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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189節(jié)

第189節(jié)

    聽到這里,師傾涯的眼神終于有些變化,他把寫好的信放下,起身道:“好好的,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

    千穆聽了,微微一哂,他本不愿以此應(yīng)對,但此時心躁不已,有怨氣相沖,卻也容不得他再一味地沉默下去,就沉聲說著:“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提起我們的婚事了,但你卻總是推脫著,說還沒有做好成家的準備,那么,現(xiàn)在我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會有一個決定?一年,兩年,還是更久?哪怕三五年甚至更長一些,但你只要給出一個確切的時間也好!”

    師傾涯頓了頓,既而皺眉道:“我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難道不好么?”千穆驀地失笑,雖然好象看不出什么異樣,但此時他這樣笑,本身就是一種反常,就聽他說著:“好?二郎,你聽著,我不想做你的情人,我想與你做夫妻,堂堂正正的夫妻!”說著,見師傾涯面露微愕之色,心中不覺忽地沮喪起來,對于自身情緒的控制,也未必還能夠再像平日里那樣從容,平時他總是遷就對方,然而在此刻,千穆卻發(fā)自心底地煩躁,莫名地,他就想起了當年師傾涯與晏長河在一起時的場景,那時師傾涯的眼神,那看著晏長河的眼神,他現(xiàn)在都還能夠記得清清楚楚,人的心理就是這么奇怪,一開始沒往某個地方想的時候也就罷了,但如果一下子想過去了,那么就會偏偏一個勁兒地往那邊想,止也止不住,再怎么打算平靜以對的事情,卻也還是架不住反復(fù)的猜測與懷疑,在這樣的情形下,哪怕千穆理智上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如此,卻也終究控制不了自己,他攫視著師傾涯的眼睛,以一種看似冷靜、沒有將半點真實情緒暴露在外,而實際上卻有些古怪的語氣道:“是因為晏長河么?因為他,所以你不肯與我成親?”

    不等師傾涯回答,千穆的一根食指已擋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開口,用冷硬的語氣道:“因為晏長河,你還是忘不了他,忘不了你的第一個情人,我說的可對?你與他之間,當年是迫于形勢而不得不斷了關(guān)系,但你心里還是有他的,哪怕與我在一起生活多年,也仍是如此,對于這一點,你要否認么?甚至直到如今,你都不肯將自己交給我!你讓我怎么想!呵呵,傾涯,你出身高貴,所希望擁有的,想要達成的目的,到了后來都必然能夠擁有和實現(xiàn),而我呢,我想要的只是你而已,我們安穩(wěn)地成家,生活在一起,但你卻始終不肯滿足我的要求!”此時此刻,所有的憤怒、不滿、焦躁、懷疑、擔心等等負面情緒,正吞噬著千穆的心,內(nèi)外交煎之下,比起從前只能眼睜睜看著師傾涯與晏長河在一起時,甚至還要更加難受許多!

    原來人的欲`望真的是沒有止境的,從前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希望能夠與他在一起就好,甚至與其他人分享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但是到了后來,想要的卻是越來越多了!

    話音方落,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襲來,將千穆重重按在旁邊的墻上,師傾涯的身體死死頂住了千穆,不許對方反抗,俊美的面孔上一片憤怒與冰冷,先前還溫柔寧和的氣氛,此時已然被寒冷所取代,他咬牙逼近了千穆的臉,對方眼神冷漠,沒有說話,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此刻兩人的鼻尖都幾乎抵在了一起,師傾涯一只手用力按住千穆的肩,有森然銳氣相向,冷冷說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提一個早就與我們的生活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人,你覺得很有意思么?阿穆,你與我在一起這么久,我?guī)焹A涯對你怎么樣,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還有,我要重申一件事,當年我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從未將自己交出去,這與感情深淺無關(guān),所以你不要用我不肯將自己給你、為你生兒育女的這個理由,來肆意揣測我和你之間的事情!”

    “……你自己最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無理取鬧!”千穆咬牙冷笑,他盯著師傾涯,針鋒相對:“二郎,你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么,哪怕你已經(jīng)擁有得足夠多了,多得讓人眼紅嫉妒,但卻仍然不肯對惦記的東西放手!還有,你從來不會去關(guān)心其他人的想法,你只在意你自己,我的心情你什么時候認真體會過?你從不會去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我造成什么影響!”

