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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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撕裂似得疼痛,她抓著她手背,嚎啕大哭。 ——“……哎,你說這念個書怎么這么危險?咱們往后還是別去了罷?” ——“……我就這么一個閨女,好不容易拉扯大?!?/br> ——“我閨女若不想嫁,我就養(yǎng)她一輩子。” 對她最好最好的娘親……永遠不會站在她面前,同她說話了…… “小四!” 關(guān)何往街上看了一眼,上前來拉她,“金兵越來越多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出城?!?/br> 奚畫木訥地抽噎,怔怔地搖頭:“不要,我不要……我娘還在這兒,我不要走?!?/br>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關(guān)何視線移向羅青,喉頭一滾,強忍著酸澀,“先走罷,好不好?” “我不走我不走!”像發(fā)了瘋,她轉(zhuǎn)身揪著他衣襟,哭得撕心裂肺,“你怎么不早些來?你去哪里了?你要是早來一步,我娘就不會死!都是你都是你,都怪你!” 從未見她哭成這樣,關(guān)何何嘗不難受,忙一徑點頭認了:“是,是,錯都在我……” 奚畫呆呆望著他,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在他懷里,guntang的淚水即使隔了幾重衣衫,胸膛也能感覺到濕意冰涼。 她在發(fā)抖,手是冷的,臉是冷的,心大約也已經(jīng)冷了…… “帶我娘走,求求你……我要帶我娘走……” 關(guān)何猶豫了片刻,舉目看著四起的煙火,這會兒城里亂成一團,他帶奚畫一人已是十足費力,再帶上羅青,只怕翻不了城墻。 他極力柔聲道:“……我先把你安頓下來,然后再回來帶青姨走,好不好?” 奚畫哭得滿臉是淚:“不要……不要,帶上我娘,我要和我娘一起?!?/br> “來的只有我一人,只能帶你走?!标P(guān)何捧著她的臉,神色認真,“你得活著,小四?!?/br> “青姨護了你一輩子,往后你得好好護著自己的性命,你的命來之不易,你知道么?” 她眼底空洞一片,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眼淚一股一股自眼角滾落。 關(guān)何摟著她雙肩,終于忍不住:“你想讓你娘死不瞑目嗎?” 她驟然一驚。 身體仿佛被抽空,腦子里亂哄哄的,好像有無數(shù)聲音交織在耳,鳴響得頭暈眼花。 奚畫回眸看著羅青,她靜靜地躺在那里,神情無喜無憂,往昔一幕幕從眼前一流而過。 奚畫眸中凄涼,抬手把她雙目合上,不舍地握著她掌心,一遍遍用她的手指將自己的手背包裹住。 “走罷,小四……” 她淚眼朦朧,搖頭,再搖頭。 還在猶豫不決,關(guān)何狠下心來,攔腰便將她抱起。 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曾給她,雙足一點,瞬間躍出高墻。 夜風里夾雜著濃煙和火星的味道,街道上血流成河,慘叫悲鳴痛哭,所有的都被淹沒在無盡的火海中。 繁華太平的平江城,燈光通明,放眼望去如同火龍一樣的長街,此時此刻燃著熊熊大火,是真真切切的火龍。 火焰卷起滾滾熱浪,染紅了半邊天幕。 奚畫從他懷里探出頭,書院的方向濃煙升騰,一枚燒的發(fā)卷的枯葉自身邊飛卷,空氣里彌漫著的是令人作惡的血腥味…… 她或許一生也忘不了這個場景,一草一木深刻在腦中。 今時今日。 書院不在了,家也沒有了,她成了孤兒,流離失所。 ☆、第84章 【恍如隔世】 跑回小木屋時,頭頂?shù)臑踉粕陨陨⒘诵?,露出下弦月的一方影子?/br> 院中尚有血跡未曾清理,院外橫著幾具尸身,房內(nèi)卻空無一人。之前走得匆忙,來不及收拾,關(guān)何本擔心她看見會害怕,不承想垂頭去瞧時,發(fā)現(xiàn)她表情呆呆的,半點反應也沒有…… 一路上都是這樣,不說話也沒有動靜,眼睛不住的往外流淚,似乎怎么也流不盡。 他不善言辭,看在眼中盡管心如刀絞,又不能尋出言語來安慰。 木屋簡陋,臥房中只有一張木床,草編的席子光禿禿擺在上面。關(guān)何小心翼翼放下奚畫,取了一條被衾鋪開,摸上去仍舊寒涼。然而此時也尋不到其他安全的落腳之處,只能暫時將就了。 打點好一切,回頭見奚畫只是靠在床邊,滿臉淚水,眼底下一片青黑。 他拿袖子替她擦干眼淚,盡量柔聲道:“你在這睡會兒,桌上有茶水,若是渴了就倒來喝,我出去一趟。” 奚畫神情茫然,片刻也沒有回應。 他無法,深深望了一眼,轉(zhuǎn)身要走,不料才行出一步,胳膊猛地被她抱住。 奚畫顫著聲音,木愣道:“你……你要去哪兒?” 遲疑了一瞬,關(guān)何斟酌著詞句:“我去帶青姨回來……” “……” 奚畫望向他的眼里驟然蒙起一層水霧,慢慢兒松開手,腦袋微偏,眸子似是在打量四周。 