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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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隨從更是嚴(yán)肅,有幾個抽了長刀,緩緩抵近門邊兒。女孩兒臉嚇的慘白——莫不是當(dāng)真碰上山匪強(qiáng)盜了? 不能呀,此地雖偏,但民風(fēng)淳樸,她打小兒住在這里,從未碰上甚么怪事,悍匪搶路的,更是甭說啦。 那幾個隨從反應(yīng)極迅速,對眼一看,便知該如何做。只見兩個壯桿子提刀貼了門后去,一邊一處,打作埋伏。另兩人機(jī)敏地隔門縫瞄一眼,稍一猶疑,握穩(wěn)了刀,便猛地一拉竹門…… 女孩兒走神地瞅瞅竹門那處,又回來瞅瞅方才與她說話的那“行腳商人”,一時間不知要做何反應(yīng)。 那行腳商人是個老板模樣兒,這么緊張的份兒,他看起來半點(diǎn)子不打慌,仍貼背靠了搖椅,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神兒。這當(dāng)時,還能有這般的冷靜,瞅著才覺怪呢。 她吸了吸氣兒,因問:“您……您不慌么?” “慌……甚么?”劉徹笑了笑。女孩兒吃怔的表情還更可愛。 他偏是要逗她。 “也沒甚么,”女孩兒囁嚅,“您說的,黑天黑地的,山風(fēng)吹著像鬼嚎,——這不是您說的么!嚇唬了人,您自個兒倒‘鎮(zhèn)定’!” 劉徹打心眼里喜歡那女孩兒嗔怒又做不來怒態(tài)的表情,煞是可愛,因笑說:“我是嚇唬人呢,你——慌什么?明知我嚇唬人,還被嚇倒了?”便不忘再逗人:“噯,小姑娘,我說了,你要跟我走,便沒這回事啦!我家里,銅墻鐵瓦,安全的很!我兒子……”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那女孩兒一跺腳,怒聲噎了回去:“還混說!我看要是進(jìn)來了山匪,也是沖著你們這班子行腳商人來的!不然……這許多年來,我和爹娘住的好好兒的,怎從未見過山匪呢?” 劉徹心想,小丫頭果真靈,外頭不知是何鬼怪,八成確是沖他來的。 竹門狠被拉開。 幾起的刀光落下,險要晃瞎了人眼。 風(fēng)穿竹林,只有簌簌的林濤聲狠灌進(jìn)來,除此,再無旁的鬼怪出現(xiàn)在眼前。 提長刀的隨扈又將刀收起,向劉徹微低了低頭,道:“自己人!” 林前階下,跪著一班子“自己人”,方才敲門的,便是他們。 皇帝有些惱恨了:“多幾時就催人?朕——我坐坐不成?” 這一聲不急不緩,但天子生來帶威,這么一句落下,早嚇怔外面一班人。 隨扈緩步走至皇帝跟前,緩附上去,低聲道:“陛下,京城有急報,軍情——加急!” 他臉上仍無波瀾,只在隨扈將這話最后一字落下時,皇帝眼中才略略滑過一絲痕路,但隨即,便又?jǐn)苛斯獠?,淡淡道:“退下?!?/br> 他起身,拍了拍袍衣,向那女孩兒道:“謝姑娘借地兒歇腳,我們……這便要走了。”他笑了笑,面上好似無半絲留戀。——皇帝向來如此,心冷面冷,若非這樣子的冷性子,怕也坐不穩(wěn)江山。明是喜歡那小姑娘的,這要走了,當(dāng)真不作流連。 反是女孩兒有些詫異:“走?趕路這么急?” 劉徹笑了笑,指門外道:“這不家里來催人了么!我也不想走,沒法兒,家里事冗,我半刻離不得……” “半刻離不得?”那女孩兒便也笑了:“聽您口音,不是博浪沙附近人氏吧?好似您住很近似的,這一路趕來,您離家早已過了‘半刻’吧?” 劉徹哈哈大笑:“這牙尖嘴利,不知像誰呢!” 便又坐下來。 