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說，付唯鈺都是付家的人，她親手對陶曼造成的那些傷害，如今，也同樣成了付家欠下的債。對付唯鈺來說，她不像一個母親，對付青洛來說，她這個母親當(dāng)?shù)囊餐耆患案?，可是在陶曼那里，她這個母親，卻生生成了儈子手。

    自去醫(yī)院看望陶曼回來，何玫便一直沒有踏進(jìn)過付唯鈺的房間半步。心痛得已經(jīng)不知該如何是好，哪怕是與她并不相干的人被付唯鈺傷成那般，她也會愧疚會自責(zé)，人區(qū)別于動物的本質(zhì)是心有善念，再怎么逃避，她都仍舊是付唯鈺名義上的母親。

    也許，從十九年前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應(yīng)該毫不猶豫地將她送走，若是當(dāng)年真的這樣做了，今時今日，便不會橫生出這些蝕骨噬心的無解事端來?？墒?，她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確保陶曼能平安醒來，等到陶曼要出面指證付唯鈺的那天，她會不惜一切代價(jià)阻止任何妄圖挽救付唯鈺的人。若是陶曼永遠(yuǎn)都沒有辦法醒過來……

    何玫掩面失聲痛哭。

    *********

    “伯母您怎么來了？”

    羅辛剛剛拉開門，便僵在門口。他本以為是查房的醫(yī)生，沒有想到，會是付家的人。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陶陶此時有意識，最不想見到的便是付家人，他沒有挪身，更沒有讓請何玫進(jìn)去的意思，何玫站在門口，透過縫隙向里面看去，心里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羅辛，讓我進(jìn)去吧，我是來贖罪的?！焙蚊档纳ひ裘黠@嘶啞，眼睛還微微紅腫著，整個人看上去都沒什么精神。

    他已經(jīng)漸漸接受了陶陶大概永遠(yuǎn)都沒有辦法醒過來的醫(yī)學(xué)說辭，其實(shí)相較于陶陶醒過來的種種可能，他更寧愿能像現(xiàn)在這樣守在她的身邊。陶陶不愿意看見付家的人，她又何嘗會愿意再見到他羅辛。

    如果說付家給了陶陶身體上的傷害，那么他，就是那個無休無止不停不盡對陶陶進(jìn)行精神折磨的劊子手。沒有他，陶陶絕不可能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最讓他恨不得立即殺死自己的是，他竟然還差一點(diǎn)就跟付唯鈺訂了婚，那時候的陶陶，該是怎樣的無助與傷心。

    然而，能傷心也總是好的，能被傷，那就證明，還有心。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無法確定陶陶那顆千瘡百孔的人對他是否還殘留著一星半點(diǎn)的留戀，其實(shí)，并不是無法確定，只不過在自欺欺人，因?yàn)闆]有辦法接受她再次離開自己，更沒有辦法認(rèn)清陶陶已經(jīng)對自己完全沒有感情的事實(shí)。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問自己，羅辛，如果你是陶陶，你還會選擇繼續(xù)愛這個人嗎。他淚流滿面沒有辦法回答自己，因?yàn)榇鸢负糁觯驗(yàn)樗l(fā)現(xiàn)自己沒有力量背負(fù)這樣的結(jié)局。

    所以他就自私地跟上天祈求，讓她睡吧，就這樣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睡下去，至少，這樣的她能完完全全屬于自己。

    “伯母您回去吧，陶陶最近情況不太好，我想一個人守著她?！绷_辛平靜地開口，那些日子的歇斯底里與自我厭棄已經(jīng)無法自他臉上尋到蹤跡，不是釋懷，只是終于尋到了另一種安心的解法，無論陶陶還能陪在他身邊多少時日，她離開的那一天，他絕不會任她一個人孤單上路。

    “陶陶怎么了？我求你讓我看看她，真的求求你…我沒有別的要求……”

    何玫滿眼淚水，幾乎一下子跪倒在羅辛面前。羅辛踉蹌退后一大步驚駭彎身將她扶起，他沒有料想到何玫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情急之下羅辛急聲開口，“伯母您這是做什么！”

