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醫(yī)生目瞪口呆地盯著滿臉淚水的杜檸,就坐在她對面還僵直保持著將她抱在懷里的姿勢的付青洛,同樣亦是淚流滿面。 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許濯,許濯……”她驚慌呼喊,再得不到回應之后,又恐懼地不斷地喊著爸爸,爸爸。 眼中陣陣刺痛,一寸一寸,侵蝕至他的心底,就如同心臟被利刃一刀一刀劃開,在那些斑駁不堪的傷口處狠狠灑了一把鹽。 醫(yī)生亦沒有料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最后,兩名護士拼命將杜檸按在床上,醫(yī)生為她注射了鎮(zhèn)定藥物。她的聲音漸漸變小,在杜檸的眼臉緩緩合上以后,他頹然閉上眼睛。 這一生,哪怕死過千次,萬次,也沒有辦法彌補自己對她跟青妍造成的傷害了罷。 造化弄人,他終于看清,如今他所承受的一切,便是上天給他的報應。 ——————————————————————————————————————— 許濯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杜檸已經(jīng)被二次注射了鎮(zhèn)靜藥物,昏睡過去很久。 他砸著墻壁難以置信地望著病床上羸弱破敗的杜檸,心如刀絞。 接到付青洛親自打來的電話的那一刻,他始終都沒有相信電話里付青洛異常平靜的言語。他說,檸檸在醫(yī)院里,看不見也聽不見,醫(yī)生說,有部分腦組織在受到重創(chuàng)后被損壞只能切除,而隨之失去的記憶,便永遠的失去了。 他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沒有看到付青洛,杜檸的病房里,只有一名護理。他很想拖著付青洛狠狠打上一架,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檸檸,除了該死,他想不出任何詞語能夠貼切的形容付青洛。 負責照料杜檸的護理人員是剛剛涉世不久的女大學生,青春正好,滿腦子都是對浪漫愛情的幻想與憧憬,自然認得剛剛出任久承集團總裁的許濯,她實在很好奇這位杜小姐的來頭,竟然能讓盛屹跟久承兩大集團的老板傷心欲絕,她想,一個女人能在世上這般活過一遭,即便遭受些苦痛,也是值得的。 許濯還是那個許濯,西裝筆挺,走在人群之中氣宇軒昂,想要得到的,終究都得到了,只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推杯送盞爽朗談笑的白日背后,是一個個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的空洞黑夜。 那位青春洋溢的護工大抵是想跟許濯攀談幾句,便甚是誠實地對他說道,“杜小姐醒著的時候,一直都在喊許先生您的名字?!?/br> 他挺拔的身子震驚地晃了晃,而后眼底的訝異神色,被更深的悔恨與悲慟取代。 那是不是代表,在檸檸心里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從來,沒變過。 “知道付先生去哪了么?”許濯看向正襟危坐的護工,在看到她雙眼晶亮用力搖了搖頭之后,他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澳愠鋈グ桑院筮@里有我?!?/br> 他的目光再度落回沉沉昏睡的杜檸身上,年輕的護工癟癟嘴,識趣地起身離開了病房。沒戲啊,她沒戲,這位老板看上去比那位付先生更深情。 空余兩個人的病房里,許濯頷首坐在床畔,將她冰涼的小手置于掌心。 還好,還好,她還沒有走遠。 名叔還活著,那他們之間,便再也不是隔著無法跨越的溝渠,不會再放開她的手,無論她健康與否,無論,是哪一種結局。 ——————————————————————————————————————— 爆炸事件發(fā)生了一天一夜之后,羅海振夫婦終于再度見到了兒子羅辛。 他被人打暈之后載去了郊區(qū),丟在一間倉庫中度過了這漫長的一天一夜。他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恍惚記起,一日前,有個男人給他打來電話,自稱是穆凡的哥哥,希望他能來看看重病在床時日無多的穆凡。 還記得最后跟他見面那次,瘦削許多的穆凡面色蒼白如紙,那時羅辛便懷疑,他的頭號情敵得了病。就算是因為陶陶,他也應該去見一見穆凡,于是跟陶陶的主治醫(yī)師囑托過后,他第一次離開了醫(yī)院。只是,在相約的地點,他才剛一下車,便被人從背后擊暈,不省人事。 再度醒來,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荒棄的倉庫里,周遭沒有任何人,就連他磨斷麻繩跑出倉庫,都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他。 這絕不是綁架勒索案。 羅辛徒步往市區(qū)跑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后終于在路上攔到了一輛貨車,那時,他幾乎陷入虛脫的狀態(tài),昏迷之后,驚恐萬狀的貨車司機直接將羅辛送去了警察局,那些警察,已經(jīng)整整搜尋了羅家少爺一天一夜。 羅海振夫婦在趕到警察局的那一刻,夫妻二人難以抑制地攬著羅辛痛哭失聲,他醒來以后講的第一句話是,爸,快送我回醫(yī)院。 