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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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不必拐彎抹角,”皇帝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撫著座撐點了點,道,“幸我們心是往一處使的,你怨怪我,我心里才高興——” 平陽正琢磨皇帝話中之意時,皇帝又道:“若像母后,連怨朕一下都不肯,”他苦苦笑了聲,“母后當(dāng)然不會怨朕,——為阿沅,與朕有了齟齬,值當(dāng)?阿沅在母后心里,半點兒分量也沒有!丟進湖里未必濺起個水點子……” 平陽明白了,皇帝原是這么個意思! “你若為阿沅之事怨朕,朕高興的很——”皇帝戚戚嘆了一聲:“阿沅這件事,是朕做錯了!朕原不該下詔允阿沅北出匈奴,若不然,她亦不會——” 皇帝撐著額,極悲傷的模樣。平陽一抬頭,果見皇帝一雙眼睛里攀滿紅絲,似熬了幾個通宵,絕沒休息好似的。 她心里微顫,甚覺心疼。因道:“陛下該好好珍重才是……” 皇帝凝眸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泛著淚光,側(cè)面的輪廓浸在宣室殿消沉的光色里,很黯淡,淡的幾乎要暈了開來。像毛了邊兒的帛畫似的。 她當(dāng)時真覺皇帝心傷不已。為阿沅。 許多年后再回憶這時光景,平陽只覺自己太淺薄,謀算遠不及皇帝。更覺皇帝——她的徹兒,演技竟是這般好。 古來帝王,真要認真數(shù)算起來,哪個演技不好呢? 徹兒只不過做了一個帝王應(yīng)做的事。 哪怕是阿沅,也不過是他案上整盤棋局中的一枚子兒。 平陽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皇帝:“陛下,這三個多月來,您未曾踏近桂宮一步?” 是試探,亦期待最誠懇的回答。 那當(dāng)真是她極想要知道的答案。 皇帝點頭。 平陽一時竟不知要接什么,皇帝卻嘆息道:“朕正為這個頭疼。朕聽阿姊的話,桂宮那邊,半點不敢打擾,——想來她認為朕仍是個頑固,不肯接近她。那也罷了,這幾月來,母后那邊也無甚動靜,對桂宮沒有半點兒動作,這便夠啦。朕不在乎她怎么看朕,只要朕的忍耐能夠換回往后長久的安寧,原是值得。但……”他頓了一下,又道:“不想出塞之事,竟出了這么個亂——桂宮那位若知道阿沅命喪北行途中,還不知要怎樣看朕呢!怕是這一生,都不會原諒朕了!” 原來是為這個。平陽心忖,皇帝所慮并非沒有道理,桂宮那位心子倔的主兒若是知道阿沅已死,并且?guī)缀蹩烧f是喪命于皇帝之手,還不知要怎樣與皇帝鬧騰呢! 不由道:“原是件棘手事兒。” 皇帝蹙眉:“阿姊這回來,便是為桂宮之事?” “為桂宮那位,也為阿沅,更為陛下?!逼疥柕难劬τ行┌l(fā)紅:“原是血脈相牽的手足,咱們……盡是鬧到了這地步,怪難受的?!币騿枺骸鞍淇砂l(fā)喪了么?” “那是自然,”皇帝道,“朕已下詔,許翁主竇沅風(fēng)光大葬,儀同公主制!都吩咐下去了,朕近日難受,這些事……不欲去管了?!?/br> “這便好,苦了阿沅……”平陽心里極難過,皇帝面前卻也只能按捺,畢竟不可再惹皇帝心傷,因說:“陛下好生珍重,身子若垮了,這天下萬民,可都要憂惶……” “朕明白。” 平陽再謁,又道:“桂宮那邊,仍是瞞著吧,切莫叫任何一人在她面前提起阿沅,這等事,咱們好好兒的都受不住,她病歪歪這許久,更是經(jīng)不住這般打擊!” “依你——”皇帝道:“還是阿姊料想周全?!?/br> 皇帝揮了揮袖,極乏累的手勢,平陽心里體悟,便欲告退。這時卻已有長侍捧了一沓奏折來,正伺候皇帝御批。 好厚的一沓,平陽瞧著都覺心累,皇帝卻每日朝夕不改地批閱,當(dāng)真cao勞。 皇帝已端端坐案前,持了毫筆,低頭仔仔細細地覽閱起來…… 平陽輕謁:“平陽拜別陛下,陛下珍重!日頭好長,平陽也無甚事做,便去桂宮走一遭兒,瞧瞧她,陛下說呢?” 聞聽“桂宮”兩字,皇帝猛地抬頭,軟毫差點撇了弄臟奏折,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眉頭卻早已蹙了起來:“也好,你去走走,省得她以為是朕軟禁她?!?/br> 桂宮。 長廊逶迤,溝渠流水,她自偏殿入,見后院那個荷花塘已鑿的成了模樣,心中不免有幾番感慨,皇帝還算是將陳阿嬌擺心口上的,因她愛荷花,便命人鑿設(shè)這么一個荷花塘,花了好許心思。 是天意弄人,一錯失,便是這許多年。平陽心中暗思量,不知往后,這兩位,會修成個甚么模樣? 工匠已經(jīng)收了隊,忙碌的只剩了修繕的匠人,她不欲張揚,與身后隨行諸宮人繞著道走,一回頭,那個塘子似漏缺的口兒,這么橫躺著,她似乎已經(jīng)能夠想見,來年深夏時,開了滿塘子明艷艷芙蕖的動人模樣。 當(dāng)真接天一片映綠,嫩嫩的盆葉間托著這么幾點粉色,煞是好看。 只愿那時,宮闈風(fēng)波已然平息了,只坐案前,賞這么一塘傾倒的月色與荷花,該多美。 卻忽然側(cè)身閃過了一個人。撲面而來是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 平陽不由仔細覷著。 那人卻低著頭,施了個禮,便急生生地閃過走人了。 原來只是修繕塘子的匠人。 她沒有瞧清那人的長相,卻只覺那人側(cè)臉的輪廓、急走的姿態(tài),竟是十分熟悉,像在哪里見過。卻又似隔著太久的時光,難辨難捉摸了。 因趕著時間,平陽不欲再停留,攜著幾名隨行宮女子便加緊了步伐。 心卻兀自像失了一塊似的。 多年以后回想才領(lǐng)悟,種因得果,這世間的劫數(shù)與磨難,誰都逃不過;注定的果,誰都得吞下,哪怕萬般苦澀。 原是這一塘荷花,曾給過陳阿嬌那么美的回憶。 這便夠了。 至少她這一個表妹,余生且曾享用過這么豐盛美麗的心意,嬌嬌想必曾經(jīng)是快樂過的。 這一點,至少比阿沅強。 宮女子挑起紗帳,一一向她拜謁,她做了個“示免”的手勢,輕聲問:“你們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