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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青檸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終于走到陶曼的病房,杜檸沒有再繼續(xù)向前一步。兩個人各有心事,杜檸在心中反復(fù)祈禱奢求自己的腎能夠救陶曼一命,付青洛心中所想,則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母親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病房的門關(guān)得密密實實,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羅辛許久也沒有從里面出來,又呆站了一陣之后,杜檸轉(zhuǎn)頭看向身旁不發(fā)一語的付青洛,慢慢開口說道,“等一下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去忙吧。”

    他本想回她一句自己不忙,轉(zhuǎn)而想到付唯鈺的話,便有了回去付家阻止母親的打算。“打算在這里留多久?一會兒我來接你?!?/br>
    杜檸搖了搖頭,“不用再過來了,我想一個人在這待會兒,”說著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朝付青洛伸出手去,“我忘記帶錢了?!?/br>
    還知道跟他要錢,付青洛的心稍稍平復(fù)下來。他也是希望她能多在外面走動走動的,整日蜷在屋子里,再健康的人也會困出問題。思忖片刻,他沒有拒絕,拿出錢夾將一沓現(xiàn)金全部交到杜檸手里,杜檸盯著厚厚的一疊,有些莫可奈何地抬頭望著付青洛。

    “是希望我打個飛機回去嗎?”她與他已經(jīng)多日不曾分開過一刻,她能清楚地看透他眼下的擔(dān)心,只是,畢竟只是短短一段時間不是嗎,在沒有遇到他的那些年里,她不是一樣呼吸著,過活著。自他手中的那沓現(xiàn)金中抽了一張出來,然后微微揚了揚向他示意,“足夠了?!?/br>
    他點點頭,將余下的錢重新放進錢夾。

    他是真的心疼她,卻沒有辦法替她生活,替她遭受種種不幸與苦難,不敢將她攥得太緊,因為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維系兩人之間的那根弦會突然崩斷,而今看來,他根本就是不懂得該如何談情說愛的。

    杜檸知道其實有很多事都在等著他處理,他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時刻陪在自己身邊,一天,一年,一生,感受又怎么可能相同。

    “快走吧,回家見。”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付青洛怔了怔,那一句回家見如暖風(fēng)一般蕩滌了他混亂不堪的心神。艱難地尋回了聲音,他抬手想要將她扯入懷中狠狠擁抱,可是修長的手指只是幫她理了理微微凌亂的碎發(fā),他在愧疚。

    “不要擔(dān)心,世界這么大,一定能找到合適的腎源?!彼@樣說道,卻始終也沒有將他母親的事說出口以換得她的片刻安心。到底,還是自私的,那種不顧一切不惜一切愛她的想法,脆弱得不堪一擊。

    杜檸淡笑著點了點頭,心底一片詭異的平靜。

    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因為命運從來沒有站在她們這一邊??墒亲罱K的結(jié)局都一樣不是么,一掊土,抑或一把灰,若是心中早已了無牽掛,早面對與晚面對又有什么分別。所以杜檸真的沒有害怕,她只希望陶曼能少遭些罪,若有來生,做路旁的一朵小花也好。

    付青洛走后,杜檸在走廊的休息椅中靜靜坐了很久,她不知道他其實去了陶曼主治醫(yī)師的辦公室,自然的,他也不知道她后來同樣去了陶曼主治醫(yī)師的辦公室,只不過是,目的不同。

    當(dāng)付青洛跟醫(yī)生問起自己母親的那個決定以后,醫(yī)生在怔愣過后選擇了誠實。并不只是因為在意付家的地位,他并不清楚付家的人不知道何玫做出了那個決定,而今付家有人親自詢問,出于對家屬的尊重與責(zé)任,作為醫(yī)生他也沒有隱瞞真相的想法。

    “手術(shù)定在了下星期五,還有六天。”

    付青洛拳頭緊握,在不耽擱手術(shù)時間的前提下,他需要在六天內(nèi)尋找到匹配的腎源,這不容易做到,但總得嘗試,眼下最重要的,是打消母親的那個念頭。

    母親并不在醫(yī)院,手機也沒有電話回?fù)苓^來。付青洛快步走出醫(yī)院,朝著付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

