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寧湘傲然道:“那是自然,此物之所以堪稱價值連城的寶物,便是用來織就面料的金線,便重達(dá)十斤,更不用提上邊所鑲嵌的珠玉寶石?!?/br> “果真如此。”寧淵點點頭,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沈氏腰部剛纏上的圍腰上,“這般重的東西,名貴是名貴,可我想祖母應(yīng)當(dāng)是無福穿上身了?!?/br> 寧湘聞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咦,二哥你難不成是忘記了?”寧淵故作詫異道:“祖母一直有腰疾啊,茉兒jiejie尚體貼祖母腰疼,送上了那條圍腰,二哥你這件金縷衣的確華貴,可祖母若是真穿上了,這般重的東西,祖母的腰怎么受得了?!?/br> “這……”寧湘臉色一僵,似乎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那邊柳氏也瞬間收回了一副朝天的鼻孔,忐忑地朝沈氏看過去。 沈氏原先瞧著這金縷衣華貴,只顧著高興,壓根就沒想到這一點,如今聽寧淵提起方才察覺過來,她本就腰痛,若是穿個十幾斤重的衣服在身上還不是等于雪上加霜,而且寧茉兒尚知道體貼她的腰疾,寧湘身為孫子,居然還送上這樣的壽禮,不是完全沒有關(guān)心過她這個祖母的身體嗎!或者說,他是明知故犯,想讓自己穿上這件衣裳,然后腰疾更甚? 沈氏年老,本就愛多想,如今越想越覺得心里不舒坦,臉色也逐漸陰沉下去。 “這……這金縷衣祖母為何要穿,便只是像那尊玉佛一樣收著,也是一件少見的收藏珍品,不穿亦能體現(xiàn)出祖母身份。”寧湘想了一會,自認(rèn)為找了一番好托詞,急忙說道。 “也是,以這金縷衣的價值,祖母即便收著,卻也是件珍品,只是可惜……”寧淵搖搖頭,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再說話。 “淵兒,你若是有什么話,盡管說來,莫非這金縷衣只是收著也不行?”沈氏好奇心已經(jīng)被寧淵勾起來了,哪里會讓他輕易閉嘴,就連寧湘也嚷嚷道:“你不要在那里故作腔調(diào),莫非在羨慕我能給祖母送上這樣好的賀禮,而自己送不出來,所以想找些話來挖苦嗎!” “二哥,弟弟我不說可是為了你好。”寧淵擔(dān)憂地看向這一屋子的人。 “我可不怕什么,這金縷衣的來歷清清白白,由我外祖家出錢,買下后轉(zhuǎn)乘派人送來江州,可容不得你胡亂潑臟水?!痹趯幭婵磥?,寧淵一定是懷疑他買不起這般貴重的東西,所以在那里陰陽怪氣。 “唉,罷了?!睂帨Y搖搖頭,“二哥你既然能想到送出這件金縷衣,想來定然是知道前朝襄陽王和岳太后的事吧,那你可知道,襄陽王為何要送這樣一件金縷衣給岳太后?” “還能如何,不也是給岳太后賀壽?”寧湘百思不得其解,有關(guān)前朝的事,正史自大周開國后,便被太祖皇帝銷毀了許多,如今流傳下來的大多是一些野史,他也沒有興趣去翻找出來看,是以有些莫名其妙。 “是,他明面上的目的的確是給岳太后賀壽,但是你知不知道,在岳太后壽辰過后不過半年的時間里,襄陽王便聯(lián)合岳太后密謀宮變,加害自己的親兄長,妄圖取而代之,而后前朝便由此陷入了一連串的戰(zhàn)火中,至于我們大周太祖,便也是在這個民不聊生的時候舉起義旗,最終開創(chuàng)了如今大周的盛世天下?!?/br> 052 同床異夢 “寧淵,你這話到底什么意思?”寧湘有些急了。 “二哥書讀得多,素來有很聰明,我的意思難道你聽不出來嗎?!睂帨Y忍不住笑了一聲,“你覺得前朝之所以亡國,有多少原因是出在這么一件金縷衣上呢?!?/br> 寧淵話音一落,周圍切切私語聲更甚,若寧淵說的是真的,那這件金縷衣怎么看,都透著一股“國破家亡”的不祥之兆,許多人的眼神,也因此接連變得怪異起來。 “寧淵,大庭廣眾,你在胡說什么!”見寧淵越說越出格,寧如海不禁出聲喝道:“今日是老夫人壽辰,你當(dāng)著列為大人的面說這些不吉利的東西像什么話!” 