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賈母打量兩撥人,笑瞇瞇的抬首示意二人,“繼續(xù)!” 賈赦賈珍都愣住,半晌不回神兒。 賈母突然吼一嗓子,對兩邊的小廝罵道:“主子爺要打架,跟你們這些混賬何干,都散了!” 這回小廝們也愣住了。 “滾!”老太太厲害的喊一聲,凌厲無比。眾小廝嚇得踉蹌,紛紛死四下逃散。 院子里只剩下光桿的賈赦和賈珍,再有便是尤氏和賈母等幾個(gè)女眷。 賈珍被賈母兩聲吼震得心直哆嗦,驚嚇之余,賈珍回過神了。他憤恨的瞟向賈赦,可真夠厲害的,還能把老娘搬來救急。賈赦發(fā)現(xiàn)賈珍眼中的鄙夷之色,猜出他的意思,更氣。賈赦轉(zhuǎn)頭不滿的哀求賈母別添亂,請她快走。 賈母倆眼瞇成一條線:“你們放心,我不偏不倚,絕不插手。打吧打吧,真要打壞了,我?guī)湍銈兘写蠓?,錢我出。” 賈赦驚詫的看著賈母,什么意思?他聽母親這話,心里怎么這么不是滋味呢。 賈珍也不懂,滿心的疑惑,看向賈赦。賈赦也看向賈珍,叔侄倆忽然有了共鳴。 “還不快動(dòng)手!”賈母吼道。 賈赦賈珍雙雙哆嗦了下。 尤氏驚得手抖,顫著嗓子跟賈赦賈珍求饒:“老爺、赦大伯,快住手吧,瞧把老太太氣成什么樣了。兩位主子爺光天白日的打架,成何體統(tǒng),傳出去叫人笑話死了?!?/br> “哼,”賈母瞟一眼二人,不置可否。 賈赦賈珍猜測賈母是氣極了,故才舉動(dòng)反常。倆人都怕了,再說院子里就剩他倆個(gè)老爺們,再打架還有什么意思,難不成給那幾個(gè)娘們看。多丟人! 賈珍眉頭扭在一起了,嘆口氣,率先放下拳頭了。賈赦隨之也放下胳膊,態(tài)度軟化了。 尤氏忙做和事佬,詢問二人打架的緣故。賈珍先坦白了,賈赦隨后解釋。尤氏看眼賈母,訕笑道:“原不過是個(gè)誤會(huì),以后不會(huì)再有了。老太太您也別氣,氣壞了身子找不來的。” “行了,既然不打了,就散了吧?!辟Z母略微失望的嘆氣,告別了尤氏。 賈赦賈珍互看一眼,皆不解的看向賈母。為什么他們從賈母臉上讀到的是“失望”! 尤氏才剛勸慰賈母的話,被忽視了,心里更加不好受。她咬唇盯著賈母離去的背影,終下定決定叫住人,邀請賈母進(jìn)屋喝茶。 賈母喝了茶,見尤氏欲言又止,仍舊說不出話來。賈母沒耐心耗,起身要走。 尤氏這才吞吐問了賈母:“我瞧您身子頂好的,可是有什么苦衷,不然好好地一家子怎么都不來了呢?我原本就盼著咱們這些女眷聚在一起,好好熱鬧熱鬧呢,好酒好菜我這都備好了的?!?/br> “身子是好的,可這里早碎了!”賈母指了指自己的心,嘆口氣,“活了一輩子,養(yǎng)倆混賬兒子,我這心里難受。至于別人,是我叫她們不許胡亂出門添亂。在家呆著尚且丟人呢,哪能去外頭討嫌?!?/br> “哎呦,瞧您老人家說的,您家那樣的出去叫丟人,那我們干脆挖坑把自己埋了算了!”尤氏笑道。 賈母瞟一眼尤氏,抖了抖眉毛,沒有否定。 尤氏愣了,她本就是開玩笑的意思,賈母擺出這神色什么意思?真覺得她們寧府的人丟人,都該刨坑埋了? 尤氏臉色漲紅,尷尬難堪至極。 賈母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尤氏的手背,安慰的意味十足。 賈母不安慰還好,她這套動(dòng)作表情,反倒襯托的尤氏好像真的很尷尬可憐。這是在變相證實(shí)了尤氏的想法。原來老太太真的是嫌棄他們寧府丟人!尤氏腦子嗡一下,先前猜測是一回事,親眼證實(shí)是另一回事。