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跟風(fēng)炒糖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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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毛玉珍的默許,韓春雷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躲家里炒糖豆了。有的時候,毛玉珍不用出工,也會搭把手給他們姐弟倆幫忙。 多跑了幾趟糖豆換破爛之后,韓春雷也慢慢積攢了經(jīng)驗。通常當(dāng)天晚上炒完糖豆,隔天一早出發(fā),近的村子當(dāng)天就能從紅旗村趕回柴家塢,遠(yuǎn)的村子也就第二天中午便能趕回家里吃午飯。 這一個月下來,他挑著擔(dān)子的足跡遍布了長河公社和浦沿公社一帶的村子。韓春雷源源不斷地把糖豆換來的破爛輸送到紅旗村的曹友根的收購站,這也讓曹友根刮目相看,他一開始真以為這半大小子不過是跑單幫做一票就完事兒,沒想到他竟能堅持到現(xiàn)在。雖說這行當(dāng)比種地打糧掙工分要來錢多些,但日復(fù)一日地挑著擔(dān)子跑各個村子換破爛,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到的。 曹友根覺著韓春雷這個年輕人不錯,也想著多多拉攏韓春雷這個供應(yīng)商,所以對韓春雷送來的破爛,又在原來價格的基礎(chǔ)上上揚(yáng)了一丟丟。甚至還私底下屢屢提醒韓春雷,低調(diào)些,收斂點,隱蔽些,別遭人眼紅舉報,被扣個投機(jī)倒把的罪名。 至于韓春雷自己,說實話,若不是目前自己實力和能力都不足,只能干這種挑擔(dān)跑腿的買賣,他早就不想干這糖豆換破爛的活兒了。以前他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起繭子,現(xiàn)在別說手上起繭子,就連肩膀被扁擔(dān)磨得,都起了一層厚厚的繭子。 但是總歸這個買賣還算順利,而且也掙了錢。老娘毛玉珍雖然把錢管得死死的,死摳死摳的,但韓家的生活條件的確是改善了許多。以前是頓頓稀,現(xiàn)在是一天早晚一頓稀,中午這頓肯定是地瓜拌干飯,地瓜少,米飯多。 菜方面雖不敢說頓頓有rou,但隔個三兩天,桌上偶爾還是能看到一碟子辣炒咸rou,或者肥rou湯。辣炒咸rou非常非常下飯,但在韓家姐弟眼里還是比不過肥rou湯。 那個肥rou湯汁兒往干飯上一淋,誒喲我的親娘祖宗,韓春雷覺得這就是世上最好吃的美食。 尤其是韓春風(fēng),他認(rèn)為他們老韓家是整個柴家塢,不,是整個長河公社率先過上共產(chǎn)主義美好生活的人家。 …… 日子一天天過著,老韓家的生活水平慢慢發(fā)生著變化。 即使改變的有些不太顯眼,也格外低調(diào),但還是落在了柴家塢村民的眼中。柴家塢的鄉(xiāng)親們有艷羨,也有妒忌之余,當(dāng)然也引發(fā)了部分鄉(xiāng)鄰的琢磨和深思。 這天夜里,毛玉珍臨時召開了家庭會議。 因為老韓家自打做起炒糖豆換破爛的買賣之后,這一個月來都都蠻順風(fēng)順?biāo)?,但是今天卻遇見了老韓家有史以來最嚴(yán)峻的一次考驗。 那就是韓春雷今天去了一趟家地村收破爛,居然折戟而歸。這個家地村是韓春雷第一次糖豆換破爛的發(fā)祥地,后來幾乎都在別的村子換破爛,等著再輪到家地村,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 韓春雷認(rèn)為按著這種節(jié)奏輪著,一個月的時間緩沖,足夠村子里的好人家們攢夠一堆的破爛玩意了,然后他再上門收割一回。