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說著先去洗手,石城也跟著去洗了洗手。石城娘雖然還是有點不滿,但是既然說是朋友的事,又聽石城說的確實輕松,便也放了心,只嘟囔:“什么人連累的?也不說清楚!” 柳絮兒心里頭還是有些不安,很明顯,石城是為了安撫娘才那么說的,真實的情況未必就是那么輕松,尤其是看到公公沉著臉,柳絮兒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默默的吃了飯,石城娘還想問,石城爹已經(jīng)叫石城先回去,‘琢磨去吧’!撂下了這么一句話。 石城領著柳絮兒往后院走,走出了正房院,便轉頭對柳絮兒道:“出大事了!” 柳絮兒心猛地一震! 石城很快就說了:“山東的東昌府那邊送來了一個公文,他們正在查一宗走私的案子,叫漢中府這邊的衙門協(xié)助,因為人是咱們這邊的……” 柳絮兒心中巨震!已經(jīng)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柳云兒!” 石城冷笑:“還輪不到她當主犯!主犯是你三嬸的那什么小叔叔,從犯是你三叔三嬸,那位方氏,方濟承……和柳云兒。” 柳絮兒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石城拉著她往回走:“別擔心,叫我去只是問問情況,知道我算他們的親戚,官府知道跟我沒關系,確實對我還算是客氣……沒連累我?!?/br> 簡單說了這兩句,就沒有再說,拉著她的手急匆匆的回到了屋里。柳絮兒叫丫鬟全都退下,關上了門,這才急忙的問道:“到底怎么回事,詳細的你跟我說說!” 石城點點頭,過來把她按得坐下,道:“你別急,聽我慢慢說,這話有點長……不然也不會在衙門呆這么久?!?/br> 柳絮兒心頭跳的‘突突’的,點了點頭。 石城也坐下了,道:“你三嬸叫賈小真,她的小叔叔叫賈德。這家伙之前不是出海了很長時間?回來了之后,他的行蹤你三嬸諱莫如深,不愿意和你們多說?是吧?那是因為賈德這家伙確實出海的,干的卻是走私的勾當!” “他走私什么?”柳絮兒忙問。 石城道:“開始只是一些絲綢瓷器……你也知道,絲綢瓷器是咱們大明朝跟外埠交易的兩樣好東西,大部分都可以買賣,不過也有一些特定的,只能天|朝用,不能私自賣給外埠人的,例如黑釉瓷器?!?/br> 這種事情,柳絮兒只是隱約的知道一點,確實是有些品種不能出口,因為官窯生產(chǎn)的不多? 石城已經(jīng)接著道:“他開始的時候,只敢走私這些東西,因為畢竟大部分的絲綢和瓷器都是能出海的,把這些混雜在中間,也減低風險……做了幾年這樣的營生,慢慢的膽子就大了,不甘心只做這種小打小鬧,于是開始走私白銀?!?/br> 柳絮兒渾身一震!走私白銀!這可真的是大罪了!唐宋時候開始,朝廷就嚴令民間往外埠走私白銀,金銀大量的外流,對本朝的無論經(jīng)濟還是其他任何行業(yè)全都是打擊。但是走私金銀在民間還是很多,因為回報大。 大明朝的時候有很長一陣子的禁海,開海也就是近二十年的事情而已。 “走私白銀利潤大,不過風險也大,賈德做了三四筆這樣的生意,有了點底子,就想收手不干,但是做這種生意的人全都是刀頭舔血的,誰能允許他說不干就不干?因此還是逼著他繼續(xù)干,賈德就想著找個替他干下去的人?!?/br> 柳絮兒明白了,道:“找到了我三叔!” 石城點頭:“不錯!這就是賈德這種干這樣見不得人生意的人,為什么當初大張旗鼓衣錦還鄉(xiāng)的緣故,原本是想找他們村的,但是你三叔和三嬸湊上去主動要求,而且是最積極的,你三嬸兒最先答應的!于是賈德就把這生意交到了你三叔的手里。” 柳絮兒這會兒才算是徹底恍然了,難怪那時候三叔突然就變得鬼鬼祟祟的,突然的就不愿意跟家里人來往了,而且是變得一夜暴富,很有錢的樣子。原來是因為干了這樣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就過得鬼祟了! “那時候咱們不是考慮過柳長貴可能是做的違法的生意?我當時就猜到了,有可能是走私,但是確實沒想到是走私白銀……而且當時也沒想到他會出海?!笔菗u著頭道:“不過柳長貴也不是個傻的,做了幾次之后,也想收手。” 柳絮兒點頭:“我三叔那個人,小聰明還是有點?!?