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以前，霍川壓下心頭怨恨，或許會對她恭敬一些。眼下卻連偽裝都不需要，他眸中鋒利，不怒自威的架勢讓人望而生畏。霍川薄唇掀起，譏誚不加掩飾，“夫人竟敢自詡長輩，我可從未見過，將自己兒媳推入火坑的長輩?！?/br>
    言罷眉峰一凜，周身籠罩著一層陰鷙冷氣，他一動不動的將陸氏看著，“所幸宋瑜無事，若她出了意外，夫人如今便不是在此安坐著?！?/br>
    陸氏眉心一跳，強自鎮(zhèn)定，“你這話何意，莫非你還能拿我如何？”

    左右已經(jīng)撕破臉來，他們之間有好大一筆賬等著來清?；舸ɡ渎曌I誚，展袍坐于椅中，“蘇州府貪污案一事，結(jié)果尚在處理中，其中牽連朝中大小官員數(shù)十名。若我沒記錯的話，陸侍郎在職兢兢業(yè)業(yè)，但不善言辭，圣人對其態(tài)度不喜，若是我將他的名字順口一提，結(jié)果將會如何？”

    語畢，果見陸氏臉色煞白，全無方才鎮(zhèn)定之色，她霍地從坐中站起，因氣憤而身形微顫，“你、竟然搬弄是非……”

    霍川薄唇掀起，眸中卻凝成一層冰霜，淡淡地覷向她，“做了那么多事，夫人還想全身而退？”

    他素來不是好人，更沒跟善良一詞沾邊，旁人招惹了他，他必千百倍奉還。以前沒有動作，蓋因不合時機罷了，隱藏蟄伏許多年，她觸碰了他最敏感的逆鱗，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陸氏眸中懼意一閃而過，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霍川，好像從未認(rèn)識過他一般。

    心里惦記宋瑜情況，霍川起身淡聲：“后院有一處別院清凈安寧，夫人年事已高，難免糊涂，不如去那處靜養(yǎng)幾日?！?/br>
    陸氏厲聲，帶著難以言喻的尖銳，“何時輪到你決定我的去處？”

    那處沒人照顧，荒蕪破敗不說，跟前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若她真去了那處，恐怕如何死的都沒人知曉。

    霍川回眸，不見絲毫情緒，“或者夫人想讓陸侍郎去？”

    話里頭威脅再明顯不過，陸家子嗣泰半在朝為官，大大小小不下十人。陸侍郎是陸氏的父親，年過六十，陸氏雖無理取鬧，但對父親多少有情感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入獄。更何況還有她的叔父兄弟，恐怕屆時都逃不過他的手段……

    陸氏張了張口，啞聲無言，只能看著霍川離去，眼里漸次染上恨意。

    *

    從正院回來，霍川直接回到忘機庭。庭外跪了老老實實地跪了三排婢仆，見到他回來連頭都不敢抬，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喚了聲“世子”。

    霍川沒有應(yīng)答，舉步邁入內(nèi)室。然而同他離開時一樣，窗外余暉落入室內(nèi)，灑在床上纖細(xì)身影上，為她鍍上一層金色光輝，整個人隱匿在晦澀不明的光中，身形朦朧，仿佛即將羽化歸去。

    作者有話要說：霍小串：爹，我還沒出來呢……

    霍川：等你娘醒了我再收拾你。

    ☆、第88章 柳梢頭

    有一瞬間的心悸,霍川心疼得無以復(fù)加,緩步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貼著她頰畔耳鬢廝磨。她那樣脆弱，稍微一碰便要離他遠(yuǎn)去,霍川幾乎不敢使太大力道，恨不得將她揉碎在胸口。

    霍川闔目，近乎地貪婪地汲取她身上芬芳，“三妹,我聽了你的話,每日都在想你。你也應(yīng)當(dāng)聽我的話，快些醒來。”

