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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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連江樓登上了船,駕馭著小船向遠處駛去,師映川坐在船上,手里捧著精致的蜜餞盒子,不時往嘴里塞上一顆酸酸的梅子,但見兩岸樹影婆娑,湖上清風陣陣,涼習習地爽潤,置身其中,很是愜意,師映川容色紅潤,笑語宛然,道:“這地方環(huán)境一向很好,是個隱居的好所在?!边B江樓回頭看他,只見他雪白的寬松長袍上,袖口與衣領處布滿了點點嫣紅的桃花,透著簡約而不失熱鬧氣韻的美,雖然神色慵懶,但雍容之姿不減,風采氣度更不是旁人能比,連江樓表情柔緩,問道:“會暈船么?可要我將速度慢下來?” 湖面廣闊,一時見不到盡頭,粼粼波光閃耀如碎金,望之心曠神怡,師映川聞言,只隨口說道:“沒事,就按這個速度便好?!闭f著,抬頭望著前方的連江樓,此時對方也正在回頭看他,當年連江樓此人是出了名的性情平板,無有喜怒,簡直就像是廟里的泥雕木塑一般,但如今的這個男人,雖然容貌不變,臉上的表情在大部分時間里也依舊是淡淡的,不過卻已經遠勝當年,至少在與師映川在一起的時候,曾經木然的面孔變得生動起來,有了種種鮮活變化,此刻兩人目光相對,這樣靜靜相視,氣氛就變得越發(fā)柔緩起來,片刻,就不由得雙雙會心一笑,眼神交匯之間,沒有任何長時間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往往會有的倦怠不耐,只有nongnong的繾綣柔情,以及這背后所代表的對于未來幸福生活的自信與憧憬。 木船速度頗快,不久之后,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片畫卷般的美景,此時正是春光無限時節(jié),鮮花盛開,花色嬌艷動人,在這一方天地之間,卻有一處竹舍坐落其中,距離竹屋略遠的地方,是一間小木屋,而眼下湖邊正有人負手孑立,青衫雍容,形貌清俊,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不是瀟刑淚又是哪個?這時瀟刑淚看見船上兩人,便面露笑意,很快,木船靠近岸邊,連江樓下了船,又伸手扶師映川下來,瀟刑淚迎上前,看了看師映川的氣色,就溫言說道:“前幾日我便到了,簡單搭了一間木屋以做棲身之用,里面放了些嬰兒需要用到的物品,想必短時間內應該也夠用了?!?/br> 既然是避人耳目,師映川自然不可能讓人準備任何新生兒所需要的東西,從而杜絕任何泄密的可能,因此這些事情也就由一向獨來獨往的瀟刑淚代勞了,當下師映川就去看了看瀟刑淚準備的物品,發(fā)現(xiàn)很是齊全,就回眸一顧,與身后連江樓的視線對接,既而莞爾一笑,便對一旁的瀟刑淚道:“瀟叔父想得很周到,有些東西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br> 瀟刑淚微笑道:“其實我也不懂,只是胡亂準備而已。”他雖這樣說,但師映川只看面前這些物品的細致程度,就知道瀟刑淚這樣一個沒有過孩子的大男人,獨自置辦這么多方方面面都兼顧到的東西必是十分費心的,就笑了笑,不再說什么,他這一路上也有些乏了,與瀟刑淚略說了幾句話,就出了木屋,去自己所住的那間竹舍,這是多年前師映川自己親手所建,在閉關時可以遮風擋雨,空間不算很大,但住兩個人是足夠了,至于條件簡陋之類的問題,倒也沒人在意,畢竟來這里又不是享清福的,無非幾個月的時間而已,誰也不會在意。 