/br> 石城點頭道:“一個是感覺太危險,出了海到了外面,完全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打交道的也全都是無法無天的人,就算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還有個緣故,大約是因為你三嬸……” “她怎么了?”柳絮兒問道,她只知道,三嬸兒后來只愿意呆在山東那邊了。 石城搖頭厭煩的道:“你三嬸在山東濱州跟了個有錢的主兒……沒有成親,那邊也是有家室的人,你三嬸兒就是和人家……勾搭成jian?!?/br> 柳絮兒震驚,厭惡的皺眉。 石城道:“那人其實也是個干走私這行的,有錢有勢,跟你三嬸兒我估計就是玩玩,你三嬸兒那是個懶得出奇的人,大約跟著那個人什么活兒也不用干,還能吃穿不愁,于是勾搭上了,你三叔一怒之下,先回來了?!?/br> 石城說著,柳絮兒心里就在順著,想著當初的情形,確實是有一陣子,從某個時刻開始,就再也沒見過三嬸兒賈氏。 “你三叔回來就弄了個小妾,也就是方云,也因此,你三叔絕口不提賈氏,而且把方云當成是他的老婆,生孩子,買宅子,自己的錢全都給了方云。”石城繼續(xù)道:“你三叔做了幾趟買賣之后,有了家底,又因為賈氏跟別人了,他也不想做這個買賣了,于是跟賈德學的,也是找了個接班人?!?/br> 柳絮兒點頭,那就是方濟承! 石城果然點頭道:“真的就是方濟承,可是方濟承卻不是個傻子,他跟著跑了一趟,也知道做這個買賣,出了海性命就捏在別人的手里,因此不愿意接!而且跟著柳長貴跑了一趟,掙了幾百兩銀子,又被柳云兒慫恿,于是開了個跟咱們對著干的鋪子。” 說到這里,下面的事情柳絮兒已經(jīng)能猜到一點了:“但是兩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尤其柳云兒完全是抱著對著干不惜賠本的想法,于是很快鋪子倒閉,掙的一點銀子全都賠了進去,方濟承逼不得已,只能重新出海。” 石城點點頭:“不錯!就是他出海出了事情,被人殺了!” 柳絮兒一嚇! “殺他的人是另一個干這個買賣的,這個人早已經(jīng)被衙門的人盯上了,這一次買賣做成了之后回來,就被衙門抓了,因為是個大案子,便一級級的往上送,直接送到了東昌府,東昌府徹查……算是把老底都揭開了!賈德、柳長貴、賈氏、方濟承等人全都是漢中府這邊的人,自然需要漢中府的協(xié)助,所以把卷宗送到了這邊?!?/br> 說到了這里,石城搖頭:“臬司衙門是半個月前才收到的卷宗,查了一遍親戚朋友,正好我就來了,因為我是去年才考中的舉人,按察使司大人對我有印象,因此叫我去問問情況。” 這才是真相大白了! 柳絮兒忙問道:“人呢?我三叔、柳云兒……那些人呢?” “都抓了!你不知道吧?柳濤和大伯父那邊肯定也不知道!抓了已經(jīng)十幾天了!”石城搖頭:“全都在漢中府的衙門里呢!要不是我去了……真都不知道?!?/br> 柳絮兒又驚又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案子牽扯的人不少,在東昌府那邊算是個大案,抓了已經(jīng)幾十個了!賈氏還有那jian夫一個都沒跑!咱們這邊牽連的,怕就是只有柳長貴這一票人?!?/br>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攘外必先安內 石城的一番話,真的是把柳絮兒說的是目瞪口呆!竟然這么嚴重了! 一想到鳳縣的家里,還一片祥和,甚至過年的喜氣還沒有過去,柳絮兒的心情沉重至極,過了半晌才道:“石城,這件事……到底會不會連累我們?” 這可不能怪她,說起來,柳云兒的死活她一點都不擔心,賈氏那些人更和她沒關系!唯獨有些不忍心的,也就是她三叔柳長貴了,但是柳長貴為人也是陰險,而且這么多年對爺奶也是不聞不問的,柳絮兒的那一點點不忍心,也是因為料想到爺奶知道了肯定會傷心而不忍心的。 所以,她頭一句問的就是會不會被連累,一大家子好幾房人,真要是被連累……后果不堪設想! 石城點頭道:“我知道了整件事情之后,頭一句問的也是這話。那大人說只要我們真的沒有干系,那就不會連累我們……這還的查?!?/br> 柳絮兒心一松,然后又緊了:“查?