    兩個成熟男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眼神針鋒相對,近在咫尺地對視著,臉上也很難能夠繼續(xù)維持平靜,怒火正一層接一層地疊加起來,將理智燃燒,彼此眼中都有無數(shù)念頭分而又聚,聚而再分,那是正瘋狂奔涌的情緒,且通過眼神傳遞互通,有如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發(fā)的火山,巖漿在地底翻滾咆哮,涌動著,隨時都會沖發(fā)開來,只是在等著一個爆發(fā)點罷了。

    時間緩慢而執(zhí)拗地流逝著,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如此死寂了一時,千穆的目光已經(jīng)變得不似一開始那么兇悍,但卻越發(fā)復(fù)雜,面色如數(shù)九寒冬一般,也許往往人在將憤怒發(fā)泄出來的時候,事實上卻是一種軟弱無力的表現(xiàn)……說時遲那時快,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師傾涯的腰,張口狠狠咬住了對方的脖子,另一只手就撕扯著青年的衣衫,師傾涯吃痛地悶哼一聲,但也不甘示弱,將千穆的衣襟毫不留情地扯得大敞開來,露出堅實的胸膛,兩個人此刻就像是兩頭沒有理智的野獸,咆哮著糾纏在一起,踉蹌著雙雙倒在不遠處的大床上,不斷有衣物被丟到地上,伴隨著床榻吱嘎作響的聲音,這是一場憤怒的搏斗,同時也是一次不甘的宣泄。

    清靜的深殿里響起沉悶的低吼與喘息,終于,當一切都漸漸再次歸于安寂時,糾纏在一起的身軀也隨之分開,師傾涯撿起地上的衣物,默不作聲地穿上,背對著榻上的男子,道:“也許你和我,都應(yīng)該好好冷靜一下?!鼻伦鹕韥恚硐碌拟g痛絲毫沒有讓他有所動容,他看著師傾涯的背影,眉宇間就浮現(xiàn)出淡淡落寞之色,如此凝視著這已然挺拔的身影,感受著這身軀之內(nèi)的沉穩(wěn)從容意志,卻是感慨萬千,又悵惘不已,自己是參與到對方的人生當中,親眼目睹了對方從男孩逐漸成長為一個男人的過程,然而,縱然和睦溫存,彼此喜歡并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卻到底意難平,千穆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完整的師傾涯,這不是誰故意如此,而是本質(zhì)之故,如此悵然不甘著,就望著對方,自嘲道:“我曾經(jīng)有自信從他手里將你完全奪走,但這些年過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許有些太天真了,直到如今,你也沒有忘記他?!?/br>
    千穆說著,起身穿了衣裳,他長身而立,面目冷清,整個人透出一種鋒芒,一時間目光深深切過師傾涯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終于微微一哂,道:“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也許真的應(yīng)該好好冷靜一下……那么,我這就回萬劍山?!睅焹A涯神情復(fù)雜地看著男子,兩人之間從來沒有過什么海誓山盟,也沒有過大喜大悲的起伏,平平淡淡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一開始也許就是以一種嘗試的心態(tài)來接觸,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開始有了感情,敞開心扉來接納,很普通的感情經(jīng)歷,甚至沒有值得刻意去回想的精彩記憶,但就是這樣的平淡生活,當在時間的作用下一點一滴地匯聚成江河之后,就會成為一種習慣,甚至成為生活本身的一部分,不能輕易舍棄……不過,也許是讀懂了此刻對方眼中的驕傲,因此師傾涯終究沒有開口挽留,眼看著千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去,直到那驕傲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

    千穆走出大日宮的時候,神情說不出地灑脫自然,此時天空萬里無云,正是冬日里風冷氣爽的時節(jié),他看了看微微偏斜的太陽,既而回首望向身后的建筑,一時間不知怎的,就有些淡淡的惘然之感,他想起與師傾涯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心中嘆息,他本以為自己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也只不過是蕓蕓眾生當中的一個俗人而已。

    ……

    轉(zhuǎn)眼間新春已過,大雪一連下了兩日,寒意深濃,到處都是潔白的一片,耀花了人眼。

    午后白雪寂寂,壓彎了樹上的細枝,不時有不堪重負的樹枝被壓折,積雪簌簌而下,師映川手里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站在窗前,看外面一天一地的銀妝素裹,彼時季卿丘正拿著一本拳法一板一眼地認真看著,冬日陽光綿綿淡薄,在他清秀白皙的小臉上涂出一層暖色,片刻,男孩似是被什么難住了,嘴里念叨了幾下,一面皺著眉頭想了想,臉上滿是堅定之色,但終是不解其意,便抬頭說道:“伯伯,卿丘有不懂的地方……”師映川回過神來,就走到季卿丘身旁,彎腰去看男孩在冊子上所指著的位置,接著就用簡單易懂的語言解說起來,季卿丘認真聽著,不時地點頭,天光清淡寂寥,照著兩人,師映川無意間看到季卿丘眉宇間安靜認真的神情,突然就想起往事,許多年前,季平琰也是這樣的,在自己的指導(dǎo)下努力修行,一念及此,師映川心頭驀地微微一痛,正講解著的話就停住了,季卿丘疑惑地抬頭去瞧,見師映川面有怔忪之色,就連忙輕輕搖了兩下對方的袖子,道:“伯伯怎么了?”

