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也不知是從哪里走漏了風(fēng)聲,說國公府嫡小姐這場病的起因,是因為四皇子上門提親,而四皇子又是個天煞孤星克親克妻的命格,所以寧小姐才被晦氣染身,一病不起。 起初這謠言傳出來的時候,百姓們都還只當(dāng)是笑談,可事后大伙自己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那么一回事,這四殿下吧,出身不好不說,還一生下來就死了娘,后來要與江州一個姑娘成親,那個姑娘最后卻因為敗壞婦德之事而被沉塘?;鼐┖螅菊J(rèn)了月貴嬪為母,以為有個靠山了,月貴嬪卻在極短的時間里小產(chǎn),失寵,最后暴斃與冷宮,而緊接著他又娶了昌盛侯府的二小姐,然而那位龐小姐連皇子妃的凳子都沒坐熱,也跟著一命嗚呼了……如今四殿下又跑去寧國公府提親,而人家小姐又因為怪病病倒,興許寧家小姐根本就不是得了病,是中了煞都說不定。 漸漸地,這種人云亦云的說法便開始盛行起來,等司空旭發(fā)現(xiàn)了這等流言,想要采取一些補(bǔ)救措施,證明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的時候,又從天而降一頂大帽子將他扣得嚴(yán)嚴(yán)的。 原來國公夫人也聽到了有關(guān)司空旭是天煞孤星,寧珊珊之所以會病倒是中了煞的傳言,于是便將信將疑,入宮了一趟,想請?zhí)笊磉吥俏活H得青眼也似乎法力高強(qiáng)的何仙姑出宮,為寧珊珊看相祈福。 結(jié)果何仙姑入了國公府,只在寧珊珊床邊看了看,又捻著一張符紙在房中如此這般舞了一陣,便斷言,寧珊珊這病的確是中了煞氣所制,至于煞氣的源頭,何仙姑卻唯唯諾諾不敢宣之于口,但吳氏不是笨人,即便何仙姑什么都沒說,她也明白了,前腳剛將何仙姑送回宮中,后腳就不再堅持己見,雖然寧珊珊出嫁的事要緊,可等小命都沒了,誰還管你嫁不嫁,立刻下定決心,將司空旭求親的帖子給徹底退了回去。 說來也怪,帖子退回去沒多久,寧珊珊的病就奇異的“好了”,不光能下床,活蹦亂跳也與平日里一般無二,吳氏驚訝之下,更絕的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而那四殿下多半也的確是天煞孤星,未免沾染晦氣,以后要少做往來,并且吩咐下去,再有四皇子府的下人來投帖子串門子,一路擋回去,絕不能放人入府。 寧國公府是一等一的權(quán)貴之家,忽然之間擺出這般姿態(tài),自然也被其他家族看在了眼里,加上司空旭天煞孤星的傳聞,頓時爭相開始效仿寧國公府起來,不與四皇子府有任何來往,他們也怕得罪人,但跟家門沾染晦氣而遭殃比起來,得罪一個不得寵的皇子,這份代價他們還擔(dān)得起。 而司空旭,則快要被氣得吐血了。 這一切發(fā)生得簡直莫名其妙,他好端端坐在府里,還什么都沒做,外邊有關(guān)他是天煞孤星的傳聞便滿天飛,而且許多人還深信不疑,讓他想要解釋都無從下口,但凡他往來宮廷或是進(jìn)出朝堂,甚至就連他皇子府內(nèi)的下人,有的都開始私下小聲議論,更有膽子小的,竟然跟管家請辭,工錢都未要就連夜出府,逃之夭夭了。 人性便是這樣,只要有一個走在先,其他人便會跟著開始人心惶惶,司空旭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事,攘外必先安內(nèi),于是他恩威并重,一罰一賞,告訴府中下人根本沒有天煞孤星這回事,并嚴(yán)禁府中下人再談?wù)摯耸拢缓蟛砰_始思考消除流言的方法,只是辦法還沒想出來,他卻被一道圣旨召回了宮里。 