這叫做良性循環(huán)。 誰知這次再去家地村,老人父女小孩兒們對糖豆的反應(yīng),貌似沒有上次那么熱烈了。在家地村又是吆喝又是串門,折騰了一個中午,這次帶出門的七八斤糖豆,只換出去兩斤不到,也才換來了半籮筐的破爛,而且還是性價比最低的破涼鞋牙膏皮居多。 這點破爛不值當(dāng)跑一趟長河公社曹友根那兒,所以他帶著沒換出去的糖豆和半籮筐糖豆,早早就回了柴家塢。 在毛玉珍看來,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這可能會讓生活剛有點起色的韓家,再次轉(zhuǎn)衰,重新回到以前那種寅吃卯糧、借糧度日,緊緊巴巴的日子。 那種不堪回首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了! 這不僅是毛玉珍的心聲,也是韓春桃、韓春風(fēng)的心聲。 至于韓春雷,現(xiàn)在想得更多的是應(yīng)對之策,一個危機(jī)的誕生,除了要主動追尋它的前因,分析它的后果,還要積極去應(yīng)對破解之策。 “媽,咱家現(xiàn)在攢了多少錢了?”韓春雷問道。 每趟買賣回來之后,毛玉珍都要把錢收繳上去代為保管。有錢有糧票壓箱底,她覺得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踏實! 現(xiàn)在聽韓春雷這么一問,她下意識捂了捂褲兜,警惕地問道:“你想干啥?” “就問問啊,這么些日子?xùn)|跑西顛的,我也想知道咱家攢下多少家底了啊。”韓春雷說道。 隨著后來經(jīng)驗的積累,每趟出去的凈利潤都在不斷提高,韓春雷自己是經(jīng)手人,其實心里也有數(shù)。 果然,毛玉珍說道:“不算那些個糧票油票布票,存了有一百零八元四毛七分。” 一百多塊……平日里三五塊、六七塊的,還真沒在意,現(xiàn)在聽毛玉珍報來,居然攢這么多了? 一百多塊什么概念? 頂?shù)蒙铣抢飮鵂I廠那些捧著鐵飯碗的三級工,快四個月的工資了。 毛玉珍見韓春雷不說話,警覺道,“我告訴你們,別打這些錢的主意。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們姐弟倆背著我偷偷截了胡,有幾次春桃去張村跑貨,你去季莊跑貨,然后交的卻是一個人跑貨的錢。哼!” 韓春雷:“……” 韓春桃羞赧地低下了頭,她一向老實本分,這點小心思還是被春雷鼓動才壯著膽干得,現(xiàn)在被老娘看穿還被她說破,好尷尬。 韓春雷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癟癟嘴說道:“那大頭都在您那兒呢。我和我姐總得攢點儲備金、流動金,是不?” 毛玉珍搖搖頭,說道:“反正別想打我這些錢的主意,我還等著再攢點錢就蓋新房!蓋那種紅磚青瓦水泥地的大房子!呵呵,到時候整個柴家塢里,咱家算頭一份了吧?” “蓋…蓋新房子?” 韓春雷有些詫異,不過張了張嘴,把心里的話憋了回去。 雖說這時候每一塊錢每一毛錢都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要把這些錢套在蓋新房上,恐怕這性價比就……不過想想老媽毛玉珍這些年過得真是極其不易,尤其是拉扯他們姐弟三兒,雖說潑辣兇悍整個柴家塢,但說到底還是受了不少委屈和白眼的。 這時候老媽就想蓋一棟新房子,一棟紅磚青瓦水泥地的新房子,她要讓那些欺負(fù)過她、輕賤過她、瞧不起過她的人看看,她毛玉珍沒了丈夫,一樣把孩子拉扯大,一樣把日子過得比別人好。 這種要求,韓春雷為人子,能說個不字嗎? “大弟,先不說這個了。趕緊說說今天的事兒?!?/br> 韓春桃見韓春雷發(fā)呆發(fā)愣,趕緊用腳尖提了提韓春雷的腳后跟。 韓春雷輕嗯一聲,對韓春風(fēng)說道:“讓你打聽的事兒,趕緊跟咱媽說一下?!?