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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夜晚,加之孤獨，更容易想起更多的事。

    許茉洗漱完畢，舒服地躺在了床上。她以為她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立即入睡的,結(jié)果卻一直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腦子里，全都是那些星星點點的,和葉衍南相處的畫面。第一次相識，到后來結(jié)婚,再離婚，整整十年。

    十年的長度，許茉難以揣度。是從獨立到依賴的距離,也是從不愛到愛的距離。

    許茉從不敢承認(rèn)她愛葉衍南，因為在她眼里他太高太遠(yuǎn)，真的和她太不適合。甚至于她成為他的妻子的時候，她都覺得是自己像是在做夢。

    因為父母從小就不在身邊，許茉就更加渴望別人的關(guān)懷。也因為如此，當(dāng)葉衍南在婚后，毫無保留地對她好的時候，她徹底淪陷了。即使現(xiàn)在面對葉衍南的時候，許茉嘴上可以輕松地說不愛。但心里，早就知道，自己依賴他，也同樣愛他。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她想，大概就是那時候懷染染的時候，整天提心吊膽地?fù)?dān)心女兒會遺傳自己的夜盲癥的時候，他說的那句“我會照顧你們母女倆”。

    也或許是她從產(chǎn)房里被推出來的時候，他抱著襁褓中的女兒，看著糊著汗水，滿臉狼狽的她，俯□親吻，說“以后，由我照顧你們兩個小瞎子”的時候。

    如果世界上有這么一個人，能夠打破你所有的忐忑不安。那許茉的那個人，就必定是葉衍南。

    即使在發(fā)生宮外孕，失去孩子的時候，許茉也并不是很恨他。那時候，她只是怨他，怎么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不在。

    不過在聽說他跟趙今沫去法國的時候，她才發(fā)覺自己竟然是嫉妒的。嫉妒地想要奔到他身邊，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那樣對她。

    只不過，她到底是自卑。她不敢問葉衍南理由，因為她怕他……不像想象的那樣愛她。也因此，她很懦弱地，選擇最沉默的方式，離婚。

    床上的羽絨被輕薄而暖和，也或許是因為太暖和了，所以熏得許茉的眼睛里直冒眼淚。

    淚水簌簌地掉在白色的枕套上，形成了一個個灰暗色的小坑，看起來顯眼而突兀。許茉哭著哭著，卻又笑了起來。

    她想，今天之后，她跟他就真的結(jié)束了吧。她說了那樣重的話，別說是葉衍南，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她這樣想著，卻又覺得釋懷了。

    至少未來的日子里，她不會再拖累他。這樣，對他也算是一件好事。

    **

    時間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加上之前一個月在s市進行墓葬的探方工作，考古隊在s市逗留的時間已經(jīng)超過了三個多月了。

    這兩個月里，許茉再也沒見到過葉衍南。難得周末去葉家接染染的時候，染染也是被張管家?guī)С鰜淼摹?/br>
    每每想到這里，許茉就有點灰心喪氣，他大概真的是在躲著她的。所以，才會那么多次，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許茉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居然還時時刻刻地是想著要看見他的。

    她難得也會從染染的嘴里，探探口風(fēng)，問問葉衍南怎么樣?？善救疽簿褪莻€三四歲的小姑娘，什么也問不出來。

    這兩個月來，許茉也一直在嘗試著和周錦程相處。只是，她發(fā)現(xiàn)，她越是下定主意要跟周錦程好好相處，心里就越是會想起葉衍南。

    許茉被這種夾在兩頭的感覺，弄得渾身不舒服。

    **

    清代碗葬工程被整體發(fā)掘出來的當(dāng)天，考古隊里的研究生們指名道姓地要周錦程請吃飯。這次考古工作帶隊的老師并不多，也就三位，楊進之、陳勝、周錦程。顯然，前兩位都是所有人不敢開玩笑的，所以這件事就順理成章地落在了周錦程這個年輕又好說話的教授身上。

    所有的研究生都被這次清代碗葬的挖掘工作弄得苦不堪言，整個墓葬出土的瓷器，有數(shù)千之多。而這些瓷器，都要一一去除浮土，清理，安放整齊，其工作量之大可見一斑。

    因此，在挖掘整理過半的時候，大家也是紛紛松了一口氣。有幾個長許茉幾屆的師兄，硬是跟周錦程開玩笑，說是要去s市最好的淞園搓一頓好的。

    許茉聽了之后，就想去為周錦程開脫。畢竟淞園一頓的價錢，抵得上在外面吃十頓了。

    許茉一本正經(jīng)地把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結(jié)果愣是被所有人打趣叫師母，還說許茉“沒嫁給周教授，就已經(jīng)會為周教授打算了?！边@下子許茉的臉紅了半邊，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