    她沒有想要做什么，就只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女兒而已。

    這二十多年來，還從來都沒有為她做過什么，沒有替她梳過一次漂亮的頭發(fā)，沒有給她買過一條裙子，更沒有牽著她的小手送她去上學(xué)。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她不敢去想，因?yàn)檠巯滤翢o生氣地躺在這里，就已足夠令何玫窒息著痛死過去。

    那是她的女兒啊。

    她丟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小女兒。

    “伯母您別這樣，我讓您進(jìn)來就是了！”羅辛攙扶著幾近癱倒在地的何玫，他實(shí)在想不明白為何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不遠(yuǎn)處醫(yī)生攜著一堆報(bào)告單疾步走來，走到羅辛面前便急急開口，“羅先生，陶小姐現(xiàn)在的情況是左側(cè)腎功能已經(jīng)衰竭，這對正常人來說或許問題不大，但是依照目前陶小姐的狀況看來，右側(cè)完好的腎負(fù)荷過大，建議立即尋找匹配腎源，盡快將壞掉的那顆換掉?！?/br>
    羅辛頹然站在那里，他其實(shí)已經(jīng)隱約有了她沒有生存意志的預(yù)感。那天他趴在床沿睡了過去，然后就看到陶陶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面色仍舊蒼白唇畔卻掛著淺淺的笑意，她摸著他的臉頰跟他說羅辛再見，他猛地驚醒，醒來時一身冷汗，而陶陶卻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

    只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就明顯地察覺到她的身體狀況一日不比一日，打進(jìn)身體的液體很多，可她卻常常很久都沒有尿液自主排出，醫(yī)生查過之后才震驚地發(fā)現(xiàn)，她的腎壞了一處，除了插管強(qiáng)行排液沒有別的辦法。

    何玫蹣跚癱在陶曼床邊，沒有人清楚她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的劇痛與煎熬。

    “活下去的概率多少。”羅辛一瞬不瞬地望著病床上的陶曼，沒有眼淚，因?yàn)樵缫蚜鞲?，也因?yàn)橐呀?jīng)抱了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的打算。

    “您不要擔(dān)心，如果能盡快找到匹配的腎源接受手術(shù)，并沒有太大的問題，正常人一個健康的腎也能夠活下去，只是陶小姐的代謝跟恢復(fù)機(jī)能已經(jīng)很慢很慢，若是放任那顆壞掉的腎不管，那顆好的也遲早會因?yàn)槌?fù)工作壞掉……”

    “她沒有親人，”羅辛異常平靜地開口打斷醫(yī)生的話，卻并沒有看向醫(yī)生，他的平靜太過詭異，這絕對不會是一個正常家屬該有的反應(yīng)。“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所以沒有能為她換腎的家人，你們?nèi)グ才虐?，多少錢都好，如果我的腎匹配就換我的，拜托了?！?/br>
    床下的夜壺差不多滿了，羅辛快步走過去，彎身將管子放進(jìn)旁邊的空壺里，然后端著那個幾乎滿了的夜壺，面無表情地走進(jìn)衛(wèi)生間。

    醫(yī)生張張嘴還打算說些什么，這樣的家屬他們做大夫的也真的見多了，剛來的時候全都聲嘶力竭地向醫(yī)生求救，照顧病人一段時間之后，慢慢也就接受了，麻木了，尤其像這樣完全不能自理的病人，基本上所有家屬最后愁苦的根源都是不知該如何對待病人，若是安樂死不違法，大概很多家屬都會選擇讓病人解脫也好放自己解脫吧。

    醫(yī)生搖搖頭走出病房，羅家少爺是怎樣照顧那位小姐的，他們都看在眼里?？墒钱吘?，活著的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還扮演著其他的角色背負(fù)著不同的責(zé)任，無論是作為親人還是愛人，他們都覺得，羅家少爺能一路陪伴那位小姐走到這里，已是仁至義盡，就算現(xiàn)在收手離去，也斷然不會有任何的閑言碎語，更何況，兩人的關(guān)系還是女未婚男未娶。

    何玫顫抖著握住陶曼的手，醫(yī)生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衛(wèi)生間內(nèi)，羅辛倒完夜壺?zé)o力地癱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嘔，胃里什么都沒有，涌上來的全都是苦澀的酸水。

    她始終都不肯原諒他。

    老天爺也始終不肯給他一個贖罪的機(jī)會。

    罷了，她丟不下他的，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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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濯派人查了很久才查出杜檸住在哪里。