劉徹抿一口茶,道:“這真要告辭啦。劉姑娘,你好坐!我回了京城,……我倒是不想你,估摸我那兒子可是會念著你!”他又沒正經(jīng),不想自己已是有了把年紀(jì)了,與那小姑娘差著輩兒吶!說這種話,當(dāng)真過了! 小姑娘臊的沒能耐:“往后可不要說這種話了,聽你說——你家里是不錯的,家大業(yè)大,既這么,你兒子定能說個好親事,可不要再攀著我這種山里粗婦……” “你招人疼,”皇帝恍惚間便覺有些傷感,“我說的都是真,沒逗你呢,真想要你這么個女兒?!鞘遣荒芾?!所以我才念著要收你作兒媳?!彼恍Γ骸澳銋s當(dāng)了玩笑話?!趺瓷嚼锎謰D,粗婦又怎樣?……比她們好,比她們都好!” 她便覺這人有些怪,但瞧他這副模樣,又覺可憐。便道:“那……那你往后再來玩兒!我這里,有好茶好果兒,還能粗粗招待客人,茶水可都是山泉吶!可好啦!” 他一笑:“那說定啦,我一定還來。今年是來打獵的,巧路過博浪沙,便來看看。那——我那玉,你收不收?” 女孩兒不忍拂他意,因笑了笑:“你說了——這玉不能是好玉,對么?若是貴重,那當(dāng)真不能收了?!?/br> “那當(dāng)然,”皇帝一笑,“好玉哪能隨手給人吶?不值幾個錢?!?/br> 皇帝下階,林子前跪著的一班人便蹭著膝蓋讓出一條路來,他忽地停下,只覺竹林更茂盛了些,竹屋更利落清爽了些,旁的,便再沒變故。 世事常情,變的只是人。 帝王落下一聲嘆息。再回首,那女孩兒倚門立在那兒,眼神綿長綿長……仿佛要落進(jìn)沾塵不染的風(fēng)里,一點(diǎn),便沒了。 再也沒了。 皇帝御駕榮返長安,稀稀拉拉又拖了小幾月,那班子重臣自不是養(yǎng)著閑吃干飯的,軍情要務(wù)若是等皇帝回朝再處置,哪還來得及? 因這一時,皇帝榮返,已無緊要事務(wù)要處理了。剛至宮門口,楊得意便已迎出,皇帝坐輦中略一笑:“這般急趕慢趕,朕一見你便心煩,有楊長侍在的地兒,便無好事。朕在路上都已聽說了,——這是怎么回事?趙婕妤是新晉宮妃,朕親封,她初到宮中,怎么便會得罪了皇后?” 楊得意一哂,尷尬道:“稟陛下,趙婕妤年輕輕的,不懂?dāng)啃宰?,亦是難免。仗著貌美,氣性兒高,宮中各嬪妃見她孤身一人回來,并未伴駕,打量她好欺負(fù)呢,便起了口角,趙婕妤自覺委屈,這事兒皇后娘娘又處置稍有失當(dāng),一來二去的,便與皇后娘娘有了些嫌隙?!?/br> “這也算不得嫌隙,”皇帝因說,“朕說呢,皇后向來是不管事的,這會子倒為個婕妤,將后宮鬧個雞飛狗跳……”皇帝迅速轉(zhuǎn)了話鋒,蹙眉道:“那這事——與長門宮那位又有何關(guān)系?怎把她也卷進(jìn)來了?” 楊得意一慌,不知該從何說起,便對付著敷衍:“這……長門宮那位向來不理外事,近來也不知怎地,自打趙婕妤入宮,那邊便也不好啦!” 他啰啰嗦嗦,也沒說個準(zhǔn)兒,皇帝便厭煩,道:“楊得意,你這是怎么啦?這口條,對不起拿的年俸!有話便爽快些說!” 楊得意一拍腿,心說,這可真冤枉呀!奴臣能知道些甚么?無非是后宮里的勾心斗角罷了,趙婕妤年輕輕的,自然是想往上爬,那已然坐著高位子往上的,能眼睜睜瞅著自己被拽下來?斗來斗去的,為著甚么?還不是帝王恩寵! 但長門宮那位……心里頭在想些甚么,可真無人知道了。 皇帝因蹙眉。 楊得意狗腿子似的討好:“陛下,可要擺駕甘泉宮?您不在的日子,是趙婕妤受委屈啦,您若抽身去甘泉宮看看,旁的人便知趙婕妤在陛下心中地位之高,往后呀,也少能再欺負(fù)人!” “不急,”皇帝擺手,“朕一會兒自會去甘泉宮,現(xiàn)下里……擺駕——長門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