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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玲瓏曲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他是想起了亡妻吧?我應(yīng)該很像外祖母。玲瓏見老人家這樣,很是同情。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夫妻不能相伴到老,令人哀傷。

    喬老太爺垂下淚來,掩面而去。喬氏忙追著他過去,“爹,您怎么了?”玲瓏難過的低下頭,唉,外祖母過世之后他一直沒有再娶,可見對亡妻用情極深??蓱z的老人家。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來,玲瓏抬頭,見姨母喬思柔帶著兩名侍女笑著走了進(jìn)來,“玲瓏,你娘親呢?”喬思柔在京城是和鶴慶侯府生了場惡氣的,自回喬家之后也時(shí)常郁憤于心,玲瓏見她難得的笑容愉悅,不愿拿傷心事來攪亂她的心境,笑道:“娘陪外祖父說話去了。姨母,瓏兒有事要央求您。”

    玲瓏開門見山,喬思柔不由的一笑,“傻孩子,自己娘們兒說什么外道話,有什么事,只管告訴姨母。”玲瓏便和喬思柔在榻上坐了,細(xì)細(xì)詢問,“姨母,您和兵部武選司主事的家眷可有來往?”把喻溫惠托的事說了。

    喬思柔笑道:“這可巧了。武選司主事姓楊,和你舅舅同一座師,有同門之誼,他夫人姓齊,是個(gè)水晶心肝玻璃人,我們一向極要好的。這件事本城已是打點(diǎn)好了,對么?那便不難?!彼湍俏恢魇绿紣鄢葬u菜,可巧鄉(xiāng)下的親戚才送了幾壇子過來,喬思柔便命人裝了醬菜,并一些北方的野味兒、臘rou、鄉(xiāng)下曬的灰條菜干子、豇豆、扁豆、茄子條、葫蘆條等,送往京城。

    “本來還要送她幾張上好毛皮的,可這回有事要托她,倒不好特特的挑這時(shí)候送,下回吧。”喬思柔笑道。

    她親筆寫了封書信,和這些家常禮物一道送走。

    玲瓏向她道謝,喬思柔這自己沒有親生女兒的人,瞅著玲瓏粉粉嫩嫩的小臉蛋實(shí)在喜歡,伸手親呢的捏了捏,“玲瓏你怎么謝姨母???光嘴上說可不行,給姨母繡個(gè)荷包,成不成?”玲瓏吐舌,“我倒是樂意,我娘肯定不答應(yīng)。姨母您知道么?我……我書被收起來了,針線被收起來了……”紅著小臉,把自己犯過的傻事含混說了說,“……親手繡荷包是不成了,姨母,趕明兒我請您出門逛逛吧,咱們到酒樓坐坐,賞景聽曲兒,我會帳?!?/br>
    把喬思柔樂的,“我們玲瓏小荷包鼓鼓啊,說起請客會帳,面不改色心不跳?!绷岘嚨靡猓Υ蜷_荷包讓姨母瞧,“我有金子,有銀子,還有幾張莊票。姨母,我還是很闊的?!眴趟既嵝Φ牟恍?。

    良久,喬氏方獨(dú)自出來。喬思柔笑問,“你不是陪爹說話去了么?”喬氏笑著搖頭,“不是,我陪爹下棋來著。”說著閑話,喬思柔夸獎(jiǎng)起玲瓏,“這孩子機(jī)靈的很,話說的清楚明白。蘇家的事我已寫信去京城去了,很快會有回信兒。”喬氏不由的詫異,“這么說,我還沒開口,這件事已辦妥當(dāng)了?”