這事不就是……” 石城已經(jīng)知道她想到哪兒了,起身過來站在她面前,又蹲□眼睛對著她的眼睛,看著她柔聲道:“絮兒,這事已經(jīng)出了,咱們想全身而退,一點皮毛都傷不到,那是不可能的……咱們是夫妻,兩世的夫妻,我有什么事從來沒有瞞過你,有什么話也從沒有跟你說一半藏一半?!?/br> 柳絮兒鼻子有點酸,點了點頭:“你想說什么,就……說吧?!?/br> “但凡是官家說的話,咱們只能信一半不信一半,官家為人,我最清楚,不會把話說死,這件事即便咱們很有可能會被連累,甚或者其實已經(jīng)被連累了,但是他們也不會說……起碼現(xiàn)在不會說,會等到咱們出手孝敬,孝敬到一定的程度,這才有可能會告訴咱們……” 柳絮兒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以前的時候,跟著石城也不是沒有兇險的時候,照理以前可能還更兇險,不過她那時候反而還沒有這么擔心,主要是……現(xiàn)如今牽扯一大家子人,這動輒的連累滿門,三族九族的……這一點她真的受不了。 石城坐在了她的身邊,伸手把她摟住了,摟得很緊,很溫柔的道:“我知道你一直相信我,不管出了多大的事都信我,這次我也會說,我保證盡力保全咱們全家,不該受到傷害的人,不會受到傷害,其他的犯法的人,我不會管,也顧不上,但是家里的人,我保證護好了?!彼皖^看她,挑眉:“嗯?” 柳絮兒心里有點苦,但還是笑了:“好,我相信你能做到?!?/br> 石城笑著拍了拍她:“嗯,好媳婦?!?/br> 柳絮兒靠在他懷里,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離開他的懷里,坐好了道:“我好點了……這事確實要好好的商量,小心謹慎一點。嗯……只要齊心,即便是受連累,把傷害減到最低也是沒什么大不了的?!?/br> 石城笑著點了點頭。 柳絮兒又問道:“那什么大人叫你去,就是詳詳細細把這些事告訴你?還說什么了?既然已經(jīng)抓了那些人,叫你去是問什么?” 石城道:“這一點我還真有點鬧不清楚……把我叫去,問我考舉人的情況,還有為什么今年沒有去接著考進士,春闈應該是二月份的考期,照理這會兒我是應該在京城的。聽我說了不想考了,還挺納悶,問我咋想的,然后……又問了問家里的情況,主要是問柳長貴一家還有柳云兒一家和咱們的來往情況……但是這些話說的不多,然后就開始長篇大論的講事情的經(jīng)過?!?/br> 石城邊想邊說,最后加了一句:“而且是在我沒有詳細問的情況下,就詳細的把走私的事情和我說了……” 柳絮兒疑惑的道:“那就是為了錢啊……這不明擺著?” 石城想了想道:“我回來的時候想了一路,大約他們在拿到卷宗開始查柳長貴這些人的時候,已經(jīng)就查出來了,柳長貴和咱們很久不來往了,咱們應該是牽連不上……之所以把我叫去,一個是為了聯(lián)系上我或者森子……我們兩個中了舉,他們是官場中人,最清楚中舉相當于是已經(jīng)能夠為官的了,即便是考不上,花點錢捐官也是可以的……當然,這要建立在我和森子都很愿意為官的基礎上?!?/br> 柳絮兒點點頭:“想拉攏人!給他自己在官場上先找手下呢!” 石城點頭:“對,給他在官場上找同伙……不過未必是為了他自己,這些人,從上到下全都是有聯(lián)系的,他們也盯著每個地方的科舉,考上的舉子,從他們這些地方官就開始拉攏了。” 柳絮兒點點頭:“嗯,對,然后知道了你和森子都不愿意為官,就盯上了另一條……你們都是做生意的,有錢?!?/br> 石城點頭:“對,應該是這樣……他們已經(jīng)確定咱們在這里面沒啥事,可還是叫我去,明著是給我點醒,其實何嘗不是警告我!叫我準備銀子!” 他頓了頓,然后又道:“還有一點,我想他們未必是想和我翻臉……我是說,要錢太過于貪婪,以至于翻了臉,他們應該是不會做到那樣一步……還想長久的維持住我?!?/br> 柳絮兒點頭:“維持住你,就是個長久的搖錢樹,需要錢了一搖就來了。” 石城點點頭:“就是這樣……目前為止,這是我能想到的可能性?!毕肓讼胗謹倲偸郑骸安贿^絮兒,這也就是咱們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猜測的,也許……完全猜錯了,也有可能,這個你應該懂,官場莫測,人心同樣莫測。這臬司衙門為什么派來了全副武裝的衙差把我叫去,卻又和盤托出這樣的一宗大案子,然后什么要求都沒有提就叫我回來了……這些都有些詭異,我得慢慢琢磨?!?