羅海振認命地選擇了對命運妥協(xié),罷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看得清楚,若陶曼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兒子也絕對不會好好的善待自己,罷了,或許,這就是他們羅家的命。秘書給羅海振打來電話,說是已經(jīng)聯(lián)絡到國外能夠為病人注射安樂死的醫(yī)生了,羅海振在電話中嘆息交代說,不用了,我兒媳,會醒的。 羅辛不肯同意待在警察局浪費一分一秒,最后,羅海振載著兒子,愛人,以及一名做筆錄的警察匆匆趕往醫(yī)院,路上,羅辛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已經(jīng)知曉了醫(yī)院的爆炸案,也隱約有了兇手只是想要支開自己并未想要傷害自己的感覺。 陶曼的病房里,坐著付澤川與何玫,門被匆匆拉開的時候,兩家人都呆愣住了。有些事,終究是逃避不得,該面對的,該承擔的,到底只是時機未到,沒有人能逃脫得了。兩家人原本就是世交,羅海振對付澤川更是敬重有加,只是,此時此刻,付澤川卻走到羅辛面前,握著他的手,老淚縱橫得語不成句。 羅家人不知究竟發(fā)生何事,羅辛母親正要出聲安慰,何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輕撫摸戴著氧氣罩的陶曼,哽咽著對羅辛說道,“阿姨謝謝你,謝謝你從來都沒有放棄妍妍,她叫付青妍,是二十年前,我們付家走失的小女兒?!?/br> 羅家人愕然震驚,良久,羅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揚起的手掌不斷大力扇向自己的臉頰,“阿姨,是我對不起陶陶,是我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她照顧好的,是我對不起……”他也失聲痛哭,羅海振用了很大的力氣也沒能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可是您別讓我離開陶陶,我愛她,沒有辦法度過沒有她的歲月,真的沒有辦法……” 何玫起身快步走到羅辛身邊,幫著付澤川將羅辛從地上拽了起來,羅海振扶著滿臉淚水的妻子懊悔不已,幸好,他還沒有自私到做出那個良心泯滅的決定。植物人又如何,永遠不會醒來又如何,物欲橫流的浮華社會,他的兒子能這般有情有義,他這個做父親的,不是該驕傲么。 “兒子,”羅海振用力拍著羅辛的肩,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你放心,老爸就是拼盡所有也會把這丫頭搶進羅家大門的。” 何玫流著淚微笑,不管怎樣,從此以后,她都一定要給青妍最好的生活。 病床上,昏迷許久的陶曼仍舊一動未動,只是眾人不曾看到,她的眼角有盈盈水光隱隱閃現(xiàn)。 ——————————————————————————————————————— 何玫在付青洛消失兩日之后終于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他說需要時間處理一些事情,要暫時離開g市。她明白兒子一時間無法面對事實的感受,如果可能,她寧愿一輩子都守著這個秘密。 羅辛早已對杜檸心存愧疚,這一回,她為了保護陶曼所遭受的一切,更令羅辛自責不已。對于杜家所發(fā)生的一切,羅辛并不清楚許多,但是在杜檸最痛苦最煎熬最需要有人悉心照料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到底還是許濯。 醫(yī)生說,通過手術,杜檸的聽覺可以逐漸恢復,但具體能恢復到什么程度,亦是未知數(shù),只是她的眼睛,在不接受眼角膜移植的前提下,自主恢復視力的幾率幾乎是零。 許濯透過關系聯(lián)絡了很多渠道,可是很多事,并不是多努力就一定會遂心。 陶曼的主治醫(yī)師以幫助陶曼休養(yǎng)外傷為由,將何玫與她的手術時間推遲了一個星期,塵埃終于落定,沒有人反對何玫給女兒換腎的決定。付澤川讓何玫催促付青洛回來,五年前付青洛與付唯鈺的種種作為,付澤川亦有了些許耳聞,他活了一把年紀,嫉惡如仇的性子從來都沒有改變,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但作為爺爺,他愿意等待改過自新后的孫子回來。 但是,何玫卻始終也沒能聯(lián)絡到他。 距離陶曼接受換腎手術的前一天,主治醫(yī)師忽然告訴何玫,院方已經(jīng)找到了與陶小姐匹配的腎源,不需要何玫再冒險了。 這對付家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而許濯,也在同一天接到了杜檸可以立即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的驚喜。 病房里,許濯垂眼望著每日每夜靠著鎮(zhèn)靜劑支撐下來的杜檸,連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些許放松的余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忍不住流淚,就只是突然覺得,命運其實待他不薄,只不過是,自己沒能夠更早的看清。 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八日,這一天,實在是個好日子。 陶曼在這一天,接受了腎移植手術,身體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排斥反應。 