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完了,司空旭聽見太醫(yī)的話,只覺得眼前一黑。 人群里立刻爆發(fā)出一陣隱匿的笑聲,到底事關(guān)司空旭的臉面,他們不敢笑得太放肆,可光是娶了一個丑婦回來,還大庭廣眾暴露在前來吃酒的賓客眼前,只是這樣便足夠別人樂呵的了。 “所以說,是四皇子和皇子妃在誣陷這位公子了?”皇后眼睛一吊,似笑非笑地看著司空旭和龐秋水,“當真是糊涂,身為皇家人,怎么能做出栽贓陷害這等丑事!” “皇上,皇后娘娘,草民實在冤枉,草民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四殿下和皇子妃,竟然要這樣污蔑草民?!睂帨Y瞧出了皇后有順水推舟的打算,哪里沒有再添一把柴禾地道理,適時跪下了,哭訴道:“若非皇上英明,娘娘明鑒,草民今天當真要被冤死了!” “你……!”司空旭怒視著寧淵,怒火積了滿胸,他忽然看出來了,今日事情變成這樣多半又是寧淵做的手腳!自己這樁苦rou計原本是臨時起意,卻都被寧淵偷梁換柱,當眾揭了龐秋水的短,倒也罷了,他現(xiàn)在裝出這幅可憐相是什么意思,難道還想倒打一耙嗎! “父皇明鑒,之前誤會這位公子確實有兒臣的疏漏,可并非存心陷害,此事孩兒之前完全不知情不說,孩兒與這位公子無冤無仇,又何以會如此污蔑于他?”司空旭急急向皇帝辯解道。 “是呢,殿下你當真是一點不知情。”寧淵冷笑道:“看來是草民錯怪殿下了,只是殿下居然能在眨眼之間將鹽水說成綠礬油,還說得那般肯定堅決,想來亦是見識太少的緣故,還望殿下往后多讀些書才好?!?/br> 寧淵這話完全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坑了司空旭一把又順便甩了他一個巴掌,你司空旭如果不知情,可以能如此迅速且斬釘截鐵地道出綠礬油,在場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原委,而寧淵還順勢讓他去多讀些書,不是在罵他無知嗎。 原本還在憋著笑的眾人到了這時好似再也忍不住般,終于有細細碎碎的笑聲穿了出來,雖然不大,卻讓司空旭又羞又怒,幾欲上前捏住寧淵的脖子就將他掐死。 “另外,誠如殿下所言,仔細想來,我與殿下并沒有什么冤仇,殿下也沒理由要來誣陷于我。”誰知寧淵還沒消停,反而繼續(xù)下去道:“草民之前也想不通為何皇子妃要往草民身上潑臟水,可是現(xiàn)在想通了,多半是因為草民老師的事情,草民的老師曾與皇子妃的父親有些過節(jié),皇子妃看草民不順眼也是有的……” 寧淵話音一落,圍觀的官員們便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高郁的關(guān)門弟子嗎,怪不得瞧著眼熟?!?/br> “對了對了,我也想起來了,說到高郁,清明了一輩子,最后卻背著那樣的罵名離京,想來讓人唏噓。” “高郁不是和學(xué)生串通作弊才被驅(qū)逐出京的嗎,難道這里邊有什么秘辛?” “我也不過是私下聽人說的,高郁和他的弟子是被人陷害,因為沒有證據(jù)才百口莫辯罷了,高郁的為人你我都清楚,作弊一事,老夫是不信的。” “這么說……就算他是高郁的弟子,如今也不過一介平民,皇子妃為何要同他過不去,莫非心里有鬼,想要借機滅口?” 周圍議論的人越來越多,龐松也越來越心驚rou跳,但是他不敢出聲,一來這里沒他說話的機會,二來他害怕自己一開口,所有人都會注意到他,然后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果是是他唆使龐秋水做這事的,可怎么得了。 “高郁?”皇帝眉頭一皺,又打量了寧淵一眼,“我想起來,你的確是高郁的弟子沒錯,你說高郁和龐提調(diào)有過節(jié),此事又從何說起?” “長輩的事情,草民也不得而知?!睂帨Y低眉順眼道:“只是老師在離京前,曾對小的說過,說昌盛候龐大人對他多有不滿,讓我留在京中萬事小心,從前我只當是老師太過憂心,不料現(xiàn)在……”說完,寧淵還擔(dān)憂地朝龐秋水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生怕龐秋水會將他吃了一般。 龐秋水早就氣得快暈過去了。 自己容貌被大白于天下,受盡羞辱還不算,寧淵偏生能抓jian尖乖裝可憐的到如此地步,甚至將火燒到她父親身上,而她又反駁不得,因為眼前的狀況明顯是自己這個皇子妃誣陷了他! 