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他大概是少有開懷一笑的時候,第一聲笑出來,便有些止不住,見他笑得開心,呼延元宸尷尬的同時,又將那碟羊rou往他面前推了推,懨懨道:“你再不吃,涼了可就不香了?!鳖D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我和國子祭酒女兒的事,你別信,此事我自己都全然不知,盡是外邊的謠傳。” 寧淵不知道呼延元宸為何要這般認真同自己解釋,只點點頭道:“你已然到了可以娶親的年紀,若真是好姑娘,其實有個人陪著也無妨?!闭f完,他忽略掉呼延元宸僵硬的臉色,將目光挪到眼前的羊rou上。 羊rou烤得香氣撲鼻,最重要的是外脆內(nèi)軟,在香河鎮(zhèn)時寧淵曾吃過呼延元宸烤的魚,已是十分可口,不料這羊rou的口感更勝,一時多吃了幾塊。 景逸顯然十分會享受,光吃羊rou不過癮,又掏出錠銀子,讓腳程快的閆非去買了幾壇燒酒回來,酒過三巡,話匣子又重新打開了,景逸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扯著寧淵道:“有件事我忘了提醒你,昨夜我聽見我父親說,四皇子向陛下送上了一顆夜明珠當賀禮,那夜明珠忒奇特了,說是海外奇珍,原本是兩瓣裂開的珠子,可合到一起,就能發(fā)出光亮?!?/br> 寧淵奇道:“四殿下送了什么賀禮,與我又有何干系?!?/br> “送賀禮自然是沒干系,不過后面就有干系了?!本耙輭旱土寺曇?,“四殿下趁著陛下龍顏大悅的當兒,上了一道折子,說是江州行宮內(nèi)的書院常年無人清理,雜亂不堪,那些不通文墨的宮人們又幫不上忙,他一個人整理又力不從心,所以想從官家子弟里抽調(diào)一個有學識的前去幫忙?!?/br> 寧淵一聽,眼神動了動,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難道他想讓我去?” “所以我才先一步提醒你,多長個心眼,四殿下那個人,你還是少于他接觸為好?!本耙莸溃骸皠e人都說四殿下不得皇上喜歡,這是事實,可他頗有手段和能耐,這也是事實,不然他這樣的皇子早就變成別人的踏腳石了,這些還是旁的,四殿下此人還頗好男風,已經(jīng)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了,他這般指名道姓的讓你去,絕對不是整理一個書院那般簡單?!?/br> 寧淵垂眼想了想,復又笑道:“無妨,若真如此,我會小心防備。” “你別不當回事啊?!币妼帨Y輕松自在的模樣,景逸反倒有些心急,“你想啊,如果你當真去了,四殿下那人獸性大發(fā),要對你霸王硬上弓,那可如何是好?!?/br> “景兄,你醉了?!睂帨Y將景逸的頭推開了些,又對呼延元宸道:“你這里可有房間讓他歇息?” 呼延元宸點點頭,讓閆非扶著景逸走了,景逸晃晃悠悠讓閆非扶著,還不忘可勁地轉(zhuǎn)過頭來沖寧淵喚著“不要去”,寧淵端起酒杯想喝一口,可頓了頓,又放下。 “景逸從來不是胡說的人,他所說的事情,你的確要長個心眼?!弊肋呏皇A藢帨Y和呼延元宸兩人,呼延元宸曾經(jīng)在摘星樓里窺視到了司空旭對寧淵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他輕微皺著眉,聲音也透著幾分急切。 “此事我長心眼沒用,你也聽見了,四殿下是去向皇上請旨,如果皇上當真下旨,難道我還能抗旨不尊不成。”寧淵道:“不過放心,等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再糟也不過是讓四殿下睡一晚,真到了保命要緊的當兒,也就眼睛一閉,躺在那里隨他擺弄便是?!?/br> “你……”呼延元宸瞪大了眼睛,“你向來不都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什么時候變得這般消極了!” “再有主意,也要懂得審時度勢,皮rou上的痛苦,總沒有自己的小命要緊?!睂帨Y言語間好似頗為輕松,“四殿下這類人的思緒有一個通性,越是得不到的,他們便越想占有,等正兒八經(jīng)占為己有了,又會立刻棄之如敝履,既然如此,我便讓他得逞一回又如何,只消他往后不會再來煩我,任何苦痛和屈辱都不過是暫時的罷了,別說我還本來就是個斷袖?!?/br> “不行!”呼延元宸想也沒想便低喝了一句,還喝得十分用力,就連手也情不自禁握住了寧淵的手腕,寧淵被他握得生疼,皺了皺眉,呼延元宸看見他的眉頭,又意識到了自己失態(tài),立刻放開,但語氣沒有半分妥協(xié)道:“此事決然不成,就算你要妥協(xié),我也會替你想辦法,總不能讓那等jian人得逞。” 寧淵好奇地看著他,“男子本不似女子那般有貞cao可言,我一點不心急,你又這般替我cao心作甚?” “我……”呼延元宸一時接不上話,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嘶嘶聲,看著寧淵眉清目秀的臉,想著司空旭竟然對這張臉的主人抱有那類齷齪的幻想,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男子受此玷污,卻比女子失節(jié)更為恥辱,你知不知道!”他拳頭用力在石桌上捶了一下,砰的一聲,激得碗碟都彈了起來,“你們常說士可殺不可辱,你好歹也要有氣節(jié)一些!” 寧淵被呼延元宸這股氣勢給鎮(zhèn)住了,一時說不上話,呼延元宸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了頭,動了動嘴角,拿過邊上的酒壇昂首就是一大口,前襟都被酒液打濕了也不管,丟下一句“我去洗把臉”,就離了桌子,只丟下寧淵愣愣地坐在那里。 **** 寧蕊兒坐在美人靠上,衣服和發(fā)髻有些凌亂,她卻渾然不覺,只一雙眼睛定定地盯著門口,好似在等著什么人,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總算想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個婆子推門進來,對寧蕊兒福身道:“夫人,奴婢已經(jīng)差人打聽過了,可是……” “可是什么,難道連這么一個大活人都找不到嗎!”寧蕊兒怒道。 “這……”那婆子踟躕片刻,才道:“奴婢花了不少銀錢,幾乎托人問過了全城所有的青樓妓館,可他們都信誓旦旦地說昨日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有出閣的時候,京城內(nèi)的青樓女子出閣與否都有記檔的,別說那女子還懷孕了,應當很好找才對,可就是,可就是沒有啊……” “胡說,一定是有的!”寧蕊兒想也沒想就抄起身邊的茶盅砸了出去,臉色一陣清白,“有的,一定有的,只不過是被藏起來了,對,一定是被那個沒良心的東西藏起來了!” 寧蕊兒被強壓著向韓韜低了頭,可他心里卻一直不服氣,總想著要將那個壞了野種的女人找出來除掉才好,可她花了不少銀兩,派人出去連夜打探,誰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 其實不怪她打探不到,人人都以為那個懷著孕的女人是個妓女,估計沒人會想到,其實那不過是個男人喬裝改扮的罷了。 尋個妓院,找一個模樣身段還過得去的打雜小廝,許了銀兩,讓他穿上妓生的衣服,肚子里塞著枕頭,關鍵是還蒙著臉,等事情辦完了之后,衣裳一脫再洗把臉,誰會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小廝身上,寧淵只是多了這么一個心眼,就活該寧蕊兒花了那么大的精力都查不到半點頭緒。 作者有話要說: 102 開始收網(wǎng) 寧淵回到統(tǒng)領府的時候,整個府邸上下都是一副愁云慘霧的模樣,府里的兩位主人不和睦,連帶著丫鬟下人走路都抬不起頭來。 他沒有直接回自己住的屋子,而是先去拜會了沈氏,再同沈氏一起去看望寧如海。寧如海這陣風寒來得突然,情形還頗為嚴重,大夫看過后只說是積勞所致,服幾貼藥,再修養(yǎng)幾天便能好,可寧家人原定九陽節(jié)結(jié)束后就立刻返回江州,現(xiàn)下看來,倒是走不成了。 寧淵看著寧如海滿頭大汗躺在床上昏睡的模樣,對自己這位父親實在激不起半點同情心,不過還是十分恭敬地親手幫他擦了身,又侍奉服藥,足足鬧騰到子夜時分,才回了屋子。 不過在離開之前,寧淵掃了一眼窗臺上一盆枯萎了的海棠花,輕言道話既然枯了,放在臥房里十分不吉利,主動將花盆抱了起來,才出了門。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寧淵立刻將那盆花交給白檀,白檀心領神會,早就備下了炭盆,直接將花枝折了扔進炭盆里,片刻之后,枯萎的花枝便化為了灰燼,白檀又讓周石在院子里挖了個坑,將灰燼盡數(shù)埋了,才算了事。 “少爺,我有些弄不明白。”白檀給寧淵沖了一杯茶,“咱們早些離京回江州不好嗎,讓老爺病倒,咱們不是還要繼續(xù)在人家的眼皮子低下呆著。” “該做的事情沒做完,這個時候急匆匆的回去不是太虧了?!睂帨Y吹了吹杯中的茶葉,“我前些天可是收了好幾份大禮,所謂禮尚往來,自己不送出去幾份怎么行,對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嗎?!?/br> “都好了,在我這里放著呢。”白檀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瓷瓶,“按照少爺?shù)姆愿?,將你買回來的那些藥材熬煮出了汁液,最后不斷精煉,只得了這一小瓶?!?/br> “行了,你們早些去睡吧,今晚不管聽見什么動靜都當沒聽見就好,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睂帨Y拿著那個小瓷瓶,咧嘴輕笑了一下。 三更天,正是夜色最陰沉的時候,除了打更的更夫,全城的人都進入到了熟睡中,因為華京乃是天子腳下,一貫太平,就連統(tǒng)領府里那些有守夜職責的護衛(wèi),都抱著手中的長矛,靠墻打著盹。 絲毫沒有人注意到,正有一個靈巧的身影,借著夜色略過重重建筑樓閣的上空。 寧蕊兒自從與韓韜鬧開后,韓韜便眼不見心不煩地挪去了書房睡,寧淵一身夜行衣,輕巧地蹲在寧蕊兒臥房的房頂上,掀開一張瓦片,仔細打量屋子里的情形。 除了一盞燈點在房屋正中的圓桌上,和兩個靠坐在床頭值夜的丫鬟,房間里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聲音。寧淵從懷里掏出小瓷瓶,拔開瓶蓋,小心翼翼地傾過瓶身,對準桌上燈籠里的蠟燭,悄然滴下一滴瓷瓶里的液體。 十分精準的,那滴液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燈芯的位置,吧嗒一聲,燈花爆了一下,將一個值夜的丫頭眼皮驚得震了震,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燈花爆,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寧淵重新將瓦片放好,轉(zhuǎn)身又朝另一個方向飛掠,這回是到了嚴氏的屋頂上,依樣畫葫蘆滴了一滴東西在嚴氏床頭的燈花里后,寧淵便功行圓滿地順著原路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夜,寧蕊兒睡得極不安穩(wěn),她覺得自己應當是醒著的,可好像有什么人在壓著她的身子一樣,讓她睜不開眼,也起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