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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漢宮秋,落花逐水流在線閱讀 - 第141節(jié)

第141節(jié)

    朕想瞧瞧,……她老去的模樣。朕這一輩子,都見不著她了。

    李夫人不肯見朕,是為將最美好的容顏留在朕心底,可是……即便她已經(jīng)丑陋的不成模樣,那又如何?朕是不在意的。

    她的臉,那樣肖似的相貌,早已深深刻在朕的心底。

    朕永不能忘。永不會(huì)忘。

    永永遠(yuǎn)遠(yuǎn)。

    昌邑王來謁,朕便想起了他的母親。如今朕已經(jīng)老的不成模樣了。

    朕疼這個(gè)孩子,是因,他母親長了一張那樣的臉。朕想知道,……“她”與朕生的孩子,會(huì)是怎么個(gè)模樣?

    髆兒啊髆兒……

    朕輕輕擺手,冕冠十二旒下,一雙發(fā)紅的眼睛早不能看。

    朕老淚縱橫。

    我的髆兒一怔,我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一點(diǎn)心傷。他到底也心疼他的父皇,朕這么多年的疼寵與心愛,并未白費(fèi)。

    朕的髆兒像朕。

    “父皇……”

    他上前來欲扶朕。

    朕抖抖索索地甩開袖,聲音啞的連朕自己都認(rèn)不得了:“昌邑王劉髆聽諭——”

    髆兒跨前一步,下謁拜禮,隔開十二旒珠,朕看見了他的眼睛,微微的吃怔,他畢竟還小,蒙暈暈的,好生可愛。

    那雙眼睛,與他美艷無雙的母親,如出一轍。

    連朕都駭了一跳。

    漂亮流眄的光色,在某個(gè)柔軟處,觸及了曾經(jīng)的心動(dòng)。

    像她,是她。

    就是她!

    朕疼的無以復(fù)加。

    髆兒歪著頭,很認(rèn)真地聽朕宣諭,在他面前,朕是父親,而非皇帝——

    而朕這父親,卻要傷透他的心,朕冷冷:“昌邑王入封地享食邑,無旨,從此不得再入長安!”

    “父皇——”髆兒一驚,那雙眼睛,像小鹿似的,溢著汪汪的水,真教朕心疼。他可真乖,見朕臉色不對,再多的話,都咽了回去,便跪:“昌邑王遵上諭!”

    朕揮了揮手:“朕乏了,昌邑王退罷——”

    楊得意是忠奴,在朕身邊數(shù)十年,是朕肚里的蛔蟲。能聽朕說說心里話的,也便只有他了。漢宮之中,恐怕也只有他知道,朕有那么多的兒子,卻為何獨(dú)獨(dú)偏疼昌邑王劉髆。

    不為李夫人。

    朕道:“你是不是好奇,朕既這么疼髆兒,卻為何要將他打發(fā)遠(yuǎn)?”

    他點(diǎn)點(diǎn)頭,十分不解:“奴臣想不透,陛下愛子情深,實(shí)在不必……況且昌邑王年歲并不大,再留長安幾年,未為不可。陛下是否……cao之過急?”

    “朕告訴你,朕為何要讓昌邑王回封地——”朕看著他,緩聲道:“因?yàn)閾?jù)兒是儲(chǔ)君,因?yàn)殡薜奶煜隆翘觿?jù)的!”

    朕是老了,但尚不糊涂。

    朕好久未見皇后了。

    朕愛流連花叢,她的中宮,早已形同虛設(shè)。許多年前,皇太后薨后未幾年,朕曾經(jīng)去過一回椒房殿,那是朕最后一次去。

    朕喊她“子夫”,她當(dāng)下便哭了出來,朕直到現(xiàn)在,依然記得那時(shí)她的神情。她向朕道:“陛下可知……您有多少年未喚過臣妾‘子夫’了?”

    她淚水漣漣,卻換來朕冷冰冰一句:“記不得了?!?/br>
    朕是真記不得了。

    她說:“陛下恨我,臣妾知道?!?/br>
    朕回她:“朕并不恨你,你怎知朕是恨你?但——”我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子夫,你叫朕失望?!?/br>
    她向后一頹,眼中很快泛起淚光,因抬手抹去——皇后服色,袖口絞著金色鳳尾,鋪開的尾羽呈吉字,喻意“有鳳來儀”,為祥文。她抬手起落,那片尾羽便從朕的眼前晃過,金色絞絲,明艷張揚(yáng)。

    朕忽然覺得,椒房殿該換個(gè)主人。

    但配得起“椒房殿”一處宮落的主人,早已不在宮中了,這漢宮之中,美人雖多,卻無一人配入主椒房殿。

    “臣妾萬死!”

    她又跪下,又這樣說道。

    萬死,——萬萬死!又是這番話!

    朕未動(dòng),口中卻說:“免,皇后起罷,——往后,皇后不必行此大禮?!?/br>
    她抬頭,杏目流眄,好生漂亮。眸中閃動(dòng)著晶晶亮亮的淚光,只望一眼,就要被這溫柔鄉(xiāng)吸了魂去。

    “你覺得,——朕會(huì)怎樣做?”

    她抬頭望著朕,似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