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柔聲說：“那好……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別去逛不該去的地方知道嗎？那個私窯廠的許老板，也不知道他介紹的人怎么樣，你去見人的時候，多帶些人，千萬別自己一個人去?！?/br>
    乾啟把她的手指和自己的，交握在一起，手心貼上手心，低聲說，“寶珠……我不想聽這個?！?/br>
    寶珠想了想，又說：“反正橫豎就一個東西，萬一那邊大的拍賣行不收，就找一間次一點(diǎn)的也沒關(guān)系。別太苛求自己?！?/br>
    乾啟郁悶地望著她，“你還真是！我都要走了，你不會主動點(diǎn)抱我一下嗎？心里就惦記著你那件東西，一個東西都比我重要！連情人節(jié)的時候，咱倆都是在窯廠過的?！?/br>
    寶珠一呆，醍醐灌頂，連忙從善如流，靠向他，頭挨著他的西裝，溫柔地說：“你要走了，我想交代的事情太多，一時忘了?！?/br>
    乾啟高興了，笑著摟上她，手剛搭上寶珠的肩頭，就聽她又說，“你那條圍巾可真好看，那么多線疙瘩，也是今年的新品嗎？”

    乾啟的手一僵，“……”檢查的好仔細(xì)，自己明明已經(jīng)壓在箱子底了，那要不要告訴她真相，有個手藝如此不拘一格婆婆，會不會嚇的兒媳婦不敢進(jìn)門？

    ******

    飛機(jī)經(jīng)過一陣顛簸，沖上云霄，終于趨向平穩(wěn)，空中小姐從前慢慢地向后檢查著，看到客人手中的雜志，她略微停頓了幾秒，才向后走去。

    手中的雜志，整版的廣告，“回流民國精品瓷器專場?！?/br>
    薛利把雜志扔到旁邊的小桌板上，“你這東西還沒到，廣告就上了，是不是太膽大了點(diǎn)？”

    寶珠正蓋著衣服閉眼休息，連忙坐直了，前后看一眼，小聲說道：“這話題怎么能在外頭說？”

    薛利看她迷糊著臉還瞪眼睛，剛才沒準(zhǔn)都睡著了，挪開目光說：“有什么不能說的，做賊心虛的才怕人說，你怕什么？”

    寶珠眨了會眼睛，腦子清醒了點(diǎn)，把雜志拿了塞到座位旁邊，“今天航班延誤，剛才在機(jī)場等了那么久，你不休息一下嗎？”

    薛利說：“我昨晚休息的很好?！?/br>
    寶珠靠回椅子說，“我前段時間趕活，每天就睡四個小時，你幫幫忙，回頭有疑問我慢慢和你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薛利看她一副困極的樣子，就把剩下的疑問攢了起來，想再看雜志，發(fā)現(xiàn)，被沒收了！

    不自在的動了動，靠在椅背上也閉目養(yǎng)神，腦子里卻忍不住想，不知等會一下飛機(jī)，會不會一群警察沖上來，說他們涉嫌走私文物，皺眉想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向誠坑了，怪不得他那么積極提出幫寶珠搞員工培訓(xùn)，一定是得了密報，知道這后面有更危險的走私活，留給了自己。最可惡的是乾啟，早晨才打電話告訴自己，原來這次是陪寶珠想辦法回流文物。”

    回流文物！

    聽到就夠嚇人的，外行搞不清高仿瓷和古玩的區(qū)別，等會被扣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想到這里，他拿出電腦來，翻看里面掃描進(jìn)去的書籍，有種上賊船難下船的受騙感。

    寶珠完全不知道，薛利胡思亂想了這么多，倆人順利出了機(jī)場，看到薛利如釋重負(fù)，她還覺得十分難以理解。

    薛利也不說話，到了酒店才忍不住問她，“你這到底是要干什么？”乾啟讓他照顧一下寶珠，可萬一出事，他都不知道怎么打撈她。

    寶珠脫了大衣，從包里拿出電話來，“你先等我找到聯(lián)系人，等會和你說?！?/br>
    薛利看她一副大忙人的樣子，越發(fā)有力無處使，黑著臉去洗手間洗手，留出空間給她打電話。剛走到門口，門鈴就響了，他一開門，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口。

    “您好，我找甄寶珠?！?/br>
    薛利側(cè)身，寶珠從客廳走過來，一看來人，示意薛利放人，“這是趙平，我們窯廠的督造官?！?/br>
    趙平笑著對薛利介紹自己，“薛先生是吧，甄小姐開玩笑，窯廠我負(fù)責(zé)監(jiān)制！”指了指寶珠，“督造官是她自個。”

    薛利點(diǎn)頭，知道他是趙老三的兒子，寶珠的窯廠他是主力。

    寶珠放下手機(jī)說：“路上還順利嗎？”

