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了理白大褂上的褶皺，正了正歪歪扭扭的胸牌，這關乎醫(yī)院形象的事，要是被何主任發(fā)現(xiàn)她連胸牌都帶歪了，指不定要在周一大查房上被逮著一個勁問問題。

    林宗衡誤以為她緊張，便道：“趙醫(yī)生不用緊張，這不是正經(jīng)嚴肅的采訪，你就當做普通的聊天就行了?！?/br>
    趙之意點頭，也不解釋她根本不緊張。

    林宗衡將在外面徘徊算多拍點鏡頭的小楊叫進來，他拿走了小楊手里的攝像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鏡頭對著趙之意。

    趙之意不施粉黛的臉出現(xiàn)在鏡頭中，普通人面對對著鏡頭難免緊張放不開，但林宗衡發(fā)現(xiàn)趙之意的表現(xiàn)十分自然，仿佛活在鎂光燈下明星，

    小楊在一旁感慨：趙之意的顏值不輸娛樂圈里以美貌出名的女明星啊！而且還是難得一見的美貌與氣質(zhì)并重的美人。

    通過鏡頭，林宗衡與趙之意的視線對上，他問：“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趙醫(yī)生每天都這么晚才下班嗎？”

    “也不是，一般沒有特殊情況，我會在八點鐘之前下班?！?/br>
    林宗衡夸贊道：“趙醫(yī)生是個十分敬業(yè)的醫(yī)生?！?/br>
    趙之意笑了笑，“如果加班就算敬業(yè)的話，我更想做一個不敬業(yè)的醫(yī)生，每天準時下班。”

    林宗衡沒想到趙之意也有幽默的一面，也跟著笑了笑，“趙醫(yī)生想準時下班恐怕有點難?！?/br>
    趙之意：“誰還沒個夢想呢?！?/br>
    ……

    采訪結(jié)束，趙之意離開醫(yī)院，回去洗漱睡覺。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開始，趙之意早早地起床。

    今天是周末，在這個打工人可以歇口氣的日子，急診科卻得忙活起來，還沒到八點，急診門診的診室外已經(jīng)排了十幾個號。

    每一個周五晚上對于急診科來說都是一個瘋狂的夜晚，僅幾個小時過去，搶救室的四個病床上都躺滿了人，還有一個睡在平車上的。

    昨晚一個晚上田海醫(yī)生出了12趟車，幾乎是剛把人拉到醫(yī)院就又要出車，他往市一院急診科拉了七個病人，其中三個酒精中毒的，現(xiàn)在還在睡著，兩個打架的，已經(jīng)被警察帶走了，剩下兩個交通事故傷，不過只是輕傷，打完破傷風再觀察半小時就可以回去了。

    趙之意著重看了謝家洋的情況，萬幸這一晚上他的情況比想象中的穩(wěn)定，肌鈣蛋白也降了一些，心臟損害程度在減輕，大體情況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

    還有昨天收的于鳳英老人，今天早上檢查發(fā)現(xiàn)心衰癥狀雖有所緩解，但強心針效果過去后，她的情況看起來比昨天下午嚴重，不能久臥，夜間會被憋醒。

    于鳳英的女兒雖然不能理解為什么老人的情況又變得糟糕了，但她也不敢去問醫(yī)生。她是個只能勉強認字的農(nóng)村婦女，對醫(yī)生警察之類的職業(yè)難免心懷敬畏。

    她想著，要不給醫(yī)生送點水果吧。

    只是還沒出急診科的大門，她就被一個中年男人堵在急診大廳里，“好啊你！就為了給你那個媽看病，刷了老子3000塊錢？！”

    “建、建國！”老人女兒有些結(jié)巴，顯然對眼前的男人有些畏懼，又帶著點討好，“我媽生病了，這錢是拿給她看病的。”

    “你媽又不是我媽，我憑什么給她花錢看病？還有你，你整天在家，除了做點家務還會干嘛？吃的用的都花老子的錢，還有你那個媽，天天花老子的錢吃藥看病，你當老子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真后悔當初取了你這個敗家女人！”

    男人的音量有點大，引來旁邊圍觀的人紛紛側(cè)目。

    小楊本來在骨科診室蹲點，看看能不能拍到好的素材，突然聽到另一位節(jié)目編導的聲音：“小楊，你去大廳，有情況。”