    何玫并不在付家,她去了當(dāng)年收留陶曼的孤兒院。何玫還從買到的資料中得知陶曼在精神療養(yǎng)中心住了整三年,可是今天實在沒有力量一并過去看看,因為心里太疼太疼,因為除了這顆腎,她想不出能夠稍稍彌補這缺憾的辦法。

    孤兒院的院長在聽說她是陶曼的母親之后,便激動得熱淚盈眶。何玫沒有辯駁,任由院長將自己認(rèn)成陶曼的養(yǎng)母,聽院長講了許多關(guān)于陶曼的事。

    孤兒院內(nèi)的墻壁都是重新粉刷過的,院長帶何玫四處參觀的時候,那張不斷念叨陶陶多好多好的嘴,就沒有一刻停過,何玫聽得幾度哽咽。

    “真的謝謝你們?yōu)楣聝涸壕璧哪切╁X,我們給孩子重新蓋了宿舍,買了許多書,他們每天一看到我就會圍著我問,桃子jiejie什么時候會再回來?!?/br>
    何玫微微側(cè)身伸手將眼角的潮濕抹去,不遠處的一群孩子歡快地朝著她們跑過來,院長彎□,輕輕撫摸著孩子們的臉頰對他們說道,“這一位是桃子jiejie的mama,桃子jiejie出去讀書了,要很久以后才能回來,你們有什么話要對桃子jiejie說呀?”

    小孩子們對院長的話不甚理解,在他們的記憶中,上一回來這里的那位漂亮jiejie帶來好多玩具與零食,所以他們好喜歡她也好想念她。有幾個年紀(jì)稍大的孩子離開院長身邊轉(zhuǎn)而將何玫圍住,“阿姨,您能幫我告訴桃子jiejie這次考試我得了第一名嗎?”一個梳著馬尾辮露著光潔額頭的女孩兒說道,雙眼閃著熠熠的光。

    何玫不敢開口,因為覺察到聲音已經(jīng)顫抖不堪,她望著那個孩子鄭重點頭,而后身旁的另一個小男孩兒也怯怯地開了口,“阿姨,濤濤把桃子jiejie送給我的變形金剛弄壞了,他不是故意的,桃子jiejie會生我們的氣嗎?”

    何玫的眼淚再也止不住,這段時間以來,她常常深陷于極端的自責(zé)之中無法自拔,為什么要將她生得那么單純善良,如果能夠選擇,她寧愿陶曼跋扈一些,刁鉆一些。院長并不知道何玫為什么會流淚,上一回那位自稱是陶陶好朋友的小姐也是這樣,在一群孩子面前淚流不止。

    “好啦,”院長匆忙對孩子們拍拍手,“大家去那邊找老師畫畫吧,畫得最好的那個人有禮物哦?!?/br>
    到底是孩子,聽到禮物兩個字便一窩蜂地朝畫室跑去,空氣中縈繞的童真笑聲久久不散,何玫望著孩子們的小小背影,心也被緊緊揪成小小的一團。

    ——————————————————————————————————————

    回到付家之后,付青洛發(fā)現(xiàn)爺爺跟母親都不在家里。

    除了周阿姨,沒有任何傭人愿意上樓去付唯鈺的房間伺候她。周阿姨進來付家工作的時間并不長,大概五六個月的樣子,平時也不怎么與人交談,就只知道工作,干活,付家對傭人也從來不曾吝嗇過,每個人的工作狀態(tài)是個什么樣子,管家心里都有數(shù)。這一次付唯鈺臥床養(yǎng)傷,連一向好脾氣的管家張叔都動了氣,就沒見過這么不懂事的,能摔的都摔了,重新?lián)Q好之后仍舊繼續(xù)摔,臟話說得不知有多難聽,付唯鈺也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以前文文靜靜的孩子,性格怎么說變就變了。

    就只有周阿姨仍舊每天耐心地上樓小心伺候著付唯鈺,付青洛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剛好在大廳里見到周阿姨自樓上下來,手里拿著幾幫付唯鈺換下來的臟衣服。

    “周姨,”付青洛出聲叫住她,“唯鈺睡著么?”