尤氏的臉火辣辣的發(fā)燙,她蹙著眉頭,陰沉著臉,真不知道現(xiàn)在該擺出什么表情應(yīng)對賈母。 尤氏尷尬之余,終于漸漸回神兒可以思考了。她越想越氣憤,越恨賈母。待她反應(yīng)過來,抬頭欲找賈母理論,卻見身邊的座位空空如也。丫鬟這才告知她,賈母才剛見她出神發(fā)愣,早就走了。 尤氏滿肚子氣無處撒,恨得直咬牙跺腳。若非體諒她是長輩,她非伸手扇得她臉腫不可! …… 薛姨媽聽說倆壯漢被王夫人調(diào)走了,正高興呢,忽見兒子薛蟠哭喪臉上門,告知她人又回來了。 薛姨媽氣得無以復(fù)加,拍桌罵道:“咱們住他家,也是他們邀請強(qiáng)留的。咱們是客,自該受禮待,憑什么我兒要像犯人一樣被看著?此等恥辱,不可忍!” 薛姨媽說罷,抓裙起身,這就要去找人算賬。 ☆、第 21 章 薛姨媽到賈母院里的時(shí)候,屋里正吵得厲害。她聽說是赦老爺在里面,更不好進(jìn)去了,就轉(zhuǎn)路先去找王夫人。王夫人剛得了薛家下人傳來的信,就見薛姨媽來了,心知她心有怨氣。王夫人想到自己還得跟薛家借錢,態(tài)度越加軟了幾分,溫言賠笑,拉著薛姨媽坐下。 薛姨媽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半,委屈的拉著王夫人的衣袖:“jiejie,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王夫人皺眉點(diǎn)頭,低聲嘆息:“我知道?!?/br> 薛姨媽聽出王夫人話中的無奈,了解她做兒媳婦的輩分小,對婆婆作為也是無可奈何。但是,她們薛家豈是別人隨意欺辱的!如今她們薛家在榮府不能立威,以后寶釵嫁進(jìn)榮府,還有好日子過? “不行,咱們必須想個(gè)精妙點(diǎn)的辦法?!毖σ虌屘嶙h道。 王夫人不解的看著薛姨媽,眼中燃起希望,“你有什么辦法?” 薛姨媽沉眉斂氣,仔細(xì)斟酌了下,嘴角挑起。她拉著王夫人到自己身邊,俯身過去,小聲嘀咕了幾句。 王夫人聽得眼睛微微張大,雖有不悅,卻不敢在薛姨媽跟前表現(xiàn)出來。薛姨媽見王夫人還愣著,笑著推她胳膊一下,問她到底同不同意。 王夫人皮笑rou不笑的回道:“罷了,就聽你的?!比舴撬庇诟医桢X填補(bǔ)宮里那位,她今日才不會(huì)忍氣吞聲! 薛姨媽笑得燦來,心滿意足的去了。過了西角門,薛姨媽下轎,直奔賈母院中。小丫鬟見她又來,笑著告知赦老爺已去,老太太正在屋子里跟姑娘們聊天。薛姨媽覺得時(shí)機(jī)不錯(cuò),笑著進(jìn)去,張羅要陪賈母打牌。 賈母正覺得無趣,招來王熙鳳、探春的等一塊玩。先前賈母聽說王夫人支走薛蟠身邊的壯漢,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且等等看。牌打了約莫半個(gè)多時(shí)辰,賈母時(shí)不時(shí)地觀察薛姨媽,薛姨媽竟然一路笑道最后,半句不提薛蟠的事。賈母見她曉得春風(fēng)得意,心中愈加謹(jǐn)慎起來,怕只怕薛姨媽當(dāng)面不提,回頭就有后招。 幾個(gè)人正歇著品茶,平兒悄悄地掀簾子進(jìn)來,對王熙鳳使眼色。王熙鳳一眼就會(huì)意了,笑著辭別賈母。賈母沒應(yīng)下,瞥一眼平兒,叫她上前來回話。 平兒無奈,只好跟賈母乖乖交代:“也無什么大事,就是寧府的人來還東西了?!?/br> “你平日處事素來麻利的,還個(gè)東西罷了,何必特意知會(huì)你家奶奶?!辟Z母審視平兒道。 王熙鳳也覺得奇怪,吩咐平兒快說,切不要在老太太跟前隱瞞。 