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領(lǐng)著余塵走到屋子角落處的一個衣櫥，衣櫥和屋子里其他家具一樣古老，上面布滿了雕刻的花紋。

    他從中取出三個帶有帽子的斗篷，自己穿上其中一件，另外兩件分別遞給了余塵和那位紡車前的老太太。

    夏仁一旁默默看著，直到三人一起離開屋子，去往外面的街道。

    臨走之前，余塵轉(zhuǎn)頭看了自己岳父一眼，夏仁點點頭，表示不用擔(dān)心自己。

    老者只是警告了他不能參加儀式，但似乎對他并沒有過多的戒備，當(dāng)然，也或許是不怕這個外來人搞出什么風(fēng)浪。

    總之現(xiàn)在并沒有人看著夏仁，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包括去參加儀式，甚至是把這個房子一把火點了。

    點屋子當(dāng)然不太現(xiàn)實，這種行為畢竟還是太作死了，衣櫥并沒有上鎖，他走過去，從里面也拿出一件斗篷穿上。

    不同于屋內(nèi)到處彌漫的陳舊氣息，衣櫥里應(yīng)該是放有香包，夏仁聞到身上的斗篷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氣味，并不是想象中那種充滿了怪味。

    他沒有著急出門，而是先趴在窗戶上，觀察外面的場景。

    慘白的月光加上地面積雪散映射出的微光，整個小鎮(zhèn)仿佛都清冷了許多，猶如無極冰原內(nèi)部的場景，荒涼孤僻，像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一個個身穿同樣款式斗篷的人從房屋里走出來，他們互相都不叫談，只是沉默著，沿著主干道向城鎮(zhèn)頂部的教堂方向前行。

    夏仁松了一口氣，只要能夠避免交談，他暴露的風(fēng)險就會小許多。

    將斗篷的帽檐拉下，他的面龐頓時隱藏在陰影之中，除非扒開斗篷來看，否則誰也別想見到這幅英俊的容貌。

    推開屋門，夏仁腳步從容，模仿著其余人的樣子，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一路上他看到路邊放屋里的燈光都一一熄滅，夜色中，各家各戶都有戴著斗篷的人走出來，并且都遮擋住了面部，誰也看不清誰。

    整座小鎮(zhèn)在這寒風(fēng)凜冽的午夜，似乎才終于散發(fā)出它獨特的活力，夏仁猜想小鎮(zhèn)的居民鄰里關(guān)系都不太好，不然不至于在路上碰見都一句話不說。

    他悄悄加快了一些腳步，在人流中認(rèn)出了余塵和那位老者的背影，不過他不敢太過接近，否則萬一被認(rèn)出來，后果可能會很嚴(yán)重。

    夏仁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余塵身上，所以對于自己身邊，就產(chǎn)生了一點疏忽。

    他的肩膀不小心和旁邊的人碰了一下，但好在對方并不在意，依舊保持著前行，甚至都沒有轉(zhuǎn)過頭看他一眼。

    夏仁則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觸碰的瞬間，他感覺到對方的身體異常柔軟，就像是腐爛的水果，這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觸感。

    他終于意識到，接下來的儀式可能不僅僅只是能夠?qū)ふ业脚f神的線索，而更有可能是直接祭祀舊神！

    這些人，

    不，

    這整個小鎮(zhèn)上的居民，都不是人類！

    仔細(xì)回想起來，今晚從進(jìn)屋開始，那個老者的眼球就從未轉(zhuǎn)動過，頭部的動作僵硬得像個木偶，臉部的皮膚在昏黃燭火的映照下也顯露著一股蠟質(zhì)感。

    還有他為什么是啞巴？

    為什么那個老太太也從不說話？

    為什么街道上所有人都不互相交談？

    無數(shù)令人細(xì)思極恐的細(xì)節(jié)在夏仁腦海中放大。

    或許，此時此刻，街道上的場景并不是他rou眼看到的這般安靜，

    或許這些斗篷下的生物們正在親切地互相交談、問候，整個街道上氣氛熱烈。

    只是自己聽不到，

    只有自己無法察覺，

    在他們之中，自己才是最大的異類！

    夏仁無法阻止腦海中這些想法的出現(xiàn)，恐懼不可抑制地涌上心頭，他的面龐隱藏在帽檐下，牙關(guān)打顫，雙腿不聽使喚，幾次想要退縮。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他依靠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強行壓下恐懼，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表露出一絲異常。

    盡管，他們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但不在乎。

    夏仁感覺自己周圍，已經(jīng)被惡意緊緊包裹，強烈的窒息感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所幸，小鎮(zhèn)并不大，街道并不長。

    跟隨著人流，他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目的地。

    抬起頭，街道上所有人都在朝著一個方向聚集，在人流的前方，矗立著夏仁在進(jìn)入小鎮(zhèn)前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過的教堂。

    這是一座宏偉的白色教堂，幾根要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圓柱后，沉重的大門緩緩敞開，門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仿佛恐怖的深淵，等待著無知之人走入絕望。

    教堂頂部的尖塔頂端，一顆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閃爍著，位置恰到好處，反而顯得詭異無比，讓夏仁從心底感受到一股能夠凍結(jié)四肢百骸的寒意。

    這顆星仿佛在配合今晚的儀式，也像是今晚的儀式，在等待著這顆星的配合，夏仁不禁回憶起自己從小到大耳濡目染過的一些傳說。

    傳說中，邪惡的祭祀，總是需要和天空中的群星互相輝映。

    “當(dāng)群星到達(dá)正確的位置……”

    “鐺————”

    悠揚的鐘聲打斷了夏仁的思考，人群開始依次進(jìn)入教堂的大門。

    他站在原地，恍然間，遺忘了自己將要做的事情。

    好在身體不由自主地行動了起來，跟隨著人群一起行動，這才使得他沒有暴露。

    傍晚的暴風(fēng)雪一直肆虐到晚上八九點鐘方才停歇，因此街道上和教堂的門口全部被積雪覆蓋，在走進(jìn)去之前，夏仁回頭望了一眼外面。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如此多的生物行走而過，可不論是街道上，還是教堂門口，那覆蓋的積雪中，竟然只有兩道足跡孤零零的延伸過來。

    一道是夏仁自己的，另一道，恐怕是余塵的。

    他不敢細(xì)想，否則理智必然會再次下降。

    教堂里比外面更加黑暗，但好在四周的窗戶多少透進(jìn)來幾縷月光，使得夏仁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

    他混在人群中，和他們一起穿過兩側(cè)的座位，前方布道壇的位置，黑暗更加深邃，人群走到那里之后，就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不知去了何處。

    夏仁突然意識到，那恐怕布道壇下恐怕是一個隱秘的入口。

    果不其然，走到近處，他看到前方的隊伍正在排著隊，沉默不語地依次進(jìn)入一個環(huán)形入口。

    如此多的人，竟然不需要開口溝通，就能夠做到井然有序的地步。

    夏仁能夠確定，

    在自己無法察覺的地方，這些斗篷下的生物們，正用他們獨特的方式交談。

    夏仁也走進(jìn)了入口。

    四周陰暗潮濕，沒有任何生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