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寧淵不解道:“可是我明明第一個查的就是水源,灌田水渠里的水明明正常得很?!?/br> “那是因為你都是白日探查,可這些人處理東西通常是在半夜,等你第二日再來探查的時候,那些鹽早已經(jīng)順著渠水浸入了田地里,所以莊稼長不出來,水質(zhì)也查不出問題,你明白了么。” 寧淵仔細想想,事實的確如此,他平日里都是白日探查,但水是流動著的,如果每天晚上當真有大量的鹽隨著水渠悄悄流進了田地里,那自然白天無論怎么探查,都不可能有結(jié)果。 原來玄機在這里。 “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應當很有興趣聽。”呼延元宸又道:“這幫河盜會定期同江州城里出來的人碰頭,你知道那個接頭人是什么人嗎?” “是我們寧府的人吧。”寧淵想也沒想便說了出來。 呼延元宸一愣,“你怎么……” 寧淵沒說話,而是感覺心里面一直耿耿于懷的一個大結(jié)終于解開了。 庇護這幫河盜的人,必定是大夫人無虞。大夫人嚴氏的娘家本就是江湖世家,素來同綠林之類有所往來,大夫人維持自己大手大腳的開銷要不少銀子,而若讓她或者她的家族充當了河盜的保護傘,幫助他們銷貨的話,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自然可以變作數(shù)不清白花花的銀兩送到她手上。 只是看著那些馬車上的貨物,光是各種金器銀器就有好幾箱,想來是這些河盜頗有經(jīng)驗,所劫的都是皇商的船,偷下來的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所以你這些天行蹤不定,是在跟蹤這些人?你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他們的?”終于了解了真相之后,寧淵回過神來,在對呼延元宸感激的同事,情不自禁也對他的動機有些好奇。 “我也不過是歪打正著?!焙粞釉纷詽M地在鼻子上蹭了一下,“我見你這段日子總在為莊稼的事苦惱,反正平日里也是閑著,便也想幫忙,你每日早睡早起,我卻是個夜貓子,有天晚上睡不著,就跑到水渠上游的小溪里游水,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白天清甜可口的溪水到了晚上居然是咸的,所以我才順著水路順藤摸瓜找到了這里?!?/br> 不止這樣,你還幫我抓住了大夫人的一個大把柄。寧淵心中贊道,只是沒說出來,但他心下的暢快是掩飾不住的,若不是他心性想來很定得住,只怕會抱住呼延元宸灰撲撲的臉親上一口。 發(fā)現(xiàn)事情的真相后,寧淵并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和呼延元宸又回了田莊,向呼延元宸問清楚了那幫河盜什么時候會同江州出來的人碰一次頭后,他迅速定下了一條計策。 曹桂春最近頗為苦悶。 因為龍舟大比上的事情,大皇子給的一個月限定之期已到,可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連一個影子都沒有,不得已,他只得從死囚犯里隨便抓了一個人出來頂罪,可雖然勉強將這道坎垮了過去,但是他也知道,經(jīng)過這件事,他這江州都督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他當上都督的這些年本就于政績沒什么建樹,要是犯錯再多一些,只怕烏紗帽不保。 因此他很焦慮,總在想著,要趕快做出一番讓江州百姓們刮目相看的事情才好。 皇天不負有心人,正當他苦無門路的時候,確有一封匿名信送到了他手上。 信上的內(nèi)容言簡意賅,大意是香河鎮(zhèn)附近窩藏著一幫河盜,十分猖獗,還請曹都督本著朝廷命官的本分,著手清理,為百姓謀福祉,信上還詳細羅列了那幫河盜什么時候會于何地出現(xiàn),讓他看準了時間派兵前去拿下。 得到這消息,曹桂春可不敢馬虎,雖然來不及查驗這封信的真實性,可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放過這次漲名聲的機會! 這是一個好天氣,河盜的首領老吳頭押著整整三輛馬車的東西,在山腳下的一處小路旁靜靜等著。 這一次他們收獲不錯,居然偷到了許多珠寶玉器,如果能全部變現(xiàn),少說能折出上萬兩銀子,他當了這么多年的河盜,好幾乎沒有做過如此大的買賣,因此心里興奮的同事,也難免有些懊惱。 為了保全自身,這些東西并不能由他們自己賣,只能折了價賣給那些有門路能處理掉貨物的人,江州城的嚴夫人是他們的老主顧了,可那女人十分貪心,剛開始時雙方合作還算愉快,大家都是五五分賬,可最近對方卻變本加厲,一再壓價,想來是吃準了他們?nèi)绻淮饝?,一時也找不到別人接手他們的貨,何況河盜這行風險大,為了自身的安全計,他們也不太可能去找陌生的新顧客。 老吳頭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馬車,這上萬兩的東西,只怕那婆娘只會給他們開價兩三千兩就會全部吞掉,大家冒著風險流血流汗,也不能讓她這么坐地生錢,今日怎么都要講講價才好,不能一直讓她白占便宜。 