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石青來猶猶豫豫的不敢接,他知道四皇子這是故意為難他,哀求道:“四爺您快繞了臣,此事還要勞煩爺您打發(fā)個人去為好?!?/br> “怎么?怕人知道是林如海干的?”四皇子淺笑。 石青來心里咯噔一下,真是什么事兒都瞞不過這位主子爺。石青來到不想讓林如海在四皇子跟前毀了印象,以后他還指望著給四皇子引薦這位才華之士呢?!盃敚f別誤會,這件事還真不是林如海跟榮府的誰不對付。其實(shí),此事是榮府老太太的授意?!?/br> 四皇子微愣,冷眸里驚訝一閃而過?!芭?,這倒稀奇?!彼幕首訉s寧兩府印象并不好。他們理該感謝當(dāng)今圣上仁慈,念及他們祖上早年的功勛留著他們。若換做自己,他早把這些紈绔蛀蟲們一腳碾死了,渣都不留。 今日之事,四皇子倒覺得自己以前對榮國府似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偏見。府上能有這樣一位‘大義滅親’的老太太,何至于風(fēng)氣那般差?不過他也有幾年不大關(guān)心這兩座國公府的情況了,士別三日尚且刮目相看,或許這榮府真改邪歸正也未可知。 四皇子尚有許多要務(wù)處理,自沒功夫糾結(jié)這等小問題。他隨便的打發(fā)個太監(jiān)去傳話,而后便拋之腦后不管了。 石青來松口氣,也算是有驚無險過關(guān)了,回頭就去給林如海報信。 林如海還是擔(dān)心賈政會鬧,故意帶著黛玉去榮府力挺賈母。巧了,他進(jìn)門時,余光剛好瞟見賈政夫婦滿面陰云的往這邊來。林如海假裝沒看到,攜女進(jìn)屋給賈母請安。 一個眼神,賈母就明白了林如海的來意。她很高興林如海幫她把事兒辦成了,又客氣的跟其道:“你赦大哥一輩子都沒正經(jīng)做過官,什么都不懂,這回他當(dāng)官勞煩你多提點(diǎn)他。別怕他比你大,有我給你撐腰,他若錯了你盡管說罵他?!?/br> 林如海笑著稱是。 王夫人和賈政進(jìn)來的時候,正巧聽見她們二人的說話。賈赦剛為官就走上坡路,而賈政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的官卻可勁兒的往下去。人比人氣死人,夫妻倆心里極為不舒坦。 賈政、王夫人陰著臉請安,擺明了情緒不好。 賈母揚(yáng)眉,很配合的問了問為何,臉上的笑意十分溫和。她那笑卻讓賈政夫婦覺得受了諷刺,心里莫名的不舒坦。 “母親,您知道么,老爺要被調(diào)去西北了?!蓖醴蛉苏f著,拿起帕子擦拭眼角,似乎哭了。 賈政哀怨的嘆氣,沖賈母行禮鞠躬:“兒子此番調(diào)任,短則三年,長則——或許是一輩子了,以后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了,兒子不孝啊!”賈政的聲音帶著哭腔,有干嚎的架勢。反正賈母是沒看著留眼淚,連王夫人也算上。不愧是夫妻倆,哭法都一致,干打雷不下雨。 賈母咳了兩聲,早預(yù)料到他們會鬧一鬧,無所謂了??刹缓媒兴麄冊诹秩绾8皝G人,示意他們夫妻適可而止。賈政就是見林如海在,才要裝可憐,保不準(zhǔn)林如海能幫上忙。 “別求他,你林妹夫剛上任,各路還不熟,哪有門道幫你。”賈母厲害賈政道。 賈政不服:“那母親呢,母親就不幫一幫兒子?” “你這也算是升級調(diào)任了?!?/br> 賈政聞言心里咯噔一下,驚訝的看著賈母:“母親,難道就是您答應(yīng)我,要為我——” “是四皇子點(diǎn)名叫你去任職的。”賈母高聲截話道。 賈政蹙眉,噤聲了。確實(shí)不大可能,他們榮府跟四皇子連個邊兒都搭不上的,從來沒有過干系。