原來這流言在華京城中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這么久后,終于越過宮墻,不知被哪個多事的太監(jiān)傳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雖然并不太相信這等說法,但外邊流言鬧成這樣,司空旭給皇家丟了臉面是一定的,于是皇帝不光訓(xùn)斥了他一通,還派給了他一個差事,讓他前往東南三州巡視民情,考察今年夏糧的收成情況,并督導(dǎo)稅收。 司空旭雖然心里憋屈,想著給自己解釋一二,但看皇帝派下的這個差事還不錯,似乎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便按捺下性子領(lǐng)了旨,省得辯解太多鬧得皇帝不快,回府之后,稍微打點了一些行裝,便上路了。 他之所以覺得這差事不錯,議案云還是在東南三州的地界上。大周重視農(nóng)耕,物產(chǎn)豐足,而其中物產(chǎn)最豐足的,便是土地肥沃,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東南三州,不光每年糧食產(chǎn)量和稅收在全國獨占鰲頭,因為臨海,特有的水產(chǎn)品也是一項重要的經(jīng)濟(jì)來源,所以東南三省的百姓幾乎家家富足,官員的荷包更是肥得可以流出油水,至于往這三省巡查的差事,幾乎也都會被華京各類官員給爭得頭破血流。 別的不說,只要上那地方溜達(dá)一圈,光是地方官的孝敬便足以讓他們笑掉大牙,而且三州富裕,也從來沒有虧欠過朝廷的征糧與稅金,有時還會多給一些,而這筆功勞,也自然會記在巡查官員的履歷上,讓他們又多了一記功勞。 就因為這樣,所以司空旭一路上還覺得,皇帝也許壓根就沒有要責(zé)怪他的意思,相反的,也許還是借著這個機(jī)會在獎勵他,才會讓他巡視東三州,讓他增長見聞,說不定回京之后還有重任在等著自己。 越是這樣想,司空旭便越是心中得意,速度也更快了些,仿佛從流言蜚語的陰霾里走了出來,帶著隨從幾乎是策馬揚(yáng)鞭地在往東邊趕。 “四皇兄的隊伍是連夜出的城,走得還極快,好像很是迫不及待?!被蕦m中的書院內(nèi),司空玄一面抄寫著一本古籍,一面有些不忿地對坐在一側(cè)看書的寧淵道:“公子,我當(dāng)真是不解,那原本是父皇派給我的差事,你為何又要讓我讓出去,我還等著辦好了這件事,好在父皇面前得臉,也讓母妃沾光?!?/br> “此事你得相信我,你不去才是最好的選擇?!睂帨Y頭也沒抬,“至于原因,我如今尚不方便說,但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了?!?/br> “巡查東南三州,有什么不好的,我還一直想嘗嘗青州的特產(chǎn)烤墨魚?!彼究招皫兹兆x書,有一本叫大周美食見聞的,對里邊青州的海味特產(chǎn)很是垂涎欲滴,這次得知皇帝有意讓他尋常東三州歷練,原本開心不已,結(jié)果此事被寧淵知道了,寧淵不光勸他放棄,還讓他游說皇帝讓司空旭頂上這差事,司空玄雖然不理解,但他一直敬重寧淵,也知道對方不會害他,才半信半疑地照著做了。 只是得知司空旭當(dāng)真出城之后,他還是有些后悔起來。 “青州的烤墨魚我吃過,滋味也不過如此,你若是嘴饞了,我這里剛好有一些烤羊排,我大夏的美味,可并不遜色那些海味。”門外忽然傳出一道聲音,二人抬頭,卻是呼延元宸進(jìn)來了。 “呼延大哥?!彼究招⒖谭畔鹿P,喚了一聲。 “今日你們皇帝邀我入宮喝酒游園,我興致所起便用御膳房準(zhǔn)備的材料就地烤了一些,知道你還留在宮里陪著六殿下未出去,便順道過來看看。”