    從 前往蘇州府到回來永安城,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她。這姑娘對他的影響力過大,到了不客忽視的地步。他也以為兩個月內(nèi)便能回府，未料想那幾日陡升變故，有人意 圖殺人滅口。彼時他同四王在書房洽談商議,有人破窗而入，他行動不便，被人刺入左胸，索性沒有傷及心脈，調(diào)養(yǎng)半月后漸次好轉(zhuǎn)。四王左臂受傷，傷口不深，沒 甚大礙。卻因這場刺殺更堅定了四王查個水落石出的信念，是以霍川傷勢未好，便跟著他四處輾轉(zhuǎn)斡旋，一拖便過去了兩個月。

    他不想讓宋瑜擔(dān)憂，是以便沒寫家書寄回。更是壓制了對她的思念，一旦執(zhí)筆寫下書信，滿腔情緒難以抑制，他會克制不住地趕回永安城見她。

    然而終究沒保護(hù)好她，是他的失責(zé)。她原本好端端的一人，活潑乖巧，笑時軟糯甜美似在撒嬌，目下卻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面無血色，神力虛弱?；舸▽⑺d軟小手納入掌心，一遍遍地沿著她手心紋路婆娑，放在唇邊不住地細(xì)吻啃咬，面露悔色。

    是他不應(yīng)該，才將她害成如今模樣。丫鬟說她已經(jīng)昏睡了四五日，郎中瞧了說無可奈何，這種情況不知要延續(xù)到何時。

    霍川起身，眉峰低壓，厲聲吩咐：“去將城中有聲譽的郎中全部請來，務(wù)必將少夫人喚醒！”

    他不能徒勞地等下去，否則會在宋瑜面前失控。他一天都等不及，更何況宋瑜等了數(shù)月。

    新來的丫鬟聞言，忙應(yīng)一聲踅身走向屋外。半個時辰后陸續(xù)請來多個郎中，都是永安城被百姓贊頌的好醫(yī)者，路上他們已然得知情況，目下正簇?fù)碓诖查竭呇?，交頭接耳商量對策。

    床沿坐著神情陰沉的霍川，帷幔遮掩，他們只能覷見一個朦朧身影。

    一個郎中斗膽上前，“敢問世子，可否讓老夫為夫人扶脈……”

    霍川抬眼淡淡地覷他，深邃的眸子蘊含著千溝萬壑，深不見底。那里頭看似無波無讕，實則席卷著疾風(fēng)驟雨，毫無感情的一眼，卻看得郎中禁不住顫栗。他啟唇問道：“你能治好她？”

    郎中擦了把額頭汗珠，虛虛應(yīng)道：“不敢保證，但定當(dāng)盡力而為……”

    從帷幔中探出一只瑩潤無暇的皓腕，白皙剔透，是雪一般的蒼白，足以見得手的主人有多虛弱。腕上墊著一方絹帕，他不敢耽擱，并起食中二指放上去，脈象虛軟得緊，輕飄飄的難以察覺，他禁不住蹙起眉頭，斟酌不語。

    抬頭看一眼霍川表情，他一雙視線全在宋瑜身上，并不急著催促郎中開口。大抵是清楚病人情況，郎中松一口氣，正欲開口，卻聽他目不轉(zhuǎn)睛地說：“我要她三天之內(nèi)醒來，若醒不來，你們的醫(yī)館也別準(zhǔn)備開了?！?/br>
    郎中心下咯噔，眼前這人的身份他們自當(dāng)清楚，萬萬不敢得罪?？伞⒖蛇@不是為難人嗎……

    他同其余人面面相覷，目光相接之下無奈得出結(jié)論：“我們自當(dāng)盡力?！?/br>
    三天時間是有些短，但憑喝藥著實懸得很，所幸其中一人善于針灸。銀針刺入她周身幾處大xue，刺激氣血游走，活絡(luò)血脈。再以補藥喂之，剩下的便是聽天由命。一同忙活下來，已然天黑，丫鬟這才將數(shù)位郎中送走。

    宋瑜的氣息確實比早晨平穩(wěn)許多，期間霍川一直在旁守著她，暮色四合，恍然驚覺一天沒有用膳。丫鬟備好菜肴在正室等候，霍川在桌旁坐下，舉箸停滯片刻，忽然出聲：“孩子呢？”

