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什么都不肯跟我說,就算我問他,他也閉口不答。”嚴氏右手捏緊了拳頭,放在桌面上,看模樣像在壓抑著脾氣,“那小子究竟給湛兒灌了什么迷魂湯,如今湛兒居然向著他那邊,不聽我這個親娘的不說,還要將那小子留下來吃飯?” “夫人千萬寬心,想來大少爺只是一時糊涂罷了。”徐mama輕拍嚴氏后背,幫她順著氣,“大少爺怎么可能不向著親娘,等大少爺看清了三少爺?shù)淖炷?,必然會明白夫人您的這一番苦心?!?/br> “如今我問他話,他都顧左右而言他不愿意正面回答我,我又不能去逼他,唉。”嚴氏嘆了一口氣,“說不定是湛兒在怨我不該一直拘束著他不讓出去,可他的身體剛恢復,必須靜養(yǎng)才能更加康健,不然我何必拘著他,倒是那個寧淵,我還真小看了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讓湛兒胳膊肘都開始往外拐了,不成,決計不能這樣?!?/br> 嚴氏抬起頭看著徐mama,“明日你去替我回老夫人的話,就說三少爺平日里上學監(jiān)本就勞累,他大哥已經(jīng)學有所成,往后他就不必來了?!闭f完,嚴氏陰沉下臉色,“我可不能偷雞不成蝕把米,作弄那個小子不成,反倒把自己的兒子搭進去?!?/br> 寧湛關好房門,又細心地在上邊掛了一把小銅鎖,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書桌邊,從懷里掏出了一本《藥經(jīng)》。 當然,《藥經(jīng)》只不過是一層糊弄人的封皮罷了,看著這封皮,寧湛不禁又對寧淵滿意了幾分,那小子還真合他的意,將這書送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替他改頭換面了。他翻到第二頁,一副香艷絕倫的圖畫立刻崩了出來,看得寧湛呼吸都險些一滯。 這樣精巧,這樣細致,甚至連每一塊肌rou紋理都畫得絲絲入扣,除了當世大家春溫先生,誰還能有這樣的手筆! 寧湛看得腦子一熱,險些立刻就要松褲帶,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這樣厚一本書,哪有一開始就繳械的道理,于是他吞了兩顆救心丸,迫不及待地繼續(xù)往下看。 只是他卻不敢細看了,終究是害怕自己把持不住,所以每一頁都只粗略地過上一遍,可饒是如此,也看得他是面紅耳赤,大汗淋漓,直到最后一幅圖翻過去,他已經(jīng)靠在椅子上直喘氣,又一連吞了好幾顆救心丸,才緩過氣來。 寧湛舔了一把干裂的嘴唇,立刻起身將褲帶松開,正好好好地同這本書共度春宵的時候,忽然間,他的目光在眼前敞開的一頁紙上頓住了。 整本書的靡艷內(nèi)容都已經(jīng)翻了過去,后邊卻還余了幾頁,是藥經(jīng)的內(nèi)容,想來應當是寧淵在蒙書皮的時候沒有注意,連著原本藥經(jīng)的書頁也一并跟在后邊粘了過來,而寧湛之所以會發(fā)愣,是因為那一頁藥經(jīng)的內(nèi)容,在這一刻,卻比之前邊的所有書頁更加讓他呼吸困難。 他甚至聽得見自己胸腔里的一顆心跳得厲害,哪怕吃了藥,都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他再也顧不得褲帶,雙手趴在桌上,英俊的臉一陣扭曲,一字一句抱著那一頁藥經(jīng)細細研讀起來。 因為那一頁藥經(jīng)上,寫著的是某種藥的制法。 某種……蒙汗藥的制法。 088 摘星密會 呼延元宸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翻過了寧府的院墻,一路輕車熟路地朝竹宣堂摸過去。 月上闌珊,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幾盞燈籠在屋檐下亮著,坐在寧淵臥房門外值夜的既不是周石,也不是白氏姐妹,而是奴玄,不過看他的模樣卻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腦袋歪在一邊,是不是還抿一抿嘴角,表情分外可愛。 呼延元宸蹲在房頂上半天沒動作,此時此刻,他忽然猶豫了起來,這半夜三更的,就算他找到了寧淵,要說些什么,難不成當面質(zhì)問他為何要買那種書籍來看嗎。 