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158 老公,我來接你回家?。?/br> 蘇蓉這些天一直為裴子風(fēng)的事糾結(jié),這個男人生前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愉快,死后依然折磨著她的身心,真的要對慕長軒下手么? 一個是愛她的男人,一個是她的親生兒子,難道她真的要為了一個死去的人而毀了他們父子么?如果換做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把握這次來之不易的機(jī)會,然而自從那天和慕易川談話,她感覺一切都變了。 從林蕭然口中得知裴子風(fēng)當(dāng)年真正的死因,她雖然震驚卻沒有當(dāng)年那種滔天般的恨意,還是她真的累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她活在仇恨之中,甚至不惜對自己的親生骨rou小手為的就是讓慕易川痛苦。 只要一想到慕長軒差點兒凍死在雪中,她的心口就像針扎一樣疼,不足以撕心裂肺,但那種緩慢的病痛日日折磨她的身心,讓她痛不欲生。 裴子風(fēng)生前窮困潦倒,連生活費都需要她的扶持,說到底就是一個窮書生。她當(dāng)時也不知道是著了什么魔,就被他那種斯文優(yōu)雅的氣質(zhì)給迷住了,要說長相,他沒有慕易川英俊霸氣,更無法和他的財富相比。 此刻她想起這些往事突然間覺得迷茫了,歲月不留痕,那個男人的臉在她的記憶里漸漸變得模糊,這么多年的恨,就為了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真的值得么? 蘇蓉可以確定愛過裴子風(fēng),但這樣的愛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下變得平淡。去倫敦后的幾年她就已經(jīng)很少想起這個男人。 其實,裴子風(fēng)只是一個報復(fù)慕易川的借口,她真正在意的是慕易川用最卑鄙最下流的手段占有了她,在她心里,連同慕易川的兒子都是下流可恥的。 到底有多少事凝聚了今天的恨,她已經(jīng)分不清了!因為恨她迷失了心智,以至于到最后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恨! 該死,都該死,孤獨一生恨一生,所有人就跟著一起下地獄吧! 凌晨四點醫(yī)院打來電話說是杜瑜錦已經(jīng)醒了,掛斷電話她沒有任何欣喜的神色,這么多年的孤寂她早就練就了冷血的個性,對她來說杜瑜錦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丫頭,生死和她毫無關(guān)系。 礙于杜家的實力,在有些事情上總得做做樣子,況且她和蘇青的情分總是在的,小時候她和蘇青的關(guān)系特別好,自從感情發(fā)生變化,從此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任何人在她眼中都像是無關(guān)緊要。 她恨啊,什么狗屁親情,還不是逼得她心愛的男人命喪黃泉,讓她痛苦了一生,孤單了一輩子。要不是爸爸當(dāng)時反對,她和裴子風(fēng)一定會很幸福! 寒冷的冬天,夜色深沉可怕,從車上下來,尤其是來醫(yī)院這樣的地方,不免讓人有些恐慌,而她像是習(xí)慣了一般,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何物。 杜瑜錦曾經(jīng)是慕長軒喜歡的人,為了報復(fù)兒子她沒少和杜瑜錦拉關(guān)系,一切如她所愿,杜瑜錦來倫敦之后,在她和蘇青的教唆下果真?zhèn)四介L軒的心。 當(dāng)時她只不過告訴錦兒,說慕長軒是一個極為冷血的男人,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一定會為你留在倫敦的,那個時候她確實想讓慕長軒留下來,給慕易川一個沉重的打擊。自己的親生兒子在外流落這么多年,到頭來依然流落在異鄉(xiāng),想必很痛心吧。 哼!慕易川就是個卑鄙小人,要不是他,她可能已經(jīng)常伴青燈古佛了,何為如此痛苦?她為什么還要仁慈,這一次她同樣要讓他們父子二人痛苦,讓所有的人都痛苦,她倒要看看慕易川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解決一切! 寧靜的走廊,杜斯辰那抹修長的身影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蘇蓉也沒多想走過去用長輩的身份喚了他的小名。 