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林純鴻馬上閃避在一邊,單手抓住了陳天瑤的肩,并不敢與陳天瑤撞在一起。這全身的板甲,要是以陳天瑤的速度撞上來,非得疼痛幾天不可。 陳天瑤氣惱不已,橫了林純鴻一眼,問道:“怎么在方城停下了?” 林純鴻笑道:“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禹州軍議是鴻門宴、還是分贓會,所以就停下了?!?/br> 陳天瑤一邊解身上的甲胄,一邊歪著腦袋問道:“難道禹州出了變故?” “是的。以前以為是熊文燦主導,現(xiàn)在朝廷插了一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貿(mào)然前往,恐怕有危險。” “我早就知道你是膽小鬼,貪生怕死!” 林純鴻呵呵笑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哪里是貪生怕死?” 見陳天瑤卸下了甲胄,林純鴻把她按在了椅子上,雙手捏住粉頸,慢慢地幫她揉捏起來。 鎖骨之處,乃陳天瑤敏感點,林純鴻若有若無地觸碰之下,倒把陳天瑤弄得氣喘吁吁,呻吟不斷。 林純鴻倒似是故意,揉捏得越來越起勁,口中還不停地說道:“我剛才吩咐過周世亮了,暫時駐扎方城。你可以一直在方城住著?!?/br> 陳天瑤本就是嫌荊州氣悶,方才籌劃著到夫人堡,說她對戰(zhàn)爭有多大的期待,倒也不至于。所以,陳天瑤并不顯得失望,反而有點興奮地說道:“剛才看到驃騎軍萬馬奔騰,可把我嚇壞了。我的天啊,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盡頭……那氣勢,哎,有了這些騎兵,剿匪可不跟玩似的?” 見陳天瑤說得幼稚,林純鴻也不回答,只是反問道:“遼東的女真人,像驃騎軍一樣的騎兵,至少有二十萬,打敗大明的軍隊不跟玩似的?” 陳天瑤愣了愣,情知自己是個軍事白癡,也不糾纏這個問題,繼續(xù)問道:“難道你要在方城一直呆下去?我看,還不如像出洞的老鼠一般,干脆被嚇回荊州去,這樣不比賴在方城強?” 陳天瑤剛才在口頭上吃了虧,一心想扳回一局,這話說得夾槍帶棒的,倒讓林純鴻大笑起來,道:“再等等吧,好不容易跑到了河南,總不能空手回去。倒是有件事得問問你,你在荊州拉了幾個呂宋來的商人,準備一同北上,現(xiàn)在為何不見人影?” 陳天瑤皺了皺眉,氣哼哼地說道:“你還說,我正為這事生氣呢。本想著,帶著他們見識見識大明的北邊,順便探探路子,哪想到這幾個鼠目寸光的家伙聽說牛筋價格大幅上揚,幾乎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他們就琢磨著販賣牛筋,取消了北上的計劃?!?/br> 末了,陳天瑤側頭歪著脖子,問道:“這牛筋除了用來做弓箭,還能做什么?何至于價格上揚如此劇烈?” 林純鴻笑了笑,道:“還可以吃啊,蘿卜燉牛筋,上等佳肴!” 陳天瑤干脆站了起來,一把捏在林純鴻的腰上,恨聲道:“又來騙我,這么貴的東西,誰會吃?” 林純鴻吃痛,將陳天瑤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可以用來做機器上的傳送帶?!?/br> “機器的傳送帶?”陳天瑤的小腦袋中顯然沒有傳送帶的概念,重復道。 林純鴻也懶得和她解釋什么叫動力的皮帶輸送,只是簡略地解釋道:“你見過水車吧,以前一般用齒輪帶著機器轉動,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用牛筋做的皮帶也可以帶著輪子轉,不僅省力,而且還不用老是更換。在荊州的工坊,幾乎全部換裝皮帶傳輸,牛筋當然供不應求了?!?/br> 陳天瑤有點不耐煩,道:“什么奇巧yin技?都是你整出的破爛玩意兒?倒誤了我的大事!” 