    師映川定一定神,就拍了拍男孩的腦袋,道:“沒什么?!奔厩淝鹛煺娴暮谏劬粗鴰熡炒?,他是很聰明的孩子,就道:“伯伯是又想起大兄了么?”師映川垂目淡淡:“是啊?!奔厩淝鹜R煌#蜆O認真地說道:“伯伯不要傷心了,大兄一定不喜歡伯伯難過?!?/br>
    師映川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繼續(xù)為對方講解,季卿丘還是個孩子,午后嗜睡,師映川將這一篇講完之后,見他已有倦意,便讓他去床上睡了,自己練一會兒字,不久,師映川聽到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季卿丘已經(jīng)睡熟了,他停了筆,走過去,看床上小小的身影,師映川幾世沉浮,歷經(jīng)人間種種,對人心的掌握已是運轉(zhuǎn)自如,又何況這樣一個孩子,這些年早已將他視為最親近愛戴之人,全身心地慕孺,師映川很清楚這一點,而這也是他刻意所造成的,此時男孩睡得恬靜,清秀的面容與季氏的幾個成年男子相似,但師映川知道,這不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假象罷了,這張臉的真正樣子,應(yīng)該肖似居住在搖光城的那個男人,如此想到對方,師映川突然間渾身上下就彌漫出一層血色的霧氣,宛若活物一般纏繞在身周,散發(fā)出隱而不發(fā)的煞氣,他冷漠了面孔,似乎想要伸手觸碰面前的男孩,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深沉的眼神重新恢復(fù)了一副溫吞如水的樣子,轉(zhuǎn)身回到書案前,繼續(xù)練著字。

    未幾,門口暖簾一掀,一個高大身影進來,連江樓臉色紅潤,頭發(fā)潤澤,披著一襲軟裘,他是剛泡過溫泉,身上還有極淡的硫磺味道,待進到里面,見季卿丘睡在床上,小臉紅撲撲的,十分可愛,便脫了裘衣,對師映川道:“以后你我若是有了兒女,想必也是這樣討人喜愛?!睅熡炒ǚ畔率种械墓P,看向連江樓,此時見到連江樓回來,那一雙鮮紅的眸子里就仿佛有兩簇小小的火苗在輕微躍動著,顯出歡喜之意,道:“你很想要孩子?”連江樓走過來,雙手放在師映川肩上,道:“還好?!睅熡炒ㄎ⑽⒁恍Γ骸澳敲?,你喜歡女孩還是男孩?”

    連江樓俯身在愛人耳后一吻:“這個問題你不是已經(jīng)問過了?”師映川笑道:“再問一次不行?”連江樓想了想,說道:“男孩罷?!睅熡炒吹侥凶舆@模樣,不由得無聲而笑,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捏,唇角掛著玩味的笑容,似是在笑他太過認真考慮這樣的問題,哂道:“你這人,沒想到原來竟是重男輕女的老古板?!边B江樓道:“并非是我看重兒子,只是世間女子大多身不由已,還是男子自在許多,父母也不必過于擔心?!睅熡炒c了點頭,笑道:“這話也對,不過我?guī)熡炒ǖ暮⒆樱幢闶桥畠荷?,也必是巾幗不讓須眉,令天下男子都自慚形穢?!?/br>
    兩人款款說著話,是安靜恬和的時光,師映川將連江樓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道:“待我日后君臨天下,你便是我的王君,你我二人共享這萬里江山?!边B江樓不在意地道:“這些不過是身外物,你與我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這才是根本所在?!睅熡炒犃耍托Φ萌岷?,道:“你說得是?!庇中Φ溃骸皩α?,你想要幾個孩子?”連江樓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毫不猶豫地道:“自然是越多越好?!睅熡炒ㄊΓ骸笆倘瞬凰婆幽菢尤菀子性?,大部分一生之中也不過是有一兩個孩子罷了,你倒好,這么貪心,還什么‘越多越好’,你以為我是豬?”連江樓亦笑,師映川握著他的手,笑吟吟地開著玩笑道:“之前我跟你說過,不知道以后若是我們有了孩子,我到底是會生出一個正常嬰兒還是一顆蛇蛋,所以我在想,萬一我真的生出一顆蛋來,那么咱們兩個要怎么處理它?是不是還得輪流孵蛋?或者去找一只母雞來?”

