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說這話時,王虎不禁臉色一紅,他雖然不是第一次撒謊,可那士兵出來傳話時周圍也有其他士兵聽到了內(nèi)容,要在這么多人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饒是以王虎的臉皮也不禁開始害臊起來,為了撐一撐自己的底氣,他甚至還朝營門口的那一群巡邏兵喝了一聲:“你們聽到有人傳那樣的命令了嗎!” “沒聽到!”巡邏兵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王虎到底是他們的統(tǒng)領,身為下屬,總不能在這種事上和統(tǒng)領唱反調(diào)吧。 寧淵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副統(tǒng)領并未下過這樣的命令,也沒人來向我傳過那樣的話,其實副統(tǒng)領還漏說了一句,今日你們原本也沒有要閉營cao演的安排,將我堵在營門口不放行,純粹便是在作弄我來著,我說得可對?” 見寧淵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也準備撕破臉了,王虎當即也不客氣起來,用力哼了一聲,“不錯!本統(tǒng)領就是在作弄你,你待如何?別以為你是守備大人家的少爺,就能在本統(tǒng)領面前耀武揚威,本統(tǒng)領告訴你,本統(tǒng)領生平最討厭的便是像你這般只會仗著家世作威作福,目中無人的紈绔子弟,你可以在別人面前囂張,可是壓根別想在本統(tǒng)領面前囂張,若你不識抬舉,就別怪本統(tǒng)領不客氣!本統(tǒng)領不介意代替守備大人行一行家法,管教管教他不成器的兒子!” “哦,那便敢問副統(tǒng)領,要以何名目管教于我?” “就憑你污蔑朝廷命官這一點,我現(xiàn)在就能將你扣押下來,軍杖伺候!”王虎越說越得意,“小子,竟然口出狂言要將本統(tǒng)領革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齊了幾根毛!” “我想副統(tǒng)領應當是弄錯了,我并沒有口出狂言,而是你的職位鐵定保不?。 睂帨Y忽然一拂袖,臉色瞬間變得肅穆起來,厲聲道:“方才我說的不過只是其一,而你罪責遠不止于此,大周軍律第二條,無行軍令牌,任何守備以下職位著不得私自領兵出營,違者以謀逆罪論處;大周軍律第十二條,任何士兵不得對有功名之人恐嚇、辱罵、乃至動手毆打,違者開除軍籍,在下不才,卻是江州學監(jiān)的監(jiān)生,亦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而副統(tǒng)領你現(xiàn)在正領著一隊士兵,站在大營外邊呢?!?/br> 見王虎目瞪口呆地騎在馬上不說話,寧淵接著道:“端陽節(jié)賽龍舟是大周舊俗,皇上更下旨每年九陽節(jié)各城需舉辦龍舟大比,魁首再入京表演祝壽,今次我奉父親之命,cao持寧府龍舟參加大比,卻在此處受了副統(tǒng)領無端作弄,若因副統(tǒng)領的阻撓,致使我寧府無龍舟入賽,當中但凡有違抗皇上圣旨的地方,這個罪責,莫非是副統(tǒng)領你來替我寧家擔嗎!” 違抗圣旨!別的也就罷了,王虎是怎么都想不到寧淵這番東拉西扯竟然能扯到違抗圣旨上去,開什么玩笑,王虎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要阻撓寧家參加龍舟大比,他不過是想給寧淵一個下馬威,替寧湘出出氣而已,怎知寧湘的氣沒出到,自己反而憋了一肚子火氣,偏偏還是一肚子憋屈到?jīng)]地方放的火氣! “副統(tǒng)領你聽好了,你所犯下的這三大罪責,我會逐一如實向我父親稟報,或者我索性也不勞煩父親了,來日入京,我會親自上景國公府,向景國公問上一問,是否我大周如今治軍已是這般松懈了,我與景國公世子也有幾分交情,想來景國公會給我一個答復的?!?/br> 王虎徹底傻了,景國公!這怎么可能,眼前這小子當真和景國公世子有交情? 上代景國公可是大周的兵馬大元帥,治軍嚴明,如今這位景國公承了父親的衣缽,哪怕不再是元帥,也是跺一跺腳,全國軍隊都要震上三震的人物,若這事驚動了他,自己決計沒有好果子吃,正如寧淵所說的,私自帶兵出營,還有辱罵恐嚇學監(jiān)的監(jiān)生,該死的,這小子怎么會是個秀才,還對大周軍律如此熟悉,要知道大周軍律連他這個當兵的自己都背不全啊! 