連江樓與瀟刑淚去搬運船上的東西,師映川自己回到竹舍,推門而入,里面幾乎沒有什么家具,只是最基本的竹榻竹桌而已,極其簡陋,師映川不以為意,走到榻前,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但現(xiàn)在到處都是干干凈凈,顯然是瀟刑淚仔細打掃過,窗戶也都打開著,屋子里的空氣很清新,師映川滿意地微微頷首,解下披風,隨手放到一旁,自己坐下來吃了兩顆蜜餞,就開始打坐,眼下這里除了他與連江樓以及瀟刑淚之外,還有提前就抵達的傀儡,只不過傀儡不適合長時間出現(xiàn)在其他人面前,所以只是一直隱在這附近,而作為師映川的親近之人,連江樓與瀟刑淚自然知道這個長年潛伏在暗地里的古怪宗師乃是師映川的絕對心腹,因此他們雖然能夠感應到對方的存在,但也并不在意。 一時室內安靜得出奇,不知過了多久,連江樓走進來,用一張卷成三角錐狀的大葉子盛著一小捧指頭大小的紅彤彤的果子,上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師映川緩緩睜開眼,對連江樓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我聞到香氣了……你在外面煮了rou湯?”連江樓走過去,將葉子放下,捏起一顆果子送到師映川嘴邊,他的眼神是溫柔的,卻能夠侵蝕著師映川足以比擬鋼鐵的心,流去的時光縱然鋒利勝刀,在這張英俊的臉上也還是刻不出歲月的痕跡,只在眼中留下淡淡卻沉厚的影子:“帶來的食材里,有六只鳳雀,我剛才燉了一只,應該就快熟了?!?/br> 師映川張嘴噙住果子,稍微一嚼就咽進肚里,贊道:“很甜……”他笑容迷人,尤其是說話的時候,柔軟的嘴角微微翹起,連江樓能夠感覺到對方口唇間噴吐出來的濕潤氣息,帶著一股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所吃的鮮果的冷冽香氣,幽幽綻放而來,一下子就將人包圍,這時又聽師映川低軟道:“再喂我?guī)最w?!闭f這話時,師映川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無賴又有點故意挑逗的樣子,帶些揶揄,眉宇之間卻不掩笑意盈盈,眸中波光流轉,仿佛欲語還休,他的性格多變,脾氣也是難以把握,然而不得不承認一點,只要他愿意,他就立刻可以成為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肖想對象,他本是強勢無比,豈會在人前做出柔媚纏綿之態(tài),不過眼下在連江樓面前,師映川就并不介意表現(xiàn)得富有誘惑力,以此挑起對方的渴望與欲求。 對愛侶這樣的手段,連江樓自然很是熟悉,不由得就有些無奈,他知道這并非師映川真的想做什么,而是習慣性地逗弄自己而已,這是師映川的樂趣所在,如此想著,連江樓就從容地打量著眼前的愛人,對方被衣物包裹著的身體明顯帶有一般發(fā)育中的少年所特有的單薄,但此刻的眼神卻是笑意里不掩沉靜,與真正處于這個年紀的少年截然不同,不但沒有那種少年們由于經歷不足所造成的輕浮脫跳,而且還有著真正的少年人所無法具備的特殊風情,那是時光的贈予,眼下無論是師映川紅潤微挑的嘴唇,還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漂亮眼睛,無一不流露出nongnong挑逗的意味,所以盡管知道對方是在故意撩撥自己,但連江樓也的確還是有些想要將這個美麗的妖魔抱進壞里,狠狠親吻的沖動。 不過連江樓當然沒有真的這么做,他只是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又捏了一顆果子放進師映川嘴里,師映川吞下之后,瞟了他一眼,然后就一針見血地嗤道:“剛才你那眼神明明是想扒了我的衣服,結果最后還是裝得一本正經,果然是個悶sao的家伙?!闭f著,伸手抓住連江樓的兩頰,向兩邊一拉,揶揄道:“有色心沒色膽?!