    反倒是周錦程只偷偷瞥了一眼許茉，就同意了所有人起哄的要求。

    晚上，考古隊一行人都去了淞園。說是一行人，其實除開楊進之、陳勝兩位教授，一共也就十來個人的樣子。這些人許茉都認(rèn)識，都是院里頂尖的研究生。因為以前經(jīng)常討論課題什么的，也十分相熟。因此開開玩笑什么的，也就很隨便了。

    一頓飯下來，周錦程硬是被灌了許多酒。有幾個愛起哄的師兄，還鬧著要讓許茉跟周錦程喝交杯酒。當(dāng)時，許茉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也幸虧有譚青怡這個能說會道的好友，所有的起哄也都被擋了下去。

    酒過半巡，餐桌上，大家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周錦程年紀(jì)輕，大家也不當(dāng)他是老師，就打趣著問他：“周教授，院里暗戀的女生可是一抓一大把，你是怎么就看上了我們的直系小師妹許茉的?。俊?/br>
    周錦程笑了笑，沒好意思說。所有人都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許茉身上，愣是要許茉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許茉坐在周錦程的旁邊，看起來說不出的窘迫。反倒是譚青怡意味深長地朝許茉挑著眉毛，說了一句：“師兄你可不知道了，周教授和許茉可是在高中那時候就認(rèn)識了，說起來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了?！蹦┝?，她還不忘調(diào)笑地說了一句：“不過，看師兄這千年單身漢的樣子，肯定是猜不出來的?！?/br>
    譚青怡一言，反而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又有人起哄著要周錦程親身講述一下和許茉的情感歷程。這下子，周錦程也不好反對了。

    他看了一眼許茉，不清不淡地笑了笑說：“我跟許茉高中的時候認(rèn)識的，她是我直系的學(xué)妹。后來，因為一些事情分開了。一年前，她報考c大的考古系，我才又跟她見面的。”

    “分開了？那也就是在一起過嘍？”有人戲謔地問道。

    那名提問的師兄，認(rèn)真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周教授和許茉師妹可真是有緣，大概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课业綍r候一定給包個大紅包?！?/br>
    “照你那大嘴巴的腔調(diào)，周教授和許茉請不請你還是個問題呢?！弊T青怡說。

    譚青怡話音落下的時候，整席的人都哄然大笑起來，沒有人再把注意力投降許茉和周錦程的身上。

    聚會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周錦程暗自撇過臉看許茉，那時許茉也正好準(zhǔn)備轉(zhuǎn)身出門，結(jié)果一不小心兩人的視線就撞到了一起?？赡苁侵苠\程的目光太過溫柔，也太過炙熱，竟讓許茉覺得有些刺眼。也因此，她的心里，頓時生出了一種想要逃離的迫切感。

    許茉挪動椅子，無奈挪了好幾次都沒動靜。周錦程見狀，很紳士地從椅子旁繞過，繞到許茉的身后。

    “小茉，等一下，你的椅子腳碰到了我那邊的凳子。等我把我的凳子拉開，你再出去?！?/br>
    “嗯，好。”許茉回答地有些尷尬。

    周錦程把凳子挪開，許茉就很順利的走了出去。周錦程邀請許茉一起出去走走，許茉也沒好意思拒絕。畢竟在飯桌上人人都想撮合她和周錦程，這樣的感覺，讓許茉覺得異常壓抑。

    可是……連她都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感覺到壓抑。明明他們倆，是情侶，面對玩笑話，不也應(yīng)該有同樣的默契的嗎？

    許茉唯有把這一種習(xí)慣，稱作為尚不適應(yīng)的感覺。

    淞園是由兩棟遙遙相望的建筑物組成的，中間隔著一個花園式的園林，典型的民國時期建筑?？赡芤驗槭菍W(xué)考古的，許茉對于歷史年代的風(fēng)格，尤為的敏感。一條很長的走道，橫亙在兩棟建筑物之間。前廳是專門用于普通的聚會的，后院則是為商務(wù)人士專門設(shè)置的包廂。

    花園里不算太暗，憑著許茉的視力，還能勉強看得清楚。和周錦程剛走了幾步，她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草坪上，有一個用蠟燭燈芯圍成的一個巨大愛心。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yīng)，周錦程的話，就在她耳廓旁突兀地響起：“小茉，我記得在高中時跟你通信的時候，你說如果有人要向你求婚的話。你希望有三件必需品，蠟燭，鮮花，和你愛的人?！?/br>
    許茉愣了一下，才猛然懂得了周錦程的意思。他大概，是要向她……求婚。

    趁她怔楞的間隙，周錦程已經(jīng)從許茉身側(cè)，繞到了她的面前。之后，帶她一起走入那個刺眼的愛心光圈中。

    身后，考古隊里的一行研究生們，也都走到了花園里，一副要為周錦程加油打氣的模樣。所有人都像是預(yù)謀好的，只有譚青怡一個人，也跟許茉一樣被蒙在鼓里。

    領(lǐng)頭的是剛剛那個開口調(diào)戲許茉和周錦程的師兄，他手里捧著一大束的香檳色玫瑰，面帶笑容地走向許茉和周錦程。

    他把花遞給周錦程的時候，還不忘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許茉說：“許茉師妹，一定要答應(yīng)啊。不然真是枉費了師兄師姐們的一番苦心了，我們可是跟周教授一起計劃了好久的。”

