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第20章 最后的平靜 簡家曾經(jīng)的老太夫人,是正經(jīng)世家女,從小受的教育是:“德,言,容,工?!本ㄎ哪?,才華出眾,彈的一手好琴。而簡老太爺是家傳的手藝,自己從小喜歡鉆研,精于鑒賞,加上市井中摸爬滾打過,很有江湖洞察力,這種習(xí)氣,現(xiàn)在人稱street smart。 所以人情練達(dá)的老太爺娶了門楣當(dāng)時比自己高很多的老太夫人,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事情之一??删瓦@樣才華各自出眾的兩個人,偏偏生了天資極其平庸的兒子,直到簡妮的出世,才算彌補了兩位老人的遺憾。 可想而知,簡大當(dāng)家被養(yǎng)的性子非常矛盾:既有老太夫人從小教育的古典端雅,又夾雜著老太爺骨子里的那江湖氣,她也曾經(jīng)矛盾過,可后來當(dāng)了家,幾百口子等她護著,自然而然就把老太夫人的教誨只浮于了表面,為人行事,全循了老太爺?shù)哪且惶住?/br> 不過這樣的假把式,在吃飯的時候還是很顯功力的,至少乾啟,眼睛一個勁往她那里瞄,只覺怎么看都端寧柔婉,神韻攝人,吃飯能吃到這么好看的,他生平還沒見過。簡妮自然也覺出來了,不過她以為是自己早前的“功力”震懾了他,所以他才好奇的一個勁看自己。 其實當(dāng)家的,您真的是想多了! 吃完飯,倆人又回到了趙老三這里,趙老三極有效率,東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他拿出來,擺在紅絨布上,說:“這個絕對是真的,大姑娘您看,要不是真的,俺腦袋劈下來給你當(dāng)?shù)首幼??!?/br> 寶珠一看,是一套粉彩花卉的茶杯茶壺六件套,很齊整。 “真是真……”她都不用看,翻過來,果然看底上寫著“大清同治年制”,她忍不住愕然道:“這東西現(xiàn)在也是古玩了,這不是普通人家里用的嗎?” 趙老三說:“看大姑娘你說的,這擱三十年前,的確是家用的,但現(xiàn)在,可是真真正正的古玩呀!” 寶珠:“……”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空白。 看不上,一點看不上,這是以前自己家下人都不用的,她沒法說,就干脆不說話。 趙老三一看她沒瞧上,也不惱,他還有后備的,又說:“別著急,還有,還有,我兄弟那兒還有個唐三彩。那馬可是開門到代的我給你說,可威風(fēng)了,四蹄兒朝地,揚頭挺胸,屁股大而圓,小腿這么側(cè)抬著……”他做了一個歪脖抬頭向天的動作。 “頭還是這么側(cè)低著,含羞帶怯。”趙老三順勢又做了一個側(cè)低頭的動作,乾啟忍不住都被逗笑了。 “有人用含羞帶怯去形容這個嗎?”他說。 趙老三晃晃手說:“咱講意境?!边@馬說實在的,三千是別想了,但他念著早前在乾啟那里掙了錢,現(xiàn)在這倆人又一起去吃了飯,覺得這倆人說不定能有戲,心甘情愿現(xiàn)在送份大人情。正準(zhǔn)備讓人去取呢。 寶珠哪里知道人家一片苦心,不但沒半點高興,還第一次露出了點不高興。 “這種喪葬用的東西現(xiàn)在也有人稀罕了嗎?”她說,語氣里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喲,還瞧不上!”趙老三求助地望向乾啟說:“乾四爺,您說句公道話,那東西怎么還就瞧不上啦!” 寶珠說,“那東西誰要,墓葬出土的多喪氣?!?/br> 這可不是寶珠故意為難,矯情,民國時候的收藏家,的確沒人玩兒唐三彩。就是普通的藏家,也沒人愿意買個陪葬品。可那個時候,別說唐三彩,就算是瓷器品相差點的都沒人要,和現(xiàn)在能一樣嗎? 乾啟也不明白她為什么沒看上,小聲問她,“要不要先看看東西?” 寶珠搖頭,“不夠雅!” “雅?!”原來還要雅?。?! 趙老三冤死了,拍著大腿說:“姑奶奶呦,現(xiàn)在別說是那個,老城墻上掉下來塊磚都有人搶……” 寶珠望著他,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真的已經(jīng)到這種程度了嗎? 趙老三終于決定鳴金收兵了,伸手到懷里,一把把那玉掏出來,“給,給,也別挑了,拿這個去吧?!?/br> 乾啟伸手接了過來,看了看,遞給寶珠。 寶珠原本第一眼看上的也就是他這塊玉,想借來用,也不客氣,接了說道:“回頭我用完了就給你送回來?!闭f完數(shù)了錢遞給趙老三,趙老三接了,心里又對那塊玉沒底,拿起那茶壺茶杯說,“這個你也拿去,回頭贏了沒事過來找我聊聊天?!?/br> 寶珠捧著那茶壺,還沒說話,旁邊傳來了一聲譏誚的女聲,“果然還在這沒收攤呢,我看看?!