此時,路的盡頭走來一個穿白袍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路左顧右盼,迅速走到了老吳頭面前,暗道一句:“天王蓋地虎?!?/br> “寶塔鎮(zhèn)河妖?!崩蠀穷^熟稔地念出接頭暗號,奇道:“這位先生面生得很,平日里同我們接頭的老伯呢?” “他幫著夫人做別的事去了,今日由我看貨?!敝心耆藟褐曇?,瞄了老吳頭背后的馬車一眼,老吳頭會意,將其中一個箱子打開一條縫,露出里面精致的金器,“這可是一批極好的貨,足足值上萬兩,也是咱們兄弟拼著性命弄來的,咱們只要五千兩,便全數(shù)讓給夫人。” “五千兩?太多了,不成。”中年人聞后眉頭一皺,“夫人最近銀錢也不多,且這些贓物要全數(shù)處理掉也不是小事,一千八百兩,不能再多!” 老吳頭一聽這個價,臉就有些歪了,一千八百兩,比他最壞的打算兩千兩還要少,他怎么肯,立刻用力哼了一聲,“夫人這是在糊弄我們不成,咱們兄弟累死累活,可也不是好欺負的,夫人若是不愿給價錢,那咱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這批貨夫人不要,自然有人要!”說罷,他沖身后的手下一揮手,“咱們走!” 可他等了半晌,卻絲毫沒聽見后面的人給反應,他回過頭,頓時瞪大了眼睛,他的那些手下們,居然已經(jīng)毫無聲息地被人全部打暈了,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而馬車上正站著個戴了斗笠的年輕男人,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對他“含蓄”地笑著。 老吳頭頓時明白了,這是他們要做搶貨的無本買賣! “你們……你們……”他雖然也有些功夫,可瞧那青年居然能無聲無息擺平他所有的手下,顯然也不是個吃素的主,老吳頭也不蠢,此刻已經(jīng)腳底微微側(cè)移,準備開溜了。 見他想跑,那中年人作勢要沖上來,老吳頭立刻不再隱藏,撒開了步子就朝樹林里鉆去,一路跑還一路放狠話,“回去告訴那個該死的老太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我們老吳幫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老吳幫,這名字也起得夠沒水準?!崩蠀穷^前腳剛溜掉,后腳就有個白衣少年從不遠處的大樹后邊轉(zhuǎn)出來,而之前同老吳頭攀談的中年人,此時也死掉了嘴巴上粘著的胡子,正是周石。 周石擦了擦額角的汗,方才他雖然演得有模有樣,可他本就不善撒謊,緊張得渾身都濕透了,寧淵打開一只箱子,取出個金杯看了看成色,又放回去,對周石道:“曹都督那邊有動靜了么?!?/br> 周石點頭,“今早就已經(jīng)帶兵出城了,而且老爺也在一旁隨行?!?/br> “父親?”寧淵忽然笑了,“這還真是驚喜,我倒忘了,如果曹都督要調(diào)兵遣將的話,怎么都得通過我那位守備父親吧……如果不是現(xiàn)下要處理這堆東西趕不過去,我還真想去好好看唱戲呢?!?/br> 寧府。 瑞寧院里,嚴氏正在廚房親自盯著冒著熱氣的蒸鍋。 蒸鍋里是她親手做的桂花糖糕,里邊還額外添加了很是益陽補氣的山參,最適合給男子服用,不光提氣養(yǎng)血,行房之時也能讓男子虎虎生風,如猛虎過江。 這段日子她其實過得很憋屈,因為趙山的死,讓她莫名感受到了寧淵的威脅,原本她想著將寧馨兒扣在自己手上讓對方投鼠忌器,可是居然弄巧成拙,讓那個一直安分守己的唐映瑤開始同自己爭起寵來,而最讓她驚訝的是,這些年寧如海將唐映瑤撇在湘蓮院里不聞不問,原以為因為唐映瑤的“偷人”,寧如海恨極了她,可沒想到唐映瑤只討好般的談了個琴,唱了個曲,就好像將寧如海的魂都勾走了一樣,瞬間將她這位大夫人接受寧如海寵愛的次數(shù)降了大半。 嚴氏十分生氣,加上唐氏當面上門要人是嚴重挑釁了她的權威,她原本立刻就要對付唐氏,可這時替寧湛治病的大夫忽然到了,兩相權衡之下,嚴氏只好先將其他事情放在一邊,專心陪著大夫料理自己兒子的病癥。 如今,眼看寧湛的身子在那位大夫的調(diào)理下奇異地恢復了大半,甚至能不用在帶在那間滿是藥氣的屋子里,可以外出走動,她一面開心的同時,也一面想到終于可以騰出手來,收拾該收拾的人了。 昨天她花了三寸不爛之舌,總算讓寧如海答應今夜來她院子里過夜,相信有了這盤摻了山參的桂花糖糕,她再吹吹枕邊風,挑起寧如海對唐氏“偷情”的怒火,那個女人便沒辦法再蹦跶了。 至于寧淵那邊,那個小子到底有沒有后臺,她也要耐著性子好好探查一下,趙山的事,總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她心里,必須要弄明白。 只是老爺都出去一整天了,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吧……嚴氏抬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右眼莫名地跳了一下。 爐灶邊的沙漏走到了底,糕點蒸好了,嚴氏揭開蒸籠聞了聞香氣,點點頭,親手端了出來。 可就在這時,徐mama忽然一臉緊張地跑了進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吵什么!”嚴氏回頭瞪了徐mama一眼,“沒看見我正忙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