林純鴻頗為享受與陳天瑤的斗嘴,他知道,陳天瑤一些事情看得非常明白,只是嘴里不服氣,習慣于在言語上占點便宜而已。 “你拉攏的商人都跑到什么地方買牛筋去了?” “水牛多的地方,不過就是安南、朝鮮和日本。日本有鄭芝龍在,又不讓外人進,倒是沒人考慮?!?/br> “朝鮮?女真人的附庸??!牛筋是制作弓箭的必需材料,沒準可以通過朝鮮給女真人添點堵?!?/br> 林純鴻皺著眉頭嘀咕道。 陳天瑤道:“不如把朝鮮從女真人手里奪過來,那里雖窮山惡水,倒在女真人背后?!?/br> “哪有那么容易的?東海艦隊還沒影,女真人豈肯善罷甘休?” 正說著,卻聽張杰夫在帳外高聲叫道:“都督,馮蔣龍求見!” 林純鴻愣了愣,捏了捏陳天瑤的粉臉,道:“熊文燦的人來了,你先休息會吧,等著我……”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熊文燦的苦楚 對馮義隆,林純鴻并不陌生,在廣州時就有接觸。一般情況下,熊文燦自己脫不開手,或者不便于出面的事情,就會交給馮義隆去辦。 “禹州還真是各路豪杰匯集的地方,比肇慶如何?” 馮義隆行過禮,林純鴻既不招呼他坐下,也不吩咐上茶,只是舒服地半倚在座椅上,冷冷地問道。 這是一種姿態(tài),林純鴻無非想明確地告訴熊文燦:對你的所作所為,我很不滿。 馮義隆哪能不知林純鴻的意思,訕訕地站在那里,躬身道:“禹州地處中原,哪是肇慶可比?南來北往的人不多,分量倒是不輕。哪一天來哪個人,熊大人也沒辦法預知。熊大人倒是想把禹州的風土人情調(diào)查清楚,及時通報給都督,只是事多人雜,直到現(xiàn)在才理出頭緒。” “哦?” 林純鴻無可無不可,只是隨口發(fā)出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也不理會馮義隆。 對馮義隆的來意,林純鴻不難理解,無非想把責任推在朝廷身上,免得林純鴻將怒火發(fā)泄在熊文燦的身上。 不過,在朝廷試圖主導禹州軍議時,熊文燦的態(tài)度是主動歡迎,還是被動接受,這點還無法確認。而且,馮義隆還未透露關鍵性情報,林純鴻當然不滿意。 馮義隆接著說道:“目前,除了六省主要將領外,兵部職方司副主事李紹翼、陜西按察副使劉宗岱、延綏參贊傅恭業(yè)已抵達禹州。據(jù)聞,劉宗岱經(jīng)常出入洪大人帳中。” 林純鴻點了點頭,臉色稍微好看了點。馮義隆總算表達了些微誠意,透露了劉宗岱是洪承疇的人。至于傅恭,僅從官職,就可以看出是孫傳庭的代表。 林純鴻估計,楊嗣昌對禹州軍議籌劃已久,很可能通過洪承疇、孫傳庭和熊文燦三方,對他施加壓力,達到一定戰(zhàn)略目的。 楊嗣昌的目的,才是林純鴻最關心的問題,至于洪承疇三人以什么方式對他施加壓力,他并不在意。 馮義隆仿佛知道林純鴻心思一般,拱手道:“李主事抵達禹州后,曾言道,正月剛過,女真人于大同、宣化一線持續(xù)增兵,恐有入寇之意。目前朝廷眾說紛紜,多有調(diào)陜西兵入衛(wèi)之意。楊尚書對荊州軍頗為信任,力主荊州軍入衛(wèi)宣大一線?!?/br> 林純鴻吃了一驚,心里暗罵道:“楊嗣昌,算你狠!” 馮義隆在熊文燦的授意下,不惜將楊嗣昌主導禹州軍議的目的坦然相告??磥?,熊文燦也不希望與荊州集團的關系繼續(xù)惡化,示好的意思非常明顯。 林純鴻站起身來,邀請道:“馮先生,請隨林某人至內(nèi)室一敘。” 馮義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拱了拱手,謝道:“都督客氣了!” …… 兩人進了內(nèi)室后,馮義隆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現(xiàn)在河南是什么情況,想必都督了然于胸。張獻忠、羅汝才糾集賊寇二十萬余,盤踞洛陽一帶,隱隱有向汝州一帶蔓延之勢。觀河南官兵,劉澤清守黃河,已經(jīng)為難至極,萬無可能抽出兵力圍剿賊寇。