隔了良久,才輕聲道: “……你要小心?!?/br> 他點頭答應,“好。” 說完匆匆?guī)祥T走了。 興許亦是害怕被人發(fā)覺,桌上沒敢點燈,四周皆是幽暗的深藍色,攤開掌心,合攏掌心,眼前卻不是紅色就是灰白。 羅青死前的模樣,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短短的一個多時辰,卻像是過了整整一年。 這樣的變數(shù)她令緩不過氣來,簡直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細細想來,或許這真的只是夢,一場永遠不會醒的噩夢。 昨日街道上的笑語歡聲,紅的綠的,流光溢彩,剎那間化成了灰燼。 天快亮時,才聽到關(guān)何的腳步聲。 奚畫心頭一頓,忙跳下床去,急切地推開門。迎面卻見他捂著手臂上的傷口,身形不穩(wěn)。 抬眼與她視線一對,神色間染盡內(nèi)疚。 “小四……” 兩手空空,他什么也沒有帶回來。 “抱歉我……”關(guān)何擰著眉頭別開臉,“回去的時候,沒尋到尸身?!?/br> 滿城都是金兵,繞開街道,特意尋了小路走,然而到了奚畫家中小院,羅青的尸首已經(jīng)不在了。按理說金人不會連夜便將尸體處理掉才是,但他找遍朱雀街,竟半點蹤跡也沒找到。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奚畫目光渙散,聞言癡癡地出神,隨即又莫名地高興起來:“我娘、我娘許是還活著,對不對?”她興沖沖撲上前問道,“她沒死,所以你才找不到,你說是不是?” 羅青已經(jīng)死了,傷成那樣,不可能再度復活。 明知道她這是在自欺欺人,關(guān)何終究不忍說破,只緩緩點頭。 “好……真好,太好了。”她彎著眉眼,笑顏如花,“那我們在這里等她,她一定會找過來的。我娘一定還活著……” “……” “你快些進來?!鞭僧嬙捳Z一換,撫著他胳膊甚是關(guān)切,“我給你包扎傷口,你別拿手捂了,萬一化膿怎么辦?” 她的神采恢復如常,飛揚的眉宇似乎還和從前一樣,滿懷希望,燦然生光。 然而他明白,一心一意呵護著的那顆心,再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就像平地里襲來了一陣暴風,吹得人搖搖欲墜。 在桌邊坐下,奚畫替他剪開傷口旁邊的衣服,用帕子擦了擦淌出的血,又跑出去打水給他擦洗,忙忙碌碌的,表情格外認真。 紗布往胳膊上纏了一圈又一圈,關(guān)何一直看著她,眉頭深鎖。 天已大亮,朝陽傾灑,奚畫仔細打了個結(jié),然后笑吟吟地抬頭:“好了?!?/br> “小四……” 關(guān)何忍不住開口:“這里也不是個安全之地,金兵倘使要打草谷,只怕會找到這里來,等下我去鎮(zhèn)上尋一匹馬,我們……” “不、我不走。”他話還未說完,奚畫揚聲打斷,拼命搖頭,“我娘要是來,見不到我們,她會擔心的。” “小四……” “我不走,我要等我娘?!?/br> “小四!”關(guān)何抓住她肩頭,用力搖了搖,“青姨已經(jīng)死了?!?/br> “沒有沒有……”奚畫喃喃后退一步,“我娘沒死……是你說的,你說的沒找到尸體?!?/br> 她忽然笑道:“人要是死了,怎么會平白無故不見?我娘一定是還活著,受了那么重的傷,想必她行動不方便,不行,我要去找她……” “小四!”見她當真將出門去,關(guān)何急忙扣住她手腕,“現(xiàn)下兵荒馬亂的,你去哪里找!” “我要回家,我回家去找,我娘就在家里!”奚畫想甩開他,怎奈他手指收得緊,掙不開推不掉,“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死命扳他十指,可還沒用力,眼淚就大滴大滴落在手背上。 淚水灼熱燙得他渾身一顫,垂眸見著奚畫腕上已被他握出紅痕,關(guān)何心疼不已,忙松開手,輕輕將她拉入懷中。 “我知道你難過……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喉中哽咽了一下,半晌也未說出話。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鞭僧嫹怕暣罂?,“我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你告訴我,是我沒有睡醒,你快告訴我??!” “……”沒有聽見他的答復,也知道無論他說什么,都于事無補。 奚畫雙手緊緊環(huán)著他腰身,埋頭悶聲哭了許久,大約是太累太累,最終伏在他懷里睡著了。 聽著耳畔呼吸聲淺淺,關(guān)何才悠悠松了口氣,小心抱她上床,掩好被衾。 這房里沒有帳子,陽光直接從窗外照進來,因怕擾了她,關(guān)何起身坐在床邊替她擋著光。 遠遠聞得一些馬蹄聲和吵嚷聲,經(jīng)歷了一夜風雨,官道上只怕都是逃難出來的人,平江城不能再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