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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配你怎么又哭了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易芝君噗的噴出一口血,白色的襦裙上染上了點(diǎn)點(diǎn)血漬,猶如血蓮盛開在潔白的冰雪之上。

    芝君廟。

    十個(gè)仆人,十只小碗,竟然有六只碗里的血都是相溶的。

    但他們分明是知根知底毫無血緣的人。

    傅寧遠(yuǎn)的嘴唇發(fā)抖,眼中慌亂,一步一步后退,難以置信:“怎么會(huì)這樣?古書怎么會(huì)出錯(cuò)?古書怎么會(huì)是錯(cuò)的?”他茫然的黑眸突然一凝,想起了什么,仿佛是受了傷絕望孤苦的困獸找到了救命的浮木,慌亂倉惶,“芝君,我的芝君,芝君在哪里……”

    他轉(zhuǎn)過身,落荒而奔。

    “修道之人?”青衣少年,慈眉善目,含笑盈盈看著蘇菜菜。

    蘇菜菜困惑,小子你哪位?

    青衣少年笑得溫柔:“我是渡苦渡厄之人,何余燼?!?/br>
    何余燼,名字有些熟悉呢,蘇菜菜擰著眉頭。

    瀾煙閣。易芝君的閨房。

    易芝君意識(shí)模糊地躺在床上,聽著耳畔丫鬟小廝們慌亂的聲音以及劉管家悔恨痛哭的聲音,只覺得一切都離她那樣遠(yuǎn),她的身體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

    鼻尖嗅到一絲桃花的芬芳。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易芝君闔著眼睛,恍恍惚惚的想。

    不然,秋日里,怎么會(huì)聞到桃花的香氣呢。

    她看到那白衣儒杉的窮書生,長身玉立,站在在桃花樹下,對(duì)著她靦腆溫柔地笑。

    她聽到他溫柔堅(jiān)定的歌聲,悠久而漫長,像是一首歲月不老的絲竹樂曲。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shí)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末了,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易芝君。

    喊得那樣絕望凄苦。

    是誰呢?

    易芝君在混沌中笑了笑,是誰都與她無關(guān)了。

    世界已經(jīng)結(jié)束,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她跪在佛前,默默禱告:如有來世,易芝君,千萬千萬,不要遇見傅寧遠(yuǎn)。

    那個(gè)在桃花樹下為她唱歌的少年,六道輪回,上天下地,再也不要遇見了。

    ☆、第31章

    傅寧遠(yuǎn)緊緊抱著易芝君尚有余溫的身體,低著頭,沉默不語。

    她死了。

    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她已經(jīng)死了。

    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他一眼。

    仆人們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沒有一個(gè)人敢抬頭看傅寧遠(yuǎn)此刻臉上的表情。

    傅寧遠(yuǎn)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胳膊不住的收緊,手指因?yàn)樘^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輕輕打著顫。

    他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瘦成這樣了呢?全身上下全是骨頭,一點(diǎn)rou都沒有,硌得人痛得很,仿佛再用一點(diǎn)力道就會(huì)讓這女人的身體散架一般。

    那個(gè)豐腴玉潤的嬌小姐,怎么會(huì)變成如今這樣?

    那些嬌嬌軟軟的溫言細(xì)語,分明就像是昨日夜里的纏綿。

    她一臉饜足后的慵懶,嬌柔迷人,趾高氣揚(yáng),又帶著小女兒的嬌羞。

    “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好好待芝君,一定不要負(fù)了芝君?!?/br>
    “這天下,想要娶芝君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呢……”

    “要是你有朝一日負(fù)了芝君,芝君一定不會(huì)回頭再多看看你一眼?!?/br>
    “不過,就算他們千般好萬般好,我也只喜歡夫君你一個(gè)人?!?/br>
    “將來我給你生七八個(gè)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我姓,不用擔(dān)心我爹,我爹爹什么都聽我的。”“阿遠(yuǎn)你又笑話我,我咬你呀?!?/br>
    “阿遠(yuǎn),要是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芝君做錯(cuò)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諒芝君。”

    那日,你到底要我原諒什么?