陳永福、祖大樂呆在開封,不肯跨出開封一步。黃得功的京營是什么德性,相信都督比小的還明白。其他的官兵,哎……不談也罷?!?/br> “現(xiàn)在要剿滅張獻忠和羅汝才,唯有荊州軍北上,才有可能。我家大人在廣東與都督合作愉快,深知都督之能,也期待著都督建立萬世不易之功勛?!?/br> 說到這里,馮義隆搖了搖頭,嘆息道:“現(xiàn)在朝廷另有安排,我家大人接到消息后,急得頭發(fā)都白了。” 林純鴻皺了皺眉頭,問道:“熊大人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 馮義隆苦笑道:“能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吧。洪大人自崇禎二年始,就一直在陜西、甘肅剿匪,手下自有一幫悍將拼死作戰(zhàn),孫大人至延綏后,也拉起了一班人馬。而我家大人驟然從兩廣來到河南,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麾下也盡是一幫白眼狼,有了便宜一哄而上,沒有便宜就躲得遠遠的?!?/br> 對這些實情,林純鴻也是心知肚明,聽到馮義隆說得聲淚俱下,心中只是冷笑,熊文燦倒是個明白人,只可惜楊嗣昌高估了熊文燦對官兵的控制力。 當然,林純鴻將馮義隆帶進內(nèi)室,并不是聽他訴苦的,稍稍勸慰一番,便轉換話題道:“張獻忠、羅汝才雖有二十多萬之眾,但多為攜裹的百姓,戰(zhàn)斗力并不強。在廣州與熊大人一敘后,我陸續(xù)調(diào)集了五萬多兵力,云集在南陽,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調(diào)入洛陽戰(zhàn)場。只是現(xiàn)在朝廷作為,倒讓荊州軍上上下下心寒。荊州軍上上下下十萬余將士,皆有報效朝廷之心,卻無報效朝廷之路。” 馮義隆聽了這話,只覺得心里泛苦,林純鴻的意思明顯不過,在朝廷態(tài)度尚未明確之前,荊州軍將按兵不動。 林純鴻按兵不動,苦的只是熊文燦。馮義隆萬分懷念在肇慶的日子,那時,雖然林純鴻也在廣州上下跳竄,但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他只管悶聲發(fā)大財即可。哪像現(xiàn)在,發(fā)財基本已經(jīng)成為夢想,能不能保住性命還得兩說。 不過,無論是馮義隆還是熊文燦,倒也沒有厭恨林純鴻的意思。畢竟,熊文燦目前也拿不出讓林純鴻動心的利益來交換。 “我家大人曾言道,賊寇勢大,洪承疇和孫傳庭能將陜西理順,就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萬萬無法顧及河南。要徹底剿滅賊寇,非得荊州軍出馬不可?!?/br> 馮義隆一記馬屁拍上去,又接著說道:“此事過后,萬一朝廷一心剿匪,我家大人希望能夠繼續(xù)合作,還六省一個太平?!?/br> 林純鴻聽到熊文燦保證以前的協(xié)議依然有效,心里十分滿意,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期待著與熊大人繼續(xù)合作。” 馮義隆將心放回了肚子里,這次前來見林純鴻,顯然達到了他的目的,他問道:“不知都督還會繼續(xù)前往禹州參加軍議么?” 林純鴻笑道:“熊大人有所召,我自然奉命……” 第三百五十三章 調(diào)動重兵 禹州軍議,林純鴻自然要參加,不僅要參加,而且還要高調(diào)地顯示自己的存在,看看楊嗣昌到底有幾斤幾兩。 送走馮義隆后,林純鴻回到下榻處,見紅燭閃亮,陳天瑤卻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睡夢中的她,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絲微笑,也不知夢到了什么高興事。 