若他真的這么問了,不等于在暗示對方自己一直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更有甚者,要是寧淵反過來問他他怎么知道那書里的內(nèi)容,他要怎么說,難不成承認他也看過嗎? 呼延元宸眉頭緊緊皺著,只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下去找人他不好意思,就這么離開又不甘心,正踟躕著,忽然聽見下邊的房門吱呀一聲響,他立刻警覺地趴下身子,見著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身影從門里邊走了出來。 有刺客?這是他的第一個直覺,正要拔身上前將那家伙拿下,可忽然間又覺得那人身形十分熟悉,他仔細分辨了一下,終于看出來了,穿著夜行衣的不是別人,正是寧淵。 可這么晚了,他這副打扮是要到哪里去? 那邊寧淵已經(jīng)十分靈巧地躍出了院墻,看方向竟然是朝府外走,呼延元宸不敢怠慢,立刻悄然跟在了后面,他輕功本就高深過寧淵,有意屏息的話絕不會讓對方發(fā)現(xiàn),就這樣,他們一前一后,再度又出了寧府,寧淵腳步不停,一陣風似的朝江州城東南角掠去。這個時辰,江州城其他地方早已安安靜靜,少有行人,可那個角落偏偏依舊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于耳,街上不光有錦衣華服的公子結伴往來,路邊也有不少輕紗羅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同路過的公子富賈們拋媚眼打招呼。 沒錯,這地方就是江州城出了名的花街柳巷,供達官貴人們聲色犬馬酒池rou林的地方,每晚當其他地方萬籟寂靜時,這里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呼延元宸躲在一座閣樓的樓腳陰影里,眼神陰郁地看著寧淵一路飛檐走壁,最后身影靈巧地消失在了不遠處一方不起眼的院落內(nèi)。 那院落的院門同周圍其他勾欄院比起來要素凈許多,甚至還有那么一絲文雅的韻味,牌匾上被浮雕著的梅蘭竹菊簇擁著的,是“摘星樓”三個銀鉤鐵畫的大字。 看見那張牌匾的時候,呼延元宸的表情更見陰沉了。 摘星樓是江州城一處很出名的地方,即便是他從來不來這類煙花柳巷之地也有所耳聞,因為這里并非尋常青樓,而是男倌樓,里邊迎客賣春的也并非女子,而盡是各類靠出賣皮rou換取銀兩的風塵男子。 三更半夜,寧淵那副大半,一個人靜悄悄地溜到這男倌樓來,加上他之前還“搶購”了那么一本書,呼延元宸就算是傻子都看出來了,想必是那書籍里邊的內(nèi)容看得寧淵情生意動,是在按捺不住,于是大半夜地跑到男倌樓來花錢買春偷歡。 意識到這一點,呼延元宸簡直又羞又怒,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巴不得立刻扭頭就走,可即便他有這種念頭,但一雙腳卻像是釘了釘子一般生生地挪不開,同時腦子里那些不找邊際的念頭,開始更加不找邊際的發(fā)散開來。 寧淵來男倌樓買春偷歡,難不成他真有那樣的龍陽之癖?那他買春的對象應當是威武健壯的硬漢還是身段輕盈的少年?若是按照寧淵那副少年人的身段與模樣,思來想去他感興趣的對象應該也是如他呼延元宸這般高大英武的男子才對,可男子間互相行那歡好之事時,按照那本yin書上說的,寧淵是被擁入懷,還是擁人入懷?“ 之事這么想著,那本書上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呼延元宸的腦子里猛竄,更有甚者,里邊那些極盡妖嬈嫵媚的陌生男子的臉孔都消失不見了,硬生生變成了寧淵的臉孔,呼延元宸渾身一震,呼吸忽然間變得有些粗重起來,忙運氣內(nèi)功,才克制住了自己身體上燥熱的反應。 他意識到這樣下去實在不妙,自己居然開始以寧淵為主角遐想起那檔子事來,可他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癖好,他有看了一眼摘星樓那張龍飛鳳舞的牌匾,嘴角冷硬地一抿,打消了就地離開的念頭,而是順著寧淵的腳步也悄然潛入了進去。 無論如何,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自己胡思亂想當真不對,他要親眼看一看寧淵上這來到底是做什么的。 