平兒俯首老實(shí)道:“就還幾樣?xùn)|西倒沒什么了不得,東府這回是把借咱們的所有的東西都還了?!?/br> 王熙鳳聞言心里震了下,看向賈母。 薛姨媽悄悄地抿著嘴角,俯首。這東府明擺著是想把賬算清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還不是老太太窮折騰,好好地親戚不做,變成仇人,傳出去真被人笑話死了。 “寶丫頭今兒個(gè)沒來,把鞭蓉糕和椰子盞分出一份來,送過去。”賈母吩咐完,瞟一眼薛姨媽。 薛姨媽會(huì)意,知道老太太這是要趕走她。薛姨媽識(shí)趣的站起來:“哪用那么麻煩,還勞煩老太太特意送過去。我這就回去,一遭帶給寶丫頭就是?!?/br> 賈母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王熙鳳等薛姨媽走了,遣散了姊妹,緊張的湊到賈母跟求主意。 “有什么大不了的,咱家借人家的東西也一并還回去。一清二白,挺好?!?/br> 王熙鳳怕賈母慪氣才有此說,有些猶豫。“咱們兩府這樣折騰,改日必會(huì)在外傳出閑話來,可如何是好!” “就要這個(gè)閑話,最好是傳到天子耳朵里去!”賈母嗤笑道。 王熙鳳嚇得心顫,掩嘴驚訝的看著賈母,不解其意。 “你不必懂,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如此也好了,寶玉幾個(gè)再不必去學(xué)堂露面?!辟Z母早嫌棄那學(xué)堂風(fēng)氣不正,奈何她一個(gè)老太太去不得那里,只能隔空cao控,不大好捏證據(jù)控制事態(tài)發(fā)展。如今兩家鬧掰了,時(shí)機(jī)正合適。 王熙鳳雖有不解,還是照著賈母的意思辦了。賈璉在一邊幫襯,卻是沒少嘮叨。往日賈珍待他不錯(cuò),十分臭味相投。賈璉猶記自己第一次去煙花巷,還是賈珍為自己引得路。他二人叫了三名年輕女子,在一張床上,嘖嘖……那滋味,至今都回味無窮。 “哎呦!”賈璉掰開王熙鳳的手,捂著耳朵,痛得亂叫,“好好地,你揪我耳朵做甚么?” “你說你腦子里想什么不三不四的東西?口水都流出來了!”王熙鳳斥罵道。 賈璉心虛,用手被擦了擦嘴,果然有濕潤的東西黏在手背上。賈璉囧了,紅了臉。 王熙鳳見狀更氣,伸手捏他的臉蛋子,叫他如實(shí)交代,否則她非把他臉蛋上的rou掐掉了不可。賈璉忙搖頭,裝無辜。王熙鳳太了解賈璉愛偷腥的性子,自不會(huì)饒他,下手更狠了。賈璉連忙求饒,左右想想這是大婚前的事兒了,他說一說,媳婦也不能怎么樣,遂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王熙鳳聽得臉色赤紅,沖著賈璉的屁股又是一腳,倒是沒有用大力。賈璉身子向前慫了下,很快平衡了,嬉笑著轉(zhuǎn)身給媳婦賠錯(cuò)。 “才剛我還不理解老太太此舉,寧府好好地一家子親戚,何必鬧得這樣僵。如今我舉雙手雙腳贊同她老人家,只恨沒能早些,若非他,你的yin穢根子哪會(huì)種下!”王熙鳳說罷,啐了一口賈璉,三女兩男,虧他們能干得出來。 賈璉窘迫的撓頭,或許真如媳婦所言,他或多或少受到些影響。畢竟他頭一次去那種地方,就玩得那般火辣激烈。賈璉咂咂嘴,仍覺得意猶未盡。 王熙鳳狠狠地揪他的耳朵罵:“下流東西,我呸!你趕緊滾那里去逍遙去,何苦管我們娘倆!”王熙鳳罵完,想起體弱多病的女兒,禁不住落淚了。 賈璉極少見王熙鳳示弱,如今‘神仙妃子’泫然欲泣,玉容掛淚,縱然石頭心也化成稀泥了。