    他飛車趕過來那天，車子還沒有停穩(wěn)，便看到付青洛一手提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卟?，一手牽著垂頭踢石子的杜檸走得滿臉笑意。

    這幅場景令許濯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曾經(jīng)，他也像這樣一手提著她的書包一手牽著她，走在回家的溫馨小徑上。他一直都不是個喜歡回憶的人，因?yàn)榛貞浿杏刑嗵嗖缓玫那榫w，其實(shí)他覺得自己骨子里有很多地方都跟付青洛相似，但是最相似的地方，便是他們都真的愛上了檸檸。她是他們的軟肋，弱點(diǎn)，可是今天看來，付青洛的弱點(diǎn)要比他更大一些，不然，他不會放下盛屹不顧一直陪她待在這里。

    盛屹的記者會，許濯亦看見了，也正因?yàn)榭匆娏耍圆艜募比绶俚刳s來這里。久承每日有許許多多的事都在等著他裁決，某天當(dāng)他站在這座他親手建立起來遠(yuǎn)比昌合更加恢弘的城池面前時，他沒有感受到膨脹滿溢的驕傲與自豪，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疲憊與空蕩。

    他理不清楚原因。

    直到看到盛屹記者會上，她面帶微笑地依偎在另一個人男人懷中時，他心中那座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城池，轟然倒塌。

    他忽然就能看得清明了，關(guān)于他跟付青洛之間最大的差別。

    贏了你，輸了世界又如何。

    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

    原本是他先擁有檸檸，可是如今，卻成了這段話的后者。

    許濯捻滅燒到手指卻仍渾然不覺疼痛的煙蒂，在付青洛跟杜檸即將走入公寓門口的時候，推門下車。

    ☆、第71章 七一

    他跟付青洛之間最大的差別。

    贏了你,輸了世界又如何。

    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

    原本是他先擁有檸檸,可是如今,卻成了這段話的后者。

    許濯捻滅燒到手指卻仍渾然不覺疼痛的煙蒂，在付青洛跟杜檸即將走入公寓門口的時候，推門下車。

    杜檸一直垂眼漫不經(jīng)心地踢著地上的石子，并沒有注意到自側(cè)面忽然出現(xiàn)的許濯。付青洛攬著杜檸的力道不自覺地緊了緊,杜檸狐疑抬眼迷迷蒙蒙望過去,倏地停住了腳步。

    她的發(fā)絲在涼風(fēng)中微微凌亂,三個人詭異地站著，誰也沒有動,誰也不曾開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許濯定定地看著杜檸，她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付青洛的懷中，滿眼平和的神色。

    “冷，”她慢慢抬起頭來盈盈望向身畔的付青洛，很小聲地對他說著，“我們快回家吧?！?/br>
    許濯來找自己，杜檸也并沒有太過驚訝的表現(xiàn)，她很清楚，當(dāng)自己在盛屹記者會上刻意跟付青洛做出那樣親密的舉動時，她就很清楚，許濯會看見的，看見之后，便不可能置之不理。只是她沒有料想到，他會來得這樣迅速，以致于她也來不及將自己打扮得魅力四射，不過還好，至少付青洛在她身邊，再怎么疏離，于旁人眼中，他們也定是甜蜜無間的罷。

    傾身湊到她的耳畔，付青洛柔聲開口，“不然，你先上去?！?/br>
    杜檸搖了搖頭，本就不見任何光芒的眼眸里晦暗一片，“你們要談些什么？還不是談我?！?/br>
    那一刻，許濯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是酸澀的，是疼痛的，更是，嫉妒的。

    “檸檸，”許濯上前兩步，微微伸出去的雙手似乎是想碰觸杜檸，只是尚未觸及，他便眼睜睜看著杜檸駭然向后退了一大步。許濯的雙手僵在微涼稀薄的空氣中，他的目光牢牢地鎖在她的身上，一字一頓艱難開口，“跟我回家?！?/br>
    杜檸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她從來都不覺得許濯是一個糊涂的人，更何況是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只是，她能將眼下的境況解讀成為他是喜歡著她的么。

    多諷刺。

    她本以為，顧語希很可恨，可是現(xiàn)在，杜檸卻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顧語希實(shí)在可憐。