只是他方才在外邊呆得久了,現(xiàn)下已經(jīng)丟了人,只得順這個大概的路線慢慢找。摘星樓雖然名稱喚作“樓”,卻是一處寬廣的庭園,各類客房以一處處小院落的形式穿插于小橋流水的園林美景中,從外邊看,確實是一個詩情畫意的清雅地方?jīng)]錯,但只要湊近了那些屋子,透過窗戶的縫隙往里瞧,見著那些要么在客人身下宛轉(zhuǎn)哀鳴,要么在客人身上粗豪怒喘的各類橫陳rou體時,就立刻被打回原形,演繹出一副酒池rou林銷金窟的本質(zhì)。 一路偷窺下來,饒是以呼延元宸自以為不錯的定力,都看得面紅耳赤險些落荒而逃,他自問見過了大場面,哪怕是面對千萬人的戰(zhàn)場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眼前的一幕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些,不斷挑戰(zhàn)著過去十七年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極限,尤其是他甚至還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好幾個江州城中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名門貴公子,平日里正兒八經(jīng)一派大家之風,哪知現(xiàn)下卻也在門窗緊閉的房間里,赤條條掛在渾身腱子rou的男倌身上高呼猛叫,滿臉迷醉模樣,讓人咋舌。 而這些場景,又讓呼延元宸的心更沉重了,想著寧淵興許就在某間屋子里,也像那些貴公子一般遭滿臉橫rou的男妓進進出出,他就沒來由地心下一緊,一時也顧不得再胡思亂想其他,繼續(xù)一間間屋子摸過去,一個個辨認里邊主角的臉孔。 直到搜尋至最后一間。 這最后一間屋子所在的院落比其他院子都要奇特,不光隱蔽在最深處,位置最為清幽,甚至小院子里的格局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光小橋流水,青竹雅舍,甚至還有一方滴溜溜不停轉(zhuǎn)著的水車。 呼延元宸蹲在草叢里,看向院落的眸子微微一凝,他終于找到人了。 院落中的石桌石凳旁正面對面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寧淵,見他一身夜行衣依舊穿得整整齊齊,呼延元宸不禁略松了一口氣,又看向另一邊。 坐在寧淵對面的青年面容俊逸,眉目間掛著一種親和力極強的笑容,呼延元宸卻眉毛一皺,怎么會是他? 寧淵定定望著面前的青瓷杯,沒有說話。 司空旭的打扮很是隨意,連頭發(fā)都未綁,衣襟也是大開,搭配上臉上柔和的笑容,當真很難讓人生出惡感,他望著寧淵輕聲道:“寧公子見多識廣,想來尋常茶葉也入不得你的眼,今日我備下的是云州雪芽,可算當世珍品,寧公子盡可嘗嘗?!?/br> 隨著司空旭的話語,桌邊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在寧淵面前的茶杯里注滿了茶水,當真是滿得直溢到杯沿,似乎只要稍微碰杯子一下,茶水就會溢出來。 寧淵不動聲色地看了那少年一眼,見他表情雖然順從,可眼底里一股幸災樂禍的光芒卻怎么都掩飾不住。 寧淵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頃刻間便收了回來,穩(wěn)當當端起茶杯,少年眼里光芒大盛,似乎就等著寧淵將茶水淌到手上出丑,可不想?yún)s見著他四平八穩(wěn)地將茶水喝干,不光沒撒出一滴來,動作也十分行云流水,不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當然,司空旭可不會注意到少年的這番小動作,他只是依舊對寧淵笑著道:“寧公子這般放心地就喝了我的茶,難道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嗎?” “四殿下可真會說笑?!睂帨Y也將嘴角咧了咧,“在徹底弄清楚我的底細之前,恐怕四殿下是巴不得我好好活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