賈璉慌忙抱住媳婦,柔聲相勸,許下了許多諾言。 王熙鳳嗤笑,惱怒瞪他:“誰信你的甜言蜜語!”口上這樣說,王熙鳳還是失聲笑起來。 賈璉舉手發(fā)誓:“既是老祖宗也不許了,我以后再不去找他,可好?” “你是該離她遠(yuǎn)點(diǎn),可知老太太就是因?yàn)樗挪辉S我們與寧府走動(dòng)太近?!?/br> “可這事鬧成這樣,傳到外頭去,可不好聽。”賈璉憂心道。 “老子兒子尚且有鬧翻的,咱們倆家不過是祖上同根,算個(gè)屁。再說來,老太太也沒說不來往,只不過不要來往太親近。她老人家可說了,平日年節(jié)該送禮還是要送,不管他們收不收,規(guī)矩到了就罷了。且不管他們?nèi)绾?,咱們?guī)矩做到了,叫人挑不出毛病來,外人愛說什么說什么去,不管!” 賈璉點(diǎn)頭,賣力的同媳婦一起清點(diǎn)借還之物,妥善把此事辦了。還寧府東西的活計(jì),賈璉親自上門送的,以免寧府挑事,下人頂不住。 賈珍聽說賈璉來,現(xiàn)巴巴的過來,對其吹胡子瞪眼:“往日我待你們?nèi)绾危俊?/br> “事到如今,珍大哥也別提了?!辟Z璉哭喪臉,無奈地笑道。 賈珍冷哼,瞟一眼賈璉:“你啊,我當(dāng)你是個(gè)明事理的,過幾日還想送你個(gè)好貨。真沒想到你竟然,罷了,罷了,東西我收了,你走吧!” 賈璉一聽心動(dòng)了,心癢癢的看著賈珍離去的背影。賈璉終究沒忍住,伸手叫住了他。 賈珍頓住腳,背對著賈璉偷偷樂起來。轉(zhuǎn)即,他忍住笑,板著臉回頭看他。 賈璉嬉笑著湊上去,拉著賈珍的胳膊低聲問他,什么好貨色。 賈珍眼珠子動(dòng)了動(dòng),揚(yáng)起下巴,故意拿話不說。 賈璉心癢的要命,就差給他下跪了,求他快說。 賈珍笑瞇瞇的捋胡子道:“是你大嫂子娘家繼母的女兒,頗有姿色,你見了她,便曉得何為風(fēng)流蝕骨的味道了。” 賈璉驚喜的張大眼:“真的?” 賈珍笑著點(diǎn)頭,摟住賈璉的肩膀,“不過有件事你得告訴我,你家老太太憑什么這般待我們?你捫心自問,我們寧國府何時(shí)虧待過你們!” 賈璉嘆口氣,拉著賈珍到一邊說悄悄話:“可不許是我說的,老太太本意不是跟你們斷絕關(guān)系,這事兒還不是珍大哥你鬧得。不去看個(gè)戲罷了,結(jié)果你跟我父親還打起來了,這又鬧出還東西這么一出,可真是要徹底絕了關(guān)系?!辟Z璉緊接著又解釋了賈珍跟他父親的誤會(huì)。 賈珍得知賈赦當(dāng)時(shí)是無心,也后悔了自己的莽撞,蹙眉問他:“那你家老太太到底為了什么?” “呃,這個(gè),” 賈珍忙保證,不管他怎么說,他答應(yīng)的事情絕對給賈璉辦到。尤二姐那娘們他早玩膩了,自己早盼著甩手了。 賈璉吃了定心丸,壯著膽子道:“老太太是在嫌棄珍大哥你?!?/br> 賈珍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忽聽寶玉喊一聲。 “薛大哥,你這是作甚么,怎么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寶玉原本要回榮府,見薛蟠還是跟著他,以為是偶然。他就故意轉(zhuǎn)路來寧府,薛蟠帶著那倆大漢也跟來了。 寶玉喊完話,轉(zhuǎn)頭卻見璉二哥和珍大哥也在,趕忙跑過來求他二人做主。 ☆、第 22 章 賈璉也奇怪,打量薛蟠:“好好地,你粘著他作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