    師映川說出這話,夫妻二人互相看著,就不由得想到那令人焦頭爛額的畫面,便忍不住都笑了起來,一時笑罷,師映川端正了神色,對連江樓道:“不過,等到我們可以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時,須得十分謹慎才是,這世間想對我不利的人實在太多,我若腹中有了孩兒,勢必對身體影響很大,只怕會給人以可乘之機,所以到時候還得好好合計一下?!边B江樓神色微微柔和,撫摸著師映川烏黑的長發(fā),道:“有我在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對你不利。”師映川開著玩笑,道:“我只是擔心到時候你只在意孩子,倒不怎么太在意我了。”

    師映川不過是說笑而已,但連江樓卻神色鄭重,很明顯,因為師映川的話,他有些不悅,就道:“怎會?我之所以在意孩子,是因為那是你為我所誕育的孩兒,若非如此,我又豈會在乎子嗣?!睅熡炒ㄒ娏耍眯χ?,又有些感動,握住連江樓的手腕,柔聲道:“這么認真做什么?我不過是隨口說笑而已,你對我之心,我自然再清楚不過了?!?/br>
    面前之人玉骨冰肌,神情恬淡,身上傳來幽幽草木清香,連江樓神色松融,俯身將對方環(huán)住,道:“橫笛,現(xiàn)在給我可好?”師映川微微詫異,就無奈笑道:“昨晚不是才……罷了,你想怎樣就怎樣罷,我怎么從前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你原來竟是這樣貪歡好色的人?!边B江樓聽了這甜蜜的小小抱怨,一時間無聲而笑,就將愛人抱了起來,師映川連忙一拉他袖子,向床上示意,連江樓便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季卿丘,抱著師映川去了隔壁。

    一番**過后,師映川側(cè)身臥著,摸了摸身旁男人的額頭,看到對方眼里有著抑制不住的笑意,就戲謔道:“這下吃飽喝足了?你這人,天生就是來折騰我的,幸好我不是女人,若我是女子之身,與你在一起這些年,只看你在這床笫之事上的貪得無厭樣子,想必我早就生了一大堆小蘿卜頭兒了,把這帝宮都塞滿?!边B江樓失笑,卻也不辯解,只將身邊這絕色少年攬入懷中,吻上那早被吸吮得紅嫩微腫的唇,對此,師映川含笑相迎,這是自己心愛的男人,過去,現(xiàn)在,未來唯一也是永遠所深愛的人,如此朝夕相處,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最初的最初,他初識他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與占有欲,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是那樣地自在,隨心適意,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來加深關(guān)系,只要隨性就好,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很多年,一開始的激昂感情逐漸又加入了親情乃至友情的因素,說不清道不明,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在當年的寧天諭心中,趙青主已經(jīng)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最終他還是被狠狠傷害,而在千年之后,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如此一來,本該是看清楚了,但是世間總有人還是愿意去做傻瓜,于是再一次傷痕累累,不過也許柳暗花明的轉(zhuǎn)折往往總會在最黑暗的時候到來,他謹慎又義無返顧地再次選擇了相信愛情,還好,這一次,他沒有辜負他,而過去的那些傷害,在久遠的未來的某一天,也應(yīng)該終會被時光所沖刷殆盡。

    事實上,能夠認識到過去的錯誤固然不易,但這其實并不是最難的,真正的考驗是要以此學(xué)會在日后如何避免重蹈覆轍,而如今師映川相信,這個與過去一刀兩斷的‘嶄新’的連江樓,不會再因為任何理由而背叛自己,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師映川還對連江樓持有一定的懷疑與警惕的話,那么通過這些年的點滴相處,以及一些謹慎的考驗,到后來師映川早已經(jīng)選擇了相信連江樓,這不僅僅是因為連江樓沒有任何令人懷疑的地方,并通過了師映川所設(shè)計的一系列考驗,更重要的是,師映川從內(nèi)心深處,從最本質(zhì)上就選擇了去相信對方,這很簡單,只看世間那些上當受騙的人,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為他們生得蠢笨么?不是的,其中很多人甚至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精明得多,歸根結(jié)底,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內(nèi)心當中愿意去相信罷了,本能地不肯去懷疑,而曾經(jīng)的師映川也是這樣,所以他得到的是再次的背叛,然而這一次真的不同,師映川能夠肯定這一點,此刻,他握著連江樓的手,一切都恍若隔世,不由得心潮難平,但又無所畏懼,無論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未來的路會走向何方,至少在這一刻,師映川萬分肯定地知道,自己與這個人,都很幸福,而這,就是人生當中最珍貴也最難得的東西了。