    丫鬟怔忡不已，一天了都沒聽世子提過孩子一次，還當(dāng)他是忘了小世子的存在。連忙應(yīng)道：“小世子目下由太夫人帶著，此時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睡下了?！?/br>
    霍川低頭思忖片刻，起身離席，“照顧好少夫人，我去看一看他?！?/br>
    說罷喚來明朗，一并前往太夫人院落。

    *

    已經(jīng)到掌燈時分，廊廡內(nèi)燭光閃爍，在地上投下兩道身影。月色迷蒙，夜間涼風(fēng)襲來，襲來淺淡桃花香味。

    這時候太夫人行將用過晚膳，正欲去佛堂抄寫經(jīng)書，前腳才邁出門檻，便看見霍川從影壁后頭走出。她今日從丫鬟口中聽聞他回來的事，正準(zhǔn)備明日帶著孩子看他，沒想到他倒先來了。

    待人至跟前，太夫人驚詫不已，“你的眼睛……”

    霍川朝她一禮，言簡意賅：“治好了?！彼蚴覂?nèi)看去，“近日來多謝祖母照顧孩子，不知他目下何處？”

    太夫人往偏房睇去一眼，眼泛慈光，“方才困了，便由乳娘抱回房間睡著。你是該看看，這孩子睡眠淺得很，別吵醒他?！?/br>
    偏房內(nèi)只留下一盞昏昧燭光，霍川舉步行去，推門入屋。轉(zhuǎn)過一道十二扇牡丹折屏，只見鋪著百子千孫毯子上躺著一個小小身影，身上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張小得可憐的臉蛋。他未足月便降生，比一般孩子小了不少，是以更顯得孱弱。

    旁 邊有兩個婆子伺候，見著他倆忙道了聲世子，退至一旁等候吩咐，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舸ㄗ诖差^繡墩上，靜靜地端詳他的五官，這么小的一個人兒，是宋瑜送 給他的寶貝。也是他，將宋瑜折磨成如今模樣。尚未見到他時，霍川對他存有怨恨，然而一看到他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便只剩下滿腔喜愛與疼惜，想將他抱在懷中， 卻又生怕驚醒了他。

    他的鼻子小巧挺翹，似極了宋瑜。唇瓣略薄，眉毛黑濃，有他的影子。精巧可愛的小臉，睫毛緊緊地閉著，跟他阿母一樣沉睡著?；舸ǜ┥砼隽伺鏊念~頭，目光泛柔，“都是你這小家伙，將你阿母折磨成那樣?！?/br>
    他聽不見霍川的話，兀自睡的沉沉。露出緊握的小拳頭蹭了蹭臉頰，霍川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綿軟無骨的小手，太小了，他幾乎不敢用力，輕輕地放回被褥中，替他掖蓋嚴(yán)實。

    從太夫人院落回來，已經(jīng)月至中天，他回到忘機庭，明朗上前稟告：“郎君，外頭跪著的丫鬟有幾個暈過去了?！?/br>
    霍川腳步未停，連眉梢都沒抬一下，“喚醒了繼續(xù)跪?！?/br>
    他將怒意都撒在下人身上，忽地想起一事，眼眸深沉，“那天將宋瑜撞倒的丫鬟，可是問到了？”

    兩人一并行入正室，明朗低頭道：“問到了，是位名喚秋菱的丫鬟?！?/br>
    霍川掀眸，其中冷光泛濫，仿佛出鞘的利刃一般銳利，“將她帶往別院，在陸氏面前斬去手腳，同陸氏放在一處?！?/br>
    起初陸氏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等廬陽侯回來后在他面前哭訴，指責(zé)霍川放肆無禮。豈料廬陽侯對此不置一詞，只淡淡地扔下一句，“因果循環(huán)。”