老太太就算是托人,也不可能找到四皇子身上。就算她老人家走老太妃的門路,也只能托到直郡王那兒去。 王夫人抽著鼻子到:“母親,咱們該怎么辦?老爺一把年紀(jì)了去西北,身子骨兒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 賈母聞言特意打量賈政一遭兒,四十出頭的年紀(jì),他倒顯著比同齡的人年輕許多,像個三十多歲的。大概跟他整日不茍言笑板著臉有關(guān),臉上皺紋少,平日又極少cao心。想想她這位便宜的二兒子,官職萬年不動也沒多忙,家里的事兒又從來都不管,難不得他‘年輕’了。 “母親,您看能不能托人說說情?!蓖醴蛉松塘康膯?,說話時眼睛特意瞄了下林如海,希望他能在現(xiàn)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站出來說一句幫忙的話。 林如海顯然沒理會到王夫人的示意,他垂眸,端著茶細(xì)細(xì)的品著,一言不發(fā)。 王夫人恨得咬唇,也沒辦法,畢竟林如海不是賈家人,她沒道理逼人家一定要發(fā)言,幫她們。 “幫不了,上哪兒幫去?四皇子能賣面子給我這個老骨頭?”賈母反問。 賈政夫婦不說話了。賈政見沒希望,一刻都不想多留,找借口告辭了。 “你也趁早回去打點(diǎn)東西,免得出發(fā)倉促?!辟Z母打發(fā)王夫人道。 王夫人猶疑了下,小聲跟賈母澄清:“媳婦應(yīng)該不用跟老爺一塊去吧?!?/br> “這個隨你的心思,我老婆子不管。不過這可三年挺長的,你若是不跟著,就叫趙姨娘去??傇撚袀€女人跟在他身邊照顧他,是吧?” 王夫人聽到趙姨娘的名字,臉色白了白,想到她剛生下的那個女嬰。若是趙姨娘真跟二老爺去了西北,保不齊三年后還能抱個孩子回來。寶玉越來越不受寵,賈環(huán)最近剛被夸過,照這個趨勢,趙姨娘若是再生個哥兒,這威脅太大了! 賈母突然樂了,笑著叫人把五姑娘抱過來。黛玉上前湊熱鬧,拿撥浪鼓逗弄meimei。 “上次走的時候,外祖母正打算給meimei起名兒,可有了?” “隨她jiejie們,她生在臘月,正是春來前的一段日子,故叫盼春?!辟Z母樂呵呵回答。 “賈盼春,”林黛玉念了一下,贊嘆到,“真是好名字!” 王夫人眼見那個被賈母抱在懷里的白白胖胖的女娃,臉色更白了。她心一橫,咬牙跟賈母道,“媳婦兒愿隨老爺一同赴任去。” ☆、第 45 章 “極好!”賈母當(dāng)即干脆回她,難得和顏悅色的對王夫人笑。 她此舉反而弄得王夫人心慌后悔,王夫人越發(fā)覺得自己可能中計了。 王夫人識趣兒,賈母也不為難她。賈政夫婦去西北,她沒少從自己的私房里掏銀子給他們置辦。從馬車、奴仆,以及穿用等物,王熙鳳得賈母的授意,安排得十分精細(xì),備足了三年份。 王夫人查閱這些,反而更加不開心了。似乎他們準(zhǔn)備的東西越多,就越是在向她預(yù)兆一個答案:她們夫妻沒可能提前回來了,最短只能是三年。 自己要在西北過三年! 王夫人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她已經(jīng)人到中年,但保養(yǎng)得當(dāng),膚質(zhì)還算是白皙潤滑的。聽說西北那地兒風(fēng)沙大,大風(fēng)沙子拍臉,會不會把她的臉蛋弄成了坑臉?她還聽說西北的冬日十分干冷,她的臉會不會皴裂出血,嘴唇會不會破皮…… 王夫人對鏡自擾,雙眸里滿是驚恐的擔(dān)憂。她后悔了,她不想去!王夫人看著鏡中自己的容顏,呆滯半晌,她蹭地起身,決定去賈母哪里收回前話。她決定不去了,趙姨娘去就去。趙姨娘若真敢在那頭生了兒子,等她們母子回來,她照樣有門道弄死個小人兒。 “夫人?”