    “順利?！壁w平說，“老許介紹的人，一路根本沒人問，我都想好了，如果他們有疑問，就讓上咱們窯廠去，直接當(dāng)面燒給他們看，結(jié)果根本沒人說要看?！?/br>
    寶珠感慨地說：“看來做這種生意，走這條路的人很多?！?/br>
    趙平問道：“東西現(xiàn)在都在我房里，要拿過來嗎？”

    寶珠搖頭，“就放在你那里，等會你帶一件過去，如果按照老許的說法，東西都不用拿過去，等我們得了發(fā)票，直接送到海關(guān)加蓋火漆印就行。”

    薛利聽的云里霧里，就見寶珠把手里的聯(lián)系方式給了趙平，“你去打電話，聯(lián)系人到了你自己去，我就不見他了?！?/br>
    趙平點(diǎn)頭，“明白，我?guī)Я斯緝蓚€人過來，有事給你打電話?！?/br>
    他們的語氣，句句聽著都像暗號，但薛利也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東西原來沒有在寶珠的行李之中，而是趙平分別帶來的。早知道這樣，他何必要擔(dān)心？

    “他們……走的什么路？”門一關(guān)上，薛利就問。

    寶珠轉(zhuǎn)身坐進(jìn)沙發(fā)里，“他們當(dāng)然是開車過來的。”

    薛利在她左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猶豫著問，“寶珠，你是在走私嗎？”

    寶珠失笑，“怎么會？”她想起薛利一路上的莫名緊張，恍然大悟，“原來你以為我在走私，怪不得?！?/br>
    薛利說：“不是走私，那火漆印是怎么回事？”

    寶珠耐心地說道：“我們公司是按照正常的工藝品報關(guān)的，然后到了這里，等會，會有一個熟人介紹的古玩店老板來，然后象征性的收我們的貨，再轉(zhuǎn)手按照民國瓷賣給我們?！?/br>
    薛利掏出香煙來，“然后呢？”卻沒有準(zhǔn)備抽。

    寶珠說：“然后我們就正常的再過海關(guān)，拿著這里的購買憑證，就可以在海關(guān)蓋上火漆印，到時候咱們寶韻就可以上民國瓷專場了。”

    薛利不知該給個什么表情好，這樣也可以？他有些想不明白，“海關(guān)看不出你們做的是工藝品嗎？”

    “他們其實(shí)只看單據(jù)，火漆印其實(shí)也只是個入關(guān)的憑證?！睂氈閷?shí)話實(shí)說，自從上次被這東西掃了一回面子，她已經(jīng)重點(diǎn)研究過。

    薛利喃喃道：“我還以為海關(guān)鑒定過真?zhèn)尾派w這個?！?/br>
    “你高估他們了?！睂氈榛氐?。

    薛利復(fù)又不明白，“直接做民國瓷專場不行嗎？我聽小啟說，這些瓷器反正你也會讓我們的人拍回來，你又不準(zhǔn)備用這個掙錢，為什么這么麻煩？”

    “怎么會麻煩？”寶珠認(rèn)真地和他分析，“你說，市場上能有什么精品民國瓷？現(xiàn)在一下有這么二三十件，是不是夠驚人的？所以我們必須給這些瓷器一個好聽的出身?！彼肯蛏嘲l(fā)，“不包裝一下，別人怎么能知道這東西的矜貴。”

    薛利抽出香煙來，在煙盒上點(diǎn)了點(diǎn)，忘了一眼寶珠，她已經(jīng)拿起手機(jī)，笨拙地在打字，估計是給乾啟發(fā)短信，他把煙又裝進(jìn)煙盒里，也拿出手機(jī)來。

    “回頭過海關(guān)的時候，不會有問題嗎？要不要我找找人？”

    寶珠抬頭望他，“找什么人？國家是支持文物回流的?！彼肓讼?，“要不找記者來跟新聞吧？不過到時候拍你別拍我。對了——”她靈光一閃，“就這樣！反正現(xiàn)在刊登的廣告上沒有藏家的來歷。不如咱們包裝成——保利地產(chǎn)的薛先生，在外購得一批流落在外的民國精品瓷，送到寶韻拍賣行做專場，這可以是一場大秀，順便給你家做做廣告?！彼裆蛲?，越發(fā)覺得可行，“你也扮演一次愛國商人，怎么樣？你家最近有新樓盤嗎？可以趁機(jī)宣傳一下？”

    薛利冷眉冷眼地看著她，“只有開著一家窯廠，一家拍賣行，一家古玩店的人，才會忙到失憶忘記，寶韻我原本也是股東?！?/br>
    寶珠蹙起眉頭，遺憾道：“真可惜！當(dāng)初就不該讓你們幾個都當(dāng)股東，看看，現(xiàn)在沒人用了。”

    薛利說：“需要我?guī)湍阏覀€朋友嗎？”

    “別！”寶珠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神色一喜，“讓趙新的二叔來吧，回頭我送他一件，他一準(zhǔn)喜歡的。”