    可把陸氏氣壞了，將屋里東西都摔個干凈。后來霍川果真說到做到，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陸家已經(jīng)生了變故，有兩個宗室兄弟鋃鐺入獄。她深知霍川會說到做到，當(dāng)日傍晚由正院搬往別院，將他恨得咬牙切齒。

    可氣的是廬陽侯對此竟然一句話都不說，連太夫人也是睜一眼閉一眼，沒有一人為她說話。聽聞陸氏當(dāng)晚便氣出病來，險些暈厥在別院之中，然而霍川吩咐過，侯夫人需要在院中靜養(yǎng)，任何人不得上前打擾，是以沒人敢進(jìn)去照顧，更別說請來郎中。

    那位名喚秋菱的丫鬟從被窩里拉扯出來，尚未反應(yīng)過來何事，已經(jīng)被兩個仆從一左一右架往別院。她白天聽聞了幾句風(fēng)聲，自然知道此處何地，頓時心中清明，臉色慘白。正欲掙脫，已經(jīng)被人按在地上，月色之下泛起銀光，手起刀落，血光四濺。

    侯府上空盤旋著凄厲慘叫，旋即被人掩住口鼻，頓時無聲，驚起樹上幾只老鴟，撲騰展翅飛去。

    *

    霍川在宋瑜身旁躺下，小心翼翼地?fù)硭霊?，為她掩住雙耳。

    她比他離開是瘦的不是一星半點，纖細(xì)單薄的身子仿佛只剩下骨頭，一摧便倒。大約只有她在懷中時，才是真正的安定，像漂泊許久終于?？康母蹫?，有她的地方便是柔軟的夢鄉(xiāng)。

    兩日過去，郎中每日都為她針灸治療，雖有起色，但仍未見宋瑜轉(zhuǎn)醒。

    這日清晨霍川下床，洗漱更衣后，絞干凈巾櫛為她擦拭臉頰雙手。以往都是她服侍他，如今立場調(diào)換，便由他照顧她，偏偏他還心甘情愿。

    稀薄日光透過窗牖綃紗，細(xì)碎斑駁的陽光投在床榻，霍川的身影擋住泰半光芒。他執(zhí)起宋瑜小手，清晰無比地看到她眉頭微微一顰，旋即緊闔的濃密長睫抖了抖，慢慢掀開眼瞼。

    宋瑜只覺得睡了許久，睡得腦子都有些木木的。面前視線漸漸聚攏，她看到了霍川的臉。

    起初她以為是在夢中，但睡得久了，身上酸疼無一不提醒她是在現(xiàn)實。她蹙眉凝視面前的臉，看了許久，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第89章 意難求

    內(nèi)室氣氛古怪得可怕,屋頂上方盤旋著一股陰郁之氣,簡直比隆冬臘月的風(fēng)雪還要冰冷駭人。蓋因宋瑜醒來之后,對霍川視若無睹，連一句話都未曾跟他說過,仿似不存在此人一般。

    丫鬟得知她醒來情況,趕忙請來郎中查看，準(zhǔn)備粥羹湯藥伺候。在外頭跪了兩天兩夜的婢仆膝蓋腫得老高,一個個站都站不穩(wěn)，合手祈禱感天謝地。

    郎中道雖然人已醒來，但身體仍舊虛弱得很，需得嚴(yán)加照料,不得有任何懈怠。另外又開了幾幅調(diào)養(yǎng)安神的方子,每日煎三次服用，連著喝上一個月不得間斷。丫鬟一一記在心上，讓仆從跟隨大夫回去取藥。

    伺候宋瑜吃粥的丫鬟是個生面孔，她背靠著妝花大迎枕,蒼白透明的小臉虛乏無力，長睫倦怠地垂落。她勉強吞咽一口蓮子百合粥，抬眸環(huán)顧四周疑惑地問：“澹衫薄羅呢？”

    丫鬟是新來的，大約知道她問的是院外跪的人，悄悄打量一眼臉黑如鍋底的世子，斟酌用詞，“方才在院外……目下應(yīng)當(dāng)在后罩房歇著，明日姑娘便能見到了?！?/br>
    宋瑜點點頭，忽地想起一事，抬手緊揪著她的衣袂，“我的孩子呢？”