除了被關(guān)入天牢那次,她龐秋水還從未如此憋屈過! “皇上,此事……要如何處理才使得。”皇后面露擔(dān)憂地對皇帝道:“旭兒大婚,本是大喜的日子,皇子妃剛進門卻鬧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胡亂蓋過去,外邊傳起話來只怕會不好聽……” 皇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司空旭和龐秋水如今身為皇室,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誣陷一介平民,本就已十分丟臉了,如果此時再胡亂蓋過,更會對皇室的名聲造成損害,畢竟大周可是以禮義仁孝治國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樣多的人看著,哪能胡亂掉鏈子。 “皇后說的是?!被实埸c點頭,目光先是落在司空旭身上,司空旭臉色慘白,以為皇帝要發(fā)落他了,可隨即,皇帝一雙眼睛卻跳過了他,落在了龐秋水臉上,“四皇子妃,行為不端,克己不嚴,入皇子府便徒生事端,敗壞皇家名聲,杖責(zé)三十,以儆效尤!” 司空旭神色一動,知曉皇帝是打算睜只眼閉只眼地放過他,將誣陷的責(zé)任全然推到龐秋水身上去,立刻也跟著道:“父皇仁厚,兒臣以后也會多家管教皇子妃,絕不讓他再做出如今日這般的錯事!” 龐秋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今日之事本來就是司空旭以悔婚為由威脅她做的,司空旭才是主謀,怎么現(xiàn)下居然要她一個人擔(dān)責(zé)!她張開嘴想要對皇帝喊冤,可司空旭的動作更快,悄然伸出手隱秘地不知點了她身上的什么xue道,她便身子一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皇后也想說話,可頓了頓,還是安靜下來,司空旭到底也是皇帝的兒子,皇帝明擺著要護著他,自己這個皇后還是做出一些賢良淑德地派頭來,以免引得皇帝不快,于是又轉(zhuǎn)口道:“皇上仁厚,對皇子妃小懲大誡,皇子妃勢必也會感謝皇上恩德?!闭f完,一揮袖擺,“還不將人帶走行刑?!?/br> 龐松站在人堆里早就心急如焚,三十大板,哪怕是筋骨結(jié)實的男人都會打得皮開rou綻血rou模糊,何況是龐秋水這樣嬌滴滴的貴小姐!上回在天牢里折騰了幾天已經(jīng)將龐秋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這板子要真打了,龐秋水非得送掉半條命不可! 但是他就算再心急,依舊是沒有要出言求情的打算,他不求情還好,如果貿(mào)然開口,而被那個寧淵抓住機會又咬上他,說龐秋水其實是他指使的,那遭殃的可就不止龐秋水一個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龐秋水被皇后身邊的嬤嬤和宮女拖走,然后紅著一雙眼睛對站在原地的司空旭怒目而視,自己將女兒嫁給了他,他不幫襯著也就算了,居然還順勢踢了一腳讓女兒替他背黑鍋,怎么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丈夫! “至于你。”司空旭剛舒了一口氣,以為皇帝不會責(zé)罰他時,卻又聽見皇帝道:“皇子妃糊涂,你也不是個省事的,給朕閉門思過一個月!” “兒臣領(lǐng)旨,謝父皇隆恩?!边@算是小懲大誡了,也等于是堵別人的嘴,司空旭急忙跪下謝恩。 寧淵也磕頭道:“皇上圣明,草民也多謝皇上為草民做主。” 皇帝一拂袖,沒有再逗留的意思,轉(zhuǎn)身便往回走了,一眾官員也簇擁著回了正廳,說到底,雖然皇子妃犯錯被罰了,可大婚宴會還是要辦完的。 司空旭沒有跟上那些人,寧淵也站在原地不動,見他們走遠了,司空旭豁然轉(zhuǎn)過身來,瞪著寧淵道:“你……” 誰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忽然間臉色大變,直往后退了好幾步,因為寧淵忽然從袖袍里拿出了一個用泥巴封得嚴嚴實實的瓷瓶。 司空旭不可置信道:“那個是……” “這玩意本就是從殿下那來的,殿下應(yīng)當很熟才對啊?!睂帨Y小心翼翼地捏開封口,將瓷瓶里的液體倒在腳邊的草地上,便見著液體所過之處,原本郁郁蔥蔥的青草頓時冒起一股青煙,迅速萎縮變黑,接著碎成了粉末,露出下邊光禿禿的土地。 “綠礬油這等危險的東西,殿下還是小心些微妙,潑了別人倒還好,若是一不小心潑到了自己身上,讓殿下這樣一張英俊瀟灑的臉蛋變作皇子妃那樣……”說到這里,寧淵頓了頓,忽然露出一抹笑,“其實,你們還蠻般配的嘛?!?/br> 說完,手指一動,將已經(jīng)倒空了的瓶子丟到司空旭腳邊,司空旭嚇了一跳,唯恐瓶子里的東西濺到自己身上,急急退了好幾步,再抬起頭時,寧淵卻已經(jīng)走遠了。 “該死!”司空旭一腳將那個瓷瓶踢走,然后惡狠狠地盯著寧淵的背影,仿佛要在上面盯出兩個洞來。 寧淵回到依舊在歌舞絲竹遍地的宴會廳內(nèi),剛坐下,便聽見呼延元宸道:“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了?!?/br> 寧淵默默翻了一記白眼,“我即便要欠,也是欠的閆非的人情,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今日之事能有所轉(zhuǎn)寰,還是多虧了閆非,在寧淵察覺到不對勁之后,便讓輕功甚好的閆非悄然離開就地在皇子府中查探,結(jié)果剛好被閆非偷窺到了司空旭趁著換衣服的當兒,摸到臥房處,將一個小瓷瓶交給了龐秋水,又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于是閆非當機立斷,在司空旭離開后,趁著房內(nèi)一時沒有別人,龐秋水又蓋著蓋頭的當兒,順走了那個瓷瓶,又潛入廚房尋了個一模一樣的瓶子,灌入鹽水,給他來了一遭偷梁換柱。 “閆非是我貼身的人,你欠他的人情,便等于是欠我的,沒差?!焙粞釉愤珠_嘴笑,“閆非事情辦得好,我回去自然會有賞賜給他,你又打算拿什么東西來感謝我?” “那我回去再請你吃一盤牛腎囊可好?”寧淵也跟著笑,立刻拿出呼延元宸方才的事情出來打趣。 怎料呼延元宸卻好似渾然不覺般,不然沒有半點窘迫透出來,反而還將嘴唇貼近了寧淵的耳朵道:“牛腎囊我可已經(jīng)吃膩了,不過若是能讓我吃吃你的,這主意卻不錯?!?/br> 寧淵先是愣了愣,在理解到呼延元宸的意思后,臉色立刻紅了半邊,怒道:“當真是禽獸!” 呼延元宸瞧見寧淵害羞,露出一股jian計得逞了的表情,一面笑,一面仰首灌下一杯酒,“這可是你先提到腎囊的,我沒怎么樣,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思說,你倒是害臊了,如今我還只是說讓我吃吃你的,若是我說要讓你嘗嘗我的,阿淵你又待如何?” “好啊。”寧淵卻干脆道:“既然你這般慷慨,要讓我嘗嘗你的,那為了不辜負這般美意,我便只能好好嘗嘗了,不光要好好嘗嘗,還要嚼得碎碎地再吞下去,免得暴殄了天物,你覺得如何?” 呼延元宸看著寧淵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渾身一抖,隱約覺得雙腿之間一陣發(fā)涼,竟再也說不出話了。 而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在宴會悠揚的絲竹聲中,隱隱卻能聽見有女子的慘叫不知從何處傳來。 屋子里的人都無動于衷,大伙都知道,那是四皇子妃在受刑,三十個板子打下去,若是將養(yǎng)不好,只怕這位剛剛過門的皇子妃往后是沒辦法走路了,甚至生養(yǎng)都成了難題。 可讓所有人念念不忘的,并非是龐秋水在大婚這天折騰出來的幺蛾子,而是她那張“驚世駭俗”的臉。 四皇子大婚是喜事,娶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丑八怪,而且瞧方才的架勢,四皇子似乎也對皇子妃的容貌狀況知情,并非被蒙騙……這下可有意思了,四皇子原本便不是在皇帝面前得臉的皇子,好不容易趕上第一個成親搏了一回皇上青睞,卻迎進門那樣一個丑婦,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預(yù)料到往后京城百姓中會傳出怎樣的話出來,而四皇子妃也勢必會成為皇族中一個為人津津樂道的污點,至于將這個污點抹上身的始作俑者,那位四殿下,往后的日子,鐵定不會好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5章 心中有鬼 龐秋水的腿廢了。 