    “我不會回去了，”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她的手還被付青洛牢牢握于溫?zé)岬恼菩模拔覀兌偶乙呀?jīng)沒有什么東西能夠給你，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她說得極緩極淡，就仿佛那些從來都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靜靜望著許濯，眼底平和得不見一絲波瀾。

    很多時候，都以為這一定就是自己的極限了，該怎么堅(jiān)持下去呢，還怎么可能繼續(xù)走下去呢，可是咬咬牙，卻又捱過了一個無法成眠的夜晚。

    許濯曾經(jīng)見過許多面的杜檸，對杜檸來說，他曾是自己不設(shè)防的過客，在杜檸心里，能令她毫無戒備絲毫不作防備的人不多，陶曼算一個，再就是，他許濯。得到與失去，始終都是并行而至的，很多看上去活得鮮衣怒馬的人，往往只是一身行尸走rou般的軀殼。

    他從來都是不走回頭路的，不然亦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一路走來，許濯很清楚自己可以停下來開始全新的生活，但跟最最微不足道的情愛相比，總覺得自己身上背負(fù)著太多太多。

    是不是人都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呢，沒得到的時候只想著拼命爭取，可是當(dāng)一切都臣服在腳下時，卻又悲哀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跟我回家，”他的聲音于瑟瑟的秋風(fēng)之中輕輕顫抖，“檸檸，我把一切都還給你，跟我回家吧?！?/br>
    付青洛微微皺眉，將手中的購物袋都仍在地上，正忍不住要出聲警告許濯，杜檸的聲音卻幽幽在耳畔響起。

    “真的嗎，”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許濯，“其實(shí)，那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你能不能，讓杜老頭回來？”

    許濯腳下微微踉蹌，就只這一句話，便足以將他打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永生永世翻身不得。

    “你看，”杜檸掙脫了付青洛的手，機(jī)械上前望著許濯喃喃自語著，“你沒有辦法把一切都還給我不是嗎？”她的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淡笑，“許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成為跟你一樣的人，顧家害了你們許家，但是你想想看，我們杜家有沒有招惹過你呢？”

    許濯猛地抬頭攫住杜檸的目光，那里清冷一片，平靜之中隱隱現(xiàn)著無邊無際的絕望與孤獨(dú)。

    許濯的喉間艱難涌動，他知道連開口也都會終成費(fèi)力的奢望，可是堅(jiān)韌如他，如今他很窮，窮的只剩下大把大把的時間等她回頭?！拔覜]有想到名叔坐的飛機(jī)會出事?！痹S濯緩緩垂眼，雙手在身側(cè)緊握成拳，看上去好像正在被巨大的悲傷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一寸寸折磨。

    只是，這一刻的杜檸，是在心底冷冷發(fā)笑的。他是比顧語希演技更為高超出色的演員，他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種表情，全都是真真假假的誘餌而已，她跟杜老頭曾經(jīng)眼盲心更盲，罷了，回不去，再痛苦再懊悔也都沒有辦法回頭重新來過，她的能力微不足道，但是沒關(guān)系，她不排斥用極端的手段達(dá)到自己的目的，為什么不呢，這副身體如今早已是軀殼一具，不如，就靠著它做些有意義的事，趁它還年輕，趁它還有被利用的資本。

    “是啊，”杜檸的目光漸漸游離，“這一生想不到的事實(shí)在太多，”就好比，她亦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抱著這樣的野心跟目的留在她們杜家，到頭來，杜家對他來說，大概只是一顆尚算稱心的墊腳石罷。“我已經(jīng)決定嫁給付先生，到時候，歡迎你來觀禮。”

    許濯駭然抬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神色，而站在杜檸身邊不遠(yuǎn)的付青洛亦是同樣訝異地猛然抬起頭來。

    “你要嫁給他？”許濯的聲音在四起的冷風(fēng)中愈發(fā)顫抖，“檸檸，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音調(diào)難以自持地升高，他瞬息萬變的表情在付青洛與杜檸之間不動聲色地來回游移。

    “再清楚不過，”杜檸慢慢轉(zhuǎn)身看向仍舊處于復(fù)雜情緒中的付青洛，話卻仍舊是對許濯說的，“如果他愿意娶，我就會嫁給他。”