林純鴻正待上前將陳天瑤抱到床上去,陳天瑤卻醒了,抬頭一看是林純鴻,笑靨如花,道:“可算回來了!與熊文燦的人談得怎么樣?” 說完,也不等林純鴻回答,便上前幫他解開了外套。 林純鴻張開雙臂,任陳天瑤施為,“你準備一下吧,后日隨我至禹州?!?/br> 陳天瑤大喜,縱體入懷,在林純鴻的臉上親了又親,問道:“是我一人去,還是周指揮他們也去?” “都去,都去。周世亮去,盛坤山也去。整個中原行營也要往北挪一挪。” 陳天瑤一聽,心里又不免擔心起來,“事態(tài)很嚴重?要這么興師動眾?” 林純鴻冷笑道:“楊嗣昌費盡心機,召集了幾路人馬迎接咱們。說不得了,咱們也就弄個大陣仗給他看看,來而不往非禮也!” 這話更讓陳天瑤擔心,問道:“不會真的和朝廷打起來吧?” 林純鴻搖頭道:“不會的。真要打,也得河南有兵才行?。 ?/br> …… 當張杰夫聽聞林純鴻準備繼續(xù)前往禹州后,也擔心不已,勸道:“都督,楊嗣昌費這么大的功夫,試圖對付咱們,此去禹州,定是鴻門宴無疑,都督不如靜臥方城,待朝廷有了明確的態(tài)度,再做打算不遲?!?/br> “沒事,左右都是一些耍嘴皮子的事,有什么好擔心的?” “萬一楊嗣昌鐵了心,調(diào)集重兵將都督堵在了禹州,如何是好?” “楊嗣昌能不能調(diào)得動那幫驕兵悍將,還未可知。而且,要是楊嗣昌真的敢這么做,我高興還來不及,有五萬多將士枕戈待旦,不用擔心楊嗣昌會走極端?!?/br> …… 在結合軍情司的情報分析后,林純鴻對楊嗣昌的打算算是洞若觀火。 楊嗣昌的打算就是“攘外必先安內(nèi)”、“驅(qū)虎并狼”。攘外必先安內(nèi),與原來歷史上的提法并無字眼上的差別,但反應在具體內(nèi)涵上,則大大不同。原來的歷史上,賊寇的聲勢遠比現(xiàn)在猛烈,安內(nèi)的唯一內(nèi)涵就是剿匪。而現(xiàn)在,大明境內(nèi)則多了林純鴻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自然也被楊嗣昌列為了安內(nèi)的目標之一。 顯然,這個安內(nèi)的任務遠遠比原本的歷史上要艱巨。楊嗣昌本人也承認,林純鴻之禍,遠遠甚過到處流竄的賊寇。 當初,當朱由檢第一次見到楊嗣昌,談起林純鴻時,就曾問,舉大明全國之力,對陣林純鴻,勝算有幾何? 楊嗣昌回道:幾無勝算! 正當朱由檢沮喪不已時,楊嗣昌又適時地提出了“驅(qū)虎并狼”之策,也就是調(diào)集林純鴻的荊州軍至九邊,讓荊州軍與蒙古人和女真人去對耗去。 要說,驅(qū)虎并狼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林純鴻恐怕不會輕易地踏入朝廷設置的陷阱之中。 這次禹州軍議,恐怕就是楊嗣昌實施驅(qū)虎并狼之策的前奏。 按照林純鴻的想法,在徹底剿滅境內(nèi)的賊寇之前,他當然不愿意去北方與女真人拼命。從荊州至九邊,算得上萬里迢迢,一路的補給運送上去,那該是多大的消耗?更何況,這補給線一點也不安全,朝廷隨時可以掐斷這條補給線,讓北上作戰(zhàn)的荊州軍煙消云散。 不過,林純鴻也沒有絲毫避讓楊嗣昌的意思。當年因為金票,林純鴻逼著朝廷捏著鼻子退讓了一步,這一次,他希望讓朝廷退得更徹底,不要再試圖擾亂他的打算。 于是,崇禎十年二月初八,林純鴻率領近衛(wèi)營、驃騎軍及周世亮精挑細選的將士,騎乘著萬五匹馬,浩浩蕩蕩地沖出了方城埡口,往禹州前行。 周世亮麾下的將士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本伴隨在周世亮左右的那名俊俏侍衛(wèi),又成了大都督的侍衛(wèi),每日伴隨在都督左右,須臾也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