    當小楊趕過去的時候，只見到一個男人試圖闖進搶救室，被盡職的保安大叔攔在門外。

    “你誰啊，攔我干嘛！放開我，我要見你們領導，你們這是黑心醫(yī)院，一點小毛病就要花3000塊錢！”

    等何主任聽到吵鬧聲從主任辦公室里趕來的時候，便看到男人和保安爭執(zhí)推搡的場景。

    何主任皺眉，“怎么回事？”

    保安回道：“主任，這個人想闖進搶救室，我不讓他進去，他就在那罵人?！?/br>
    市一院在急診搶救室門口派了個保安守著，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闖進去。

    “你是這的領導？”男人瞪著眼，“我是于鳳英的女婿，我老婆昨天偷了我的卡給她媽看病，刷掉我3000塊錢，這事我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會同意，趕緊把錢還我！”

    何主任：……

    雖然在急診科待了二十多年，什么樣子的奇葩都見過，但這種奇葩還真不多見，“不好意思，于鳳英家屬交的錢已經(jīng)用于治療，已經(jīng)扣掉的錢是不能退還的，但如果出院后賬戶里還有剩余的錢，醫(yī)院會退還給你的?！?/br>
    “我不管！你們這個醫(yī)院趕緊把錢退給我，不然我就砸了你們這破醫(yī)院！”

    男人的手邊剛好有垃圾桶，他將垃圾桶一腳踢翻在地，里面的垃圾撒了小半個大廳。

    其他人紛紛離這個男人遠了些，但又因為八卦的天性圍成一個大圈在那看熱鬧。

    “撿起來。”男人的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他回頭一看，一個長相不俗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從搶救室里走出來。

    見是個柔弱的女人，男人滿臉不屑，“我就不撿，你能怎么樣？”

    “趙醫(yī)生！”男人的妻子擔憂地看著趙之意，似乎想勸她不要露面。

    “趙醫(yī)生？好?。∧憔褪悄莻€看個小毛病都要3000塊錢的黑心醫(yī)生！你小小年紀，醫(yī)術還沒學精，騙人錢的本事倒學到家了！”

    “你個小丫頭片子，還錢！”

    第9章 庸醫(yī)？

    “還錢！你個庸醫(yī)！”

    男人兇神惡煞的樣子，換做其他女生可能都被嚇壞了，男女的體型與力氣畢竟有所懸殊。

    但趙之意冷漠的表情不曾改變，臉上也沒了往日溫和的笑意。

    “小趙！”何主任著急地朝她使眼色，讓她趕緊回去。

    保安同時也擋在她身前，以防男人動手。

    趙之意卻繞開了保安，來到男人身邊，似乎沒看見何主任充滿暗示的眼神，聲音冷得像是摻了冰的水，“你說誰是庸醫(yī)？”

    何主任一拍腦袋：完了！

    趙之意雖平時看起來十分溫柔隨和，說話都不會大聲，但能在急診待三年的，哪個不是做事風風火火，真溫柔也變成了假溫柔。

    趙之意能以25歲的年紀拿到博士學位，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同時她也具備許多天才都有的自傲——你可以說她人品不行，但絕對不能說她醫(yī)術不行，尤其還說她是庸醫(yī)。

    趙之意掃視了眼男人：“面色發(fā)黃帶黑，有空檢查下肝功能，眼球外突，頸靜脈怒張，說不定甲狀腺也有毛病，雙下肢水腫，你的腎功能也不行?！?/br>
    男人被趙之意過于直白像是要把他解剖了的眼神看得一陣發(fā)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圍觀的人發(fā)出‘噗嗤’的嘲笑聲，男人咬了咬牙，覺得就這么被一個黃毛丫頭嚇住有點丟臉，當即啐了一口，“你tm咒我？！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娘皮！”

    男人揚起巴掌，朝著趙之意的臉扇去。

    “嘶！”圍觀群眾以為這個柔弱的女醫(yī)生就要被打了，有離得近的幾個病人想要上前阻止。

    何主任扭過頭，嘆氣：“唉！”

    “??！”一聲慘叫發(fā)出，卻不是趙之意的聲音，只見趙之意將男人的手抓住，反手一擰，再用巧勁往他身后一踹，把人控制在旁邊的墻上。

    男人被擰在身后的右手肩關節(jié)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骨頭錯位聲，疼得他直叫喚，就在他劇烈掙扎，趙之意險些控制不住他的時候，保安及時用防爆鋼叉將人叉住。

    何主任：“唉！”