    完了，他還不忘鼓勵似的看了周錦程一眼：“周教授，接下來就靠你了。”

    那位師兄走開的時候，周錦程就捧著花，單膝跪在了許茉的面前。她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變出來的戒指，明晃晃的鉆石曜得許茉眼睛疼。

    “小茉，嫁給我。我會用余生來愛你，直到老死。”

    一句很煽情的話，煽情到足夠在場所有的人感動涕零。只是……作為女主角的許茉，顯然并不能感同身受。

    面前是周錦程手捧鮮花單膝下跪的真誠，身后是眾目睽睽的期待。不知怎么的，許茉就突然發(fā)了瘋的想要逃離。

    許茉的手指緊緊攥著，無所適從到連手臂應(yīng)該擺在哪個位置都不知道。不過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想嫁給周錦程，至少現(xiàn)在……非常不想。

    許茉咬緊牙關(guān)，準(zhǔn)備認(rèn)真地拒絕周錦程。

    而很顯然的，周錦程也察覺到了許茉眉眼中的抗拒。他剛想開口告訴許茉，即使她沒有做好準(zhǔn)備，也沒關(guān)系的時候，驀地有一陣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

    “哎呀，這不是小茉嗎？這是在干嘛呀？”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沒等趙今沫出現(xiàn)，許茉就已經(jīng)先一步，通過音色辨識出了她。

    許茉下意識地偏過臉，根據(jù)聲音的來源，往身后望去。結(jié)果，看到的一幕，讓許茉的心猛的一顫。

    趙今沫正挽著一個男人，走在許茉身后的走道上。而那個被她挽著的人，正是——葉衍南。

    許茉很難形容當(dāng)下的感覺，大約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直沖沖地往腦子里鉆。頭腦很脹，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地重。她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只知道無妄地瞪著眼睛，看著他們交握的手臂。

    許茉從沒見過他們兩人這樣親密過，饒是失去孩子的當(dāng)晚，電話那端親密的交流，也僅是出于許茉個人的臆測。現(xiàn)在，真正的事實擺在她的面前，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懊惱地想要去抓花趙今沫的臉。

    “是在求婚嗎？恭喜了小茉?！壁w今沫故作大方。

    “謝謝?！痹S茉猛力地回?fù)簟?/br>
    趙今沫得意地?fù)P了揚眉毛，拉著葉衍南走近了一層。她語氣輕松地問許茉：“小茉，不接受嗎？”

    她問她的時候，身旁的葉衍南沒有一點動作，甚至連眼神的一絲松動都沒有。他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陌生而冷靜。這樣的葉衍南，許茉從未見過。

    不過半晌，許茉又恢復(fù)了平常的表情。

    她很勉強地勾起嘴角，裝出一副幸福地笑容，接過周錦程手中的鮮花，說。

    “我愿意?！?/br>
    全場沸騰，當(dāng)然，也僅僅是考古隊的那一行人而已。

    葉衍南和趙今沫的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也不過是一個插曲而已。最終許茉和周錦程能夠締結(jié)連理，才是所有人最想看到的。

    周錦程從草地上站了起來，順理成章地?fù)肀гS茉。本來，他是應(yīng)該親吻她的。只是，他能夠很明顯的看出，許茉臉上的不情愿。

    趙今沫很慷慨笑道：“恭喜了，小茉。還有……妹夫?！?/br>
    祝福送完之后，她還不忘扯了扯葉衍南的胳膊，問他：“衍南，不祝福一下小茉嗎？”

    趙今沫說完的時候，周錦程和許茉都無疑地感覺到了其中的尷尬。只有趙今沫一個人，仍舊游刃有余地淡笑著。

    “恭喜再婚，許茉。”葉衍南說。

    再婚這個詞，尖銳而諷刺。但在葉衍南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許茉卻無疑地在他眼中讀出了釋然的痕跡。他好像是在用這句話告訴她，從今以后，他葉衍南是真的再也不會跟她有任何交集了。

    她再婚，而他，會有佳人在懷。

    沒過多久，趙今沫就挽著葉衍南離開了。然而，許茉的目光卻還是一直緊緊地跟著他們，直到連他們的影子都看不見。

    周錦程知道，許茉并不是在看他們。她是僅僅在看他，在看葉衍南。

    他知道，從葉衍南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他就輸了。輸?shù)?，一敗涂地。他看的出許茉的抗拒，但卻因為葉衍南，所有的抗拒，都變成了屈服。

    她從來沒說過她愛葉衍南。然而，深諳她如周錦程。早在她告訴他，他們離婚的真相的時候，他就知道，許茉愛葉衍南，比他想象的，要更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