彼p手潔白晶瑩,指尖芊芊,透著一點淡淡的粉,美麗精致無匹,這是足以破壞一切的強有力的兩只手,此時卻柔軟得仿佛兩瓣白蓮,纖弱得似乎只能給面前的男人撓癢,連江樓一只右掌捉住這兩只不安分的小手,微嘆一口氣,道:“你再繼續(xù)這樣玩鬧,rou湯就要糊了?!?/br> 師映川一聽,撲哧笑了起來,道:“你不說的話,我都忘了……好了,我們去喝湯罷,我也有些餓了。”說著,師映川猩紅的舌尖就輕緩地舔過自己的嘴角,僅僅這樣簡單的動作,甚至沒有故意去挑逗,就已經給人一種極其明艷不可方物的感覺,那紅紅嫩嫩的柔軟嘴唇,看起來就像是最鮮嫩最富有水分的水果,散發(fā)著誘人的芬芳,勾人去采擷,連江樓看著,眼神微暗,愛人近在眼前的瑩白肌膚微微潮紅著,仿佛在引誘他去親吻,連江樓再不想忍耐,便毫不遲疑地伸手抓緊了這個足以誘惑人去心甘情愿下地獄的妖魔,用力吻住那紅潤的嘴唇,毫不留情地吸吮著,似在懲罰,對此,師映川只是嗤聲笑著,慵懶回應起來,雪白的臉上顯出驚心動魄的媚態(tài),幽黑的雙眼微瞇著記得在最初的最初,還是在千年之前,自己第一次與這個男人接吻的時候,一顆心跳得那樣厲害,而現(xiàn)在這已是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的事情了,變得再平常不過,也自然而然地少了一開始的那種心跳感覺,但如此雙唇交接的滋味,卻依舊溫暖醉人啊…… 直到師映川用手推了推連江樓寬厚的胸膛,連江樓才松開了那柔嫩似花瓣一般的唇,此時他的呼吸已經恢復了平穩(wěn),拇指摩挲著師映川飽滿紅潤的嘴巴,聲音微帶一絲古怪的喑啞,道:“……不要胡鬧了,先去吃東西?!睅熡炒ㄔ谒缴弦蛔模托σ饕鞯卮┝诵?,隨連江樓出了屋子。 此時太陽已漸漸向西,遠處天邊是絢爛的晚霞,猶如紅蓮遍開,夕陽的余暉落在草地上,如同涂了一層薄薄的金紅色顏料,湖面的粼粼波光動蕩,美輪美奐,比起人工建造的宏偉建筑,這樣的自然美景更具有視覺上的沖擊感。 連江樓去檢查了一下鍋里燉著的rou湯,發(fā)現(xiàn)rou燉得正好,便取下鍋子,將一鍋rou湯晾著,師映川走過來用力抽了抽鼻子,笑道:“好香?!庇挚戳诉B江樓一眼,有些感嘆:“記得當年你是不會下廚的,現(xiàn)在卻是會‘素手調羹湯’了……” 對于師映川的打趣,連江樓并不在意,動作麻利地盛了一碗rou湯遞給對方,道:“我加了些胡椒去腥,味道應該還好。”鳳雀是一種靈鳥,rou里所蘊涵的豐富營養(yǎng)可以滿足師映川的身體需要,但rou的味道卻并不怎么好,腥氣較重,師映川現(xiàn)在懷著孕,不大受得了,因此連江樓就多放了些去腥的香料,的確很是體貼,師映川就笑起來,端起湯吹了吹,直接就喝了,足以把人口腔燙傷的guntang的rou湯對他而言,毫無損害,連江樓看他喝得很香,不像要惡心嘔吐的樣子,便放下心來,這才動手給自己和瀟刑淚也各自盛了一碗,招呼瀟刑淚過來喝湯。 三人悠閑自在地喝湯吃rou,雖然沒有宮中仆婢成群、噎金咽玉時的優(yōu)越生活,但如此偶爾置身于山林,享受著自然風光,這樣的體驗也是別有風味,燦爛晚霞中,竹舍木屋,清湖草地,不時還有倦鳥歸林,構成了一副黃昏時醉人的美麗畫卷,師映川喝了兩碗rou湯,取清水漱過口,便坐在草地上休息,隨手往嘴里扔著連江樓洗好的紅色果子,當作零食,這時瀟刑淚喝完rou湯,就返回自己的木屋打坐,將這塊景色迷人的地方留給兩個需要單獨相處的人,一時連江樓去湖邊洗了手,回來坐在師映川身邊,師映川臉上綻放出笑容,將一枚果子塞進連江樓嘴里,連江樓順從地吃了,一面伸出一只胳臂將師映川攬進懷里,師映川聞到對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心神安定,道:“這樣的生活,似乎也很不錯。” 連江樓看著橘紅色的光影在師映川臉上涂抹出的溫暖色澤,那明亮的眼眸,濕潤的菱唇,讓連江樓心生暖意,就平淡說道:“你喜歡,我便陪你?!