    “可不是么,有我和玲瓏就行,用不著你?!眴趟既岷门d致的跟她開著玩笑。

    玲瓏覺得,姨母心情確實(shí)好多了。

    “為什么???難不成是鶴慶侯府那邊有了什么變化?”玲瓏猜測。

    喬氏和玲瓏在喬家盤桓了大半天,下午晌才回到喻家?;丶液罅岘囆溥涓嬖V喻老太太,“姨母寫信回京城了。她說,雖說不上有十分把握,卻也不必?fù)?dān)心什么?!庇骼咸犃?,自是欣慰。蘇又庭若真能進(jìn)了兵馬指揮司,喻溫惠如愿以償,定會喜笑顏開。女兒高興了,做母親的也就舒心了。

    喻老太太差人去告訴了喻溫惠。

    太太平平、熱熱鬧鬧的過了冬、過了年,到了第二年春天,京中下了任命,蘇又庭走馬上任,出任兵馬指揮司副都指揮。蘇家是地方望族,蘇又庭是本城青年才俊,這項(xiàng)任命倒也不出人意外。

    “蘇家也開始有人做官了?!比藗冏h論的倒是這一點(diǎn)。

    蘇家開始有人做官了,那喻家呢?不少人拭目以待。

    春暖花開時(shí)節(jié),喬家迎來了一位遠(yuǎn)道而來、風(fēng)塵仆仆的客人,宋勇。

    宋勇四十歲上下的年紀(jì),蜂腰猿背,面白無須,看上去不像武將,倒像位文士。他拜見過喬老太爺,有些尷尬的笑著,告訴喬思柔,“夫人,為夫以后不走了,便在順天府任職?!?/br>
    ☆、第18章

    喬思柔離開京城的時(shí)候生了場惡氣,這時(shí)候雖然時(shí)過境遷,心情已好多了,看見宋勇這廝依舊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哪會給他好臉色看?對他不理不睬的。

    因著喬老太爺年紀(jì)大了,喬思柔不愿讓他為兒女cao心,鶴慶侯府的事并沒告訴他。喬老太爺只是年老,并沒糊涂呢,女兒忽然間回了娘家,他心里能不多思多想么?不過,喬思柔已經(jīng)出嫁多年,膝下又有宋長青、宋長春這兩個(gè)年少英俊又孝順聽話的兒子,喬老太爺?shù)挂膊恢劣跒樗找筩ao心,寢食難安。見女兒對女婿冷淡,女婿一直陪笑臉,便知女婿做了什么虧心事,他年紀(jì)大了,力不從心,也不想多管多問。反正明知道在喬家思柔吃不了虧,為難的只是宋勇罷了,對這夫妻二人的情形,只做沒看見。

    按理說宋長青、宋長春這一雙兒子倒是應(yīng)該能為他們的父親宋勇先生說上幾句好話的,可是母親受的苦他們一一看在眼里,鶴慶侯府想要做的事令他們母子傷心傷神,且顏面無光,這兄弟兩個(gè)心里憋著一股怒火呢,對宋勇這做父親的面上恭恭敬敬,別的都裝不知道。

    平時(shí)在喬老太爺身邊服侍照看的是他一個(gè)本家侄子喬思忠,性情很溫厚,照顧伯父盡心盡力。喬思柔回娘家之后,他在鄉(xiāng)下有買賣田地的事要處置,便回鄉(xiāng)去了。這時(shí)在喬家老宅里的,除了喬老太爺,就是喬思柔和宋長青、宋長春母子三人,宋勇東張西望,一個(gè)能幫他說話的人也找不著。

    若是喬思忠在,他還能央求舅兄幫忙美言幾句,況且喬思柔也不便當(dāng)著娘家堂弟的面兒跟夫婿明著鬧別扭,宋勇便有臺階下了??上В瑔趟贾一剜l(xiāng)買完田之后,覺得鄉(xiāng)下的生活悠閑自在,又知道伯父在家中有人照料,可以放心,便在鄉(xiāng)下長住起來。

    宋勇彷徨起來,茫然無措。

    他這些年來是很享受的。自打燕云卿進(jìn)了門,便開始享齊人之福。喬思柔想開了之后,更是一口氣給他納進(jìn)好幾位美人,環(huán)肥燕瘦,各有所長,宋勇算是享盡了艷福。富貴場中,溫柔鄉(xiāng)里,春風(fēng)沉醉,意得志滿。

    可惜好景不長。喬思柔原本對他溫柔體貼之極,自燕云卿去世之后,漸漸冷淡起來,不怎么理會他。宋勇原本就不是精明人,到那會兒真是糊涂了,想不明白是為什么。難道夫人喜歡的其實(shí)是云卿?云卿來了,她便對我體貼入骨;云卿走了,她心灰意冷,連我也不愛理會了?

