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我與寧公子不甚熟稔,且天色已晚,便不予公子多做客套了,公子有話便說,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饼嫶貉嘀苯娱_門見山道。 “韓夫人說話倒也爽快,其實若非當真有要事,我也不愿意上門叨擾。”寧淵自顧自的在一邊挑了張椅子坐下,緩緩道:“今日我來,其實是想向夫人說一說令妹的消息。” “秋水的消息?”原本神情懶懶的龐春燕聽到這個,立刻直起了腰。 龐秋水出嫁那日她也在場,龐秋水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自然也知道,這些日子四皇子府大門緊閉,半點消息都透不出來,讓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meimei的境況,偏生自己的父親還在顧忌不愿和司空旭撕破臉,當真是將她急壞了。 “令妹如今狀況似乎很不好呢,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睂帨Y一面說一面惋惜地搖頭,“好歹也是皇子正妃,犯了一點小錯,皇后娘娘罰也罰了,卻被四殿下軟禁在后院,缺衣少穿而且連個大夫都沒有,連下人都可以肆意蹂躪踐踏,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你說什么!”龐春燕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說的,可是,可是真的!”頓了頓,又像想起了什么,“簡直一派胡言,我meimei是皇子正妃,四殿下也需要我父親來輔佐,怎么可能這樣對待我meimei,且有關我meimei的消息,連父親都探聽不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想來你是故意想挑撥我龐家和四殿下的關系,才如此說的,對也不對!” “韓夫人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我也只是聽聞之后實在為皇子妃覺得惋惜,才找上門來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罷了,韓夫人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與我卻是沒有什么厲害關系的,現(xiàn)下話已經(jīng)說完,我也不打擾韓夫人休息了,這便先走。”說完,寧淵也不管龐春燕的表情,起身緩步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道:“有句老話說得好,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韓夫人心中如果實在疑竇,我卻是能讓你瞧瞧令妹如今的狀況,只不過會有些冒險而已,韓夫人若是信得過我,便在今夜子時,到離四皇子府不遠的城隍廟門口相見吧?!?/br> 說完,寧淵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屋子。 龐春燕站在原地沒動,她雙手收進袖子里,攥著一方手絹,似乎有些顫抖,她本意是不愿意相信寧淵的,可她又實在掛心龐秋水的安危,直到貼身侍女來通知他該吃飯了,她才回過神來,木訥地應了一聲,朝空曠的屋子里瞧了一眼,才轉(zhuǎn)身去了。 當天深夜,在早已關門打烊的城隍廟門口,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這樣的夜里,街上早已沒了行人,城隍廟門口也只有兩盞光線幽暗的燈籠在那里亮著,馬車上的人踟躕了一會,才由一名侍女攙著走了下來。 夜色很涼,龐春燕在外邊罩了一層斗篷,她四處看了看,卻沒瞧見寧淵的身影。 跟著她一起來的侍女有些發(fā)毛,小聲道:“夫人,這兒太陰森了些,咱們還是回去吧,奴婢還是覺得將此事告訴龐大人會好些,咱們擅自三更半夜地過來,實在是……” “你以為告訴父親,父親就會幫忙嗎,近來父親對待四皇子府的態(tài)度你不是不知道?!饼嫶貉嗪浅饬耸膛痪?,“父親一心只想著不愿意同四皇子撕破臉,哪里還能再多顧忌meimei,此事如果告訴父親,不光探查不到meimei的狀況,興許父親還會反過來阻止我,如果今日那寧淵所說的事情是真的,meimei豈不是更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可是……可是多少也該等老爺回來了再一起拿主意啊……”侍女躲躲閃閃地說著,“夫人這般半夜出來,若是被別人知道了,那名聲……” “這三更半夜的,路上又沒有行人,誰能知道?!饼嫶貉嗌斐鍪种冈谑膛^上點了一下,“何況老爺正在幫皇上清理獵場,這幾日都不會回來,我可等不了這么久?!?/br> 那侍女見說不過龐春燕,便沉默下去不再言語了,龐春燕在原地渡了渡步子,果真在快到子時的時候,見著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 寧淵拎著燈籠,披了一件足足將臉擋去了大半的斗篷,瞧見龐春燕,他咧開嘴露出一絲笑:“我還以為夫人不會來呢。” “若不是為了meimei,你當我會冒險赴你的約嗎?”龐春燕哼了一聲,“你也別說什么廢話,四皇子府閉門謝客許久了,以我父親的身份都進不去,你又有什么手段能讓我見到我的meimei。”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夫人還是隨我來吧,到時候你便知道了?!睂帨Y也不含糊,當即轉(zhuǎn)身朝著四皇子府的方向走去,龐春燕只能跟在后邊。 今夜卻也是奇怪,像是皇子府這等的地方,即便是深夜了,平常在墻外邊都會有護衛(wèi)守著,而近日,周圍竟然空空蕩蕩,連一個護衛(wèi)都沒有,不光如此,就連皇子府的后門外邊,也沒有看門的士兵。 