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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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站了起來。 抬手將額前旒珠撩開,朕的眼中只剩了“美人”,余光卻瞥見朝臣驚怔非常的目光,大抵在他們眼中,朕不是個見美色不思朝政的昏君,此時卻被一個女人攫去了魂兒。 實(shí)在……太像。 “果真絕色……”朕好敷衍。便坐了回來。 朕乃當(dāng)朝天子。此生最恨的,便是教臣子瞧透了心思,朕是對殿下那女子有興趣,但朕討厭被人瞧透。因冷冷淡淡舉酒樽,顧自飲。 一舞驚鴻。 朕從未見過“她”跳舞,但李延年的妹子卻成全了朕這點(diǎn)小心思。 她被朕冷著,臉上不免有些失望,終究還是與“她”不同,昔年陳后……絕不會因朕冷落而失望。那一刻,朕好似忽然清醒了,她與“她”,終是不一樣的。即便長著如此相似的臉。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教朕失魂落魄。 但朕卻鬼使神差地…… “下諭:李延年之妹,封夫人,奉未央。” 朕起身,落魄地拖曳冕袍離去。 那一晚在建章宮后殿,朕獨(dú)自飲,侍奉在御的是楊得意。酒過微醺,朕胡話甚多,朕記得那晚?xiàng)畹靡庠捝倭嗽S多,沉默侍奉,朕便舉盞問:“——你是怎么回事兒?哈,不妨落座,陪朕飲一杯!” 朕扯他衣袖,他退之又退。皎素的月色下,楊長侍暗自垂淚。 原來懂朕是他,唯有他。 朕因問:“你難過什么?關(guān)你甚么事——朕迎新婦,闔宮皆快樂……”便舉杯又飲,他卻驀地跪了下來,眼淚糊了滿臉。 “你閉嘴!——”他并未說話,朕卻吼他閉嘴,燙酒咂舌,辣的朕嗆出了眼淚。 “你想說什么……?”朕滿上一杯,諷道:“新婦人似曾相識?” 朕不防他會答,御前侍奉的楊得意,向來唯唯諾諾。——他卻說:“稟陛下,奴臣只覺難受,天子也郁結(jié)著一股子氣兒,可憐陛下——” 朕揚(yáng)手,便打斷了他的話:“朕不可憐……” 朕不可憐。朕是天子! 朕若可憐,普天下的人,皆無法兒活了! 他噤聲。 那一晚,朕飲盡一盞又一盞。舉杯對月,天地皆虛渺,唯朕的江山……長久永恒,萬年,無極。 朕老了。 她后來死了。只為朕留下一個兒子。朕后來封幼子為昌邑王。朕疼他寵他,沒個數(shù)算。宮中之人皆言朕為美色所惑,因昌邑王之母為李夫人之故,才寵那孩兒無度。中宮曾問過我,髆兒與據(jù)兒,陛下更愛重哪個? 皇后行事一貫小心,又是賢德莊重的,她平時從不曾這樣冒昧,朕猜她是為據(jù)兒憂心,怕朕萬年之后,江山后繼落了旁去。 計算朕萬年身后事,乃是大罪。朕卻不與她計較。她也怕了——到底是,這漢宮中的個個人,都老了。 因笑答:“據(jù)兒可善,髆兒可愛。” 甚閃躲的回答,但朕極滿意。 中宮略略錯神,終是對朕笑了笑:“臣妾知罪?!币蚋嫱硕?。她老啦,老的極快,這告退而去的背影,再沒有當(dāng)年的曼妙,反略顯笨拙、臃腫。 花無百日紅。 臣妾……知罪? 她們總愛這樣。連朕都不知道她罪責(zé)在何,她卻一口一個“知罪”,這漢宮,當(dāng)真是愈發(fā)沒意思了,人人皆像藏著個謎似的。 朕閉上了眼睛。灼熱的日頭帶著滿地碎金,漫過山的那邊去。收攏著漢宮,再不著重色金。 朕的漢宮,暮如沉鐘。 李夫人病重在榻時,朕去探她。她避之不見。 朕極想念她?;蛘哒f,是想念她那副皮相,朕執(zhí)意。她卻寧死不從。一貫溫婉的她,第一次,竟敢違抗圣諭,以被覆面,憑朕怎樣說,她都不為所動。朕有些生氣,她卻在被中哽咽說道:“陛下若再近一步,——妾寧死!” 我不知她何來的勇氣,竟敢這般拒朕千里之外,但那份執(zhí)拗,卻讓朕想起了另一個人。不只皮相,連性子,磨了這許多年,竟也像了。 朕眼眶濕潤。 仿佛她又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但她很快又要走了?!罘蛉瞬莩琉?,朕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全數(shù)都要再失去。 朕握了她的手,那一刻,只覺自己溫柔的不像個天子,朕哽咽:“好,你說不見就不見……朕思慕你,永永遠(yuǎn)遠(yuǎn)?!?/br> “陛下,”她蒙著被,聲音有些不清晰,“臣妾謝陛下眷顧……望陛下,好生待咱們的孩兒……” 被下是嗚嗚咽咽的泣訴。 朕知這一生,朕僅剩的歡愉,亦是走到了終點(diǎn)。 后來朕聽說,李夫人這般做的緣故,是因她病中,許久未梳妝,原先的月貌花容,早已失了光彩,她不欲讓朕瞧見。 色衰,則愛弛。原來她早已看透。 朕冷冷一笑,她是聰明的,知皇帝的心思。古來帝王皆是如此,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但她又是愚鈍的,只看透了帝王的心思,卻從不曾知朕的心思。 朕愛她,是為她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