/br> “唔,我花了一兜的炒糖豆,才跟二壯,明娃那兒打聽到的消息。他倆說,咱村村口的老吳家,明娃他四舅家,還有大隊于會計家,都學(xué)咱家炒糖豆換破爛。” 韓春風(fēng)嘴里磕著糖豆,一邊嘎嘣嘎嘣的嚼著,一邊囫圇說著。 韓春風(fēng)口中的老吳家、明娃四舅家,大隊于會計家,都是柴家塢的人。尤其是老吳家,就是當(dāng)初私底下跟韓春桃韓春雷買小母雞的那戶人家。 聽老幺這么一說,毛玉珍的臉?biāo)查g黑了,這時候她怎么還會不明白?難怪春雷今天會在家地村折戟而歸,帶著大半的糖豆提前回來?敢情兒都被這幾戶人家提前給禍禍了。 不要臉! 真不要臉! 倏地,她破口大罵起來,“這幾個臭不要臉的,跟著咱老韓家屁股后邊撿便宜吃啊。見不得別人家過好日子?我說老吳頭和于會計這幾天見我都低著頭,做賊心虛吶?” 越罵越生氣,毛玉珍唰地站起來,擼起袖子就要奪門而出,“不行,我得找他們理論理論去,臭不要臉的,我讓支書評評理,不行,我鬧到公社書記那兒去,我上縣革委會告狀去?。?!” “我滴親娘啊,冷靜!” 韓春雷趕緊一把抱住老媽,不停給韓春桃使眼色,讓她一起過來幫忙。 好家伙,真鬧到公社書記那兒,鬧到縣革委會,那還了得? 這糖豆換破爛再賣錢,而且還是賣給投機(jī)倒把的曹友根,這種事兒還能大張旗鼓去說?平日里都恨不得低著頭走路,哪里還敢敲鑼打鼓告訴別人:我們在投機(jī)倒把? 真鬧僵起來,吃掛落的不僅僅是自己、村里這幾戶人家,還會連累了曹友根啊,順藤摸瓜,估摸著張喜祿這個掮客都要跟著吃掛落。 韓春雷趕緊把其中利害關(guān)系說給毛玉珍聽,毛玉珍潑辣歸潑辣,利害關(guān)系還是懂得,聽韓春雷這么一說,慢慢冷靜了下來。 不過這氣兒還是沒法消,尤其是給韓家造成的收益損失,又豈是用消氣就能解決的? 毛玉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接過韓春桃給她拿過來的搪瓷缸,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涼白開后,怒氣沖沖地問道:“這事兒沒完,沒完啊,春雷!” 一想到以后再也掙不到這么些錢,毛玉珍那個肝疼啊…… “炒糖豆換破爛,這也不是咱們韓家獨(dú)門的買賣,我們做的,人家也做的?!表n春雷很理智地分析道,“而且這行當(dāng)門檻兒就低,上手也容易,他們不做,以后也有人跟風(fēng)著做,咱柴家塢的人不做,其他村子的人也會跟著做。這是遲早的事兒,捂不住,也攔不住!” 毛玉珍氣道:“難道就這么算了?” “算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 韓春雷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憑什么我們壘得窩,他們來???鬧還是要鬧一下,鬧完才能好轉(zhuǎn)型。” “轉(zhuǎn)……轉(zhuǎn)型?大弟,你的意思糖豆換破爛不干了?”韓春桃也大吃一驚。 韓春雷點點頭,“沒法干了,一旦僵持下去,競爭會陷入惡性,利潤也會被削弱,最后誰也沒好處。所以要適當(dāng)有克制的鬧一下,鬧了我們再離手,再伸手……” “啥離手,再伸手?” 毛玉珍目露疑惑,“我是聽不明白,你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跟誰學(xué)的?” 韓春雷愣了一下,心說,看多了商戰(zhàn)劇,老娘你也懂。 …… 這個時候,韓春風(fēng)口中的那三個人,村口老吳,明娃他四舅,還有大隊于會計,他們?nèi)伺路?,手里提著手電筒,走在漆黑的夜路上?/br> 深夜,三人聯(lián)袂拜訪柴家塢村支書——韓占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