鄙爝^來一只手,拿過那杯子。 寶珠站了起來,明珠一個人,神采奕奕,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你不會就淘到一個這破玩意吧?” “麻煩你尊重一下別人,也尊重一下自己?!睂氈槔淅涞卣f,她可沒有和這meimei在這里干架的打算。 明珠一笑,也不惱,伸手就把那茶杯又給她放了回來。 “別說我欺負(fù)你,我的東西也買了?!彼牧伺氖种械暮凶?,湊過來說,“想看嗎?” 寶珠面無表情看著她,說:“如果不是見不得人,就拿出來亮亮唄?!?/br> 明珠頓時變了臉,又一想,自己手里有寶貝,讓她得意一下又怎么樣,復(fù)換了笑臉說,“給你看看就看看,反正現(xiàn)在還有時間,你再去挖個墳頭也來得及。”說著,打開了那盒子,伸到寶珠面前給她看。 那是一只繪著人物花卉的青花碗,還挺大,寶珠沒上手,誰知道她是不是想來碰瓷。明珠等了一會看她不接,不屑道:“沒出息。”拿出來給她看,上面帶故事圖,還有首詩。顏色鮮麗,精致,明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讓她看得更清楚。 “看到了吧,大明崇禎年制。就按著這個去找吧?!闭f著她收回碗,放進盒子里,踩著高跟鞋分外優(yōu)雅地走了。 遠(yuǎn)遠(yuǎn)地送過來一句:“別忘了五點準(zhǔn)時!” 寶珠看著她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乾啟也看到了那碗,那是明代的青花,他除了清三代,別的東西可不敢隨便幫人掌眼,看向?qū)氈檎f:“你別擔(dān)心,我身上還有塊漢玉,等會給你帶上?!?/br> 趙老三本來也有點擔(dān)心寶珠,這局已經(jīng)玩得這么大了,今天這人情,無論如何得賣出去,還得賣好!正在思量要不找誰借個東西,一聽乾啟這話,頓時吃了一驚,脫口道:“乾四爺那個可是好東西,你有了就不用擔(dān)心了。” 寶珠收回看著明珠的目光,蹲下把那茶杯遞給趙老三,“不用,連這茶杯也不用了。” 難道要破罐子破摔? 趙老三推著說:“那怎么行,她那碗這市場可沒有?!?/br> 寶珠說:“您接著!”隨后她一指那最早趙老三給她看的粉彩筆筒說:“那個給我?!?/br> 趙老三說:“這是后接底的,你要它干啥?”說著還是接過茶杯,把筆筒遞了過去。 寶珠又伸手把那玉掏出來還給他,“這個也不用?!?/br> 乾啟伸手?jǐn)r住她,“你這是干什么,又不是沒好東西,你要什么,我讓人回家給你去取。” 寶珠手一頓,歪頭看著他笑起來:“原來你這么大方?” 乾啟也是一愣,他也沒想到自己能這么大方,剛才那話,幾乎想也沒想就出口了。玩古董的都知道,自己的寶貝都是命根子,怎么會輕易借給人,何況兩人今天才認(rèn)識,他怎么就心甘情愿這么掏肝掏肺,這不科學(xué)! 寶珠趁機收回了手,不理他,把玉遞給趙老三,又笑瞇瞇地抱上那筆筒,神神秘秘地對趙老三說:“您給我留個電話,回頭我打電話給您瞧熱鬧?!?/br> 趙老三把那玉推給她,“你先裝著,回頭再說?!庇猪槺隳秒娫挸鰜恚闯鰜硖柎a一起遞給她。 寶珠記下號碼,也沒多糾纏那塊玉,反正回頭就送回來,隨手裝進大衣里,又掏出錢來,“筆筒的錢,多少?” 趙老三立刻瞪著眼,“兇巴巴”地說:“那個要什么錢?交行價二十,我成車?yán)貋淼?,你給我也不要!” “那您這不是做成倒行價了嗎?”寶珠笑說。 倒行價,就是賠錢。 趙老三用眼神示意她很煩,又揮手把那筆筒要回來,抽出張報紙,把那筆筒三下五除二手法熟練地裹了裹,這才重新遞給她。 寶珠沒再推辭,這行里送點小東西太正常。說白了,就是她和乾啟都奉行的——不怕吃虧!那顯示的是眼界和胸懷的大氣。一點東西,交個朋友。 但這個決定交朋友的過程無疑卻是曲折的: 就像開始趙老三愿意跑腿,也不能說明他真心想交自己這個朋友,只能是有那么個意思。但到現(xiàn)在,寶珠已經(jīng)百分之百肯定,這個朋友她已經(jīng)交上了。大家都是這樣,彼此一次次試探,性格,脾氣,然后找出對脾氣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用在這里極合適。 所以她沒多說,低頭痛快地把趙老三的電話存了。乾啟望著她,以為她會順勢要了自己的電話,沒想到,她存完號碼,電話一裝,人就站了起來。 看了看表說:“那我先走了。”轉(zhuǎn)而又對乾啟說:“很高興認(rèn)識你,回頭有機會再見!”說完,不等乾啟說話,她就走了。 她就走了! 走了! 說好的做朋友呢?這也……這也……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br> 第21章 明珠的災(zāi)難1 怎么就這么走了?