睅熡炒ㄐα诵?,又低頭一摸肚子,有些抱怨道:“這小東西趕緊生出來罷,有它在,我的負擔實在太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正說著,師映川陡然神情微變,他猛地起身,一臉無可奈何之色,迅速脫去身上的衣物,快速來到湖邊,踏入水中,轉眼就消失不見,連江樓立刻走到湖畔,站在那里等待著,眉峰微凝,過了一陣,水面上終于露出一顆**的腦袋,師映川慢慢游向岸邊,臉色微白,一條雪白蛇尾在水中擺動,連江樓伸手欲拉他上岸,師映川的腰微微彎了彎,似乎有點不堪重負的樣子,一手捧著肚子,道:“我就先不上去了,在水里待一會兒罷,反倒舒服些?!睅熡炒慨斏眢w變化時都十分痛苦,后來懷孕,就更是辛苦許多,在忍受劇痛的同時還要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弄傷了腹中的胎兒,剛才在湖底一番掙扎,直令他身心俱疲。 連江樓見狀,便不堅持,他摸了一下師映川冰涼的臉頰,道:“你還好?”師映川點了點頭:“沒什么大事,就是剛才疼得厲害,偏偏我又不敢用力,生怕傷到肚里這小家伙?!边B江樓沉默了一下,就道:“……是我害你受苦?!睅熡炒樕行┗謴?,就露出一個安慰性的笑容,道:“我說你這人,真是羅嗦……好了,去做你自己的事罷,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 連江樓聽了,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先確定了師映川沒事,這才回屋打坐,師映川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遠去,就漸漸下沉,整個人隱入湖中。 半夜時分,屋內沒有掌燈,黑沉沉的,連江樓盤膝坐在榻上,如同雕塑一般。 恍恍惚惚間,仿佛徜徉在一個久遠的幻夢之中,連江樓站在亭內,看著一個身穿鵝黃裙裝的女子踏過花海,來到自己面前,女子的模樣并不陌生,曾經見過的,但此時那臉上卻盡是淚水,緩緩跪下,仰頭看過來,神色哀哀說著什么,但耳中卻聽不到絲毫聲音,連江樓只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心頭亦有陌生情緒,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感覺,就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疲倦,而更多的卻是平靜,這時女子忽然急切地說了一句什么,剎那間連江樓就覺整個人仿佛被一把最鋒利的劍狠狠刺穿,無比尖銳的疼痛幾乎將心臟都給碾碎,無法呼吸。 連江樓艱難忍著,一手緩緩捂住心房位置,那里有著每時每刻都不能遺忘的傷口,此時就仿佛從中滲出致命的毒液,破壞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那是靈魂深處都為之顫栗的痛苦,女子見狀,頓時面露后悔之色,顯然是懊悔自己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當下一手扯住連江樓的袍角,就急急說著什么,但連江樓什么也聽不到,他只是閉上眼,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cao控,不能自主。 不知過了多久,連江樓睜開眼來,女子已經離開了,他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控制著,仿佛身體并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寄居于此的旁觀者一般,他走過花海,面前是一片湖水,湖上生著無邊無際的蓮花,連江樓伸出手,不遠處一朵潔白的蓮花就自動飛到了他手中,連江樓低頭輕嗅,淡淡蓮香沁人心脾,然而就在這一刻,卻是無意間從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剎那間連江樓心神一震,只因那張臉,竟是如此陌生! 