    他哪里想得到,最有來頭、最有威脅的燕云卿走了,剩下的那些妾侍根本不足為懼,喬思柔心里安生,索性連他也懶得應(yīng)酬了。

    夫妻間的感情早已因著一件又一件煩心事漸漸淡漠,到了最后,宋勇在喬思柔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低,越來越不重要。

    喬老太爺裝糊涂,宋勇拿他老人家沒辦法;喬思柔冷冰冰的,宋勇拿她沒轍;兩個(gè)兒子那里他若花些心思其實(shí)是能挽回一二的父子就是父子,骨rou至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可他是做父親的,得維持自己做父親的尊嚴(yán),不體面的事哪能讓兒子們知道?他不肯。

    想來想去,他只有私下里跟喬思柔說好話,“夫人,為夫到這里任副指揮使,任期至少五年。這五年里頭咱們身邊沒有旁人,只有你和我,豈不是清凈得很?”說到后來,語氣漸漸溫柔起來,眼神也很纏綿,宛如新婚時(shí)的光景。

    喬思柔不由的心里一酸。

    這些年來在鶴慶侯府和燕云卿、一眾美姬周旋,已多久沒見過這旖旎時(shí)光?回想起來,除了新婚的那幾年夫妻間還算恩愛,之后便有了燕云卿,再沒過過舒心日子。整日里除了算計(jì),還是算計(jì),有何意趣。

    宋勇打疊起溫柔功夫,對喬思柔一再殷勤討好。喬思柔是個(gè)識實(shí)務(wù)的人,明知自己既不能和離,又不能讓兩個(gè)兒子和宋家決裂,脫離鶴慶侯府,哪會愿意真跟宋勇鬧翻呢?不過,她再堅(jiān)強(qiáng)也只是個(gè)有血有rou的女人,會鬧脾氣,會小性,會明知無益而偏偏要抵御掙扎。

    一顆心已經(jīng)冷了,要再將其捂熱,談何容易。

    喬思柔對宋勇還是不理不睬的。

    宋勇在鶴慶侯府時(shí),被七位美人前擁后繞,得意的很。那時(shí)候只有美人討好他的。這時(shí)到了順天府,到了喬思柔的娘家,可就沒人理會他了,也沒人慣著他。宋勇這個(gè)人才具平平,哄了喬思柔半天也不見效,蔫兒蔫兒的,不知計(jì)將安出。

    喬思柔不許他在內(nèi)宅歇息,把他攆了出去。宋勇一個(gè)人在外院安置了,孤衾冷枕,好不凄涼。

    喬思柔對宋勇冷淡之極,喻溫惠卻是不知道這些內(nèi)情的。聽說宋勇到了喬家,她便跟蘇又庭商量,“這回多虧玲瓏的姨母幫忙,玲瓏姨父到了,咱們得擺下戲酒,請請他們吧?”蘇又庭才進(jìn)官場,正是熱衷的時(shí)候,哪會不愿結(jié)交宋勇這位鶴慶侯的親弟弟?滿口答應(yīng),“娘子說的是,極是應(yīng)該!”

    蘇又庭的任命才下來的時(shí)候,喻溫惠喜出望外,想在家連擺幾天戲酒,宴請親朋。蘇老太爺不許,“蘇家不是輕狂人家,又庭做的是什么大官不成,也值得如此張揚(yáng)?”喻溫惠只好悻悻作罷。這回宴請宋勇夫婦,喻溫惠料定蘇老太爺是沒話說的,畢竟是姻親,又曾受惠于人。果然,蘇又庭稟告過后,蘇老太爺點(diǎn)了頭。

    喻溫惠興興頭頭的準(zhǔn)備請客,給喬家、喻家都送了請貼。

    請貼送到喻家,玲瓏正在臨窗大炕上悠閑的磕瓜子兒,就著喬氏的手看了看,“……至期,乞過臨一敘。先二日具?!敝烙鳒鼗菔且埧停挥傻膿u頭,“姑姑又來搗亂了?!?/br>
    雖然和喬思柔并沒見面,也并沒通消息,可是用手指頭想也能想到,姨母定是不想理會那宋勇的。這不,宋勇到喬家已經(jīng)兩天了,喬思柔都沒和他出過門,連喻老太爺、喻老太太都沒來拜訪。