哪知寧淵卻不慌不忙地向?qū)幦绾R还笆郑案赣H,你不要怪淵兒莽撞,這些話淵兒非說不可,且務(wù)必要當(dāng)著在場列位大人的面說出來,否則父親你的清譽(yù),便要遭二哥送的這件賀禮毀得一干二凈了?!?/br> 寧如海一愣,這與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父親你想想,二哥這件金縷衣的確華貴,價格定然也不菲,雖然二哥言明了是其外祖家出錢買下,可這話要放到外邊去,有幾個人會相信呢?若是別人不相信,而反過來猜忌父親你,那以父親你的俸祿,與我們府里一些莊園田地的收入,要花上多久,才能湊夠負(fù)擔(dān)得起這件金縷衣的銀兩?” 寧如海身子顫了顫,是了,他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若是賓客送來的禮品,再華貴,那也不擔(dān)寧府什么干系,可寧湘手里拿出來的卻不一樣,他怎么說都是寧府的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了一件寧府難以負(fù)擔(dān)得起的貴重賀禮,事情若是被人胡亂傳揚(yáng)出去,一些不明真相,或者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造起謠來,說他寧如海貪墨,那他的名聲要還是不要! 寧淵如今當(dāng)著別人的面給寧湘臉色瞧,不過是兩個小輩斗嘴,可若是寧淵不將事情挑明,讓沈氏稀里糊涂真的收了寧湘這份重禮,外邊會傳出怎樣的流言寧如海都能想出來,因為華京寧國公府的關(guān)系,他這些年為官嚴(yán)謹(jǐn),從未被別人抓住什么大過失,而皇上最恨一個貪字,若因為這件金縷衣而弄得流言蜚語滿天飛,那邊當(dāng)真是后患無窮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寧淵上一世,便是因為這件金縷衣,江州城流言四起,說寧府老夫人奢靡,寧如海貪墨,弄得整個寧府雞飛狗跳了大半年,寧淵可不想讓這事再發(fā)生一次,倒不是他有多看重寧府的名聲,而是他剛得了高郁的青眼,而高郁又是官場出了名的清流,如果寧淵因為寧如海的名聲變差,而讓自己在高郁眼里的形象打了折扣,實在是于大計無益。 他便索性提醒寧如海一回,又能順道踩在寧湘一腳,何樂而不為,反正他還未成年,童言無忌嘛。 沈氏初初還在為這金縷衣的不吉利而不開心,如今聽寧淵一言,也跟著反應(yīng)過來,立刻朝寧湘怒道:“還不快把這晦氣東西退回去,我們寧家的清白,可不能讓一件華而不實的衣裳給毀了!” “祖母,孫兒只是想向你敬孝,并沒有別的意思啊!”寧湘嚇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完全想不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壽禮都能被寧淵接二連三地扣上大帽子,尤其是這最后一個帽子,扣得即便是在他想來,后果都有些不寒而栗。 “老夫人,和金縷衣是媳婦差人弄來的,不關(guān)湘兒的事!”柳氏趕緊起身出來,臉色惶恐地道:“此事也的確是媳婦欠妥當(dāng)了,衣裳媳婦會退回去的,還望老夫人不要生氣。” 寧淵斜眼看著柳氏,她倒是學(xué)聰明了,若換了柳氏從前的性格,少不得會胡攪蠻纏一番,才不會這么輕易認(rèn)栽。 “罷了,快些將東西拿走,省得放在這里污眼睛?!鄙蚴蠐]揮手。 柳氏急忙扯著寧湘退下了,寧湘后退的同時還不忘恨恨瞪上寧淵一眼,不過那眼神寧淵早已司空見慣,他與柳氏一脈撕破臉早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難不成他們還會希望自己能給他們好臉色瞧? 正廳里一時十分安靜,寧如海清了清嗓子,對周圍的人一抱拳,“方才讓列位見笑了,孩子年輕氣盛不懂事,不過列位也看見了,我卻對那金縷衣是半點不知情,日后若有什么謠言出來,還望列位能幫在下做個見證才好?!?