    周阿姨趕忙點頭,“是的付先生,小姐剛剛吃了藥,已經(jīng)又睡下了?!?/br>
    ☆、第77章 七七

    “羅辛在哪里?!?/br>
    付青洛面無表情地看著靜默得不發(fā)一語的付唯鈺,已經(jīng)體會不到心痛到底是什么感覺。杜檸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而他,亦覺得自己跟行尸走rou沒有什么分別。

    警察說,自進了警察局以后,付唯鈺便始終也沒有開過口,既不為自己申辯,情緒中也沒有一絲慌亂,整個人平靜極了,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其實,付青洛亦是猜到了的,于是,他對她說,“陶曼已經(jīng)脫離危險,你不用再等下去了?!?/br>
    那一刻,付唯鈺不見波瀾的雙眼里終于有了些許涌動,某些難以置信的神情,自她眼中清晰□地傳遞出來。她不信。

    付青洛額頭跟手臂上的青筋皆暴動而起,他的拳頭死死扣在桌子上,臉色蒼白得仿佛周身的血液已經(jīng)流干殆盡,眼下坐在這里的,僅僅只是一具雖生猶死的軀殼罷了。

    醫(yī)生說,檸檸被打傷的后腦失血過多,加上送來的時間太晚,深度昏迷的期限,沒有人能夠預(yù)料。

    他甚至不敢在她的病床前多停留一秒鐘,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安慰自己,不會的,檸檸絕不會成為陶曼那般,絕對不會??墒钱?dāng)她被推入加護病房之后,他卻逃出了醫(yī)院,耳邊反反復(fù)復(fù)都是她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話,一幕一幕,凌遲著他最后的信念,而后將他處以極刑。

    離開莫頓因馬什的那個清晨,她曾無限留戀地趴在車窗上望著不斷悉數(shù)退后的風(fēng)景跟他囈語道,這么美麗的景致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看上一眼。

    他回國之后,某次king先生親自打來電話,追問他把lemon拐到哪里去了,為什么會連個辭職的消息都沒收到就突然人間蒸發(fā)了,當(dāng)老人家找去學(xué)校的時候,院長cao著純正的倫敦音告訴他lemon已經(jīng)提前畢業(yè)準(zhǔn)備跟leo先生結(jié)婚了。king先生痛心惋惜,曾不止一次地商量付青洛,即便是結(jié)了婚也可以讓她繼續(xù)在艾菲工作的啊,怎么可以扼殺lemon的創(chuàng)作天賦。

    他還清晰地記得,在選拔設(shè)計師助理時她上交的那些設(shè)計作品,扉頁有一段信手涂鴉的話,是她寫的——

    生命應(yīng)該盛開在充滿愛與希望的豐盈歲月里,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被有限而短暫的時間提醒著要努力幸福,無時無刻。

    他是當(dāng)真想要給她幸福的,不用太久,只這一生就已足夠。他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個浪漫的人,他買下戒指的那一刻,就窘迫地在心底盤算著能不能將單膝跪下向她求婚的這一段糊弄過去,而今,他想跪,他想煽情,可是,她卻不肯再聽。

    “你為什么還要來看我呢?”付唯鈺一瞬不瞬地直視著付青洛,眼底有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閃而過,“mama有沒有告訴你,關(guān)于陶曼的身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只覺得,一切終于塵埃落地,以后,她再也不需要擔(dān)心陶曼那個女人會奪走屬于自己的幸福了,再也不會。

    他用了幾乎咬斷牙根握碎拳頭的力道,才克制得身體沒有劇烈顫抖。

    母親親口告訴他說,陶曼,是青妍。

    而付青妍,是他的第一個親meimei。

    如若不是因為青妍的丟失,他們付家,不會有付唯鈺的出生,而后,他們的父親也不會為了挽救付唯鈺的生命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年,他八歲,青妍四歲,爺爺帶著他們兩個去游樂園玩,青妍要吃冰淇淋,爺爺牽著他們兩個去排隊買,爺爺付錢的時候,他被不遠處的變鴿子魔術(shù)吸引得目不轉(zhuǎn)睛,爺爺交代要牢牢牽著青妍的手,可是他卻在不知不覺中松開了。等爺爺買好冰淇淋終于在魔術(shù)師面前找到他的時候,青妍已不知去向。

