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同第一個黑衣人一樣,第二個黑衣人同樣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就以榮歸西方極樂。 此時,只剩下最后一個黑衣人了,也正是那兩人的頭領(lǐng),這頭領(lǐng)經(jīng)驗頗豐,見寧淵閃電般已經(jīng)除掉了自己的兩個手下,已經(jīng)知道對方絕對不是好惹的人,可他一沒有盲目出手,二也沒有轉(zhuǎn)身逃走而露出自己的背心空門,只是拉停了馬,保持著警戒的姿勢,驚疑不定地看著寧淵。 寧淵緩步走到第二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身前,拔出他背上插著的匕首,然后回身與那頭領(lǐng)對視,即便連殺了兩個人,寧淵身上的白袍卻未沾染到一絲血跡,表情也絲毫沒有殺人后的惶恐,反而平靜得像是司空見慣了,那目光看得著頭領(lǐng)脊背一寒,忽然有種直覺,今日他所面對的哪里是只有十四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少爺,根本是個從地府里爬出來的修羅鬼剎! 該死的,那嚴(yán)夫人到底給自己找了個什么破爛差事,這和玉靈山上送走寧二少那次壓根就不是一個級數(shù)啊! “說,是誰派你來的。”寧淵甩掉匕首上的血珠,朝最后剩下的那人問道。 “是……”那人咽了口唾沫,眼里現(xiàn)出驚恐,幾乎沒加思索便道:“是寧府的嚴(yán)夫人,小人們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卻不想沖撞了少爺……”那人咽了口唾沫,又道:“這兩個家伙死了便死了,也算是給少爺賠禮,還請少爺放我一馬,回去之后我立刻退了嚴(yán)夫人的單子,從此再不會來找少爺?shù)穆闊?/br>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馬兒后退,手卻緩緩放到身后,趁寧淵不備,忽然從腰后掏出一個小臂長的弩機(jī)來,對著寧淵飛速射出三支弩鏢。 那弩鏢速度太快,寧淵只來得及瞳孔一縮,胸口就被扎了個正著,甚至他瘦弱的身子都被這股力道帶得騰空而起,再重重仰倒在路面上,激起一圈塵土。 黑衣人顯然對自己的弩鏢很有自信,見寧淵被盡數(shù)打中,躺在那里半天沒反應(yīng),想來定然是被刺了個透心涼,有死無聲,一邊抹了抹額頭上的細(xì)汗,一邊跳下馬在腳旁吐了口唾沫,“呸,還好老子反應(yīng)快,不然瞧著小子的身手,老子還不一定打得過他,嚴(yán)夫人居然連這小子的底細(xì)都沒摸清楚就叫我們來行刺,還害得我死了兩個弟兄,回去得要狠狠敲上一筆才成,不然……” 他還沒自言自語完,忽然耳朵一動,聽到一陣不自然的風(fēng)聲,幾年來行走江湖的經(jīng)驗讓他幾乎是本能一般蹲下身子,便見著一柄長劍擦著自己的頭頂掃過去,他避過去了,可他的馬兒卻沒這般好的運氣,碩大的馬頭隨著一閃而過的劍光,帶著漫天血花砸落到地上,腥臭溫?zé)岬鸟R血噴了黑衣人一身。 黑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一個狗吃屎滾到一邊,可那劍光猶如跗骨之蛆,幾乎道道都是對著他命門來的,待他好不容易狼狽地躲到一邊,取出自己的兵器,才看清了那柄長劍主人的模樣,是個戴著斗笠的高大青年。 “這位英雄!”知曉眼前這人功夫了得,又來者不善,自己肯定打不過,黑衣人立刻又玩起了嘴皮子上的功夫,“這位英雄,不知小的是何處得罪了你,小的……”可還不待他說完,那青年卻動作絲毫不見停頓地欺身上來,揮劍便砍,黑衣人只勉強(qiáng)擋了兩下,便見著自己隨身帶的短劍咔嚓一下,居然硬生生被對方砍斷了!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這樣大的力氣!”這是此事黑衣人腦子里唯一冒出來的想法,也是最后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因為伴隨著他被砍斷的短劍,青年的長劍已經(jīng)深深沒入了他的肩膀,帶著股龐大的力道與勢如破竹的氣勢,幾乎將他的上半身砍成了兩半。 在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黑衣人看見了青年藏在斗笠下的眼睛,那是一雙猶如疾隼般陰鷙冰冷的眼眸,透著股攝人心魄的寒氣。 