乾啟頓時想不通起來,好歹也在一起大半天了,聊得也挺好,怎么能說走就走了?完全沒道理呀? 趙老三看他眼睛一直盯著那越走越遠(yuǎn)的人影看,根本沒想到倆人連電話都沒留,正好他電話響,一看號碼,喜上眉梢。 片刻,他掛了電話,看著乾啟說:“乾四爺,咱那約變變成嗎?鄉(xiāng)下他們弄了點東西,讓我去看,你知道收貨這事,得爭分奪秒?!?/br> 乾啟正意興闌珊,點了點頭,“行,那你回來了,再給我打電話。”說完,他也走了。 乾老三趕緊就低頭開始收攤,收貨是正事,那早去一分鐘都是錢。 另一邊,這會還沒到五點,但大家都已經(jīng)零七八落聚在了約好的地方。 明珠遠(yuǎn)遠(yuǎn)抱著碗走過來,周藝和李思蕾正一臉焦灼,一看到她,立刻跑了過來,哭喪著臉說:“明珠,糟糕了,劉芳芳她不收錢!” “為什么?”明珠一挑眉,“她就事多,上學(xué)時候就和我不對付,這兩年以為她已經(jīng)認(rèn)輸了,怎么這時候又跳出來生事?” “明珠……”李思蕾看她不當(dāng)事,頓時有些急,說道:“這兩年你又沒在國內(nèi),他們成天在一起玩,你不知道,去年劉明和王鵬因為一萬塊錢就鬧過一場?!?/br> 明珠嗤笑一聲:“都是些沒用的東西,說是富二代,也不過自己騙自己,就他們家里那點錢,也敢叫富二代!那像臨正那種家里有上市公司的又叫什么?”提到男朋友,她一臉驕傲。 李思蕾的爸爸跟著明珠家掙錢,和這些人來往的并不多,并沒想過這些東西,有些驚訝道:“啊——我以為他們那么風(fēng)光,各個開著好車,一定是家里很有錢的呢?!?/br> 明珠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不用腦子想,還記得以前嗎?我兩年前還在的時候,每次出去玩,晚上在夜總會買單還一個推一個,有時爭得面紅耳赤,可是第二天一叫,又都蒼蠅一樣飛出來,就是一群扶不上臺面的紈绔,所以我一早,就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 周藝說:“那家里沒錢嗎?” “家里有沒有錢關(guān)他們什么事?”明珠說,右手搭上懷里的盒子,手指輕點著,老神在在地說:“家里再有錢,一個月給的零花錢也有限,一個月給五千一萬的都多,不上學(xué),又不上班,都是二十左右的毛孩子,家里人還怕給錢多惹事呢?!彪S后忽然一笑:“哪里像臨正,名校高材生,成績又好,從不亂花家里一分錢。” 周藝說:“難怪你當(dāng)初追他追的那么辛苦。” 明珠伸手來打她,“白貓黑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你管誰追誰。” 三個人說著話,十九個人就陸陸續(xù)續(xù)的都到了,明珠遠(yuǎn)遠(yuǎn)看見個女孩,面色就冷了下來,女孩兒手里正抱著個燭臺,直直的向她走來。 周藝慌忙搖著明珠,說:“明珠,芳芳來了,就是她沒收錢,別人都收了。” 劉芳芳,家里也是做珠寶生意的。明珠伸手推開周藝,迎了上去,“芳芳,有什么話你直說,為什么大家都同意了,而偏偏你不給面子?”她開門見山。 劉芳芳一笑,說:“明珠,這不是我給不給面子的事情,而是,如果我今天什么也沒淘到,我就給你這人情,但是,你看看我手里這東西?!彼褨|西遞過來。 “我剛剛已經(jīng)到旁邊的鑒定公司找人看過了,這可是真東西。而且,價值難以估計。讓我改天再去。”說著,一張紙也遞了過來,真是一張鑒定證書,明珠大吃一驚。 劉芳芳說:“所以你看,如果憑真本事,今天這局贏的一定是我,你們別說是撿漏了,就算撿到,還能比我這個好?我今天是福運當(dāng)頭,正好遇到這個外地人過來。你說,我能甘心嗎?” 明珠沒想到事情竟然會不順,半路殺出這么一樁意外,早說現(xiàn)在都沒漏了,可竟然能讓她撿一個這么大的,她死死地盯著那鑒定證書,恨不能用眼神燒出個洞來??墒牵瑹龆从钟惺裁从?。早前,李思蕾回去拿碗的時候,帶著一張李采蕓的卡過來,如今那些人已經(jīng)每人賠了兩萬,銀行都過了賬,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說:“那你要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我只要我應(yīng)得的?!眲⒎挤颊f。 周藝忍不住喊道:“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要十九萬了?” “錯,是二十萬!”劉芳芳板著臉說:“他們每人已經(jīng)收了一萬了。” “你別太過分!”周藝沖上去要和她理論,明珠卻伸手止住她,對著劉芳芳說:“好!錢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