/br> 當(dāng)即便有人道:“寧大人放心,寧大人為官清廉,我們都是瞧在眼里的,若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我便第一個站出來為大人澄清又何妨?!彪S著這人一開口,又有接連好幾人出聲附和。 “寧大人當(dāng)真好福氣,有這樣一位直言不諱的公子?!彼究浙X忽然開口道:“父皇總說,如今朝堂上阿諛奉承之人太多,敢于直言面諫之人太少,公子雖然言語唐突了些,卻也免了府上一場禍?zhǔn)??!?/br> “大殿下謬贊。”寧如海急忙一躬身,“下官教子不嚴(yán),日后必定會好好管教,不會讓他再這般沒大沒小?!?/br> “哈哈哈,本殿與貴府公子也不算全不相識,細(xì)算起來,貴府公子當(dāng)真有些趨吉避兇的天賦,月前在海龍王上,你家公子還幫本殿化解了一場禍?zhǔn)履亍!闭f到這里,司空鉞有意無意地又瞟了一眼身邊的司空旭。 “哦,竟有這等事?”寧如海露出驚訝的表情,有關(guān)海龍王上的事情,他除了寧湘被賞了幾十個巴掌抬回來,其余的一無所知,而寧淵也完全沒有對他提過。 “難道本殿還會誆你不成。”司空鉞笑了兩聲,“本殿說句實話,越看越覺得你家公子像是有福星庇佑,還真想向你這個做父親的將人討來,在本殿身邊當(dāng)差呢。” 司空鉞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可以他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一時四面八方不同的眼神通通朝寧淵掃視過來,就連昭儀郡主也滿目好奇地望著他,更不用說司空旭了。 只是司空旭的眼神卻陰毒了些。 “這……小兒有殿下高看,實在是下官府上榮光。”寧如海一時弄不準(zhǔn)司空鉞的想法,只好打了個哈哈,見司空鉞已經(jīng)端起酒杯,想來是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了,才松開一口氣,重新回身落座。 好好的壽辰來了這么一番高潮迭起的插曲,鬧得沈氏也對后邊的賀禮興趣匱乏,不過后邊也的確沒什么出彩的東西,除了寧香兒的一盒親手調(diào)制的香料,便是寧淵的那份《百孝書》了,沈氏也只隨便翻了翻,對于這類小物件她看得不重,便讓羅mama收了起來,此時時辰也到了差不多開席的時候,一群人便走出廳外,按照賓客主次的順序接連入席,等著上菜。 等人都差不多出去干凈了,柳氏母子三人卻還坐著沒動作,寧湘望著寧淵在門外邊的背影恨恨道:“現(xiàn)在讓這家伙得意,待會要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萍兒,你說四殿下那邊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是嗎?!绷详幊林樕?,剛才她雖然沒有在面上顯露出來,不過內(nèi)心已然憤怒到了極點,花了那么多錢弄來的貴重壽禮,原本準(zhǔn)備一鳴驚人,不料名是有了,卻偏偏是污名,怎么能叫她不恨!原本關(guān)于寧萍兒的提議,她是有些踟躕的,畢竟為了處置寧淵一個人,卻要搭進(jìn)去整個寧府的名聲,有些冒險,但是現(xiàn)在,她卻不再猶豫了,不光是在寧淵身上所受的氣,她已經(jīng)越來越明顯地察覺到,無論是司空鉞,還是昭儀郡主,還是高郁,甚至是沈氏的態(tài)度都明確表露出,只要有寧淵在一天,她的寧湘就永無出頭之日! “娘你放心,四殿下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睂幤純汉藓薜溃骸澳琴v種竟然敢去招惹四殿下,當(dāng)真是自尋死路?!?/br> “那便好,最好今晚就能將他處理掉,省得總看他在眼前晃得鬧心?!绷宵c點頭,起身也出去了,寧湘跟在她后邊,寧萍兒卻沒起身,而是壓著聲音對寧倩兒道:“你弄來的藥我已經(jīng)吃了好幾帖了,為何半點效用也無,你到底是上哪開來的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