    “知道么,我為了你,能夠做出一些在常人眼中非常瘋狂的事情……”師映川說著,癡癡看著連江樓,一直以來都在猶豫的那件事情,到現(xiàn)在心中就終于做出了決定,他撫摩著愛人英俊的面孔,道:“江樓,你曾說過你最遺憾之事就是受資質(zhì)所限,不能晉升五氣朝元之境,難以陪伴我到最后,不過現(xiàn)在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哪怕有一絲希望,我也會替你爭取到手?!睅熡炒ㄕf著,眼中幽沉無盡,晦暗而深遠,似是平靜蒼茫的海面,然而下方深處卻是洶涌澎湃,仿佛能夠?qū)⒁磺卸纪淌纱M,當年寧天諭死后,趙青主一直致力于研究突破宗師境界之法,只不過還未成功就已身死道消,后來轉(zhuǎn)世為第十代蓮座談凈衣,耗費數(shù)十年時光終于成功完善了此法,并開始收集陰冥水,此法乃是施術(shù)者通過一系列方式來吸取受術(shù)者的全身精華,奪取對方的一切,繼承受術(shù)者的天資根骨,只不過談凈衣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載體’,最后也是不得不坐化,再往后,到了連江樓這一世,終于遇到師映川,并差一點就要成功了,而師映川現(xiàn)在所想的,就是此事,他希望與連江樓永遠在一起,但《血嬰經(jīng)》由于連江樓已不能孕育孩子的緣故,所以無法使用,而這門秘法,當年師映川在軟禁連江樓的那段時間里,曾經(jīng)從對方嘴里問了出來,并且在前幾年就已經(jīng)派人暗中留意各地的武學(xué)苗子,尋找資質(zhì)極高的孩童,希望可以找到根骨奇佳之人,日后可以為連江樓逆天改命,只不過這談何容易?世間有資質(zhì)成為大宗師之人都只是極其寥寥,更何況是大劫宗師,自寧天諭之后,一千多年以來,也不過是又出了一個師映川而已,可見這種希望的渺茫程度!

    然而眼下,師映川卻是終于狠下心來打定了主意,他將希望放在了自己與連江樓的孩子身上,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父母資質(zhì)良好,那么生下的后代一般也都差不到哪里去,師映川的資質(zhì)如今已經(jīng)是當世最出色的,連江樓雖然不及他,但在宗師之中已是極為優(yōu)秀的一類,兩人結(jié)合所生下的孩子,資質(zhì)極高的幾率是非常大的,也許,甚至未必不能出現(xiàn)可以與師映川相提并論的天才,雖然這個概率并不大,但至少比起指望派人搜尋到根骨奇佳的孩童,這個方法的成功率明顯要大得多,事實上師映川以前就有過這個想法,但他實在是難以抉擇,畢竟《血嬰經(jīng)》雖然也是要犧牲自己的骨rou,乍看起來兩者都是一樣的,但《血嬰經(jīng)》是導(dǎo)致孩子一出世就會死亡,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太深,可是這門秘法就不同了,這需要施術(shù)者與受術(shù)者一脈相承,根基相同,而且必須等到受術(shù)者晉升宗師,此法才可以正式施展,這就意味著孩子生下來之后,一直被養(yǎng)育教導(dǎo)到成年,成為宗師,即便天資再高,這個過程也至少需要二三十年,如此相處之下,所產(chǎn)生的感情豈是尋常?到最后卻要生生奪去對方的性命,身為父親,該是何等痛心難安?師映川遲遲無法做出決定,也就是因為這樣實在太過殘忍無情,然而如今為了連江樓,他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做出了這樣艱難的選擇,只因連江樓對他而言,太過重要,與其相比,即使骨rou親情這樣珍貴的東西……也是可以舍棄!