    又發(fā)生了醫(yī)生打病人家屬的事，雖然這事錯不在趙之意，但趙之意難免又要被醫(yī)務部叫去了。

    醫(yī)務部把人叫去就是一個下午，不知道他們急診科人手緊缺??！一下午不知道要耽誤多少工作！

    早在男人鬧事的時候保安就報了警，醫(yī)院附近200米內(nèi)就有一個派出所，這會警察也恰好趕到，他們看見了趙之意一個擒拿手把人控制住。

    警察將人控制住，看著趙之意贊嘆，“趙醫(yī)生這一手擒拿的姿勢十分標準啊，沒幾年都練不出來，專門學過的吧?！?/br>
    旁邊派出所的警察經(jīng)常帶嫌疑人進急診科治傷，或者將在急診科鬧事的人帶走，急診科的醫(yī)生他起碼認識一半。

    男人被控制住，趙之意又恢復了溫柔隨和的模樣，抿唇笑了笑，“家里長輩教的，我也只會幾招簡單的防身術?！?/br>
    何主任又想嘆氣了。

    趙之意口中的幾招‘簡單’的防身術，讓她從進急診科到現(xiàn)在，平均每三月跟鬧事的人打一架，還從無敗績，他們搶救室門口的保安是退伍軍人，都不一定能打贏趙之意。

    瞧見那個鬧事男人的右手不自然垂著，何主任喊來骨科診室的醫(yī)生，“老張，幫他看看手有沒有骨折?！泵獾觅嚿衔覀冡t(yī)院。

    后面那話何主任沒說，但就是這個意思。

    骨科醫(yī)生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正處在醫(yī)生這一職業(yè)黃金階段的副主任醫(yī)生。

    都不需要拍x光，張副主任在男人的右手摸了摸，便道：“沒有骨折，應該是關節(jié)錯位脫臼了，簡單復位就行?！?/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男人的肩關節(jié)復位，對待這種在醫(yī)院鬧事的人，別指望張副主任會關心給他復位關節(jié)的時候疼不疼。

    沒有一點預兆，張副主任將男人的肩膀往旁邊一扯。

    “?。　蹦腥私械帽葎倓倯K多了。

    又一擰！

    “啊！”

    男人疼得淚都出來了，張副主任面色如常，檢查確定關節(jié)復位后，淡定地點了點頭：“好了，這幾天盡量不要用到這只手?！?/br>
    男人被帶走，小楊‘熱心’地將攝像機的儲存卡取下來當做證據(jù)交給警察，“剛剛他鬧事的畫面我都拍下來了，你們拿回去拷貝，我有空再過去拿回這張卡?！?/br>
    于鳳英老人的女兒滿臉歉意地跟趙之意道歉。

    趙之意擺手，“這不是你的錯，你道什么歉？”

    老人女兒沉默，她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她忽然想起來本來應該是要給醫(yī)生買點水果的，但被她老公打斷，于是她跑出急診科大門，在醫(yī)院旁邊的水果店了挑了幾斤又大又紅的蘋果。

    其實她更想買那個漂亮的果籃，但她沒有錢。

    老人女兒拎著一袋水果，遞給門口的保安，“麻煩你幫我把這袋水果拿給趙醫(yī)生，謝謝。”

    保安記得老人女兒，跟剛剛那個鬧事的男人是一家人，不過這是個可憐的女人。

    保安進去了一會就出來了，“趙醫(yī)生不在辦公室，我?guī)湍惆阉诺剿郎狭??！?/br>
    “好，謝謝?！?/br>
    保安的年紀和老人女兒差不多，他看著老人女兒眼巴巴看著門后監(jiān)護室的情況，直到門關上了才收回眼神，他忍不住道：“你老公怎么能做那樣的事呢！趙醫(yī)生是個好醫(yī)生，醫(yī)術高明，又善良又溫柔，哪像你老公說的那樣！”

    老人女兒羞愧地低下頭，“我知道，趙醫(yī)生是個好人，也是個好醫(yī)生?！?/br>
    “你這樣說才對，”保安是個隱藏的趙之意的鐵桿支持者，“我老婆去年腦出血住院，當時就是趙醫(yī)生給我老婆找了市一最好的腦外科醫(yī)生做手術?！?/br>
    “我老婆康復后沒有留下后遺癥，也多虧了趙醫(yī)生?！?/br>
    而另一邊，趙之意跟病人家屬打架的事又傳到醫(yī)務部那里，她被叫去醫(yī)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