賈政一進(jìn)門,差點(diǎn)撞到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驚嚇,退了一步,皺眉喊道:“看門的丫鬟又偷懶,老爺來了都不知通報?” “人家喊了,是你在里屋沒聽著吧?!辟Z政笑呵呵道,言語態(tài)度不錯,看似心情很好。 王夫人笑了,親自給賈政奉茶。“老爺馬上就要啟程去西北了,您心里竟然不怨?” “怨,一肚子的怨氣沒處撒??赡苡惺裁捶ㄗ??這事兒是人家四皇子定的,我還能大過皇家不成,只能認(rèn)命?!辟Z政嘆口氣,轉(zhuǎn)而激動地望著王夫人,把手覆在王夫人的手背上,“倒是你,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你竟愿意同我一塊去吃苦。西北那地方確實(shí),唉,到底是結(jié)發(fā)夫妻。” 王夫人心中微動,被賈政握著的那只手的手指動了動。 “怎么?”賈政似乎察覺到王夫人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對。 “沒事,老爺好久沒牽我的手了,我這心里一時間有些……”王夫人沒把話說完,悶悶的低下頭。 賈政見狀很是心疼,回想這段日子,他確實(shí)忽略了妻子的感受。賈政正經(jīng)握住王夫人的手,跟他保證他們此去西北,他作為丈夫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王夫人無話可說,點(diǎn)點(diǎn)頭。 賈政欣慰的笑了,拍拍王夫人的手背道:“行,行李還要勞煩夫人帶人親自過問,一定要確認(rèn)無誤。我去瞧瞧盼春,這一走,三年就見不著她了?!?/br> 王夫人抖了下嘴角,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隱忍到賈政離開,臉才垮下來。這回好了,她連反悔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 上次賈珍與賈代儒去了榮府,雙雙受賈母羞辱。賈珍歸家之后,羞憤難當(dāng),竟氣結(jié)的病了兩日。賈珍喝了幾日的苦湯藥,終于xiele火。但他心里的氣沒卸下,受到的羞辱還在! “這事兒不能就這么過了!”賈珍氣急敗壞的沖尤氏吼。 尤氏嚇得身子顫抖,藥湯在碗里翻涌出漣漪。尤氏習(xí)以為常了,迅速定了定神,把藥端到賈珍的嘴邊。 “老爺,這是最后一碗?!?/br> 賈珍瞟一眼那漆黑的苦藥湯,推開不喝。 “聽大夫的,”尤氏輕聲勸。賈珍仍舊是不買賬,甚至把頭扭到床里去,不去看尤氏。尤氏嗤笑一聲,變了態(tài)度,“老爺,你一個爺們?nèi)ブv理,她老人家會跟你客氣?辦法也不是沒有,老爺先把藥喝了?!?/br> 賈珍半信半疑的看著尤氏,舉起藥丸,一飲而盡,咳嗽了兩聲。尤氏忙用手捏了兩顆蜜餞塞進(jìn)賈珍的嘴里。手離開賈珍唇的時候,賈珍突然把住尤氏的手腕,伸舌頭舔了一下尤氏指尖粘著的殘汁。 賈珍的口停了半天,也早松了手。尤氏就那么舉著胳膊,呆滯了。賈珍輕笑一聲,把尤氏的手按了下去。尤氏呼吸急促了些,眨眨眼睛,臉紅了,羞澀而又興奮地往賈珍懷里鉆。賈珍手觸及尤氏的肌膚,瞬間蹙眉,嫌棄的拎起尤氏,把她推到一邊。尤氏受挫,眼經(jīng)瞬間涌出淚,低下頭。賈珍再次嫌棄的看她一眼,沒吭聲。 尤氏氣得抓被,對賈珍怨道:“即是你不愿,你招惹我作甚么!” “就不喜歡你這樣?!辟Z珍厭煩道。 尤氏氣得臉色通紅,再也隱忍不下了,指著賈珍的鼻子尖罵道:“你是嫌棄我潑么?你才娶我進(jìn)門時,我也這性兒,那會子怎不說不喜歡,把我退回娘家去?我就是人老珠黃遭人嫌棄了,我哪都不及年輕的meimei們好了?!?/br> “好了,別鬧了,算我的不是?!