    宋勇遠(yuǎn)道而來,大概不是來責(zé)備姨母,是來求和的。既要求和,總要拿出些誠意來,對不對?鶴慶侯府總不能這么明打明的欺負(fù)喬思柔母子三人,就算真是鐵了心要過繼宋長林,鐵了心要把鶴慶侯府交給宋長林,也要給宋長青、宋長春兄弟一個(gè)交待。

    至少,得有些補(bǔ)償吧。

    宋家和喬思柔的條件都還沒談好,喻溫惠就張羅著請客了,這不是搗亂,是什么。

    “姑姑下請貼之前,就不會先差人過來,跟咱們通通聲氣么?”玲瓏嫻熟的磕著瓜子兒,發(fā)著牢sao。

    喬氏認(rèn)真的看了她一眼,“女兒,你磕了這半天的瓜子兒,不煩么?”

    喬氏心里已經(jīng)在嘀咕了,瓜子兒這東西也不能多吃的好不好,會口干,會上火。女兒,娘早就想說你了。

    玲瓏呵呵笑了笑,“不煩,不煩?!?/br>
    磕瓜子兒這件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玲瓏往眼前的盤子里瞅了瞅,見還有半盤子,在喬氏注視的目光下又抓起一小把,一邊津津有味的磕著,一邊跟喬氏商量,“娘您想想,姑姑這一請客,姨母不去吧,顯著不給面子;去吧,便要和姨父一起了。她和姨父肯定還較著勁呢。”

    “瓏兒說的對。”喬氏很贊成玲瓏的想法,“那該怎么辦呢?聰慧過人的瓏兒,可有什么好主意?”

    玲瓏張開小口吐出瓜子兒皮,得意道:“當(dāng)然有法子了。娘,讓姨父有事去不了,不就行了?順天府所轄之地,百望山、上方山、百花山等地都有強(qiáng)人出沒,官兵去年冬天還沒什么大動作,今年春天便開始圍剿、用兵。姨父來的正好,估計(jì)也少不了帶領(lǐng)兵士出城,清剿山匪。反正他是來大顯身手的,可千萬別埋沒了他這將門子弟,趕緊讓他英雄有用武之地吧?!?/br>
    “瓏兒真聰明。”喬氏一邊夸著寶貝女兒,一邊疑惑,“可是,咱們也命令不動土匪啊?!?/br>
    女兒你的意思自然是讓土匪有異動,官兵便需出城??墒?,土匪又不聽咱們的號令。

    “咱們命令得動表哥?!绷岘囄Γ耙谈傅搅送庾娓讣?,還沒出門拜客,也沒到衛(wèi)所上任呢。讓兩位表哥催著他以公事為重,去衛(wèi)所拜見指揮使。這指揮使正要發(fā)兵剿匪,準(zhǔn)備建功立業(yè)呢,見了他還能讓他閑著?到時(shí)候他肯定沒空宴飲,姨母也就不用跟他廢話了?!?/br>
    喬氏溫柔笑著,捧起玲瓏的小臉蛋,“讓娘瞧瞧,我家瓏兒怎生的如此聰明伶俐?”玲瓏笑的花枝亂顫,“哪有哪有,娘,瓏兒普普通通,普普通通?!笨谥须m是如此謙虛,神情卻是得意極了,看上去十分趣致。

    可巧宋長春奉了喬思柔的命令,送了幾壇子鄉(xiāng)下新醇的果子酒過來,喬氏很是喜悅,“正好你二表哥來了?!币娏嗣?,敘了寒溫,摒退侍女,玲瓏詳詳細(xì)細(xì)告訴表哥,“……鶴慶侯府既有求和的意思,姨母和兩位表哥一定要奇貨可居,不可輕易妥協(xié)。二表哥,好處能要多少便是多少,過了這個(gè)村兒便沒這個(gè)店兒了。我姑姑只顧著感激姨母了,不知道內(nèi)情,已給姨母下了請貼,二表哥你這樣……”