深思中的杜斯辰見她來,趕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眸光越過她朝對面的玻璃窗望去,杜瑜錦和慕長軒相擁在一起,那么溫馨和諧,乍一看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們是一對很恩愛的戀人。 蘇蓉微微皺眉,昔日冷艷的容顏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歲月的洗禮,眉梢添了些許淡淡的皺紋,動人心魄的眸子里沒有了往日的光澤,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沉重的思想包袱真是個磨人的東西,損耗人的青春與靈魂,看來她真的該狠下心做出決定了。 “這些日子為錦兒的事一直擔(dān)心得沒睡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彼剖强闯龆潘钩降挠牣悾K蓉不動聲色的解釋,一句話便將自己憔悴歸結(jié)在杜瑜錦身上。 她怎會不知,這些天自己的一直引以為傲的容顏在慢慢衰老,辦完事她必須要盡快回英國,否則她的美貌就會永遠(yuǎn)消失,和其他同齡的女人一樣,想想都覺得可怕。 杜斯辰嘆息,眼睛一直停在病房里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假如一切都是真的該多好,這個meimei他看得太重,作為哥哥他只希望錦兒能幸福。 生命無情,終究無法留住這一刻的美好,夠了,在死去之前能見慕長軒一面,錦兒應(yīng)該沒有什么遺憾了。 “醫(yī)生說沒多久就了,醒了只是臨死前的一個征兆?!倍潘钩匠粤Φ慕忉專茱@然蘇蓉是誤解了他的意思。 沒有生還的希望,內(nèi)臟不止一處破損,她能醒來已經(jīng)是用了畢生最后的力氣。應(yīng)該就是人家常說的回光返照吧! “我去看看!”蘇蓉的身體正好背對著玻璃窗,并不了解里面的情況,等她說完這句話準(zhǔn)備轉(zhuǎn)身推門而入時,透過那扇窗一眼便看到了相擁在一起的二人。 杜斯辰的聲音同時響起,想制止她進(jìn)去,“唉,姨媽……” 病房內(nèi),杜瑜錦全身都窩在慕長軒懷里,一頭烏黑的青絲散落下來,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男人的大手放在她的背上,即使隔著一扇窗也能明顯看出那張俊顏上的糾結(jié)之色。 呵!白小悠,我兒子固然愛你,只要錦兒一有事你一樣無法束縛他那狂傲不羈的性子,對杜瑜錦,慕長軒應(yīng)該只有愧疚吧! 要不是慕長軒將當(dāng)年的真相抖落出來,錦兒也不會輕生。她了解他,既冷情又無情,很矛盾的一個人。 愁緒的眸子里突然閃過一抹精光,不動聲色的側(cè)過身,對上杜斯辰疲憊的臉,似是無意的說道,“剛才來的時候走得太急,忘了帶藥,我心里發(fā)慌。” 蘇蓉一邊說雙手捂上胸口,身子漸漸往下蹲,開始低聲叫喚。 杜斯辰將她扶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急切的問,“姨媽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我心慌的毛病又犯了,去找值班醫(yī)生給我開點兒藥,好嗎?” “嗯,我馬上回來,您忍忍!”杜斯辰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不敢耽誤半分,沉重的腳步聲在醫(yī)院冷清回廊里顯得很清晰。 …… 一個人學(xué)會了隱藏,學(xué)會了逞強(qiáng),心里再悲傷也不會表露出來,尤其是在愛人面前,偽裝得十分自然。 或者已經(jīng)習(xí)慣了痛心,所有的傷和痛早已變得麻木。 一夜未眠,大腦空白,恍然中夢醒,落地窗外天色逐漸變得透明,白小悠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就這樣站了一整個晚上。 沒有眼淚沒有悲傷,蒼白的小臉看不出任何情緒,空曠的大廳里太過于安靜,沉重的壓抑壓得她無法喘息。 慕長軒一夜未歸,白小悠傻乎乎的站在窗前等了他一個晚上。那雙暗淡無光的眸子里布滿血絲,小巧的面容蒼白如紙,而她卻笑了,很苦很苦……無法憶起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待到清醒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冰冷僵硬的身體佇立在落地窗前,想回房去休息一會兒,還未邁開步伐,強(qiáng)烈的眩暈感襲來,她單手慌忙扶著墻壁,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完全找不到方向感。 白小悠感覺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心境,此時的她,不管是身還是心都已變得麻木。