辟Z珍拉住尤氏,在臉上親一口,笑著哄道。 尤氏識趣兒,給臺階就下,裝作氣消了。 賈珍瞇眼看著尤氏,心里冷哼,若非看在她二meimei有幾分姿色的情面兒上,他還真懶得搭理她。“說罷,你才剛的什么主意?” “榮府的老太太素來喜歡咱家兒媳婦。老爺若要評理,還不能讓老太太羞辱到,不如讓她去。女人說話有時比男人容易。再說,老太太還能當(dāng)眾欺負(fù)別府的小媳婦兒?” “有道理。”賈珍這就讓人叫秦氏來。過了會兒,賈珍見尤氏沒有離開的意思,催她去歇息歇息。尤氏不愿,因見賈珍面容不爽,她不敢違背,默默去了。 秦可卿來見賈珍,因見其還穿著褻衣,不敢直視,側(cè)首低著頭。 賈珍笑了,招呼她近身前來。秦可卿尷尬的紅了臉,看了看屋里幾個丫鬟嬤嬤,向前挪動幾步再不敢動了。 賈珍咳了兩聲,把榮寧府的問題交代給了秦可卿?!澳愦巳プ⒁鈨杉拢皇呛蒙c她評理,寶玉他們不上學(xué)倒沒什么,但是這個錯她們該認(rèn)。二是切莫言辭過激,榮府今時不容往日,若有機(jī)會,咱們理應(yīng)與他們搞好關(guān)系?!?/br> 秦可卿一一應(yīng)了,笑著辭別賈珍。賈珍意猶未盡的看著秦可卿離去的背影,呆了。 尤氏根本沒走,見秦可卿出來了,她忙從院子正門走進(jìn)來,拉著兒媳婦的手笑問她,“你公公沒為難你吧?” 秦可卿笑著搖頭,“沒有,只要我走一趟榮府?!?/br> 尤氏點(diǎn)點(diǎn)頭,打發(fā)秦氏去了,臉色由晴轉(zhuǎn)陰。她叫來身邊的親信嬤嬤,跟其道:“給我娘家meimei們傳個話,要變天了,讓她們盡早為自己謀后路吧。” 尤氏早就默認(rèn)自己的meimei跟丈夫的茍且關(guān)系,她甚至還有引薦之嫌。真真是作孽!可是根本沒法子的,她們尤家只不過是個依附寧府而活的小戶人家。魚缺不了水,尤家離不開寧府。 尤二姐得了賈珍的寵愛,賈珍因此對尤氏有愧,便會對尤氏更好些。尤氏原本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時間久了,她心里早就漸漸接受了這種‘交易’。 凡事總有變數(shù)。 蓉哥兒新娶得媳婦兒真的是太美了。從秦氏進(jìn)門那天起,尤氏就知道將來總會有那么一天,逃不過…… 賈母瞧了瞧王熙鳳遞上來的物品清單,很滿意。 王熙鳳補(bǔ)充道:“府中余下大部分的毛皮,還有燕窩人參等物,都給他們添置上了。我怕西北那邊地兒偏僻,買不著這些好東西。藥材等物也備齊了,特別是那些難得貴重的藥材,多備了三份?!?/br> 賈母點(diǎn)頭,王熙鳳辦事果然妥帖,不枉她當(dāng)初費(fèi)心調(diào)教她。 王熙鳳試探的問賈母:“那賬房那頭,該支多少銀子?” 如今但凡數(shù)額大的支出,都要先問一問賈母的意思。 賈母搖頭。 王熙鳳不明白,難道這回賈母也不知道該給多少了?也是,政老爺是老太太的小兒子,老太太平日再斥責(zé),至親血脈的關(guān)聯(lián)斷不了,這一去三年,老太太還不得心肝rou叫的多舍些,免得讓他們吃苦。 “老祖宗,時間緊迫,咱們盡快定個數(shù)?” 賈母嗤笑,抬眼看著王熙鳳:“我是說不給?!?/br> “不給?”王熙鳳愣了,驚訝的忘記閉上嘴。 “他為官有俸祿,西北那地方花錢的地方?jīng)]有京城多,足夠他們養(yǎng)活自己了?!弊鳛椤赣H’,賈母給他們夫妻準(zhǔn)備了這么全面的物資已經(jīng)夠“慈愛”的了。 王熙鳳表示擔(dān)憂,她不覺得賈母過分,但是她怕二老爺和二太太又會來鬧。 “來了也不怕?!辟Z母話音剛落,便聽人說東府的蓉大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