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著沐凡？

    我沉默了一會，看向隱沒在拐角黑暗處沐凡的身影，忍不住說道：“你在這里，他那里根本看不到。”

    大概是我的話題跳得太快，臨優(yōu)愣了愣，隨即像是聽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低聲笑起來，慢條斯理地開口：“多謝擔心，可我守我的，要讓他看到干什么？何況他看到我也沒什么用，他連我真正的名字、真正的樣貌都不知道呢……再說，我在這里呆著，其實也是沒辦法?！?/br>
    臨優(yōu)摸了摸自己的臉，無奈道：“晉王殿下說了，沒把這張臉揭下來之前，叫我在牢里面好好呆著，還每天派人來劃上一刀。唉，他就是不信這人皮面具是特制的，沒到時間，就是我自己也弄不下來?！?/br>
    就算把人皮面具拿下來，他自己的臉估計也已經(jīng)毀了。

    我一時有點語塞，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黎疏卻啐了一口，插嘴道：“你這是活該，誰叫你同殿下作對?！?/br>
    “恩?！迸R優(yōu)點點頭，笑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這世上得了苦果的人，大抵都能稱得上一聲活該?！?/br>
    我緩緩道：“你想出去，可以用另外一張面具，把現(xiàn)在這張臉給遮住?！?/br>
    “不成不成，那我不是變成二皮臉了？”臨優(yōu)勾著嘴角無所謂地笑：“我還是在這里留著吃白飯吧，這地方其實不錯，安靜得很，比在滿月樓樓主那里要好得多，至少這條命可是留住了。”

    我心念一動，開口問道：“滿月樓樓主，是怎樣的人？”

    臨優(yōu)動作一頓，不置可否地望了我一眼，嘴角輕輕上揚，露出個戲謔的笑容：“他嘛，從來自視甚高、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天底下頭等聰明的人，可其他人不覺得，個個都看輕他，所以他只好處心積慮地想證明自己，將所有的東西都投進了個賭注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賭是輸是贏，除了他其實誰也不在乎，是個傻得不能再傻的人——我猜?！?/br>
    我：……

    “我又不認識他。他長什么樣，整個滿月樓都沒有誰真正見過，我當然只好靠自己猜嘍?！迸R優(yōu)嘆了口氣道：“戰(zhàn)玄大人，你還是回去吧。我知道的，都已經(jīng)同晉王殿下說了。那位晉王殿下……”他忽然笑了笑，挑眉繼續(xù)道：“他可是一見我，就認出我是假的呢。這樣的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啊，阿玄——”

    第67章 影衛(wèi)和老大

    他這一聲“阿玄”將晉王的聲音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帶著點揶揄的笑意，尾音回蕩在陰暗的走道之中，詭異非常。

    這手功夫，世上能做到的人恐怕不超過三個，也難怪晉王手下留情沒有殺他。

    見我看他,臨優(yōu)微微地仰起頭，屈起一根手指在臉頰上點了點,意味深長地說道：“虧得有這身本事,我才能在晉王府有一席容身之地，畢竟晉王殿下從來不養(yǎng)閑人。當然戰(zhàn)玄大人一定是個例外,不過其他影衛(wèi)么……”

    停下話頭，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完全沒聽懂丫講了什么,但從丫的表情上，我感受到了一股森森的惡意，我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被嘲諷了。

    ……尼瑪既然要開嘲諷技能，那好好說地球通用語會死么，你們想，這好像被人嘲諷了卻完全無處反擊，我心里得有多苦啊，那必然是接下來幾個晚上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最喜歡的小籠包也不想吃，連續(xù)好多天都不愿意跟別人講話，回憶起這件事就覺得自己是個傻逼啊。

    就算我真的是傻逼，我也絕不承認的好么。我就高深莫測地板起一張面癱臉，特別淡定地看著他。

    臨優(yōu)沒有我面癱，自然也沒有我淡定，眉梢微微一挑，便開口道：“這些年來，影衛(wèi)雖說擔著個‘影’字，對各方勢力來說卻相當于處在明處。想必你也知道，除了你們四個，影衛(wèi)里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就算多疑狡猾如當今圣上，也以為晉王殿下的勢力不過如此，因而便放松了警惕。所謂影衛(wèi)，不過是個幌子，擋住了他人投向‘暗影’的視線。”

    不會吧，我聽說暗影的工資比我們還低啊，不過他們確實每餐都有三菜一湯……唉，難不成臨優(yōu)這么說，其實是想挑撥我們影衛(wèi)和暗影的關(guān)系？

    嘖嘖，也不想想，就我們和暗影的關(guān)系……哪里還用得著他挑撥啊。

    早就為了爭寵，勢成水火了好么。

    我一邊默默地吐槽，一邊繼續(xù)淡定地看著他。

    然而他下面的一句話，卻讓我微微怔住了。

    “近日晉王殿下用的多是暗影的人手，派去給皇長孫下毒的，卻仍舊是影衛(wèi)。你知道這是為何嗎？”臨優(yōu)目光一閃，瞇起一雙狹長的眼睛：“戰(zhàn)玄大人，你就從未想過，這些影衛(wèi)最終會落得什么下場嗎？”

    下場？能有什么下場……

    “戰(zhàn)玄大人，我們走吧?！币慌缘睦枋韬鋈焕死业男渥?，輕聲說道：“我不想在這里待了，沐凡也已經(jīng)看過了……這里太黑，我有些害怕。”

    臨優(yōu)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一眼是什么意思，就被稀里糊涂地拉了出去。

    陽光有些刺眼，門口有兩個精壯漢子替我打開地牢的鐵門。我立在假山前面，看著前面天淡云閑 ，庭戶深沉 ，枯木披晴晝，一時有些恍然。

    黎疏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睛，開口說道：“戰(zhàn)玄大人，其實別人說的話聽上去再有道理，有時候也不一定要聽，因為他們說這些話，多數(shù)都帶著自己的利益?！?/br>
    我沉默了一下，問道：“為何同我說這些？”

    黎疏迅速地扭過頭，垂下眼簾淡淡道：“因為你是個爛好人?！?/br>
    我：……

    好人卡也就算了，還給我發(fā)張爛掉的。

    “得了，沐凡我也見到了，既然戰(zhàn)玄大人您也不要我做小廝，我就回去了?！崩枋杵擦似沧旖牵瑢χ衣冻鲆粋€有些勉強的笑容，側(cè)過身硬邦邦道：“我走了。”

    我還記得他的身份，不打算放他在府里亂走，便開口道：“我送你回去?！?/br>
    黎疏受寵若驚地瞪大一雙杏眼，胡亂地恩了一聲，忽然仰起臉淡淡笑道：“我知道幸魚為什么會喜歡你了，你對誰都這樣么？”

    我被他閃閃發(fā)光的笑容搞得虎軀一震，很是不好意思，正想回一句“過獎過獎”，就聽到他拖長了語調(diào)陰沉地說道：“你知道么，戰(zhàn)玄大人，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br>
    我：……

    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黎疏深深吸了口氣，驀地轉(zhuǎn)身，旋動的身影帶得青絲翻飛，幾步就走到了花園之外，看樣子是打算一個人回去。

    我傻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他不會是想借機甩掉我吧，于是趕緊追上去，牢牢地吊在他身后，一路跟到后院為止。

    此處僻靜，還有十多米就到了黎疏等下人住的屋舍。黎疏想來不知道我跟在后頭，但也沒做出什么可疑的事情。

    我松了口氣，遙遙看著他回到房里，正想離開，眼角卻掃到幾個隱沒在樹蔭里的身影，中間那個格外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