呼延元宸這話是說給寧淵聽得,還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散發(fā)著rou香的油紙包。 司空玄正想著青州美味,瞧見有吃的又哪里會客氣,立刻上前接過那紙包,挑出塊大羊排就地啃了起來。 瞧見司空玄的模樣,呼延元宸只笑了笑,便轉(zhuǎn)頭對寧淵繼續(xù)道:“看來你散出去的謠言影響力當(dāng)真不低,今日皇帝還隱約問起了我在大夏可有天煞孤星一說,瞧他的模樣,似乎也開始對那謠言上心了,只是還不怎么相信的樣子。” “就算皇上現(xiàn)在不盡信,很快也會盡信了?!睂帨Y慢條斯理地合上書本,“大周這兩年并不太平,去年水患旱災(zāi)連連,今年雖然時至今日都太平無事,但這幾日夜晚月色都甚為妖異,鐵定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說不定因為這將要發(fā)生的大事,有些人眼里的陽光大道,會轉(zhuǎn)眼變成搖搖欲墜的獨木橋?!睂帨Y一面說一面笑,“一個玄之又玄的天煞孤心之說,克妻克親倒也罷了,畢竟生而為人,哪能沒什么三災(zāi)兩病,說是巧合也是有可能,但一旦有人晦氣過了頭,影響了身邊人不算,卻還弄得一個原本富饒昌盛的地方災(zāi)禍不斷,那便是克到了社稷國祚,成為國之禍水,你覺得,皇上到那時候,還能依舊覺得謠言不可盡信嗎?!?/br> 呼延元宸搖搖頭,“你凡事都那般有把握,好像能知曉過去未來事一樣,我實在好奇得很?!闭f完,他瞧了一眼寧淵的臉色,又繼續(xù)道:“不過你放心,就算我心下好奇,你不愿意說,我也絕不會多問?!?/br> 寧淵抬頭看了呼延元宸認(rèn)真的眼神一眼,有些歉意道:“有些事情我現(xiàn)在的確是不方便說,但只要時機(jī)到了,我會將其中牽扯到的一些秘密告訴你的?!?/br>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哪里會介意這個?!焙粞釉沸χ趯帨Y頭頂撫了一下,轉(zhuǎn)身同司空玄一并分食羊排去了,寧淵瞧著他的背影,眼神閃爍了一會兒,卻沒有再多言。 司空旭初至東南三州,便為這里的富庶感嘆了許久。 他以前也曾來過,不過都是私下前來,哪比得上這次身負(fù)皇命,可以細(xì)游慢看這般悠閑,而三州都督知曉司空旭的身份,都不敢怠慢于他,一應(yīng)安排自然也是最好的,于是司空旭賞完了越州的良田萬頃,雍州的商賈繁茂,與青州的繁盛漁業(yè)后,帶著一股吃飽喝足的愜意,與荷包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呢暺?,就要?zhǔn)備啟程返京,向皇帝好好說一說東南三州的盛世,卻不想,在他就要離開的前一天,越州卻突然爆發(fā)了蝗災(zāi)。 越州素來以產(chǎn)糧聞名于世,最大的原因,便在于當(dāng)?shù)睾芷娈惖娘L(fēng)調(diào)雨順,因為臨海,地勢由高,所以一不會遭遇干旱,而沒有洪澇之憂,當(dāng)?shù)匕傩諑缀跏峭耆珱]有后顧之憂地在種著糧食,可也正是因為安逸的日子過久了,缺乏危機(jī)觀念,在蝗災(zāi)鋪天蓋地到來之時,才會那般手忙腳亂。 起初蝗蟲并不多,且只在一處很小的地方活動,佃戶們便沒有過多留意,可沒幾天的功夫,原本小小幾只蝗蟲就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大軍,等大伙明白過來,想著要出手治理的時候,蝗災(zāi)儼然成形,擋不住了。 