    那一年,他們付家?guī)缀跆旆馗玻瑺敔數(shù)谝淮蝿佑昧藱?quán)力,全城搜尋青妍的下落,卻始終都是一無所獲。付家想盡了辦法,但青妍,就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他的母親差一點就哭瞎了眼睛,在醫(yī)院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親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母親身旁,那以后,母親跟爺爺便再沒有講過一句話。他那時還不懂事,隔三差五便嚎啕大哭一頓地吵著要meimei,吵著要青妍,很久之后,他才恍惚理解了真相,那以后,他便再也不肯看一眼魔術(shù)表演,而付青妍這個名字,也漸漸成了付家人刻意絕口不提卻永不結(jié)痂的傷。

    整整兩年的時間過去,他們付家,終于有了值得高興的事,他又有了一個meimei,付唯鈺。他的mama也終于從悲慟中走了出來,全家人都對付唯鈺寵愛有加,連帶著青妍沒能得到的那一份。

    “是你告訴爺爺?shù)?,是不是。”他沒有抬頭看向付唯鈺,很怕很怕聽到肯定的回答,因為那會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推進萬劫不復(fù),他沒有辦法面對杜檸,更沒有辦法面對這樣身份的陶曼,他做過的那些事,又該如何被赦免,被原諒。

    付唯鈺卻忽然詭異地大笑起來,他猛然抬頭,看著她的眼淚自眼角不斷流出,滑落,配合著那一張笑容滿面的臉,竟有說不出的絕望。

    他大力砸了桌子站起來,滿眼的憤怒與心死,不想再與她對坐下去,他怕一個錯念,便會親手結(jié)果了她的性命。他的腳下已做出了準(zhǔn)備離開的動作,他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生活下去,因為所有的生活,都已被打破,被碾碎。

    可是,往往當(dāng)你覺得已經(jīng)無限絕望與狼狽的時候,那常常只是因為,最壞最糟的還沒有到來,你以為這一定已經(jīng)就是最最致命的打擊了,可當(dāng)所有的真相曝露在眼前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微不足道起來,那些傷那些痛,都遠不如最后那根稻草來得致命,決絕。

    她也緩緩站了起來,在付青洛轉(zhuǎn)過身的那瞬間,出聲喊了一句,哥。

    他死命握緊拳頭定定地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她仍舊在流著淚大笑,空洞的聲音幽幽傳進他的耳朵,嘶啞,破敗,而致命。

    “我再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她的身體微微晃蕩,扶著桌沿,她緩慢而清晰地一字一句說道,“我從十二歲開始就知道,自己跟付家沒有半分血緣?!?/br>
    天旋地轉(zhuǎn),付青洛驚愕回頭,她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嘴里的話,卻并沒有停。

    “你之前,丟了一個meimei,mama的第三個孩子根本就沒有活下來,一出生便死了。爸爸擔(dān)心mama承受不了打擊,便瞞著付家所有人自作主張將被剛剛出生便被遺棄在醫(yī)院的我變成了付家二小姐,爸爸過世之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爺爺跟mama,那時候,我就躲在爸爸的病床底下。”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大結(jié)局,然后兩個番外,這篇文就徹底完結(jié)開新坑了!~~o(gt_lt)o ~~說實在的,要不是因為你們一路鼓勵相伴,這篇文老早就坑了,謝謝大家!

    ☆、第78章 七八

    他是怎么重新回到醫(yī)院的,已全然不記得。

    每個人都在忙碌,羅海振夫婦不斷的跟警察交涉,羅辛仍舊不知去向。他的爺爺跟mama一直待在陶曼的病房,沒有出來過。醫(yī)院里混亂不堪,杜檸的病房被安排了二十四小時的護理人員,走到門口,手掌附上了把手,卻始終都沒有推開的勇氣。

    他從來都不是會輕易妥協(xié)的人,即便是在盛屹最難捱的時候,他也總是覺得,這些,最終都會被時光治愈,可是,這一回,卻忽然有了無法支撐下去的感覺。他在杜檸的病房門外站了很久很久,手機在褲袋中也震動了很久很久,他僵直木訥地掏出電話,拇指無意識地滑向了接聽鍵。