    許濯的情緒有些失控，他伸手指向一語不發(fā)的付青洛，大聲質(zhì)問杜檸，“究竟是誰害陶曼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難道你都忘記了么？”

    “沒有，永遠(yuǎn)都不會忘?！彼鏌o表情地應(yīng)他。

    再也沒有辦法沉住氣，許濯大步上前，用力攫住了杜檸的肩膀，似乎覺得這樣就可以將她搖醒，“你盡管恨我，可是不要這樣作踐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可能坐三年的牢，當(dāng)年名叔已經(jīng)為你準(zhǔn)備好出國的一切，可是付青洛一句話就將所有希望全都打破了，檸檸！你醒一醒！”

    許濯的雙眼之中猩紅一片，他不曾這樣失態(tài)過，哪怕當(dāng)年為了杜檸低聲下氣地去求付青洛，也不曾如現(xiàn)在這般失去控制。

    付青洛的目光凜冽掃過許濯，他愛上杜檸不是假的，他想贖罪的心同樣也是真的，他一直都在祈求一個可以彌補(bǔ)過錯的機(jī)會，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逃避，他也很清楚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理應(yīng)受盡千夫所指，可是，揭開這層傷疤的人，斷然不該是許濯。

    付青洛很早就想扯著許濯的衣領(lǐng)跟他好好打上一架了，他們兩個，太相似，相似到會令對方陷入無端恐懼的莫名境地，因?yàn)槎荚遣粨袷侄蔚娜耍惨驗(yàn)?，都曾在努力將利益最大化的路途中耐住了冗長乏味的寂寞。他們更清楚彼此都是絕佳的獵手，想要得到的，絕沒有退讓與妥協(xié)的可能。他們各自攜著傷口虎視眈眈地小心觀察著對方，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貿(mào)然動手，因?yàn)槿缃?，他們有了相同的弱點(diǎn)，這個弱點(diǎn)，便是杜檸。

    付青洛沒有開口，只靜靜等待著杜檸的回答，他篤定地相信，此時此刻他跟許濯之間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有可能杜檸推離得更遠(yuǎn)，甚至遠(yuǎn)到對方的懷里。

    “我很清醒，”杜檸淡淡開口，沒有掙扎亦沒有閃躲，只定定地盯著許濯的眼睛，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地回應(yīng)著，“你跟他是不同的，你沒有感情沒有心，他雖然傷害過我，可到頭來，也只有他一直在我身邊，五年前是我罪有應(yīng)得，你能為了久承忍辱負(fù)重心甘情愿的寄人籬下這么多年，他怎么就不能為了親人報(bào)復(fù)一下我呢，呵呵，誰都不要五十步笑百步，我都覺得無所謂，你又無端氣憤些什么呢？”

    許濯頹然放手，難以置信地踉蹌退后再退后，杜檸始終面色清冷地望著他，看他抓著樹干哽咽自語，片刻以后，她側(cè)目看向許久未發(fā)一語的付青洛，淡笑著指向地上的那一堆購物袋說，“雞蛋一定碎了啊，看來只好重新去買……”說著就彎身伸手撥向那些袋子。

    付青洛亦摸不準(zhǔn)她的情緒，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經(jīng)歷了大喜大悲之后，瘋了，崩潰了，厭世并自我放棄，可是，她太平靜了，在看到許濯之后，沒有歇斯底里地吵著不要看見他，甚至連一絲絲情緒的波動都覺察不到，這樣，真的正常么，付青洛這樣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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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海振夫婦已經(jīng)完全不再干涉羅辛了，他們所盼的，就是哪天忽然接到醫(yī)院的確切消息，陶小姐醒了，或者，陶小姐死了。

    如果她醒過來，他們絕不會阻止羅辛將她娶進(jìn)羅家的，在親身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之后，再沒有什么能重要過兒子的性命。可是，若是永遠(yuǎn)都無法醒過來呢？這是羅海振夫婦最害怕的，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守著一具毫無知覺的軀殼度過余生，他還有大好的年華，若是她不能醒過來，那么，就不如徹徹底底的離開，時間會治愈很多傷口，縱然無法愈合，但也總歸，好過像現(xiàn)在這般日日飽受精神折磨。

    “醒過來的幾率有多少？”羅海振面色嚴(yán)肅地問向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