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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之下在線閱讀 - 第91節(jié)

第91節(jié)

    自渡河后眾人都還沒用飯,這處別院的廚房坑灰灶冷,缸中無米無面,一時間肯定用不起來,得等明日買米買面,置辦蔬果rou食之后才能煮飯煮菜。

    “我叔姨和淳于姑娘他們也都還餓著,”今夏想了片刻,“哥哥,你去街上找個餛飩擔(dān)子,叫他擔(dān)進(jìn)來,咱們就在這里吃現(xiàn)成的,又鮮又熱乎,豈不好?!?/br>
    謝霄想著有理,快步去了。

    丐叔探頭喚今夏:“親侄女,你姨叫你呢?!?/br>
    “來了、來了……”今夏忙不迭要走,看見阿銳還杵住,叮囑他道,“你住這屋,別亂跑了,待會兒我姨就過來給你施針,你別亂跑。”

    說著,聽見丐叔又喚了一聲,今夏以為什么要緊事,趕忙走了,獨(dú)留下阿銳一人立于廊下。

    今夏給他安排的屋子就在上官曦的隔壁,他有點(diǎn)疑心她是故意的,默默站了一會兒,正準(zhǔn)備挪步,便聽見上官曦房中傳來她的聲音:

    “外頭,是阿金兄弟么?”

    阿銳怔了怔,往前行了兩步,隔著紗窗,艱澀答道:“是我。今日、今日……”

    不待他說完,上官曦便道:“今日是我失態(tài),多有冒犯,還請阿金兄弟莫往心里去?!?/br>
    “沒有、沒有、沒有?!卑J連聲道,“是我不好,連累姑娘受了傷?!?/br>
    “我自己學(xué)藝不精,怎能怪你?!鄙瞎訇仡D了頓,又道,“我聽說那位沈夫人出身醫(yī)家,醫(yī)術(shù)精湛,我的腿經(jīng)她治療包扎,也覺得好了許多?!?/br>
    “是,有她在,姑娘定能很快痊愈,不用擔(dān)心,安心養(yǎng)傷才是?!卑J在窗外道。

    窗內(nèi),上官曦柔聲安慰道:“有她在,你的傷也會好起來的?!?/br>
    “是,我知曉?!?/br>
    阿銳知曉這才是她繞了一彎想要說的話,聽著她的聲音,心中似有一股涓涓暖流游走,明明知曉此時她根本不認(rèn)得自己正是阿銳,還是本能地不愿意違她的意思。她既然開口安慰他,他自然不能讓她失望。

    “上官姑娘,您好好歇息,我先回房。”他望著紗窗內(nèi)暖暖的燈光,鼓起勇氣道,“我、我、我屋子就在您邊上,若有事便喊一聲或是敲敲墻,我替您把沈夫人喚來?!?/br>
    “好,多謝你了?!?/br>
    阿銳留戀地將紗窗望了又望,才慢慢回了自己屋子,靠在床上,想到多日前還以為今生再難相見,想不到此時竟能與她比鄰而居,實在已經(jīng)幸運(yùn)之極。

    *****************************************************

    今夏被丐叔一陣催似一陣地叫喚,還道沈夫人有什么要緊事,急急忙忙趕到她房中,卻見沈夫人正用手撫平雪青衫子的細(xì)小褶皺,一派安然……

    “姨,你找我有事?”

    “來,試試這衣衫看合不合身。”沈夫人朝她笑道,“松了或緊了,我晚上再改?!?/br>
    今夏遲疑地走過去,目光掃過桌上的針線盒,又掃過床上的包袱,沒想到沈夫人進(jìn)屋之后連包袱都顧不上收拾就先給她縫衣衫。她心下感動歸感動,又有點(diǎn)莫名其妙地發(fā)虛,總覺得沈夫人近來對自己好得有點(diǎn)離譜了。

    “就、就是這事?”她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眼睛看著丐叔。

    丐叔咳咳兩聲:“還有啊,你家大楊呢,我餓了?!?/br>
    “沒米沒面,他也沒轍呀。叔,你還是餓著吧。”今夏攤攤手道。

    “你這個小沒良心,”丐叔作勢戳她腦門,被今夏偏頭躲過,“用得著我的時候一口一個叔叫得甜,現(xiàn)下用不著我,就不管我死活了。等我乖孫兒來了,看我怎么告狀?!?/br>
    今夏笑嘻嘻地好言好語道:“我是說,您再忍一會兒,謝家哥哥出門去了,過會兒就給您劫一餛飩擔(dān)子回來,到時候蔥花、蝦皮、海苔絲我都給您加雙份?!?/br>
    “蔥花、蝦皮、海苔絲加雙份,給我塞牙縫啊你,你怎得就不說餛飩加雙份……”

    丐叔忿忿不平地計較著,被沈夫人輕推出門。

    “姑娘家換衣衫呢,你別進(jìn)來啊。”沈夫人道。

    對于沈夫人的話,丐叔是一點(diǎn)違抗都不敢,應(yīng)了聲,瞧著關(guān)嚴(yán)實的兩扇門,慢悠悠地晃去尋楊岳。

    雖然沒米沒面,楊岳依然在灶間忙活著,先到井邊打了水將水缸洗凈,接著挑水裝滿。然后刷了鍋,將灶膛里的灰清了清,所幸還剩了些柴禾,便升了火燒水。

    “這些孩子里頭,就數(shù)你最勤快?!必な孱I(lǐng)了兩根柴禾進(jìn)來。

    楊岳抬頭,笑道:“前輩,累了一天了,您怎么不歇著?”