    芝君,醒過來,告訴我,到底讓我原諒什么?

    別裝睡了,我知道,你又在捉弄我。

    快醒過來。

    告訴我。

    究竟是要我原諒什么?

    醒過來。

    我什么都原諒你,都原諒你,芝君。

    只要你,醒過來。

    傅寧遠(yuǎn)將腦袋深深埋進(jìn)易芝君的肩窩,黑眸晦澀沉痛,哆嗦著泛白的唇角,發(fā)不出聲音來,眼中的熱淚順著眼眶滑落,渾身劇烈地顫抖,仿佛是幼獸失去母獸時(shí)絕望凄婉的悲鳴。

    無聲的悲鳴。

    可是他懷中那個(gè)慢慢冷卻的人,再也看不到他驚痛的眉眼。

    蘇菜菜趕回來,便看到這樣一副情景。

    黑袍的男人緊緊抱著白衣染血的女人,渾身發(fā)顫,凄苦絕望,像是要把女人揉進(jìn)他骨血中一樣。

    畫面悲涼,仿佛被全世界遺棄。

    浩兒從奶娘的懷里爬了出來,滾到地上,跌跌撞撞爬到傅寧遠(yuǎn)腳邊,抱著他的腳,傻兮兮地笑,口水順著唇角往下流,他仰著一張傻氣的笑臉,奶聲奶氣的背著詩。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傅寧遠(yuǎn)的肩頭劇烈一顫,繼而將懷中的易芝君抱得更緊,身子發(fā)抖,像是抱住世上最后的救贖,不愿再面對(duì)這個(gè)荒唐郁孽的未來。沒有勇氣再看那孩子一眼。

    仿佛黃泉碧落,忘川奈何,天地間,只有他和她兩個(gè)人。

    易芝君的身體突然迸發(fā)出一陣粉色的光芒。

    蘇菜菜虎軀一震:尸、尸變了?

    卻看見一團(tuán)白色的影子從易芝君身上滾了出來。

    “終于……吃飽了,嗝……”饜足的嘆息。

    是一個(gè)豆蔻年華的雪衣少女。紅瞳,巴掌臉,細(xì)眉細(xì)眼,營養(yǎng)不良,瘦得只剩骨頭。她眼圈鼻頭和嘴唇都是粉紅色,像是哭了很多天哭得紅腫了一般,映著她慘白的臉色,有些像吸血女鬼。從衣服里露出來的雪頸上有著斑駁的粉色蝴蝶印跡,大小不一,爬滿了她的玉頸,似有向上攀附的趨勢(shì)。

    蘇菜菜環(huán)顧了四周,陡然驚覺,似乎只有自己看得到這奇怪的少女。

    宮玖無聲無息靠在蘇菜菜身后,輕聲喟嘆:“咦,同歸出來了?!?/br>
    蘇菜菜嚇了一跳,捂著活蹦亂跳的小心肝,瞪大眼睛道:“師父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

    下回出場(chǎng)的時(shí)候能稍微有點(diǎn)腳步聲成么壯士?蘇菜菜默默腹誹。

    宮玖瞇著眼睛道:“易芝君死的時(shí)候,為師就來了?!彼锚M長的鳳眸掃了蘇菜菜一眼,嬌嗔道,“蘇兒,你看戲看得太入迷了,身入此局,霧里看花,這樣可不太好噢?!?/br>
    蘇菜菜一愣,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剛剛說同歸,這女孩就是那只叫蘇同歸的嗜虐獸嗎?”

    宮玖舒心地笑了笑:“沒錯(cuò),她就是嗜虐獸,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

    何止是不一樣?蘇菜菜默默道,嗜虐獸在她眼中基本上就是個(gè)長著犄角獠牙血盆大口的變態(tài)。

    卻不想,本尊竟然如此小清新。

    雪衣少女回過頭來,紅眸發(fā)癡,饑渴難耐,垂涎地看著易芝君,易芝君的額頭綻放出一抹粉紅色的熒光,慢慢擴(kuò)散,從那一團(tuán)熒光中撲扇撲扇飛出一只粉色光芒的蝴蝶,蝴蝶振翅飛舞,熒光點(diǎn)點(diǎn),飛到雪衣少女面前,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到她的下頷處,凝固,粉色光芒漸漸消失,那只飛舞的粉蝶變成她下頷上的一抹粉色印跡,和她脖頸上的粉色蝴蝶斑一模一樣。

    蘇菜菜指著那只化作印跡的粉蝶,張大嘴巴:“師父,這是什么法術(shù)?”