    “付先生,打擾了,”許濯的聲音在電話那端急促響起,“我有急事找檸檸?!?/br>
    付青洛無力地靠著冰涼的墻壁,好一陣才遲緩地意識到這通電話是許濯打來的。他用力握著手機,而今,已看不清將檸檸強留在自己身邊,究竟是對,還是錯。“什么事。”

    那頭的許濯亦沒有啰嗦,開口講話的時候,言語中難掩激動的喜色,“你告訴檸檸,名叔沒有上那班飛機,他還活著,人在……”

    許濯后面的話,付青洛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他的手機已經(jīng)滑落在地上,屏幕瞬間就破碎不堪,他靠著墻壁,身體極緩極慢地一點一點下滑,最后,他沉默著將臉埋進手掌之中,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門被用力拉開,接著便有人從里面沖了出來。

    “醫(yī)生!”護理一面跑一面大聲喊道,“特護病房的杜小姐醒了!醫(yī)生!”

    他倉惶抬起頭來,試圖起身的時候又狼狽地踉蹌跌倒在地。

    檸檸。

    檸檸。

    他機械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深情呼喚,這二十八年一路走來,他不曾這樣狼狽過,卻也不曾這般欣喜過。他從來都不是神佛的信徒,可是現(xiàn)在,他愿意跪拜所有神明,他愿意傾其所有以換得此生與她執(zhí)手白頭,不要財富,不要地位,不要任何,就只奢求,余生歲月,能陪在她的身邊,賞遍花開,看盡花落。

    “檸檸?!闭驹谒拇差^,他哽咽開口,不敢眨眼,怕她又昏睡過去,就那樣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眼里,她的目光,在他的身畔四下驚慌游移,然后他清楚地聽見她怯怯地小聲喊道——

    “許濯,你睡了嗎,許濯,我屋子里的燈壞掉了?!?/br>
    他微張著嘴,喉嚨里再也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幾乎是瞬間便跪倒在她的床沿,顫抖的朝她伸出手去,在無意識輕顫著于她眼前搖晃兩下之后,他的眼淚終于噴薄而出。

    “許濯,許濯?!?/br>
    淚流滿面,他渾身顫抖地咬牙看她,她抬起右手,掙扎著向右側(cè)探去,手上做出了準(zhǔn)備敲打墻壁的動作,可是她卻不知,右邊并沒有墻壁。她以為是自己不夠靠近,于是費力地挪動著身體,慌亂中,她的手碰觸到了床頭柜上的杯子,在跌落地上的那一瞬間,發(fā)出了巨大的破碎聲,可她,卻渾然不覺。病床不大,在她幾乎摔下床鋪的時候,他不顧一切地跪著沖了過去,將她緊緊緊緊抱進了懷里。

    該怎么辦,他該怎么辦。

    他該怎么做才能讓這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她的頭上還纏著繃帶,已干涸在上面的血跡被他的眼淚濡濕之后又再度氤氳,他用力咬著自己的手背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她聽不到聲響,他寧愿假裝這個屋子里靜謐得沒有半點聲音,自欺欺人也罷,可不可以,讓他于這殘酷的現(xiàn)實中暫時抽離,哪怕幾分鐘,哪怕,幾秒鐘。

    她在他的懷中漸漸安靜下來,她牢牢攥著他的衣角,夢囈一般地流著淚對他說道,“爸爸說我令你為難,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每次看到你跟顧語希在一起,我都忍不住小氣的詛咒她?!彼鹗直郏噲D碰觸到他的臉頰,付青洛悲慟地匆忙伸出手去,與她十指交握,他的眼淚滴落在她的臉頰上,混合著她淺淺的血跡與眼淚不斷滑進她的脖頸里,她微仰著頭,哽咽問他,“你在哭嗎?”

    他握著拳頭哽咽聲漸大,劇痛過后,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付先生您快放開杜小姐,我們要馬上為她做檢查?!?/br>
    有醫(yī)生跟護士匆匆跑進病房,兩名護士伸手自他身上試圖扶開杜檸,她卻忽然驚聲尖叫起來,“你們是怎么進來的,你們是誰,為什么沒人開燈,許濯求你跟我說說話,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