    也許是師映川此時的神色有些異樣,使得熟悉他的連江樓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便道:“在想什么?這樣發(fā)呆?!甭犃诉@溫柔的話語,從中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nongnong關(guān)切,師映川頓時恢復(fù)了笑容,心頭浮現(xiàn)出一片溫情,用潔白的指尖輕輕戳著男子的喉結(jié),道:“在想你。”他沒有告訴連江樓自己的打算,在他看來,雖然連江樓對除了他之外的人都明顯表示出不在意,但畢竟此事涉及到兩人的親骨rou,所以,師映川決定不向連江樓透露此事,如果日后兩人真的有了一個資質(zhì)可以與自己媲美的后代,那么師映川勢必會做些手腳,背著連江樓將這個計劃達成,在成功之后也會永遠瞞著對方,讓此事成為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切的罪惡與自責、不安、痛苦等等,都由他師映川一個人來承擔就好……一時間師映川眼神中閃過片刻的迷離,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著以后真的生下一個天資卓絕的孩子,還是內(nèi)心深處暗暗希望永遠也不要孕育出這樣的骨rou,如此矛盾的心情讓他嘆了一口氣,萬般言語積在心頭,卻難以傾訴,只能自己承擔著,而且,就像從前師映川推測的那樣,這個世界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從不會讓兩名大劫宗師在同一時代出現(xiàn),這種平衡令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掙脫不得,可師映川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勢必要爭取那一線生機,與老天斗上一斗!

    此時此刻,力量再強大,權(quán)勢再滔天,財富再無盡,也是枉然,師映川只有默默體味著這心情,伏在愛人這樣熟悉而溫暖的懷抱中,但也僅僅如此而已,幸福固然可以分享,而有些東西,自己一個人來負擔就好。

    ……

    三年后,云霄城,圣武帝宮。

    連江樓突覺自己身在一片幽美環(huán)境中,空氣是略帶涼意的清爽,亭臺樓閣掩映在翠色林木之間,一切都是那樣熟悉,走得幾步,卻見一個窈窕身影正背對著自己,在一叢鮮花前彎腰挑選著花朵,一時摘下一枝,就轉(zhuǎn)過身來,見到自己,不由得一呆,這時候面目就看得清楚,乃是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少女,穿著煙水色衣裙,挽著簡單的發(fā)式,頭上只簪著一支七寶步搖,不見華貴,卻真正是冰肌玉骨,麗色出塵,一雙黑玉般的眸子明如秋水,站在那里,仿佛一株空谷幽蘭,正靜靜綻放。

    連江樓沒有動,那少女一呆之后,隨即就是嫣然一笑,立刻就小跑著過來,就如乳燕投林一般,徑直撲入連江樓懷中,極是親密的樣子,連江樓微微皺眉,就欲將其推開,卻不知怎的,并不能推動,這時恍惚中就聽有人喚道:“……江樓,江樓?”連江樓猛地一震,整個人清醒過來,張眼看去,只見面前是一張絕色玉容,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夢而已。

    又是這個夢……連江樓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握住面前之人的手,道:“我無事?!睅熡炒嗣哪?,笑道:“怎么魘住了?”連江樓欲坐起身來:“做了個夢?!睅熡炒ú灰詾橐猓话醋∷募绨虿蛔屗饋?,柔聲道:“再睡會兒罷,天還沒亮。”說著,自己披衣下床,倒了茶給連江樓,連江樓就著他的手喝了,道:“不睡了,今日早些出門,回來也能早些?!睅熡炒▏@道:“一轉(zhuǎn)眼,平琰已經(jīng)去了三年,我卻只覺得好象還是昨天的事情……”

    連江樓見愛人眉宇間有微微悵然之色,就安慰道:“往事已矣,何必過于沉溺?!睅熡炒ㄐα艘恍?,淡淡道:“過去的就是永遠過去了,再回首已百年身……我明白的?!?/br>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起床梳洗,今日師映川要去寺中為早夭的女兒靈犀以及盛年逝世的長子季平琰祈福,隨身攜帶了自己手抄的兩份經(jīng)書,準備在佛前燒掉,為一雙兒女超度,這是師映川幾乎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于是在用過早飯之后,兩人便乘車出了宮。

    如此在寺中盤桓一番,又吃過素齋,直到下午的時候,師映川與連江樓才離開,不過這時正是秋高氣爽時節(jié),兩人倒不大想乘車回去,只愿沿路欣賞一下秋季風光才好,便不曾乘馬車按原路返回,而是選擇了乘船,這里水路也還多見,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條船,船不大,但載幾個人不是問題,師映川丟給船家一錠銀子,買了這船,兩人可以清凈自在說話,那船家得了銀子,歡天喜地就把船讓了出來,兩人上了船,連江樓負手立在船頭,足下內(nèi)力徐徐涌出,馭使著小船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穩(wěn)穩(wěn)順水而行。