    “我哪有你累,”丐叔把柴禾遞給他,溜了眼他被爐火映得紅通通的臉膛,佯作不在意道,“今夏那孩子被她姨叫去試衣袍,過會兒我就把她逮來幫你忙?!?/br>
    “不用,我這里沒什么事兒?!睏钤烂Φ?,“前輩您也去歇著吧,過會兒等水燒好了,我給你們送去?!?/br>
    “不用不用,我也是閑著?!?/br>
    丐叔往灶臺旁一靠,一副壓根沒打算走的模樣。

    楊岳便是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什么,試探問道:“前輩,您有事?”

    “嗯……你是個老實孩子,不像今夏那孩子滿嘴跑舌頭?!必な逑劝阉淞艘煌ǎ派裆衩孛貑柕?,“你姨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

    “我姨?”楊岳楞了楞。

    “就是沈夫人,今夏不是姨姨姨地叫么?!必な逶日f你就缺她的機(jī)靈勁兒,硬忍著沒說出口。

    “哦……沈夫人和我說過什么?”楊岳似乎不解他問這話的用意。

    丐叔只得循循善誘:“你不覺得她對今夏特別好么?”

    “是啊?!睏钤傈c(diǎn)頭,笑了笑,“今夏嘴甜,最會哄人,不稀奇?!?/br>
    “……”真是個木頭腦袋,丐叔暗地里直咬牙,“沈夫人是不是問過你一些事情?或是關(guān)于今夏的事情?”

    楊岳往灶膛里塞了根柴禾,抱歉地看著丐叔:“是閑聊過幾句,都是些不相干的小事,我也沒在意,記不得了。”

    “你……”

    丐叔搖頭,不解他怎么能當(dāng)上六扇門的捕快,轉(zhuǎn)而一想,原來他爹爹是捕頭,頓時更加不滿,轉(zhuǎn)身走了。

    楊岳看著他背心,不動聲色,仍舊接著燒火。

    過了好一會兒,今夏端了碗餛飩進(jìn)來,口中道:“我就知曉你在這里,趕緊來趁熱吃餛飩。一碗你不夠吧,我再給你端一碗去?!?/br>
    “等等?!睏钤绬咀∷?,先打量了下她身上的雪青衫子,“沈夫人給你縫的衣衫?”

    今夏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地避免讓新衣衫沾到灶灰,顰眉對他道:“你覺不覺得她對我好得有點(diǎn)離譜?”

    “不光是我,連你叔都來找我,問我沈夫人是不是從我這邊打聽過什么。”楊岳道。

    “你怎么說的?”

    “我想著這事古怪,找你商量后再做計較,就把他糊弄過去了?!?/br>
    今夏皺眉頭:“也就是說,她為何對我特別好,原因卻連我叔都不知曉……大楊,今日在渡口,淳于姑娘摔倒的時候,我原要沖過去的,可被她死死拉住,我都沒想到她有這么大的勁而,她好像、好像……”她費(fèi)了半日勁兒,也沒法說出那種感覺來。

    “像為娘的不能看著自己孩子去涉險一樣。”楊岳替她道。

    “為娘的?!”今夏別扭地念著這三個字,皺緊眉頭,“不能夠吧,沈夫人可是出生大戶人家,就算要認(rèn)閨女也得像淳于姑娘那般的才對。再說,她又不喜歡官家,更沒道理對我這么好……我總覺得這事情追蹤溯源,是從你那段飯開始,她聽了頭兒的名字后就不對勁了?!?/br>
    楊岳思量片刻:“要不,我寫封信給爹爹,問他認(rèn)不認(rèn)得她?”