又一個男子騎著馬從遠(yuǎn)處趕來,在青年身邊停下了,跳下馬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青年道:“少主你也太快了,我還……”可他話還沒說完,那青年卻理也不理他,扔下已經(jīng)鮮血淋漓的寶劍,跑到躺在那一動也不動的寧淵身邊,將他抱起來不停搖晃道:“寧兄,寧兄你醒醒!” 男子見狀也跟著上前,看見寧淵胸口插著的三支弩鏢,立刻長大了一張嘴,“這……這……” “寧兄還有氣息,快去找大夫!”那青年似乎急了眼,近乎是吼著喊出這句話,卻在這時,寧淵卻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還咳了兩聲, “寧兄你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青年見寧淵醒了,眼里立刻滑過藏不住的驚喜,“別急,我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呼延……元宸?”或許是天色太黑,寧淵盯著青年的臉看了好一陣,才將他的五官分辨出來,可在下一刻,原本身中了三支弩鏢,應(yīng)該正在生死線上徘徊的他,忽然在呼延元宸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個鯉魚打挺支起了身子,朝四周看去,“人呢?” “……什么人?”呼延元宸愣了一會才道:“寧兄你的身體……” “剛才那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呢?”寧淵似乎壓根等不及呼延元宸的回答,直接站了起來,立刻看到了不遠(yuǎn)處那死裝奇慘的一具馬尸與一具人尸,他三兩步走進(jìn)去,確認(rèn)了是方才的黑衣人后,便立在原地靜靜地不說話。 “寧兄放心,我已經(jīng)替你報仇了?!焙粞釉纷叩剿砗?,似乎還沒從寧淵“死而復(fù)生”的驚喜中緩過勁來,說話的語氣都還帶著些雀躍,“寧兄你的身體到底如何了,要不要去找個大夫……” 寧淵卻打斷他,幽幽地回過頭來,指著地上的尸首道:“你說,這個人是你殺的?” “不錯。”呼延元宸點頭。 寧淵眼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涼氣,似乎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抬起腳,用力在呼延元宸的膝蓋上踹了一下。 呼延元宸猝不及防,身子猛然一偏,差點摔倒,不過他身份雖然尊貴,到底也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出來的,只晃了晃便又頂住了身子,只是寧淵用的力氣不小,他膝蓋一下子痛得發(fā)麻起來,不禁彎下腰一面揉著一面對寧淵呵斥道:“寧兄你踢我做什么!” “誰讓你多管閑事的,你把這人殺掉做什么啊!”寧淵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我要是想殺掉這家伙,直接在他們跟著我出城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我等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能找個開闊的地方有機(jī)會抓活的,我大半夜地跑出來又費了那么多功夫準(zhǔn)備,現(xiàn)在卻拜你所賜,全部白費了!” “什么,抓活的?”呼延元宸眼神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地上早已死得透透的尸首,也顧不得自己的膝蓋了,“可我不知道啊,我是看著人將寧兄你傷了,一時氣憤才……”說到這里,呼延元宸目光又回到了寧淵胸口上,那三支弩鏢還插在那里,隨著寧淵的動作不斷晃動著尾羽,可瞧寧淵這副中氣十足的架勢,哪里有半點受傷了的影子。 寧淵也跟著垂頭,想也沒想便將那三支弩鏢拔掉了,然后敞開衣襟,對呼延元宸指了指自己里邊穿的一件鐵灰色的內(nèi)衫道:“看見了么,這是我下午才從鐵匠鋪里買回來的鐵線衫,我早預(yù)料到了有人會在城外對我不利,怎么可能沒有準(zhǔn)備,這玩意別說幾支弩鏢了,刀劍想要砍開都得頗費一番功夫?!?/br> “那你……”呼延元宸愣愣地看著他。 “沒錯,我剛才是裝的,就是想等著這人放松戒備,上前查看之時,再一舉將他拿下?!睂帨Y沒好氣地拂拂袖,對著呼延元宸聽過他話之后,變得十分不自然的臉色,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人都死了,也不能怎么樣了,倒是你,這荒郊野嶺又大半夜的,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呼延元宸還沒說話,同他一起來的閆非卻在這是湊過來對寧淵打抱不平道:“寧公子,你何必對我們少主這樣疾言厲色,少主他大半夜地追出城來,還不都是為你心急?!?/br> “為我心急?”寧淵一愣。 閆非道:“可不是嗎,這幾天有關(guān)寧公子你的事傳得滿城風(fēng)雨地,少主他關(guān)心你,原本想著晚上見你一面,誰知道你那院子里早就人去樓空,偷偷找人打探了才知道你是被家里人發(fā)配去了香河鎮(zhèn)思過,而且居然連夜就動身啟程了,少主和我才馬不停蹄地追出城?!?/br> “閆非,胡說什么呢!”呼延元宸低喝了一聲,似乎是嫌閆非話多了,閆非抿了抿嘴,想著該說地都說完了,才往后退了兩步。 “你別聽閆非瞎說?!币妼帨Y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呼延元宸忽然心虛了一下,微微側(cè)過眼道:“我不過是在城里住得無聊了,也想去香河鎮(zhèn)呆上幾天,碰巧遇上了寧兄你而已?!?/br> 寧淵嘆了口氣,搖搖頭,事實到底如何,他怎么都該看出來了,可他卻給呼延元宸留了幾分面子,沒有出演拆穿他,而是轉(zhuǎn)過身,朝遠(yuǎn)處周石停在那里的馬車走去。 “寧兄,且等一下?!币妼帨Y這樣就要走,呼延元宸不禁喚了他一聲。 寧淵回頭,“還有什么事?” 呼延元宸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尷尬,“方才……方才我見寧兄你有危險,是直接跳下馬用輕功趕來的,那馬卻是臨時在市集買的,從未訓(xùn)過,現(xiàn)下已經(jīng)跑得沒影了,寧兄若是去香河鎮(zhèn),不如……” “你沒有馬了,他還有呢。”寧淵伸手一指向呼延元宸背后的閆非,“你二人難道不能同騎一匹?” “這,以我二人的體格,馬兒即便扛得動,只怕也有些勉強(qiáng)?!焙粞釉房粗鴮帨Y,“何況兩名男子共乘一騎,讓別人瞧見了也會議論?!?/br> 方才因為見著自己想活捉的人居然被呼延元宸殺死了,寧淵本來十分生氣,可他踢了呼延元宸一腳,又折騰了那么幾下,這股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想到眼前這人的初衷也不過是關(guān)心自己,自己要是太不近人情未免刻薄,終究是搖搖頭,道:“罷了,你隨我上車吧?!?/br> 搖晃地馬車?yán)锉恢匦曼c亮了油燈,因馬車寬敞,多坐進(jìn)了一個呼延元宸這般高大的男子,也不擁擠。白氏姐妹坐在馬車前部,一面用一種“少爺你瞞得我們好苦”的眼神怨懟地看著寧淵,一面替他縫補著方才被弩鏢扎破了的衣裳。寧淵只穿了身中衣,盤腿坐在馬車后部繼續(xù)看著那本賬目,呼延元宸坐在他身邊,低聲道:“這么說,那人是你的嫡母派來想要刺殺你的,而你想抓活口,就是為了能有指認(rèn)你嫡母的證據(jù)?” “我倒也不指望能靠著那家伙的證詞一下絆倒大夫人,不過要是能讓他承認(rèn)我二哥的死不是自戕,而是他出手謀害的話,那眼下我的困境,便可以迎刃而解了?!睂帨Y斜眼看了呼延元宸一眼,“你既然想著去找我,想來自然是聽到了城里的人是如何議論我的?!?/br> “原來是這樣,這么瞧著,我還真是幫了倒忙?!焙粞釉纷猿暗匦α艘幌拢半y怪你方才會那樣生氣,對不起?!?/br> “你……你也用不著這般,不知者不罪,何況我也沒真的打算同你計較?!焙粞釉泛鋈徽\懇地道歉,倒讓寧淵一時無所適從起來,他想了想,目光忽然滑到呼延元宸的右膝蓋上,道:“你的腿沒事吧?” “腿?” “方才我踢那一下,可是用了些力的?!睂帨Y一面說,一面覺得自己有些心虛,人家出于好心來救自己,自己卻對對方那般不客氣,也是呼延元宸脾氣好,若是換了別人,見自己這般不識抬舉,興許早就轉(zhuǎn)身便走了。 “不妨事?!焙粞釉肺⑿Φ溃骸澳隳且菜悴簧嫌昧Γ鼌柡Φ膫叶际苓^,怎么會在乎這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