越州百姓長得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多的蝗蟲,越州不缺糧食,作物有多,加上缺乏有效的治蝗手段,蝗蟲成倍繁殖,簡直有了鋪天蓋地之勢,別說鄉(xiāng)野農(nóng)田,就連越州首府越州城都不能幸免于難,滿大街蝗蟲到處亂飛,家家都門窗緊閉,街上連行人都見不到一個,盡成了蝗蟲的天下。 也因為這樣,原本正要豐收的夏糧,在蝗蟲的啃咬之下,幾乎是顆粒無收,讓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傻了眼。 越州夏糧的產(chǎn)出可是一年中的重頭戲,如今鬧了這一出,不是要絕產(chǎn)嗎! 而蝗災(zāi)不知在越州肆虐,很快也蔓延到了臨近的雍州與青州,雍州好幾處大型商品交易會也因此關(guān)閉,錢糧損失不可估計,至于青州,原本影響是沒那么大的,可沿海的地方卻卡在這個當(dāng)兒一連發(fā)了好幾場海嘯,席卷了幾個臨海的富庶村落,雖然青州百姓大多是弄水的好手,沒有造成死傷,可也損失了不少銀錢,好幾個修建得不是那么牢靠的村莊更是被夷為平地。 這一下事情大發(fā)了,事情很快傳回到京城,別說皇帝震怒,民間也一片嘩然。 東南三州向來是大周重要的經(jīng)濟(jì)來源,從來未曾聽聞過遭受過什么災(zāi)禍,可眼下卻詭異地接連出事,別的暫且不說,只怕今年糧食一減產(chǎn),糧價又要一飛沖天了。 就在此時,不知道有誰捅出了一個消息,東南三州出事的時候,四皇子殿下正奉了皇命在當(dāng)?shù)匮惨暷亍?/br> 這一下,就好比在油鍋里潑入了一瓢冷水,一下便讓百姓們炸了鍋。 司空旭天煞孤星,克親克妻的傳言尚未平息,如今居然又在他巡視東南三州的時候,三州遭此天災(zāi),難道這也是司空旭克出來的?如果當(dāng)真是這樣,這位四殿下天煞孤星的煞氣也太大了些吧! 克了親人還不算,居然還妨礙到了國運國祚,就算是皇帝,這下也有些拿不準(zhǔn)了,立刻頒下圣旨,要司空旭即刻回京,并且好像還怕人會跑了一半,又派了以為欽差去“請”人。 請是明面上的意思,可誰都看得出來,那欽差是去抓人的,堂堂皇子,卻要被欽差從外地押回京,這其中的屈辱滋味,只怕司空旭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9章 再會故人 司空旭回京后,立刻馬不停蹄地進(jìn)了宮,他原本滿心希望地想規(guī)勸皇帝那些玄之又玄的說法信不得,可他低估了皇帝發(fā)怒的程度,面對一個帝王鋪天蓋地的怒火時,他竟然連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實在是他低估了東南三州的損失,別說那些顆粒無收的良田了,隨著災(zāi)禍猖獗,各地盜賊山匪四起,除了糧食歉收,更有百姓流離失所,而原本上繳朝廷的稅銀,也足足虧錢了大半。 這才是真正觸動皇帝心懸的地方。 稅銀能不能如數(shù)征收是一個國的命脈,有銀子才能有軍餉,若是國庫虧空,那立刻便可以將一個國家推到岌岌可危的境地,看見稅銀少了這么多,皇帝自然發(fā)怒,但天災(zāi)這檔子事,他總不能去罵老天,于是才對背了一個天煞孤星名號的司空旭如此不客氣。 當(dāng)然,有罵就要有罰,好在皇帝生氣歸生氣,也明白靠這一點玄之又玄的東西也不能明著罰司空旭做什么,只好下旨讓他安分地呆在府邸里待罪思過,為百姓誦經(jīng)祈福,不許外出,等于是將他軟禁了,還順道收走了他手頭上大半的財物,說是要拿去災(zāi)區(qū)賑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