    今夏想了想:“過幾日吧,反正這事也不是什么急事。等上官jiejie腿傷好了再寫。頭兒現(xiàn)下住在謝家,若對上官jiejie受傷之事避而不談,來日謝老爺子難免知曉心生罅隙??涩F(xiàn)下告訴他們,平白地讓他們擔(dān)心,還是等上官jiejie傷好了,一并寫信去,他們看了信也放心些?!?/br>
    “也好。”楊岳點(diǎn)點(diǎn)頭。

    眾人吃了餛飩,洗漱過后各自歇下,一夜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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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頭發(fā)該好好保養(yǎng),毛里毛糙的可不行。”大清早,沈夫人邊替今夏梳頭邊皺眉頭,“改明兒買點(diǎn)黑芝麻、何首烏磨成粉,你每晚吃一碗才行。”

    今夏瞅著鏡子,極力忍住被梳得生疼的頭發(fā):“不用麻煩……我頭發(fā)隨便一束就行,不用梳得……啊啊啊,輕點(diǎn)、輕點(diǎn)……不用梳這么繁瑣的發(fā)式。”

    梳好一縷,替她挽上去,沈夫人把她的頭扶扶正,道:“別動!你得記著,你是個姑娘家,雖說是公門中人,可也不能失了姑娘家的模樣。正好這些日子閑著,我就教教你,總得讓你像個樣子才對得起……”后半截話她及時收了口。

    今夏從鏡中詫異地瞥了她一眼,轉(zhuǎn)頭問道:“對得起什么?”

    “對得起你叫我一聲‘姨’!別動!”

    沈夫人把她的頭扳回去,繼續(xù)幫她梳頭。

    好不容易梳好頭發(fā),今夏別扭地照了照鏡子,偷眼瞧見沈夫人正整理妝奩,起身便朝外溜,口中飛快道:“好像聽見大楊喚我,我走了?。 ?/br>
    “等等!”沈夫人喝道。

    今夏人已在門口,不得不剎住腳步,轉(zhuǎn)頭陪著笑臉道:“對了,我還得去買燒餅,姨,你喜歡吃什么,咸的還是甜的?”

    沈夫人壓根不理她的問話,認(rèn)真叮囑道:“走路也要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別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讓人瞧著不穩(wěn)重?!?/br>
    “哦?!?/br>
    今夏應(yīng)了,輕緩地替她掩上門,暗吐口氣,估摸著她從紗窗還能瞧見人影,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直至拐過墻角,才一溜煙跑起來。

    丐叔正和楊岳一塊兒從外頭買了些包子回來,今夏迎頭撞上他們,立馬把丐叔拽到一旁。

    “叔,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把我姨娶了?”她問。

    “大清早的,這孩子腦子里想什么呢?”丐叔睜大眼睛看著她,莫名其妙道。

    今夏催促他:“趕緊的,給句痛快話!要不我就另外替我姨物色人選了?!?/br>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今夏氣勢迫人,“看見我腦袋沒,一早就把我提溜過去梳小辮,疼得我,還說要好好□□我,才對得起我叫她一聲姨?!?/br>
    “她還要□□你?”丐叔思量了片刻,才道:“……反正又不是我的腦袋。”

    今夏大怒:“叔,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姨這是到年紀(jì)了,得有個孩子?!?/br>
    丐叔徹底愣住。

    “你麻利點(diǎn),娶了她再生個娃,我姨就找著人教了,用不著在我身上瞎耽誤工夫。”今夏拍拍丐叔肩膀,一副任重道遠(yuǎn)的表情,“趕緊的啊,叔!她再這么找我練手,我就得躲出去了?!?/br>
    心里惦記著剛買回來的包子別冷了,說完,她就丟下丐叔追著楊岳去了。

    丐叔立在原地,怔怔出神,徑直一動不動。風(fēng)過,將一只正結(jié)網(wǎng)的蜘蛛吹到他肩上,蜘蛛順著他脖頸往上爬,爬到他頭發(fā)上,發(fā)覺此間甚好,遂勤勤懇懇結(jié)起網(wǎng)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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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敏挽起袖子,幫著洗木桶里的竹筷子,洗凈了再用清水沖過,然后用干凈布巾抹干竹筷上的水滴。

    楊岳擦過桌椅回來之后便發(fā)覺她竟把筷子都洗好了,忙道:“淳于姑娘,這都是些粗活,我來就好了?!?/br>
    “沒事兒,我就是……就是會做的事兒太少了,我也想慢慢學(xué)著點(diǎn)?!贝居诿魷厝嵝α诵Γ慈祟^數(shù)出筷子數(shù),便拿到飯桌上擺放。

    因昨日渡口與倭寇遭遇之事,淳于敏的丫鬟死了,嬤嬤跑了,岑壽自覺有負(fù)大公子的交托,心中很是不安。加上聽徐伯說倭寇將要來攻打新河城一事,不知真假,讓人心中愈發(fā)忐忑。他整宿翻來覆去,到了天蒙蒙亮?xí)r才合了一會兒眼,此時疲倦不堪地行到廳中,看見淳于敏正在擺放碗筷,連忙上前急道:

    “淳于姑娘,你怎得能做這等事,是不是袁姑娘故意差遣你?”

    以今夏一貫百無禁忌的行徑,他連想都不想就認(rèn)為必定是今夏有意使喚淳于敏。

    今夏正循著包子香味進(jìn)廳來:“我差遣她?”

    淳于敏忙要解釋:“不是,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