幾人在那扇朱紅色的后門前停住了步子,寧淵沒有去敲門,而是學著布谷鳥叫了幾聲。 聲音不大,可因為寧淵是運著內(nèi)里叫的,所以傳開了很遠,片刻之后,只聽見門從里邊咔噠一聲,接著門閂被人拉開,一個護衛(wèi)模樣的冷峻男子走了出來,卻是司空旭身邊的護衛(wèi)統(tǒng)領高峰。 高峰皺著眉頭,目光先是在寧淵身上掃了一下,又落在龐春燕身上,低聲道:“就是她了嗎?” 寧淵點點頭,“今夜便麻煩高護衛(wèi)了?!?/br> 高峰沒說話,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轉(zhuǎn)身便朝里走,寧淵緩步跟在后邊,示意龐春燕也跟上,龐春燕尚在驚異寧淵居然能和皇子府里的侍衛(wèi)搭上線,想來也沒有誆騙她,掛心龐秋水之下,她讓侍女留在外邊候著,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她沒留意到,在她進入那扇后門的一剎那,在不遠處巷子拐角的地方,隱約露出一個男子的身形輪廓,正隱藏在暗處,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天上原本飄著的云忽然散開,露出月亮的半張臉,柔和地月光傾斜下來,落在那男子的臉上,映照出一張隱含著怒火的臉龐。 居然是韓韜。 另一邊,從后門進入皇子府后,高峰帶著寧淵與龐春燕,并沒有沿著路往前走,而是一腳跨進了樹影重重的花壇里,隱藏在一眾植物的背后緩緩朝前走著。 “后門附近的侍衛(wèi)我都特地安排過,能支走的都支走了,可還是小心為上,我可不想因為你們的事情而給自己招惹禍端?!备叻逡幻孀咭幻娉谅曊f著:“這個時辰殿下已經(jīng)歇息了,所以府中的看守也松散些,皇子妃就被軟禁在后院的偏院里,你們隨我來?!?/br> “什么,軟禁!”龐春燕聽見這話,立刻驚呼道:“秋水果真是被軟禁了!” 高峰回頭瞪了她一眼,她也認識到自己聲音大了些,唯恐招來別人,忙閉了嘴,但一雙眼睛里已經(jīng)滿是怒火了。 皇子府規(guī)模大,三人繞了片刻,才進到高峰口中的“后院的偏院”,這里說白了就是堆放皇子府雜物的地方,幾棟破破爛爛的房子凌亂地散落在院子里,看起來并沒有人在住,唯有角落處的一間木屋,還亮著微弱的燈光,似乎有人在里邊。 高峰將兩人帶到了屋子后邊,這里有一處關不嚴的窗戶,留了一條縫隙,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屋內(nèi)的狀況,龐春燕定睛一瞧,果真見著龐秋水一身臟兮兮的一副,披頭散發(fā)地躺在房間里唯一的一張木床上。 龐秋水的模樣是真狼狽,那身衣服她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上邊布滿了污漬,甚至還有血污,隔著一道窗戶龐春燕仿佛都能聞到龐秋水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臭味。龐秋水閉著眼睛,但是沒有睡著,一雙嘴唇不斷抿著,兩手也不停撫摸著肚子,仿佛在等著些什么。 這一幕讓龐春燕看得雙眼一熱,正要出生呼喚,木屋的門卻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接著,一個粗布麻衣的老婆子走了進來,十分不客氣地對躺在床上的龐秋水道:“快起來,吃飯了!” 吃飯?龐春燕一愣,現(xiàn)下連子時都過了,還吃什么飯,難不成……這時龐秋水的晚飯? 她到這個時辰才有晚飯吃?。?/br> 再瞧那婆子端出來的東西,龐春燕更是看得心頭火起,一個巴掌大的碗,半碗黑乎乎的糙米飯,上邊蓋著幾片青菜葉,還不知是什么時候做出來的,菜葉都有些發(fā)黃了。 這也是給人吃的東西! 龐秋水以前在家里,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成了皇子妃,怎么看情形居然連個下人都不如! 龐春燕滿以為龐秋水不會吃那婆子端出來的東西,但她顯然想錯了,就見著龐秋水用一雙手撐起身子,慢悠悠地爬下床,趴在地上,竟然當真端起那晚飯大吃了起來。 瞧著她好像是站不起來的樣子,龐春燕一雙眼睛立刻就濕了,因為那婆子還在屋子里,她不好打草驚蛇,只能壓低聲音對高峰道:“這位壯士,皇子妃她……她的腿是怎么回事?” “挨了三十大板,只怕是廢了?!备叻謇淅涞溃骸艾F(xiàn)下你們已經(jīng)看過了,此地不宜久留,未免被發(fā)現(xiàn),還是先離開為好?!?/br> 龐春燕還想說話,卻聽見寧淵道:“夫人若是想救自己的meimei脫離苦海,當從長計議才是,若讓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行蹤,只怕皇子妃的日子要更難過了?!?/br> 龐春燕想想也是這么個道理,只能咬著牙,隨著高峰又從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皇子府外,龐春燕什么也沒說,只沖著二人屈膝行了一禮,便帶著侍女匆匆離開了,待二人走遠,寧淵便也回頭道:“今日便也麻煩你了?!?/br> 哪只高峰臉色卻不怎么好看,“上回在燕州時我曾告訴過你,我只做那一次,你何以又要來找我。” “我也只不過找到你而已,可答應要幫忙的,卻是你自己。”寧淵卻笑,“想來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的那些事,你多少也都求證了,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瞧你也是個重禮重義的漢子,難道還要繼續(xù)跟在他身邊這樣為虎作倀下去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