    那場夢靨至今在她腦內(nèi)無法磨滅，那樣深刻的疼痛，如今回想都讓人禁不住顫栗。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熬過去的，只記得最后意識昏迷，好像靈魂都脫離了身體之外，于半睡半醒之間沉浮不定。

    思及陸氏陰狠的面龐，宋瑜心下驀地害怕，臉上露出恐懼……萬一她要對孩子不利，那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全無防備之力。

    所幸丫鬟露出安撫的笑，同她徐徐解釋：“小世子如今由太夫人帶在身旁，少夫人請放心。這時候應(yīng)當(dāng)醒著，若您想見小世子，一會兒婢子便給您抱來。”

    宋瑜長出一口氣，擔(dān)憂之色漸次消褪，乖覺地點點頭期盼道：“我現(xiàn)在就想見他，你路上小心一些，另外叫一個丫鬟一塊去。替我給太夫人傳句話，就道我十分感謝祖母，這幾天給她添麻煩了，改日一定去給她請安?！?/br>
    丫鬟笑著應(yīng)下，喂她吃完一碗粥才離去。

    才起身便被喚住，宋瑜不太確定地問：“我昏睡了多久？”

    丫鬟算一算，“有六七天了。”她笑道，“才幾天的工夫，少夫人便瘦了一大圈，如今可要好好養(yǎng)回來。世子才回府便日夜在您床前候著，今兒您可算醒來，真?zhèn)€太好了?！?/br>
    聞言宋瑜沒有反應(yīng)，她只彎唇淺笑，“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眨眨眼睛，是個十分歡快的性子，“婢子楚娟。”

    宋瑜沒再說話，她便不再多言，笑嘻嘻地退下。臨走前將門窗闔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留一絲縫隙，畢竟宋瑜產(chǎn)后不久，不能著涼。室內(nèi)燒著熱烘烘的地龍，四角各放著暖爐，初春的天氣偶爾會有些微涼意，底下人絲毫沒有疏忽，這幾日伺候可謂盡心盡力。

    丫鬟業(yè)已退下，室內(nèi)僅剩下宋瑜與霍川兩人?；舸ň妥诖参怖C墩上，眸中光彩從最初的驚喜轉(zhuǎn)為平靜，甚或夾雜著幾絲慍怒，陰晴不定地看著宋瑜。他雙目視線太過灼熱，教人想忽視也沒法。

    宋瑜無意間對上他視線，有一瞬間的怔忡，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里頭不再是空洞麻木，而帶著流轉(zhuǎn)的光華，黑眸深邃，窅窅翳翳。心中霍地閃過一個念頭，掩在被褥底下的手指絞在一塊，宋瑜翻身躺下，只露出個黑壓壓的后腦勺，沒讓人看見她臉上表情。

    驚愕詫異全吞進(jìn)肚子里，宋瑜闔上雙目，編貝牙齒緊緊地咬著，分不清是憤怒或是怨恨。

    *

    霍川一直等著她開口，然而半刻鐘過去，她依舊保持那個姿勢，動都未曾動過。

    “三妹。”終于他按捺不住，起身向她走去，在床沿坐下。可惜連喚兩聲，宋瑜都毫無反應(yīng)，霍川不禁眉頭深蹙，撥開她臉頰烏亮發(fā)絲，露出白凈細(xì)嫩的臉蛋。

    她沉睡的側(cè)臉安靜祥和，卷翹的睫毛更顯纖長，鼻子挺翹，櫻唇粉白，饒是睡著了都不悅地顰起黛眉。一腔怒火頓時煙消云散，霍川勾起手指輕刮她的鼻尖，俯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吻，末了覺得不夠，逐漸加深了這個吻，同她旖旎纏綿。

    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來，然而她對自己視而不見，霍川既惱又恨。哪怕她任性發(fā)怒都好，就是不該這樣冷漠，霍川情不自禁咬了下她的下唇，這才眷戀不舍地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