    此時秋風蕭瑟,草木泛黃,兩岸土地開闊,不遠處田陌交錯,是大片的良田,有麥浪起伏,不時可以看見收割莊稼的農(nóng)人,如此看著,好一幅秋收美景,令人不由得心曠神怡,恍然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但師映川知道這不過是假象而已,如今天下武道一脈的實力已日益衰落,到現(xiàn)在已是徹底凋敝,持續(xù)了多年的高等武者之間的爭斗,早已不能再繼續(xù)下去,這并非是敵對雙方在各自克制,而是已無力為繼,今時今日,當今天下武道傳承已經(jīng)出現(xiàn)巨大的斷層,從前那些中流砥柱以及更高等級的武者,在經(jīng)歷了當初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的亂世之后,還不曾從戰(zhàn)爭中喘息過來,就又緊接著遭遇了青元教與大周之間的決裂與爭雄,死傷不計其數(shù),絕大部分精英武者都死于其中,如此短短幾十年間,幾乎就拼掉了天下武人的元氣,當未來那些殘余的強者們紛紛退出歷史的舞臺之后,留下的就只會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江湖,那時的天下武道一脈,必然已淪為皇權(quán)的附庸。

    陽光淡淡,照在身上也不暖,師映川與連江樓一面欣賞沿途兩岸風光,一面說著話,末了,師映川悠悠道:“到了現(xiàn)在,拼的就是經(jīng)濟,大周先天上就有弱勢,也許不用太久,青元教便能逼使大周經(jīng)濟全面崩潰,至于這個時間會是多少……十年?二十年?總之,不會太漫長的?!贝藭r師映川口中徐徐說著,臉上一派淡然平靜之色,沒有憂慮,沒有厭惡,也沒有自負,有的只是純粹的漠然,沒有對此投入任何感情的樣子,只以純粹的理智來分析,但卻任誰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自信與從容,就好象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情是他不能解決的,這時師映川卻又對著連江樓璨然一笑,道:“日后我若登基為帝,你就是我的王君,我們共享我所擁有的一切……”師映川說著,微微仰頭,微笑著看著愛人,深深注視著這個自己此生最愛的男人,然后以手示意,指著兩岸無邊的田野,道:“江樓,你看,你對眼前的這一切還滿意么?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有更加無限廣闊的土地,所有的山川河流,平原谷地,包括草場森林,海天星空,乃至沙漠極地,一切的一切,都將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這萬里江山,將會被我們的后人所繼承,直至千秋萬載?!?/br>
    此時的師映川笑得燦爛,仿佛天真無邪模樣,但言談之間卻是既堅定又無比自信,冷靜如秋水,眼中是洞悉萬事萬物的沉凝,就如同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矛盾交織構(gòu)造于一體,這使他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奇詭誘人的魅力,令人無法抗拒,連江樓凝視著他,伸手握住那滑膩如脂的雪白手掌,道:“你知道我并不在意這些?!睅熡炒ㄩL笑一聲,反掌抓緊了連江樓的手,柔聲道:“是啊,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在意,因為我愿意將一切珍貴的東西與你分享……江樓,我?guī)熡炒ㄆ缴ㄒ粣鄣娜司褪悄悖抑幌胱屇阒?,我愿意與你一起享盡這世間無邊繁華,也愿意陪你一同墮入地獄,這就是我,對你的承諾?!?/br>
    自己可以為大道而百死無悔,那么為愛呢?此時此刻,師映川終是有了答案。

    連江樓微微俯身,望著面前高度只到自己胸口的師映川,他眼睛黑得純粹,乍看是一片平靜的墨色,細察之下卻發(fā)現(xiàn)深處正有不知多少幽光交疊激蕩,顯示出此刻與平靜外表并不一致的心情,他這樣注視對方片刻,才忽然緩緩說道:“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是一個理智之極的人。”師映川明白他的意思,就驀地一哂,他笑著,目光凝視對方英俊的面龐,道:“我當然是這樣的人。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東西在所有的時候都可以用理性去制約,用利弊去衡量,總有聰明人會頭腦偶爾發(fā)熱,但往往正因為有這樣偶爾的不理智與不計后果的行為,才讓世間多了一種叫作‘情’的復(fù)雜東西,而世間癡情之人,不論高貴卑微,不論強大弱小,不論男女,什么也不論,這樣的人,哪怕知道自己喜歡某個人是錯的,卻也還是愿意一輩子知錯不改,更不要說你我這樣的佳偶天成……我相信,你對我,也是一樣的心意。”