    宋長春眼角含笑,“姨母,玲瓏表妹怎恁地聰慧?真真羨煞人也?!?/br>
    ☆、第19章

    喬氏和這世上大多數(shù)做母親的一樣,覺得玲瓏千好萬好,不管別人夸玲瓏的話有多么夸張,她永遠(yuǎn)不會覺得夸大其辭。聽了宋長春的話,喬氏滿臉的笑,“你表妹名字便叫做玲瓏,自然是一幅玲瓏心肝了?!?/br>
    其實(shí)喻老太爺當(dāng)年才給玲瓏起了這名字的時(shí)候,喻大爺和喬氏還很有幾分不樂意,“也沒占卜,也沒算算五行,手里拿著個(gè)把件兒把玩,咱們閨女便叫玲瓏了。”覺得不夠慎重其事。不過到了這會兒,喬氏卻覺著老太爺給起的名字很好,很合適。玲瓏心肝玻璃人,不就應(yīng)該名為玲瓏么?

    宋長春頷首,“對極,這便叫做名副其實(shí)!”

    他倆熱烈的夸獎(jiǎng)著,玲瓏嘻嘻笑,“哪里,哪里,兩位過獎(jiǎng)了?!庇钟X得自己確實(shí)聰明,又不大好意思直白的承認(rèn);又想謙虛幾句,又想聽母親和表哥繼續(xù)贊美;復(fù)雜又糾結(jié)的心緒全表現(xiàn)到臉上了,可愛又可笑。

    宋長春看著這樣的小表妹,心里暖融融的。

    喬氏眼中的笑意和歡喜,濃得化不開。她原本就是位天生麗質(zhì)的美人,唇角含笑,眉眼盈盈,越發(fā)顯得秀美悅目,皎如天上明月。

    宋長春是來做客的,這時(shí)卻覺得不想走。姨母家真好,來了這里我舒坦自在,跟回到自己家一樣。不,比回到自己家還安穩(wěn)閑適。

    宋長春的家應(yīng)該算是鶴慶侯府,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但是現(xiàn)在提到鶴慶侯府,宋長春不光沒有多少親切感,還有銘心刻骨的失望。其實(shí)鶴慶侯宋勵(lì)一向沉穩(wěn)持重,是朝中要員,太夫人心腸很好,侯夫人也一向端莊,可是喬思柔這些年來在鶴慶侯府都是苦心經(jīng)營,日子半分不輕松,宋長春看在眼里,能不心疼母親么?等到鶴慶侯受了傷,不再指望能有親生兒子,太夫人和侯夫人婆媳一心想要過繼宋長林之后,宋長春對鶴慶侯府真是不滿到了極點(diǎn)。他哥哥宋長青和他是一模一樣的想法,所以喬思柔賭氣要回鄉(xiāng)省親時(shí),兄弟兩個(gè)一句勸說的話都沒有,和喬思柔一起離開了鶴慶侯府。

    “快回吧。”喬氏姐妹情深,惦記著喬思柔接到蘇家的請貼或許會做難,催宋長春趕緊回去,“回去跟你娘親細(xì)細(xì)商量了,把玲瓏的主意說說,讓你娘親看著妥當(dāng)不妥當(dāng)?!?/br>
    宋長春也知道不能久留,便站起身告辭。臨別時(shí)笑著調(diào)侃玲瓏,“小表妹,二表哥回家之后會好好向娘親夸你的。如此,后天你們同到蘇家赴宴,她便可以再好好褒獎(jiǎng)你一番了,好不好?”玲瓏連連擺手,很好心的說道:“二表哥,你就別跟姨母夸我了。姨母沒閨女呀,白眼氣她做什么?”