也許習(xí)慣了等待習(xí)慣了包容,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來讓她等待,讓她去接受,除了裝傻她還能做什么? 就算是心痛死她也得裝,用最美的微笑迎接他那冷峻的容顏,她深知他有多么不易,不應(yīng)該計較的,不應(yīng)該計較的…… 白小悠極力的安慰自己,想到慕長軒對她的溫柔和憐惜,心里稍稍好受了些。說好了要相信他,她就一定會做到。 或許她應(yīng)該給他打個電話,這個時候她需要他的陪伴,白瑜塵的葬禮她不想一個人。當(dāng)然葬禮也會有人來參加,可她只想要他陪著自己…… 有時候主動并不是低頭,而是想告訴自己愛的人有多么需要他,其實這也是一種感情的表達(dá)方式。 深深吸氣,緩緩閉上雙眸,不停的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白小悠你一定會很堅強(qiáng)的面對一切,只要有他在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杜瑜錦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盡頭,她不該和一個快要失去生命的人計較。 這樣想著,她漸漸穩(wěn)定悲傷的情緒,待眩暈感消失,慢慢試著邁開僵硬的腿腳,一切回歸自然,在給慕長軒打電話之前,她走到大廳中央望了一眼白瑜塵的遺像,淡淡的笑容,慈祥的面孔,像是在鼓勵她的做法,不認(rèn)輸! 邁開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氣?當(dāng)她翻開手機(jī),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話,十幾條彩信內(nèi)容頓時灼痛了她的雙眼,心,卻沒有任何感覺。 白小悠癡癡的看著手機(jī)屏幕,那上面相擁的兩個人那么和諧那么恩愛,仿若一對璧人。昨晚那一句‘以后我只愛你一人’,這句話像驚濤巨浪般涌進(jìn)大腦,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再配上手機(jī)上的照片,讓她神經(jīng)幾近崩潰。 無論她等多久,他都不會回來。她明白他是不得已,蘇青的養(yǎng)育之情,杜瑜錦的兄妹之情都無法讓他逃脫這個責(zé)任,更何況杜瑜錦跳樓也和他脫不了關(guān)系,如今杜瑜錦走到生命的盡頭,慕長軒自是無法做到置之不理。 真的快死了么?為什么畫面上的女人看著好像很幸福的樣子,除了那張臉略顯蒼白外,其他的一切安好,慕長軒的懷抱很寬闊吧? 經(jīng)過慕子卿的事件之后,她選擇了堅強(qiáng),那么現(xiàn)在也只能繼續(xù)堅強(qiáng)下去,心痛了,一定要讓它痛得無法呼吸,這樣才會覺得麻木,才會讓自己感覺不到痛。正是因為她變得堅強(qiáng),所以慕長軒才會以為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她都能獨當(dāng)一面么? 是啊,她該成長了,即使他們是夫妻,他很愛她,她也不能凡事都依賴著他。一天二十四小時,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吧,她應(yīng)該要學(xué)會處理問題。 白小悠的雙手死死捏住手機(jī),思緒一片混亂,仿佛迷失了方向,也可能是她不想記起那些往事。 “夫人,要不我?guī)湍闳ゴ叽吡鶢??”要不是慕長軒的下屬過來詢問,白小悠差點兒忘了時間。 慕長軒的手機(jī)打不通,他們實在看不過去,一個女人在大廳默默等了一個晚上,是個男人都會于心不忍。 她又開始發(fā)呆了,最近總是喜歡默默發(fā)呆,等回過神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唉,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回來,現(xiàn)在時間還來得及?!卑仔∮仆蝗粵Q定,這句話根本沒經(jīng)過思考就這樣從嘴里說出來。 可想而知,她等得有多迷茫,想念得有多苦! “如此正好,六爺一定很驚訝很開心的!”下屬先是一愣,顯然是被她這句話給弄得震懾到了,對她的行為很是滿意。 本以為她會因為昨天的事和六爺鬧別扭,沒想到會這般明事理,看來他們的慕六夫人真的成熟了,這樣想著臉上不免露出贊賞之色。 白小悠隨手抓了抓頭發(fā),跑進(jìn)洗手間飛快的清潔了一下自身,看起來精神一點兒,便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跟著下屬去了醫(yī)院。 曾經(jīng)在心里默認(rèn)過,將來無論是誰,別人的話不可信,她相信他,那么便會相信一輩子,還有他對自己的好,她都一一記得。 