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虎口 一輪紅日從海上蹦出,清晨的五彩霞光照射大地,也暖暖照著昏睡在墳間的二小姐。 是個適合出發(fā)的好天氣。 昨夜無風,一直在墳頭與爹娘對話的二小姐,也給旁邊的忠犬義貓冢添了添土,夫子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而她也是幸運的。她就這樣跟這爹娘和貓貓狗狗們聊了大半宿,聊了聊這些時日的經(jīng)歷,直聊到那天空泛出魚肚白時,方有些困倦,于是就趴在兩座墳冢之間瞇了會兒,到清晨時分。 二小姐向迎著晨光的墳塋們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拄起拐杖,一瘸一拐的一路向西,走出剛剛打開的西城門,漟過冰冷的涎溪,翻過熟悉的狼牙山,徹底地,離開了這方養(yǎng)育她也困著她的鮫城。 二小姐骨傷未愈,加上人小力衰,腳程十分有限。所幸,自幼穿梭于山林間的二小姐,對于在荒野求生頗有心得。白日里她一般沿著山溪穿行,渴了便飲溪水,餓了便在附近挖點草皮樹根吃吃,晚上能找到一些小小的山洞樹洞的就鉆進去歇歇腳,十日不到,風餐露宿的二小姐,一身白衣已經(jīng)變得灰不溜秋,從外型上看,是個很合格的野人。 所幸,她一直把火折子留在身邊,夜里還能撿些許枯枝烤個火,順便驅(qū)趕一下山里的野狼。 青陽多狼,因各州府多數(shù)地勢開闊,平原眾多,周圍卻皆是山林環(huán)繞,狼群常常出沒,就連青陽國土形狀都似一匹狼,是以,青陽自古以來的圖騰就是,一頭仰天長嘯的青狼。 二小姐雖沒有見過狼,卻聽說了許多狼叼小孩的市井閑話,所以自幼就對狼這種動物怕得不得了,幸虧這十幾日來,天晴氣暖,一路行來竟然沒有遇見一只狼?二小姐覺得甚是幸運,想來是爹娘在天之靈一直在保佑她吧? 就這樣一路慢慢走了半月,二小姐進入威州界。這威州是青陽中部最大的一塊平原腹地,周邊山林也是最少,自古便是小商販云集之地,比起民風淳樸的鮫州來,更多了些塵世煙火氣息。二小姐想著,這州府繁華,不如去轉(zhuǎn)轉(zhuǎn)?大不了乞討唄,想來,來福當年也是這么一路從西邊逃過來的吧? 我正在,路過你的路,苦過你的苦,這么想著,二小姐竟然生出幾分來福還在身邊的錯覺。于是,“野人”二小姐終于“下山”,來到了這花花世界,準備當個徹頭徹尾的“乞丐”! 然而,老天爺再次用它的無厘頭出牌方式告訴二小姐,什么叫計劃沒有變化快? 蓬頭垢面的“野人”二小姐下山直奔威州首郡威城,卻發(fā)現(xiàn),這里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危城”。那市鎮(zhèn)中,餓殍遍野,“躺尸”成群,大街兩側(cè)的商鋪大多大開門戶,那店鋪門口掛著的皆是破爛不堪的招牌和旗子,一句話,這是一座死氣遠遠大于生氣的市鎮(zhèn),二小姐拄著拐棍,一身破爛污黑的野人裝扮,在這流丐成群滿地“躺尸”的荒涼城鎮(zhèn)中竟然毫不違和? 這是,被打劫了? “老伯,這個鎮(zhèn)子,怎么了?”二小姐一瘸一拐的朝離她最近的一個老丐走去,邊走邊問。 那老丐赤著膊,光著上半身仿佛只剩下了一層皮,緊緊包裹著那嶙峋的骨架,看起來已是進氣兒少于出氣兒了,直到二小姐拖拉到他跟前,他才抬了抬那干癟的眼皮兒,一雙混濁的灰色眼瞳,焦點已開始擴散,二小姐見狀,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這滿大街上,橫七豎八的都是這種乞丐樣的流民,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癱滿了街面,二小姐越走越心驚。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一個抱著女兒坐著的婦人似乎還有點兒氣兒,那懷里的女孩兒也就比她小幾歲的形容,已是不知死生,她趕忙一瘸一拐走過去,問道: “大嬸兒,這鎮(zhèn)子是怎么了?” 那婦人抬起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搖搖頭嘆著,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全死了……” “怎么全死了?瘟疫還是饑荒?。俊?/br> “死了,死了,全死了……”那婦人只是喃喃重復著同樣的話。 二小姐再次搖頭嘆氣,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小……小……兄……弟……” 正當二小姐打算放棄交流離開這里往前走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那婦人倚著的墻角后面?zhèn)鱽?,她慢慢繞過那呆坐墻角的婦人,一腳深一腳淺的朝聲源處走去。 墻角背面,有一個小小的洞,像是以前安宅二小姐徒手扒開的那面墻一樣,一個年輕男人的上半身卡在洞外面,已是奄奄一息。 二小姐有些于心不忍,放下拐杖,正欲伸手去拉那洞中人一把,卻不料那洞中人的手硬的如一塊生鐵,二小姐一個猛拔結(jié)果把自己拔得往后仰去,沒有拄拐杖的腿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斷骨處一陣生疼,二小姐抱著腿起不來了,那手臂卻紋絲不動。 “小……兄……弟……快……跑……鬼……來……來……” 然后那聲音越來越低,語速越來越慢,直至悄無聲息。 這個卡住的又好心的大哥, 死了。 二小姐依舊往前走著,作為一個闖入者,看著這個陌生城鎮(zhèn)的生氣越來越稀薄,太陽開始往下落,逢魔時刻將至。莫名其妙的闖入者二小姐只好離開了這座更加莫名其妙的“危城”,一瘸一拐的,仍舊回到山林中,此時,月亮已經(jīng)高掛中天了。 是一輪滿月。 這是二小姐離開家后,第一次看到的圓月,她有些懷念曾經(jīng)與父親在圓月下對弈的情景,有些懷念來福泡的那與眾不同的清茶,此情此景,她只覺寒涼。 也許春寒尚料峭吧? 二小姐這么想著,仍然拄著拐杖往更深的密林里走去,想要尋一處更加黑暗幽深但溫暖的所在,好好睡一覺。 也許真是上天垂憐吧?二小姐走了沒有多久,真的在一棵背著月光的大樹后,看到了一個漆黑的山洞,那洞仿佛骷髏頭上那深邃的窩,在滿月的凄清光線下,格外的神秘又詭異。 二小姐大著膽子走進去,洞里果然很溫暖,但就是夾著一股無名的臭氣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深深的危險感。 二小姐又困又累的走了一天,已是乏的不辨東西南北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危不危險?于是她往更深處走了幾步,在一處完全曬不到月光的巖壁旁,靜靜倒臥了下來,那酸脹的腿和背瞬間癱放下來了,啊~,舒服! 就像許久未曾睡過覺一般,二小姐就這么沉沉進入了夢鄉(xiāng),夢里一片黑暗。直到她的臉持續(xù)被一股奇異的氣息吹拂過,那氣息帶著隱隱血腥味道,她才不甘不愿的抬起那酸澀的眼皮。 這一抬不要緊,二小姐的頭皮“嗖~”的過了一陣電,耳邊瞬間炸出一串驚雷,三魂七魄嚇得差點離體。 俺滴娘噯,眼前這貨,叫大蟲吧? 老天爺啊,我咋得罪你了?要這么玩兒我?二小姐一陣欲哭無淚,心底里只有一個念頭: 慘了,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