    喬氏眉眼彎彎,宋長春忍著笑,一本正經(jīng)的答應(yīng),“好,不眼氣她。”和喬氏、玲瓏告別,走了。

    出門之后,宋長春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由的回頭望向那青磚綠瓦的雅致屋宇,唇角泛起絲笑意。

    片刻后,他轉(zhuǎn)過身,快步離去。

    回到喬家,喬思柔和宋長青都在,他便把玲瓏的擔(dān)心和主意說了,“……蘇家送來了請貼,咱們不便傷了親戚間的情份,可是也不能就這么跟爹握手言和?!彼伍L青不由的一笑,“娘,弟弟,我早就覺得小表妹鬼靈精,如今看來,果然不錯(cuò)?!眴趟既釃@氣,“你倆說說,為何你小姨母能有兩子一女,我卻只有兩個(gè)兒子呢?我為啥比她少一個(gè)閨女?唉,若是能有玲瓏這樣的小姑娘陪伴左右,何其有幸?!?/br>
    兒子是很好??墒莾鹤游鍤q起便住到外院了,要想天天見面都難,更別提朝夕相守了。女兒是不同的,若有個(gè)女兒,可以從她還是小丫頭的時(shí)候便精心打扮她,陪她玩耍,等她長大了,可以聽母親訴說心事,和母親相依相偎,何等貼心。

    宋長春微笑安慰道:“娘,這有什么呢?您雖沒閨女,往后卻會有兒媳。您用心挑位好姑娘做兒媳,不也就是有閨女了么?!?/br>
    宋長青“咦”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打量弟弟,“沒看出來,二弟什么時(shí)候知慕少艾了?”

    喬思柔也道:“就是,二郎你是不是想娶小媳婦兒了?”

    宋長春到底年輕臉嫩,被母親和哥哥打趣著,少年英俊的面龐上泛起朝霞般的顏色。

    “別不承認(rèn),臉都紅了!”宋長青越發(fā)來了勁。

    宋長春一把拉起哥哥,“趕緊的,辦正事去。咱們這便上前院,催他明天去衛(wèi)所。”不由分說,拉著哥哥就往外走。

    “我們辦正事去了?!彼伍L青被弟弟強(qiáng)拉著往外走,回頭笑著說了一句。

    “去吧,去吧?!眴趟既嵝溥錄_他倆揚(yáng)了揚(yáng)手。

    這兄弟兩個(gè)出門之后,喬思柔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獨(dú)自坐在炕上,若有所思。

    玲瓏說的對,宋勇不是來責(zé)備挑釁的,是來求和的。他這大半生都聽命于父兄、母親,既然他肯來,當(dāng)然是鶴慶侯、太夫人的意思了。也就是說,鶴慶侯府在思慮了幾個(gè)月之后,終于知道虧欠二房這母子三人了。

    “這還真是旁觀者清?!眴趟既岚抵袘c幸。

    她大概是心中怨氣太重,才見到宋勇的時(shí)候只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委屈,卻忽視了宋勇此來的真正原因。他不是想念自己這結(jié)發(fā)妻子,也不是離不開兩個(gè)兒子,他肯遠(yuǎn)道而來,是鶴慶侯府在懷柔,想要息事寧人。畢竟,鶴慶侯府二夫人和她的兩個(gè)親生兒子擺出不惜和宋家決裂的態(tài)度,也是有幾分震懾力的。

    “奇貨可居,好處能要多少是多少”,喬思柔想著玲瓏說的話,陷入沉思之中。

    次日,宋長青和宋長春兄弟兩個(gè)親自陪著宋勇去了衛(wèi)所。指揮使姓劉,是位五十出頭的老將了,見了宋勇,笑容滿面,“久聞鶴慶侯府子弟勇冠三軍,宋老弟一來,順天府的百姓定是額手相慶,匪徒卻是聞風(fēng)喪膽了!”又把宋長青和宋長春猛夸了一通,“英氣勃勃,氣宇軒昂,一看就是將門虎子!”宋勇少不了謙虛幾句,“哪里哪里,劉大人威名赫赫,小弟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說過幾輪場面話,劉指揮使也沒跟宋勇客氣,“宋老弟,京里下了命令,要把山匪一體肅清。這如何剿匪,你,我,還有蕭副指揮使,咱們?nèi)说煤煤煤嫌?jì)合計(jì),不容有失?!彼斡庐?dāng)然滿口答應(yīng),“是,劉大人。”

    宋長青和宋長春見他們商談公務(wù),瞅個(gè)空子便恭敬的告辭了。

    出來之后,宋長春沖哥哥擠擠眼睛,“他會很忙的?!彼伍L青微笑,“那是自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