    薛利冷冷地提醒她，“你上次騙他的事情，他還不知道呢。你現(xiàn)在又用人家，回頭你想他腦溢血嗎？”

    寶珠被說的一愣，“不會吧……腦溢血那么嚴(yán)重嗎？我也是為了幫他?！?/br>
    薛利板著臉說：“反正他不腦溢血，也是他兒子知道真相的時候腦溢血，有什么區(qū)別？”

    “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寶珠拿起手機(jī)，“那我可給趙新打電話了，回頭我說是你的主意?！?/br>
    薛利說：“你說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寶珠神色一僵，猶豫道：“不信我嗎？為什么？”她神色純良，虛心請教。

    薛利說：“保持表情，去洗手間照照鏡子，看你相信自己嗎？”

    寶珠目光沉下來，陰沉著臉說：“上次是誰用高仿瓷救了你一會，要不小啟想見你，估計還得換個地方。”

    她不說還好，一說薛利就怒了，上次被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對上寶珠，他一次都沒占過上風(fēng)，也完全看不到可以占上風(fēng)的希望。連這次叫自己來幫忙，也不事先告訴他，他一下站了起來，氣道：“你再這樣凡事劍走偏鋒，以后誰換個地方去看你還說不定！”說完就走。

    寶珠一看他真的生氣了，莫名其妙，但人家是陪自己來了，她連忙跟過去說，“我是開玩笑的，這有什么好生氣的?！?/br>
    薛利轉(zhuǎn)身怒道：“你事前不會和我先說一下嗎？你就沒想想，萬一出點(diǎn)什么事，回頭被海關(guān)扣了，但就算我把你撈出來，將來小啟回來還不是得怪我？”

    寶珠無辜地看著他，“因?yàn)槲矣X得一點(diǎn)危險也沒有，本來我是要自己來的，后來乾啟非說不放心?！?/br>
    薛利怒極反笑，“你說說你自己做的事情，他能放心嗎？”

    寶珠茫然片刻，覺得自己最近都很奉公守法，真的沒做什么出格的，喃喃道：“我最近真的什么也沒干呀？！”

    薛利想了想，好像也確實(shí)是，這次說出格吧，但她說的頭頭是道，他想挑錯反而不知該說哪一點(diǎn)，說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以后別再做出格的事情?！?/br>
    寶珠搞不清他發(fā)的哪門子神經(jīng)病，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br>
    她這樣好性子，薛利反而有些不安，覺得自己發(fā)火太過了，掏出手機(jī)來，“我給趙新打電話讓他先去問問他二叔，你以后有事提前說?！?/br>
    寶珠點(diǎn)頭，看著他打電話。

    幾句話就說完了，薛利看她還看著自己，略微不自在，“電話都打完了，你還看著我干什么？”

    寶珠說：“你說有事提前說，那……我有話說。”

    薛利擰眉看著她。

    寶珠說：“你手上最近有好地嗎？回頭能不能幫我留意一塊，我想要，但現(xiàn)在還不行，大概一年后吧，對了，一塊地得多少錢？”

    薛利無語地望著她。

    “怎么？”寶珠又再不解，“你說讓我有事提前說的，我本來還不知道怎么問你呢？”

    這人，真是不物盡其用她就不是甄寶珠！薛利堵的心口難受，一開門，干脆走人了。

    留下更加莫名其妙的寶珠，這人怎么回事，他讓自己說的，自己不說，他生氣！

    自己說了，他更生氣！

    這么喜怒無常不知所謂，不玩古玩的男人，簡直都太難以理解了！

    第172章 夏聽音

    容合藝術(shù)品拍賣公司

    小康輕輕地合上會客室的門，對著兩邊的人說，“我和主管打過招呼，等會請公司專家過來，當(dāng)面驗(yàn)過東西，大家都安心，然后咱們到隔壁的咖啡店去簽約，那樣就不通過公司，不用交多一份傭金。”

    唐靜有些疲憊地笑了笑，這兩天因?yàn)榛I款，可把她累壞了，最后還是銀行的同學(xué)幫忙，用自家的住房，做了“房產(chǎn)抵押貸款。”婚期在即，她卻越來越累，身體累，心更累，這種巨大的壓力，完全沖淡了即將新婚的喜悅。陸淮拉著她的手，無聲的安慰著。

    康姨夫留戀再留戀地看著那盤子，一言不發(fā)。

    唯有做中間人的小康，如坐針氈。

    還好這種尷尬很快就結(jié)束，門一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jìn)來，正是他們公司的其中一位專家。

    小康忙迎上去，“汪老師，您再掌眼看看這碟子。”

    汪老師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不就是上次那個粉彩軋道的盤子嗎？真的！”

    小康陪著笑說：“這盤子我們今天要轉(zhuǎn)個手，所以麻煩您再給仔細(xì)看一眼?！?/br>
    汪老師抬眼瞅了他一下，“轉(zhuǎn)手？轉(zhuǎn)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