/br> 柳絮兒‘嗯’了一聲:“我知道,我不會輕舉妄動的?!?/br> 石城馬上笑道:“我并不是擔心你輕舉妄動……你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當然知道你,我還是不希望你太擔心。” 柳絮兒吐了口氣,能不擔心嗎?她沒說這個問題,只是問道:“進門的時候,我看到爹的臉色極端的不好……是不是他很不高興?這件事畢竟是我們家的事,卻把你連累了?” 石城猶豫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道:“是,”他伸手輕輕的在她的臉上婆娑著,眼睛也在她臉上專注的看著:“絮兒,我還是那句話,爹娘咱們是一定要孝敬的。不過,咱們兩人的關系,誰也比不過,我心里頭最重的就是你,你不用擔心這些?!?/br> “嗯,我知道?!绷鮾簢@了口氣,靠在他懷里。 石城摟著她,這才輕聲道:“爹擔心也是正常的,以前得罪了一個知府,就差點翻不了身,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和官府打交道的事情上面,謹慎的過了度也是有的,他黑臉也不是給你看的,又不是你鬧出來的這些事。你不用擔心,爹娘那邊,咱們一塊兒面對?!?/br> “嗯。”柳絮兒再次答應了一聲。 兩人說了好半天的話,這會兒也就安靜了一會兒,各自的琢磨著這件事情,柳絮兒的手捏著石城腰上絳子的穗子,無意識的來回揉著。而石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頭發(fā)上面婆娑著。 兩人正想著,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丫鬟推了一下門,沒有推開。剛剛柳絮兒心不在焉的關門,無意中竟然把門拴上了。她一驚正要起身去開門,石城已經(jīng)問道:“什么事?” 外面的丫鬟大約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閂門,呆了呆才有點猶豫的道:“是……太太請少奶奶過去一趟……” 石城聰明過人,又很了解自己的這個娘,一聽丫鬟支支吾吾的便明白了,一定是娘吩咐丫鬟叫絮兒過去,還得是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不能當著自己的面說。 石城搖了搖頭,而柳絮兒聽見了丫鬟的稟報,已經(jīng)是馬上站了起來,她心里也明鏡一樣!婆婆肯定是聽了公公說這件事了,婆婆心里能好受嗎?覺著自己的兒子是被兒媳婦家里的人連累了!而這一次公公大約也不站在自己這邊了,沒有怎么勸。 婆婆于是想把自己叫去訓斥一下,卻又不愿意兒子護著,于是…… 她往外走,石城已經(jīng)跑兩步上前,先把門打開了:“一塊兒去!”說著反而還搶先在前面出了門,又對丫鬟皺眉擺手,丫鬟嚇得趕緊退下了。 柳絮兒舔舔嘴唇想勸他:“你明知道……婆婆就不想叫你知道的,你這樣不是更叫我……為難?” “不會叫你為難的?!笔堑溃骸斑^去了一次把話說清楚!免得誰都想著自己有權利怪你……今天訓一頓出了氣,明天看事情沒解決于是又心里不平衡,接著又訓一頓,然后還是解決不了,再訓?那什么時候是個頭?這事開始就得說清楚!” 他拉著她往外走:“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處理……攘外必先安內!咱先把家里的擺平了,再對付外面的一灘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是個小孩兒 鳳縣柳家。 已經(jīng)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卻還是沒見到柳森回來,柳長庚很著急,不停的在院門口轉悠,聽見外面有腳步聲,便打開門看一看。 柳樹從后院出來了,他最近出門的少,在家多陪著邵榕,邵榕這段時間快要生了,全家都緊張兮兮的,尤其是柳樹,如今已經(jīng)是恨不能趕緊的平平安安生下來! 柳樹看到柳長庚在門口轉悠,急忙的叫:“爹,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