㄕ`你。" 同一時間,搖光城皇宮之內,御書房中只有晏氏父子二人相對,晏長河眉頭微鎖,道:"父皇此次策劃一舉擊殺千醉雪,勢必激怒那人,引發(fā)不測之災……" 如果說之前這些年大周與青元教還只是在一定的克制之下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博弈,那么現(xiàn)在,隨著千醉雪的隕落,晏長河完全能夠想到隨之而來的必將會是一場巨大的風暴,他還不曾真正見識過那個人的怒火,但他可以想象,來自于有著殺神之稱的那個人的憤怒,究竟會是多么恐怖,在這世上,不會有人希望承受一個大劫宗師的怒火。 晏勾辰身穿明黃龍袍,衰老的容顏在經過巧妙修飾之后,幾乎看不出任何破綻,燈光下,依舊俊美儒雅,他坐在大案后,表情淡淡,道:"當年尚是群雄逐鹿之際,青元教與大周聯(lián)合,每每取勝之后,并不大肆獲取田畝人口,財物往往亦是兩方按勞分配,也由此使得雙方之間少有矛盾,一直維持緊密合作,卻不想青元教以此埋下伏筆,十數(shù)年中,逐一打下脈絡,布出一著大局,不知不覺間,鹽產,桑織,礦業(yè)等一系列民生所用之資已被大半壟于其手,又有水路,海運,6路商運往來,已然掌握天下經濟命脈十有六七,這等在亂世之際就已開始精心設置的大手筆,無疑是早定乾坤,早早將大周囊括入局,師映川他多少年來6續(xù)落子,終于布下這一記勝負手,使得他后來便能夠好整以暇,靜待大周被慢慢蠶食,這本已是死局,因此朕要做的,就是破局。" 晏勾辰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案面:"讓朕想一想……接下來,他應該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估計很快就會亂起來了。"晏長河皺眉道:"當初戰(zhàn)亂結束之后,天下已是元氣大傷,至今大部分地方仍是民生凋敝,因此這些年來大周與青元教才沒有輕啟戰(zhàn)端,如今……以那人心性,縱使再暴怒激憤,應該也不至于如此!"晏勾辰看了長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誰說他要發(fā)動全面戰(zhàn)爭?他不會做這種蠢事,因為無論是我和他,都承擔不起這個后果,因此,你想象中那等席卷天下的戰(zhàn)亂是不會發(fā)生的,軍隊更是決不會出動。" 晏長河雖。[,!]然因為年紀的緣故,還沒有磨練出像晏勾辰一樣老辣的政治眼光,但他也是極聰明的人,聽到這里,脫口道:"莫非……"晏勾辰微閉了眼,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錯,以后的博弈,便是雙方高手之間的廝殺了,百姓的傷亡與各地的民生經濟損失都會控制在一個較小的程度上。"晏長河又驚又疑:"那人果真會如此不智?高等武者乃是中流砥柱,一向都是不到必要時,不會輕易出動,豈能如此耗費?" 晏勾辰卻是面色淡漠,悠然道:"不智?長河,你可曾見過你那映川叔父做過不智之事?"說著,皇帝睜開眼來,眸色幽幽,卻轉了話題:"長河,你也算博覽群書了,朕問你,數(shù)千年之前,天下武夫是何等地位?"晏長河略一猶豫,道:"從典籍記載來看,當時武道式微,所謂天下無敵者,亦不過是百人敵,至多千人敵罷了,一旦失陷于千軍萬馬中,長槍林立之下,勁弩重甲之圍,除非僥幸逃脫,不然必死無疑,因此武夫地位并不算高。" 晏勾辰嗓音低沉,道:"不錯,當時的武道極致,不過是先天罷了,任憑多少高手,都要在千軍萬馬之前避退俯首,由此,武夫對于天下大勢的影響,遠不能與如今相提并論,那時所謂的江湖,豈能與軍隊相抗?天下幾大強國分立,即便是各宗門大派,也都約束弟子不得肆意生事,一旦有武夫自恃武力,以武亂禁,不但要被朝廷緝拿處置,甚至還會連累宗門,多少年間總不乏一些宗派被朝廷清洗,馬踏山門,那樣的時代,何曾有過后來以一介武夫之力,就能力敵千軍萬馬的事情?然而不知究竟從何時起,武道大盛,世間逐漸再不復原貌,當武夫極致再不限于先天,力拔山河,便就此打破格局,改天換地,到最后竟有一人一劍可鎮(zhèn)國運之事發(fā)生,甚至一名宗師就能左右一場戰(zhàn)爭的勝敗,無數(shù)年來,死于宗師手上的帝王將相已是不計其數(shù),我大周歷史上便有皇帝被人殺入宮中取去首級之事,武夫至此,皇權式微,所以便有大儒發(fā)出‘亂天下者,武夫也’之語。" 