    連江樓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放在師映川的頭頂,然后滑移到面部,掌心柔和地摩挲著那細膩溫潤的臉頰,師映川滿足地嘆息,微瞇了眼,注視著對方,當年的意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扼殺了那個自己深愛著但卻最終冷酷無情的男人,但卻至少又誕生了面前這個會回報以 飽滿真摯感情的人,這已是難得的補償,這一次,終于沒有讓自己再失望。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此時秋風送爽,風中有淡淡蕭瑟味道,師映川一手負在身后,笑道:“現(xiàn)在正是蟹肥菊香之際,一會兒咱們回去蒸上一籠肥蟹,到園子里賞花。”連江樓馭使著小船穩(wěn)穩(wěn)而行,聞言就笑了笑:“好?!?/br>
    正說笑間,師映川卻忽然眉頭一皺,煩悶道:“怎么一說到螃蟹,倒突然有些惡心起來……”他如今雖然很少吃普通的食物,但這只是因為這些東西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的身體需要罷了,而并非是因為他不喜歡甚至厭惡,不然也不會偶爾吃些自己喜歡的食物來滿足口腹之欲,這螃蟹就是他從前較為愛吃的東西,眼下卻突然一說就惡心起來,胸口亦是微微煩悶,這顯然不太正常,連江樓對此也覺得奇怪,便道:“不舒服?”師映川以手撫胸,納悶道:“確實有點兒……”一時間突然心底某根弦一動,再聯(lián)系這幾日自己身上的異狀,不免就有些變色,他畢竟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情,有過經(jīng)驗,此時一念及此,越想就越覺得很像,便對連江樓正色道:“我最近這幾天是不是有些嗜睡?明明以我如今的體魄,根本沒有睡眠的需要,怎么會忽然就有主動睡眠的想法?”

    連江樓聽了,也覺得確實有些不對勁,但他沒有經(jīng)驗,根本想不到那種方面,只當師映川的身體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眼中頓時就露出關(guān)切之色,但還沒等他開口,師映川就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用手搭在腕上,皺眉細細探察,片刻,師映川終于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并非無的放失,臉上的神情就變得有些復(fù)雜,他抬起頭,望著滿面關(guān)切的連江樓,嘆道:“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只不過……”說到此處,頓了頓,就握住了對方的手,不知道應(yīng)該開心還是憂慮,低聲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們能有自己的孩子么?現(xiàn)在,你的愿望實現(xiàn)了……江樓,我們就要做父親了。”

    這番話的威力不啻于晴天霹靂,正在駕馭船只的連江樓怔了一怔,明明是再明白不過的話了,他卻仿佛沒有聽清楚似的,只隱約明白些,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猶豫著不敢相信,還是別的什么,緊接著腦海中突然就一下子明朗起來,頓時腳下內(nèi)力一滯,小船差點就被踩翻,連江樓立刻及時穩(wěn)住,饒是他性情沉穩(wěn),此刻也不禁方寸大亂,一時間只見他神情古怪,目光死死盯住師映川的腹部,半晌,才緩緩伸出手去,遲疑著,最終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師映川的肚子,不敢用上半點力氣,只試探著以手撫摩,想說什么,偏偏又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須臾,才有點猶豫又有幾分希冀地道:“……你確定?”

    師映川原本心情復(fù)雜,但看到對方這個樣子,反倒是莫名地放松了許多,就淡淡笑了一下,道:“我雖然不是大夫,但孕脈這種最明顯易辨的脈象,還是不至于會弄錯的……別忘了,我這個身體在數(shù)月前就已經(jīng)真正具備了孕育子嗣的能力,只不過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有了?!?/br>
    連江樓聞言,放在師映川腹部的手急忙放開,好象生怕碰壞了什么,師映川見他這樣子,實在滑稽,與平日里穩(wěn)重沉著的表現(xiàn)幾乎是天差地別,不由得哈哈一笑,心頭陰霾也散了幾分,打趣道:“你這模樣,怎么像是抓了火炭似的?!边B江樓努力穩(wěn)住心神,抓住師映川的手,目光釘死在對方的小腹上,就這么看著,片刻,突然朗聲大笑,師映川極少見他有如此放肆開懷的舉動,失笑之余,也有些受到感染,正準備說點什么,連江樓已一把摟住了他,那平日里銳利的眼神忽然震蕩,化作一池春水,此刻這個一向給人以鋒銳挺拔之極的印象的男人,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有著單純的喜悅,一迭聲地道:“橫笛,我們有孩子了,我要做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