他現(xiàn)在即便是想要狡辯也徒勞無功,因為現(xiàn)如今他就正領著一票人站在軍營外邊,而垂在一邊的狼牙錘上,那個凹陷下去的掌印也讓他對“動手毆打”之事無從抵賴,即便他臉皮再厚,也沒有厚道能如此睜眼說瞎話的地步。 見王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寧淵又拂了拂袖,卻不再理他,反倒轉(zhuǎn)身重新上了馬車,對周石道:“我們走?!?/br> 周石會意,抖了抖馬鞭,就要讓馬車掉個頭離開,這時王虎才渾身一震,他不能就這么讓寧淵走了,不然如果寧淵真的照他方才所說的話這么做,自己的官職興許當真保不??!他立刻跳下馬,三兩步跑到馬車前邊扯住馬韁,急道:“公子留步!” 寧淵撩起車窗的簾布,“怎么,副統(tǒng)領還有何指教?” “這,這,我想我和公子之間似乎有些誤會了。”王虎臉色僵了僵,半晌才扯出一記笑容,對著那邊也正呆愣成一片的士兵吼道:“張副官,給滾老子過來!” 立刻就有一留著小胡子的中年士兵匆匆下了馬,小跑上前,對王虎低頭哈腰道:“副統(tǒng)領,你找我?” “該死的東西!”王虎想也沒想就掄起蒲扇大小的巴掌揮了過去,直抽得那中年男人身子騰空而起,在半空中轉(zhuǎn)了一圈,才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不是你告訴本統(tǒng)領有人在營外搗亂的嗎!結(jié)果連寧公子都不認識,害本統(tǒng)領丟了這般大的臉,實在是可惡!”說罷,又是幾腳朝那個男人屁股上踢去。 周圍其他士兵全都目瞪口呆傻眼了,沒人料到這位副統(tǒng)領變臉居然變得如此之快,還變得這樣不害臊,看模樣竟然是要將錯處都推到那個副官身上去。 張副官是王虎的心腹,自然知道這位副統(tǒng)領在打什么主意,因此即便他覺得委屈,屁股上也疼,可也不得不配合著王虎演戲,“哎呀統(tǒng)領你輕些,屬下,屬下眼拙還不行么!”叫了一陣,他又雙手扒住馬車,對著車窗內(nèi)的寧淵求爺爺告奶奶,“寧公子你誤會咱們副統(tǒng)領了,副統(tǒng)領是以為有人來軍營搗亂,才帶人出來打算懲治那些不法之徒呢,誰知道居然沖撞到了寧公子,小的,小的替副統(tǒng)領向您賠罪了!”說罷,他將雙手合十連擺。 “哦?”寧淵故意拖長了一個音,望著王虎,“副統(tǒng)領,我怎的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嘿嘿寧公子,一切都是誤會,誤會罷了?!蓖趸⒐吠鹊卮曛?,陪著笑臉,“本……哦不,你王叔我也是受人蒙蔽,一時不查,才鬧出那許多誤會出來,你到這來不就是想挑幾個劃手么,里面請里面請!守備大人家的事情,就是咱們自己的事情,你王叔我立刻將最有利器的壯漢全部叫出來,你隨便挑!” 王虎這一番自相矛盾的說辭與作態(tài),也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不過寧淵方才說了那么多,本意也就是想嚇唬王虎一下,打一打他那張作威作福的臉,如今見他軟了下來,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硬捍了,便放下簾布,順著王虎的臺階道:“那便走吧?!?/br> “好嘞!”王虎又是一陣點頭哈腰,對旁邊那群已經(jīng)傻了的士兵道:“還等什么,還不開營門讓寧公子進去!” 馬車里,呼延元宸終究沒忍住笑,道:“你原本是找我來想讓我給這些兵蠻子一個下馬威,如今瞧來,倒是你這張嘴更為厲害,什么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br> 寧淵斜斜瞟了他一眼,“你這話是在取笑我不成?” “當然不是。”呼延元宸抬起手來擺了擺,“我是在感嘆,今日總算是見著了一回正兒八經(jīng)的‘君子動口不動手’,能用嘴巴就解決的事情,倒顯得我這個一開始沖出去擋鐵錘的武夫粗俗了。”說到這里,呼延元宸停了片刻,又道:“不過我瞧那人也只是色厲內(nèi)荏而已,你這般疾言厲色,只怕會給自己結(jié)下仇家?!?/br> “我的仇家可多了去了,只不過我一個也未曾怕過而已?!睂帨Y道:“與其讓你去懼怕別人報復,倒不如讓別人來懼怕你的報復。” 馬車行至軍營中的廣場停下了,王虎將寧淵請下車,又對跟在寧淵身后的呼延元宸道:“這位小哥怎么稱呼,武功當真是了得,那雙鐵錘我耍了數(shù)年,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巴掌擋下來?!?/br> 呼延元宸笑了笑,躬身一禮,“元某不過是寧公子的護衛(wèi)而已,三腳貓的功夫罷了,統(tǒng)領抬舉?!?