這一天自手術室中推出來的杜檸亦情況穩(wěn)定,醫(yī)生對許濯承諾說,她還可以看一輩子那么久的風景。 這一天,g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爆炸案告破,犯罪嫌疑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從主謀到從犯,無一漏網(wǎng)。 這一天,杜興名被人用專機送回g市,下機之后,盛屹集團的總助小趙親自駕車將他送到了醫(yī)院。杜興名服用心臟藥物許久,一個月前,因為心臟突然絞痛,他便在登機之后又下了飛機,在機場短暫休息過后,他便換了另一次航班飛往英國。 其實,到達英國的第二天,他便知曉了昌合集團內(nèi)部巨變的消息。這些年來,許濯頻繁透過各種渠道試圖打探顧華民及顧家各種消息的舉動,杜興名并非看不懂他的意圖。只是,他也年輕過,他也狠心過,他一手建立起來的王國,也浸了別人的鮮血,當年,若他肯對許家伸一把手,那顧華民,便沒有可能將許家吞得干凈徹底。 當年杜興名與許少承及顧華民一同打理久承,這件往事,g市已鮮少有人知道,因為杜興名只做了一年便抽身出來,拿著許少承借給他的錢自己開公司。許家那時已根基穩(wěn)健,昌合逐漸有了模樣之后,杜興名便連本帶利將錢還給了許家,而彼時的顧華民已經(jīng)悄悄將根基轉向了國外,顧家在那幾年中發(fā)展飛速,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圈內(nèi)的人都心知肚明。許家從頭到尾做的都是正經(jīng)生意,于是許少承便跟顧華民有了分歧。 在許家遭人陷害的時候,杜興名已經(jīng)跟久承分家十余年,彼此間亦少有生意往來,但他心里始終都記得許少承對自己的幫助,只是權衡利弊,他在許少承跟顧華民的矛盾中,選擇了明哲保身。 而后許家因涉嫌巨額走私罪名一夕破敗,震驚g市,那是杜興名亦沒有想到,顧華民會狠戾到如此不講舊情。無論顧華民私下做過多少枉法的交易,畢竟,都是打著久承的名頭,而久承的法人,始終都是許少承。顧華民舉家移民國外,再沒有踏回國土一步。杜興名在許少承夫婦自殺身亡之后,輾轉找到并收養(yǎng)了許家唯一的血脈。 這些前塵舊事,杜興名從未對人提起,許濯選在那個時候將他支離g市,其實杜興名亦覺察到了他是想借昌合做些什么,許濯接手昌合之后,逐漸將主要合作對象從昌合轉了出去,杜興名早已不是在乎金錢名利的年紀,于他的人生,仍有兩處遺憾,一是對老友許少承的愧疚,二則,是放心不下杜檸。 這些年,許濯對昌合的鞠躬盡瘁對杜檸的照料關懷杜興名都看在眼里,他一刻都不曾想過要放棄報仇,卻也一刻都未曾有過要傷害杜家人的念頭。他也年輕過,杜興名很清楚背負家仇的許濯身上有著比他當年更加不可撼動的決心,于是杜興名便下了一次賭注,他賭許濯對杜家,對他,對杜檸的感情,并非利益驅使,逢場作戲。 可是,到達英國之后的杜興名卻萬萬沒有料想到,他會被當成販毒者于當?shù)鼐株P押調(diào)查近一個月,當他在到達英國一日后發(fā)現(xiàn)拿錯行李箱趕去機場調(diào)換的時候,安檢人員因在行李箱中發(fā)現(xiàn)毒品而將杜興名當場扣押,杜興名在警局里cao著不甚流利的英文反復跟警察解釋有人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而后警察在調(diào)看了機場監(jiān)控之后,真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拿走了一個跟這個行李箱一模一樣的箱子。 但是警署仍舊不同意放杜興名離開,因為在沒有抓到墨鏡男之前,杜興名都將被當做從犯嫌疑人暫時被警察監(jiān)視。那時昌合已被扣上走私罪名,杜興名覺得若是選在這個時候跟國內(nèi)聯(lián)絡,勢必要落實他攜毒走私逃往國外的莫須有罪名,他在英國警察的監(jiān)視下生活了將近一個月,那名被整個國家通緝的販毒分子終于落網(wǎng),至此也終于洗刷了杜興名的冤屈。 所謂世事無常,便是我們永遠都無法料想到下一秒自己會遭受什么。 這其中許多細枝末節(jié),皆是一言難盡,他已不愿回想,更不愿與人說起。就比如,杜興名至今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將他徹底保出英國警察視線的人,會是付青洛。他也是在見到付青洛的那一天才知道,原來,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去。 人生如戲,于他,是是非非已如云煙過眼,他很想拉住付青洛的背影對他說上一句,如果你喜歡檸檸,如果檸檸也喜歡你。只是,這一句話杜興名并沒有來得及順暢講完,因為付青洛停了腳步,并沒有回頭,卻將杜興名的話打斷的決絕徹底。 他說,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的女兒杜檸。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自行腦補好了,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付青洛~~o(gt_lt)o ~~我先去廁所哭會兒... 想付先生屎的妹紙請就此止步于78章。 番外一:會表達哥的私心。番外二:會交代穆凡、付唯鈺等等的事。 ps:最后最后!《命里缺我》開坑在即,親愛的妹紙們收藏個好嘛!~絕對滿滿當當?shù)男腋e?。±死锔窭蕕【文案里邊兒有鏈接喲喲喲~】 本書由(畫沙)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