幾乎同一時間,突然就聽見耳邊有人柔聲喚道:“怎么表情這么古怪……是做什么不好的夢了么?江樓,醒醒。”連江樓猛然睜眼,室內一片暖暖光色,已掌上了燈,師映川身披寬袍,雪白蛇尾盤曲,烏發(fā)如瀑,正含笑望著自己,之前種種,不過一夢。 連江樓緩緩吐出一口氣,回過神,眼神逐漸清明起來,同時,也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住,師映川撫摩著他英俊的臉龐,微笑道:“怎么睡得那么沉,連我進來坐你身邊了都不知道?!边B江樓體味著愛人掌心的柔嫩,低聲道:“……橫笛,我做了個夢?!?/br> 師映川不以為意,笑著以手逗弄連江樓的下巴,道:“哦?那么,有沒有夢到我?”連江樓不答,只是將他輕輕擁進懷里,師映川不知對方心情,但作為枕邊人,自然感覺得到此刻自己所愛之人與往常的不同,不過師映川也很清楚,連江樓不想說的事情,自己就是問了,對方也不會說,作為一個成熟的男子,師映川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所以他選擇了不問,只是此時,在他這個角度所看不到的地方,連江樓的眼底,有著一抹猜不透的沉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已進入夏季,天氣開始漸漸變得炎熱,雖還未到驕陽似火的時節(jié),但也已經不復春日里的那種融融溫軟之態(tài)。 此時大周搖光城中,皇宮之內,晏勾辰略帶倦意的臉上神情平靜,若是仔細去看的話,就能夠看出某種細微的變化,似乎沒有了平日里的一些東西,卻又多了一些從前所沒有的東西,眼底明亮得可怕,湛然刺目,仿佛最深處正燒著一場燎原大火,足以吞噬天地,或者,吞噬自己,他負手立于陽光下,眼神微惘地看著天空,身上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長袍,這時有人緩緩走到他身后,道:“……時辰已到,應該出發(fā)了。” 季玄嬰神色淡淡,素色長袍裹住他修長微瘦的身體,烏黑長發(fā)將臉龐襯得近乎蒼白,晏勾辰聽到這話,沒有回頭,只莞爾一笑,目光依舊不動,卻是意蘊悠長地道:“唐王,你看,這傍晚的景致,實在是美麗之極……當年在泰元宮中,也有這樣好的晚霞?!?/br>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奔拘腱o靜說著,他的目光之中并沒有半點平和之色,而是無盡的深邃,有如星河倒懸,晏勾辰哈哈一笑,道:“你還是老樣子……我已經交代過長河,并有親筆詔書在他手中,所以,即使失敗,我不能再回來,太子也可以立時登基,大周不會因此動蕩。”季玄嬰長眉微揚,一雙眸子就好似兩粒極美的黑珍珠,在夕陽之下熠熠生輝:“那又如何?這一次所有人都是賭上了身家性命,如果失敗,你自然必死無疑,到時候,你以為那人會放過大周?” 這時周圍已多了幾道身影,是隸屬大周朝廷的諸位宗師,晏勾辰笑得古怪,原本的柔和模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淡漠的表情,道:“我自有道理。無論勝敗,大周都不會收到波及?!奔拘氡M管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有這樣篤定的底氣,但以他的性格,自然也沒有追問下去,只道:“走罷?!?/br> 晏勾辰點了點頭:“確實也該上路了?!痹捯舴铰?,晏勾辰與季玄嬰的身影已雙雙消失在原地,不遠處的幾道人影也隨之緊跟而去。 …… 山林之中鳥鳴啁啾,湖面上波光粼粼,有微風拂過樹梢,葉子沙沙輕響,好一番醉人的自然風光,水畔一只木凳上放著小墊子,師映川坐在上面,手里拿著簡易的魚竿,正在釣魚。 眼下師映川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寬松的紅色袍子下,渾圓的腹部高高隆起,這樣已經馬上就快要足月的肚子,早已不是用任何手段可以掩飾的,眼看著如今分娩在即,師映川臉色紅潤,頭發(fā)扎成簡單的一束,垂在身后,看樣子就知道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此刻他目光盯在湖面上,認真注意著水下魚兒的動靜,在他腳下,一只水桶里已經裝了兩三條肥大的魚,正活蹦亂跳地掙扎不已。 上午的陽光很是明媚,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不多時,師映川穩(wěn)定如磐石的手突然間猛地一抖,頓時就見一條大魚被扯出了水面,銀色的身軀在陽光下折射出美麗的光澤,師映川‘哈’地一笑,極其熟練地輕輕一甩,就將獵物準確無誤地甩進了腳下的水桶里,正在這時,連江樓走過來,手里端著一壺晾好的開水,師映川雪白的蛇尾擺動了一下,立刻就向對方炫耀道:“你看,這魚真夠大的罷,看樣子足有三四斤的樣子,今天我們就燒魚湯喝?!?/br> 連江樓隨意看了一眼桶里的收獲,就對師映川道:“先喝些水?!睅熡炒ú亮瞬潦?,就接過壺,灌了一大口溫度適中的水,舒服地嘆了一聲,道:“痛快……”連江樓低頭看他,伸手擦去他唇邊的水漬,目光微微柔和,道:“釣了這些也夠了,回去休息罷?!?/br> 師映川雖然還有心繼續(xù)釣一會兒魚來消遣,不過他也知道連江樓是關心自己的身體,于是也就不堅持,隨手丟下魚竿,就站起身來,活動了幾下腰肢和上半身,就欲提起水桶,連江樓攔住他:“我來,你不要彎腰?!币粫r伸手拎了桶,就對師映川道:“我去殺魚,你現(xiàn)在聞不得腥氣,回屋去睡罷?!睅熡炒ㄉ炝藗€懶腰,抱怨道:“總叫我睡覺,哪里睡得著?!?/br> 他雖是嘴上抱怨,但語氣中都是滿滿的幸福味道,連江樓輕輕一捏他鼻子,道:“馬上就要臨盆了,還這樣任性?!睅熡炒槃菰谀腥耸稚弦Я艘豢?,這才笑吟吟道:“擔心什么,不過是生孩子而已,小事罷了?!?/br> 連江樓看著眼前的愛侶,面有溫柔之色,但隨即眉頭就擰了擰,道:“不知道為何,這幾日我有些心神不定,總覺得似乎會有事發(fā)生?!睅熡炒ㄠ偷匾恍?,抬手在連江樓的下巴上一捏,滿不在乎地說道:“安心好了,以我的身體情況,一口氣生十個都不在話下,能有什么事?我以前就聽說過,說是一些快要做父親的人會在孩子降生之前焦慮不安,嚴重的甚至會憂慮成疾,你啊,我看就是這樣的情況,我這個當事人自己都不緊張,你就放下心好了?!?/br> 連江樓見他如此,也就不再說什么,師映川扶著肚子,慢吞吞地向不遠處的竹舍游走而去,他現(xiàn)在即將臨盆,雖然身體并不臃腫,但快要足月的肚子還是限制了他的行動,現(xiàn)在的師映川自身實力已經被削弱,也由此使得他越發(fā)警惕,別看他剛才似乎對連江樓的莫名擔心表示很無所謂的態(tài)度,打趣對方太過小心,但事實上師映川卻是從未松懈過,距離生產的時間越近,他的警覺性就越高,這種情況一直會持續(xù)到孩子平安生下來,才會結束,到那時也就算是順利度過了最虛弱的時期,只要稍一恢復,以自身大劫宗師的力量,師映川不在乎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 正在蜿蜒前行的蛇尾忽然微微一頓,師映川低下頭,感受著腹中胎兒的有力踢動,不禁哂道:“你這小東西,就不能老實點……”他嘴角扯出柔和的笑容,眼中卻閃過一絲猶豫,掌心緩緩撫摩著肚子,自打懷孕的這些日子以來,畢竟是血rou相連,師映川已逐漸對腹中的孩子有了很深的感情,事到如今,師映川不知道自己等到孩子生下來時,如果發(fā)現(xiàn)其天賦不足以達到要求,那個時候,到底會是由衷地慶幸,還是非常失望?