/br> 王虎沒多說,邀寧淵入他的營帳落座休息,又迅速出去召集人手,他動作也快,很快就把他口中那些軍營里最孔武的壯漢都召集了起來,且個個打著赤膊,露出一身腱子rou,在營帳前邊一字排開,rou香四溢地等著寧淵挑選。 寧淵也不含糊,看了兩輪就將龍舟的十八名劃手全部選定,又另外挑了兩個精悍的漢子,一個于舟首打鼓,一個于舟尾掌舵。 事情辦完,寧淵也該打道回府了,誰知他們正要走,王虎卻又攔在了前邊。 “副統(tǒng)領還有什么指教嗎?!睂帨Y將手攏在袖子里,本以為王虎還要找麻煩,哪只他卻搓了搓鼻頭,用手指著寧淵背后的呼延元宸道:“不是不是,我只不過是想跟寧公子的這個護衛(wèi)切磋一番而已?!?/br> “切磋?”寧淵也回頭看向呼延元宸。 “這段日子舉國太平,實在是太久沒有戰(zhàn)事了,整日呆在軍營里面,cao演著那群家伙,我自己也免不了手癢?!蓖趸⒛罅四笕^,直聽他骨節(jié)噼里啪啦地響,“寧公子的這護衛(wèi)方才我已經(jīng)見過身手了,當真是不錯,不妨讓我跟他過兩招,活動活動筋骨如何。”說罷,他又看著呼延元宸,“小哥你既然打壞了我的鐵錘,總該有所表示吧,陪我過兩招,我便不叫你陪了,那鐵錘可是鎢鐵打的,貴得很吶?!?/br> 王虎除了嗜好喝酒吃rou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只不過軍隊里幾乎沒有能夠與之較量的對手,普通士兵打不過他,寧如海他又不敢去招惹,如今見著寧淵的一個“護衛(wèi)”能有讓他咋舌的身手,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將人放過。 “這恐怕……”寧淵正要替呼延元宸回絕了,哪只那人卻主動站了出來,模樣看著甚是隨意,“副統(tǒng)領打算在何處比試?” “這個好說,咱們可是有專門的演武場?!蓖趸⒁姾粞釉匪闶谴饝?,立刻興致高昂起來,雙手更是在胸前捏得噼里啪啦響,寧淵沒辦法,他見呼延元宸似乎也是一副挺有興致的模樣,便沒再阻攔,跟著他們來到了軍營里一處用木頭樁子搭建起來的,一處類似于專門比武的高臺。 高臺兩邊各有一個武器架,不過卻沒有鋒利的武器,大多是棍棒木槌一類,想來也是怕鋒利武器會在切磋時出意外。王虎豪邁地脫掉了上衣,他當真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除了臉上一圈胡子,碩大的胸肌前亦是毛發(fā)叢生,手臂粗得與寧淵的腰都堪有一比。王虎步到武器架前,挑了一根趁手的長棍,虎虎生風地舞了兩下,又對呼延元宸勾了勾手指。 呼延元宸也輕身一躍上了高臺,變戲法一樣從腰后邊取出一根鐵蕭,對王虎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虎顯然對呼延元宸的別致武器感到很驚奇,表情詫異了一下,但是他卻沒有輕敵之心,見呼延元宸讓他先手,立刻大喝一聲,整個人帶著鋪天蓋地的棍影便朝呼延元宸沖過去。 顯然除了一雙流星錘,王虎在棍法上也十分有造詣,那棍影密密麻麻,竟然將大半個高臺都覆蓋在了里面,幾乎讓人無處可躲,而且只是從長棍上揮舞出來的勁風,便讓站在外圍的寧淵垂在鬢角的發(fā)絲不斷舞動,寧淵不禁有些擔憂地看著呼延元宸。 王虎雖然高大,可以身高來看的話,呼延元宸卻與他差不多,只是論起壯碩程度,這位英武矯健的夏國皇子即便不是瘦弱的類型,也比王虎窄了差不多一半,見王虎仿佛老鷹抓小雞般向自己撲來,呼延元宸鐵蕭在手中轉(zhuǎn)了三圈,雙眸中一道銳利的光線閃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呈品字形在身前點了三下。 “當當當”隨著密集的三聲響起,高臺中的漫天棍影頓時消散得干干凈凈,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畫面,王虎手中的長棍正被呼延元宸的鐵蕭隔著,兩人僵在了臺上。 “哇,居然能破了副統(tǒng)領的流星棍,這可是副統(tǒng)領從他那副流星錘改良過來的,哪怕是守備大人應付起來,都頗為麻煩呢。”旁邊圍觀的一圈士兵立刻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寧淵對呼延元宸的這招卻十分熟悉,呼延元宸似乎很輕易就能用那柄鐵蕭找到對方招式中的弱點,再予以破掉,幾個月前在行宮中的水榭里,他便是用同樣的方式,輕輕一點就破了自己的腿法。 “漂亮!”王虎大喝一聲,長棍轉(zhuǎn)了一圈,又掃向呼延元宸的下盤,呼延元宸低喝一聲,竟然以鐵蕭點地,身子倒卷著騰空而起,來了一記漂亮的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