說到此處,晏勾辰似是有些疲倦:"這是一個畸形的世界,先天之上本就不該存在,大宗師這種怪物更不該出現(xiàn),當個人之力突破到一個程度,擁有力挽狂瀾之能,便成為了充滿未知的不可控變數(shù),若沒有這些強者,天下早已一統(tǒng)……朕不得不說,當年泰元帝統(tǒng)一天下,打壓世間武道傳承,如果他沒有死,最后真的成功,那么,便是為這天下開創(chuàng)萬世之太平。" 晏長河聽到此時,猛地一震,仿佛振聵發(fā)聾一般,頓時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隨即已是一股寒意自心底生出:"父皇的意思,那人竟是……"晏勾辰微笑如常,燈光下,整個人卻莫名地顯得陰鷙:"是啊,他與朕的心思一樣,時隔多年,到了現(xiàn)在,也差不多該是時候開始發(fā)動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力量來耗盡這天下武道氣運,否則,日后皇權又怎能徹底凌駕于一切之上,不可動搖?這世間的武者太多了,尤其是精英武者,他們耗費了大量資源,為天下百姓加上沉重負擔,況且本身又是一切禍亂動蕩的根苗,留之何用?當然,武者還是有些作用的,而且習武之人永遠也不可能消失,但這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有力量足以威脅到皇權的統(tǒng)治!……呵呵,沒有誰比朕更了解他,他一定會選擇這么做,也知道朕一定會如此應對,這是一舉兩得,也是朕與他之間的默契,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畢竟,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實現(xiàn)一個看似不可能的理想,除非是真的具有以一人抗衡全天下的力量,否則,就必然要徐徐圖之,為此作出一些必要的謀劃,采取非常規(guī)手段,因此朕與他就要互相借彼此之手,來消磨武人數(shù)千年來的積累,他為何當初一手將大周扶持,固然理由多多,但其中一個原因,只怕便是為了這一天。" 晏長河心頭止不住地冷意泛出,晏勾辰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在那個人與自己父親這兩個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眼中,天下武者就是害蟲一般的存在,養(yǎng)著這些人不但要耗費數(shù)不盡的資源,支出無數(shù),成為沉重的負擔,而且達到一定程度的個人武力還會是嚴重影響皇權高度集中的因素,因此必須最大程度地進行折耗,如今這二人默契地聯(lián)手,以堂皇理由將大量高等武者送上不歸路,當初大爭之世,亂世殺戮,致使武者元氣已損,如今再次狠狠消磨,這長遠計謀,這陰詭心思,不可謂不毒不絕! "必須掀起一場消耗性的精英武者之間的戰(zhàn)爭,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削弱手段,堂堂正正的陽謀……你映川叔父此人,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心思,千年之前就是如此,千年之后也還是不變。"晏勾辰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他起身走到窗前,看外面月影稀疏,喃喃道:"武道一途,幾經沉浮,薪火相傳,前人歷經無數(shù)劫難坎坷,才終于摸索出一條路來,打破人體極限,與天爭命,一代代傳承發(fā)展下來,終于讓一部分人得以改變命運,從脆弱短暫的人生中脫離出來,走上一條與庸碌眾生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這燦爛文明,也許終將毀于朕與他之手。" …… 這一年的冬天,史稱‘末武之亂’的混亂時期便以青元教大司馬千醉雪之死。[,!]拉開了序幕,被后世稱為高武時代最后的輝煌,宗師大量隕落,萬劍山的厲東皇以及沈太滄便在此列,無數(shù)武者紛紛死于這段時期,無數(shù)宗派傳承斷絕,身不由己,被大勢的洪流裹脅著,走向衰落。 …… 兩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