    宮玖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并非是法術(shù),而是絕殤。嗜虐獸以情殤為食,常附身在癡情女子身上,嘗其絕望品其殤,除非寄主能感覺到來自心上人的愛意不再痛苦,不然嗜虐獸便會(huì)一直呆在寄主身上,直至將寄主身子元神掏空為止。寄主身死,嗜虐獸饜足而出,寄主身上最后一縷情殤,稱為絕殤,絕殤化作粉蝶斑附在嗜虐獸身上,從腳踝處順沿而上,四肢,心臟,鎖骨,下頷……待最后一只絕殤爬上嗜虐獸的眉心,漫身蝴蝶振翅而飛,粉光瑩潤大盛,嗜虐獸便會(huì)興極而亡?!?/br>
    蘇菜菜菊花一緊:“興極而亡?這是種什么死法?”

    “傻孩子,這世間,有愛才有殤?!睂m玖慢條斯理道:“嗜虐獸一生驚懼倉惶,活在絕望中,感覺不到愛和快樂,從來不會(huì)笑。那些翩翩飛舞的粉蝶,每一只絕殤上都有一絲當(dāng)初尚未變成絕殤的繾綣愛意,嗜虐獸會(huì)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來自幾百幾千個(gè)癡心女子的愛意,在愛和快樂的包圍下,微笑著死去。”

    蘇菜菜望著那雪衣少女下頷上的粉蝶發(fā)呆:“所以,同歸身上的蝴蝶斑,是她生命的倒計(jì)時(shí)?”

    宮玖嘆息:“的確,按照她這種吃法,不用十年,那絕殤便會(huì)爬滿她的臉……”

    蘇菜菜問:“明明知道自己會(huì)死,嗜虐獸為什么還要吃絕殤?多吃一只絕殤,他們就離死亡近了一步,世界上怎么會(huì)有這樣愚笨的獸?”

    “因?yàn)椴怀郧闅懰麄儠?huì)餓死。而絕殤,是情殤名品,對(duì)于他們來說,就好比人類之于罌粟花,是他們無法抗拒的癮?!睂m玖笑,眉眼彎彎,唇角沒有絲毫暖意:“所以嗜虐獸他們一生活在凄惶絕望中,看著自己的死期一點(diǎn)點(diǎn)逼近,看著他們自己將自己逼向深淵,無人救贖?!?/br>
    “還是來晚了啊……”

    一聲悲憫的嘆息,那位叫做何余燼的青衣少年來到嗜虐獸旁邊,纖手一翻,凝神掐訣,食指上凝出一滴鮮紅色的血,他將血喂到嗜虐獸嘴邊,柔聲道,“同歸,吃這個(gè)……”

    嗜虐獸露出警惕的神情,秀眉擰得死緊,充滿敵意:“何余燼你煩不煩呀,怎么老追著我不放?不過這次你來晚了,我已經(jīng)吃掉絕殤并且又多了一只粉蝶,你看……”嗜虐獸指了指自己的下頷。

    她臉上有著小孩子惡作劇得逞的驕傲自喜。

    “這次你隱去氣息跑得太遠(yuǎn),我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這里,可惜,還是沒趕上,讓你離死亡又近了一步?!焙斡酄a搖了搖頭,露出慈悲的笑容,溫文爾雅,猶如青竹冉立。

    將食指指腹上凝出來的血珠又湊近嗜虐獸了些許。

    “別對(duì)我露出這么惡心的笑容,惡心死了?!笔扰矮F一臉的厭惡嫌棄。

    擰著眉頭,似乎頗為垂涎那何余燼食指上的血珠子似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繼而慌忙地抱住他的手,如同野獸進(jìn)食一般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音,貪婪地吸著他指尖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