其實她還有點兒私心,想親自去看看杜瑜錦到底怎么樣了,更想知道,當(dāng)著杜瑜錦的面慕長軒會不會跟她回來。 結(jié)果不管是與否,她都必須要做好承受的準(zhǔn)備,此去,如果是心碎的結(jié)果,她都不會在慕長軒面前表露半分脆弱,依然會在原地等他回來。 什么時候開始她變得這般強(qiáng)大,變得這般會安慰自己? “表哥,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病房里,杜瑜錦蒼白的面容沒有往日的刁鉆與跋扈,這樣的她更惹人愛憐。 她的微弱飄渺,像是隨時都會遠(yuǎn)去的幽靈。 慕長軒抱著她身體的同時,黑眸時不時的看向手腕上的時間,緊擰著劍眉,心不在焉的柔聲安慰著,“別說了,錦兒,其實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輕柔的語氣,帶著三分歉疚,三分敷衍,更多的是不耐煩。天已經(jīng)亮了,如果再不回去他怕白小悠會亂想。 可是錦兒……醫(yī)生說了,就這兩個時辰的事,都來了一晚上,如果在她臨死前離開,那么他這一晚上所做的都將付諸東流,到頭來不光讓錦兒心碎的死去,也會讓他更加內(nèi)疚。 一時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表哥,我能叫你的名字么?”杜瑜錦靠在他溫暖的懷里,想念了千萬次的懷抱,此刻成真,她突然間不想死了! 慕長軒微磕著眼,腦海里閃現(xiàn)出白小悠那張蒼白的小臉,心徒然緊縮,淡淡回答,“嗯,以前你也這么叫我!” “軒……軒,你能在我臨死前最后吻我一次么?”杜瑜錦的要求越來越過分,期盼也越來越大。 他聽后,放在她背上的手緩緩松開,聲音已不像剛才那般輕柔,“別亂說,醫(yī)生說了你會好起來的?!?/br> 杜瑜錦凄涼一笑,閉上眼睛,眼淚溢出,大滴大滴的滾落,她的心早就碎了,破損了,不知心痛為何物,卻是一種難言的絕望。 他的心里果真只有白小悠,連她最后一個要求都不肯答應(yīng),哪怕是哄哄她也好??! “呵,那……為我理理秀發(fā)總可以吧?”她笑,眼淚愈發(fā)洶涌。 慕長軒推開懷里的她,讓她的身子靠在床頭上,那張淚眼婆娑的臉無法讓他心疼,許久,他才伸出僵硬的手,幫她散落的發(fā)絲撥弄到耳勺后,薄唇里吐出一句讓杜瑜錦險些氣得吐血的話,“錦兒啊,其實你……不應(yīng)該留長發(fā)?!?/br> 不是不該留長發(fā),而是變相的告訴她,你的長發(fā)和我無關(guān),看了也無法勾起我的興趣。杜瑜錦的心思他怎會不明白,她的發(fā)絲一直都為他而留,每次她都讓他觸摸,也讓他癡迷過。 “那一年……你說我的頭發(fā)很美,說我在你心中是最美的女人……” “老公!”簡短的兩個字,熟悉的身影,震懾了慕長軒的心。 怔愣間,一抹嬌俏的身影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慕長軒趕緊將手縮了回來,略顯疲憊的面容上滿是懊悔之色,心里慌得厲害。 她怎么會來,都看到了么?丫的,都是怎么辦事的,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如果白小悠這次因為這件事又和他鬧分手,他非要扒了那些下屬的皮! 白小悠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緩步而來,一身黑色的風(fēng)衣,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驕傲,很有女王風(fēng)范,眸光越過慕長軒,停留在病床上的杜瑜錦身上,銳利的眸子像是一把冰刀,直直射向杜瑜錦。 “杜小姐,你好些了么?以后那種跳樓的傻事最好不要再做了,因為不管做什么他都是我的老公,別人無法覬覦?!?/br> 這話聽得驚慌中的慕長軒一陣狂喜,完全不顧及杜瑜錦的感受,大步走過去伸手?jǐn)埳纤难?,“老婆,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去吧!?/br> 他真的該死,讓她等了那么久,看到她,慕長軒才發(fā)覺自己有多么可惡! “嗯!”白小悠對他淺淺一笑,低聲應(yīng)承。 “咳咳……你,你……”杜瑜錦氣急攻心,本就受損的內(nèi)臟像是被一把大火點燃,燒得她五臟俱焚,身子提不起絲毫力氣,所有的掙扎都成了最無力的挽留,身子漸漸癱軟,像是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雙手緊緊拽著胸口,眼前漸漸變得模糊,那相擁在一起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嘴里喃喃低喚,“軒,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