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龐秋水是皇后發(fā)落的,行刑的也是宮內(nèi)出來的宮人,用的是兩寸后五尺長的木板,督刑的嬤嬤又是皇后的心腹,那下手是完全不見手軟,棍棍到rou,等三十個板子打完,龐秋水也昏得人事不省,偏生司空旭還沒第一時間給她找大夫,而是等到婚宴舉辦完畢,賓客全部走光之后,才找來太醫(yī)走了個過場。 原本按照司空旭的心思,龐秋水這般沒用,又長了那樣一張可怖的臉孔,早已不適合成為他的正妃,如果就這般被順水推舟打死了其實正好,奈何就算是受了三十大板,又流了不少血,龐秋水卻硬是挺過來了,可惜兩條腿被打得筋骨皆斷,就算往后能站起來,也只會變成一個瘸子。 身為一個皇子妃,臉也廢了,腿也廢了,儼然只是廢人一個,司空旭便派人將她挪去了后院最偏僻的一間屋子,只留了一個老婆子看著她,每日給她些飯食,擺明了是不想管她的死活,最好是趕快死了,他也有個正當?shù)睦碛砂萃羞@個丑八怪。 可以龐秋水的性子又怎么能甘心被軟禁在這里自生自滅。 她可是昌盛侯府的嫡小姐,就算家中不是潑天富貴,也一路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何況自己的父親幫司空旭做了那么多事,在朝中的地位也日漸穩(wěn)固,司空旭卻這樣對待她,當真是狼心狗肺! 她要想辦法出去,她要告訴父親自己的境遇,她要讓父親狠狠地找司空旭算賬! 于是從能在床上撐著坐起身的那一刻開始,龐秋水便無時無刻不想著往外面逃,只是可惜,她身子被傷得太重,即便外邊瞧著已經(jīng)快要好了,可內(nèi)里的暗傷卻讓她連站起來都困難,而且司空旭派來看著她的那個婆子也不是善類,盯她盯得很緊,就算龐秋水逮住婆子不在的機會從屋子里爬了出去,但還爬不了多遠就會被婆子拎回來,然后挨上一頓耳光,晚上也沒有東西吃。 堂堂名門正娶嫁過來的皇子妃,卻被這樣對待,龐秋水有好幾次險些被氣死,不過好在她還有點腦子,在知道靠著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之后,便也安分了下來,還時不時拍拍那個看守婆子的馬屁。 那婆子見龐秋水居然變得識趣起來,似乎也沒再動想逃的心思了,便沒有再向之前看得那么緊,不過她也唯恐龐秋水使詐,故意留了一手,時常離開屋子躲在一邊,看看龐秋水會不會趁機溜走,好幾次之后,她發(fā)現(xiàn)龐秋水當真沒往外逃,變也才真正放下心來。 其實她不知道,龐秋水只是在等著機會罷了。 龐秋水明白,以自己站都站不穩(wěn)的身體,想逃走絕對沒可能,倒不如先好好養(yǎng)傷,等待機會,她相信等她真正逃出去的那一刻,就是司空旭承受報應(yīng)之時。 自從婚禮上的事情之后,龐松當然也很在意自己的女兒,也上門去拜訪過幾次,可每次都被司空旭以他正在被父皇責(zé)令閉門思過為由,不便見客接待,而將他擋了回去,龐松縱使憤怒,卻也無法,說到底,也是他隱瞞了龐秋水毀容的事,讓其嫁給司空旭在先,如今事情變成這樣,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這天傍晚,在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韓韜的府邸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宮中有圣旨傳來,說皇帝將要去東郊春獵,因獵場長久未曾啟用,韓韜便帶了人馬前去場地清理了,都不在府中,下人來傳話時,只有龐春燕在,接了下人遞上的拜帖后,才翻開,龐春燕便眉頭一皺,“他來做什么?” 頓了頓,她便道:“你去替我回了那人,就說老爺不在府中,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見客,給他打發(fā)回去?!?/br> “方才小的已經(jīng)這么說了。”那下人道:“可他說,他也本就不是來找老爺,而是來見夫人的,還說有一些夫人聽了務(wù)必會感興趣的東西?!?/br> 龐春燕眼睛打了個轉(zhuǎn),一時拿不定主意,不過想來自己坐在家里,就算對方有歹心又能生出什么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那便請人進來吧?!?/br> 下人立刻領(lǐng)命去了,龐春燕整了整衣衫,剛到正廳坐好,便瞧見寧淵由下人領(lǐng)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