再或者,如果這個孩子恰好符合要求,那么自己究竟會感到萬分驚喜,還是痛苦難安?對于這個答案,師映川實在無法弄清楚。 一時間雪白的面孔上滿是復雜之色,師映川回過頭去,看向遠處,那里連江樓正在殺魚,拿慣了劍的手現(xiàn)在拿著刀子,一絲不茍地料理著活魚,原本在最開始的時候還顯得很笨拙的動作,到如今看起來已經很是熟練了,師映川望著這個自己深愛的人,眼神溫柔,既而轉為堅毅,他輕嘆一聲,心情恢復了平靜,慢慢游進了屋子。 師映川進到室內,窗臺上放著一瓶不知名的鮮花,是早上剛折下來的,兀自開得紅火,風從窗戶透進來,就將這種濃郁的花香帶入滿室,師映川順手拿起抹布,將窗臺擦了擦,一時坐下來,摸著渾圓的肚子,心中計算著生產的日期,無非也就是這幾天了,對此,早有生育經驗的師映川并不緊張,對于普通侍人而言,生產是非常危險的,但對于生命力強悍的武者來說,到時候只需割開肚皮將孩子取出就是,師映川身為武者,平生多次受過身體上嚴重的傷害,所以這種傷勢對他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外面開始有劈木柴的聲音,師映川起身望向窗外,瀟刑淚正在湖邊劈柴,不遠處,連江樓已經把魚收拾好,在洗手,師映川看著這一幕,臉上不由得露出淡淡微笑,他回到榻前盤坐起來,開始閉目打坐,過了大約一刻鐘,就有食物的鮮香氣味傳來,師映川腹中忽然‘咕?!宦曧懀D時睜開眼,就摸了摸肚子,失笑道:“你這小鬼頭兒,又餓了?”說著,就下了竹榻,一手扶腰走出了屋子,正在燒魚的瀟刑淚見他蜿蜒游走過來,就笑道:“這魚就快燒好,馬上就能吃了。”師映川來到火堆前,嘆道:“自從有了這小東西,我就總是容易餓?!?/br> 瀟刑淚目光移向師映川隆起的腹部,眼神慈和,道:“你現(xiàn)在是兩個人,這也正常……對了,想好給孩子取什么名字了么?”師映川笑道:“這個么,我早就和江樓說了,我們若是有孩子,無論男女,都叫作寧神通?!?/br> “寧神通……寧……”瀟刑淚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品出了什么意思,當下微微頷首,便不說什么了,師映川看向不遠處的連江樓,揚聲說道:“對了,江樓,一會兒吃過飯,陪我到林子里走走罷?!闭谌⊥氲倪B江樓頭也不抬地答應一聲,又道:“快去洗手,很快就可以吃飯了?!睅熡炒ㄐΦ溃骸皬那澳憧墒鞘覆徽搓柎核饺缃褡鲞@些事情卻也有模有樣了。” 三人隨意說著話,不一會兒,飯菜都煮好了,整齊擺放在一塊當作飯桌的平整大石上,師映川接過連江樓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rou吃了,連江樓與瀟刑淚也各自取筷就食,然而就在吃到一半的時候,師映川卻突然臉色一變,無奈道:“又來了……”說著,放下筷子就向湖邊走去,連江樓與瀟刑淚見狀,就知道師映川是又到了身體變化的時候,算一算時間,也確實就是在今天的這個時候,不過,眼下師映川就快要生產,變身的時候那種極度的痛苦說不定就會導致孩子提前出生,因此兩人對視一眼,便一同起身向師映川走去,瀟刑淚開口道:“這次就不要下水了,不然萬一提前生產,很不方便。” 師映川一聽,覺得瀟刑淚說的有道理,便停住前進,說道:“好罷……”說著,就原地坐下,想了想,便對連江樓吩咐道:“用力把我按住,免得一會兒我掙扎起來,不小心傷到了孩子?!边B江樓聞言,走過去將師映川抱進懷里,兩手分別鎖住了師映川的兩條胳膊,師映川最初變身的時候,固然痛苦難當,但隨著時光的流逝,到如今更是痛得無法形容,就算是打暈也沒用,立刻就會活生生痛醒,因此也只能靠他自己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