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jié)
顏肅之十分羨慕嫉妒恨,酸溜溜地瞅了兒子一眼:“因為太胖,所以顯眼嗎?”顏神佑聽了就想笑,忙把兒子塞給弟弟,自己伏在山璞肩膀上笑。 胖舅舅的膝蓋好痛qaq 山璞看他被包成個球的兒子平安著陸在六郎的懷里,心中頗為無奈,對顏肅之道:“我怕自己年輕,教不了六郎了?!?/br> 顏肅之翻個白眼:“怕什么,他小時候你不也教過的么?” 山璞道:“此一時彼一時?!?/br> 顏肅之道:“有什么不同的,自家人我才放心呢,”說完,一撈外孫,對兒子道,“你有什么想學(xué)的,跟你姐夫說?!比缓缶烷_始擠眉弄眼逗外孫了。 寶寶看著他特別好奇,看看外公,再看看親媽,果斷伸出手來,摳!顏神佑長得像爹,但是顏肅之比閨女眉間多了朱砂痣、下巴多了胡須,這兩處就特別遭罪。 霍亥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寶寶這會兒不摳他外公的眉頭了,開始拽胡須了。顏肅之的髭須蓄得比較齊整了,略長,姜氏會親自為他修剪,樣子十分好看,美大叔一枚。不幸遇上了個好奇外孫,霍亥再看顏肅之,眉毛也亂了、胡子也炸開了,還在那兒傻笑。 霍亥:…… 顏肅之還招呼他:“老霍來啦?快來坐,看看寶寶,可愛不?” 霍亥:……md!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他只是在舊京的時候中二病,沒到登基了又犯了??! 霍亥皺皺臉皮,擠出個笑來,眉宇間盡是擔(dān)心。顏神佑等人也看出不對來了,山璞飛快撈過兒子,拍拍寶寶的背,安撫著,讓他不要亂動。顏肅之抹抹髭須,將那兩抹烏黑油亮的小胡子抹順了,問道:“怎么?!” 霍亥見人都在,也就直來直去地說了:“太子沉緬武事可不好。”說完,還有點責(zé)怪地看了山璞一眼,寶寶正好打著小噴嚏轉(zhuǎn)過臉來。 六郎不吭聲,有點小郁悶,顏肅之道:“我兒子怎么能不知兵事呢?” 霍亥沉聲道:“少年人血氣方剛,易沉緬!” 顏肅之一指山璞:“你來說。” 山璞道:“我小時候養(yǎng)過只虎崽,一直以為是只山貓?!?/br> 霍亥道:“這如何能相提并論?太子是何等樣人,大家看得見,是以臣等平素教導(dǎo)之時是不敢有絲毫疏忽的。” 山璞搖頭道:“這是兩回事兒。”說到這里,眼帶猶豫地看看顏肅之。顏肅之理都不理,只管逗外孫。 山璞只得將與顏神佑說過的話又說了一回,末了還問霍亥:“人心不都如此么?娘子在六郎這么大的時候,能做多少事了?公等猶以太子年幼無知么?”六郎在一旁聽得直點頭。 霍亥:……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你老婆是個無差別嘴炮流,沒想到你也是。但是霍老頭能被前朝那位坑爹皇帝稱為“老禍害”自然不會這么輕易就敗退,他梗著脖子道:“難道太子現(xiàn)在不年幼嗎?不需要教導(dǎo)嗎?” 顏肅之腦子里金光閃閃地浮出三個大字——老禍害! 老禍害自以占理,越說越慷慨激昂,問六郎:“殿下,陛下沒有教導(dǎo)過您軍務(wù)么?臣等不曾向您解說過天下情勢、各位將軍么?殿下強身健體的時候,臣等有阻攔么?” 六郎被問得啞口無言,霍先生說的,也是有理。六郎到底是個好孩子,他尷尬地點了點頭。 霍亥繼續(xù)問道:“那殿下為什么非要親近武夫不可呢?” 窩勒個大擦!顏神佑不干了!武夫你妹!md!老子全家都是野蠻人呢,再說揍扁你個老禍害啊! 山璞單手?jǐn)堉鴥鹤樱p輕拍著,對侍立一旁的封家娘子招招手,示意他把寶寶抱下去,他兒子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可千萬別從小觀摩朝臣罵戰(zhàn),以后變成個嘴炮黨。封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寶,悄悄看一眼顏神佑,果不其然,這位猛士正在卷袖子。 艾瑪,霍丞相七老八十的,一腳踩進了棺材里,您別把他打死了呀! 顏神佑也沒打也沒罵,就特別端著架子地給霍老先生丟下一句話:“國之大事,在祀與戎?!?/br> 霍亥道:“太子漸知兵事,何須親近武夫呢?” 顏神佑道:“諸賢修律定禮,是我顏家的恩人,禮樂崩壞之時,便是國家覆亡之時。軍人保家衛(wèi)國,也是我顏家的恩人,沒有將士有命,就沒有大周的今天。為什么一定要親近一個疏遠(yuǎn)另一個呢?君子小人,在德行高低不在學(xué)問多寡更不在于他擔(dān)當(dāng)何職。國家能夠沒有軍人么?諸公坐而論道,正因有將士浴血奮戰(zhàn)。不知稼穡艱難,做不了好皇帝,不知太平得來之不易,也做不了好皇帝。” 霍亥被氣了個倒仰,氣得哆哆嗦嗦地走了!回去就遞了個請假條。 六郎:(⊙o⊙)! 顏肅之一直在裝死,直到此時,才對顏神佑道:“你把老霍氣狠了?!?/br> 顏神佑誠懇地道:“是呢,是說得有些過了?!?/br> 六郎覺得脊背竄涼,看看他姐,總覺得這位女士還有什么大招沒放。 果不其然,顏神佑道:“還是讓五娘兩口子去代我致歉吧?!?/br> 顏肅之拍桌打凳,大笑出聲:“你呀!你呀!”笑成了個蛇精??!笑完了,對顏神佑道,“將你原先的想法,跟六郎說上一說罷。” 這回輪到顏神佑傻眼了,她“原先的想法”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顏肅之指的是哪一件,經(jīng)顏肅之提醒,才明白說的是軍隊的定位問題。顏神佑又組織了一下思路,對六郎道:“說白了,就一句話,絕不能輕視武人。”她早先的計劃,就是扶植一批軍功貴族出來,洗一洗浮華綺靡之風(fēng)。 六郎道:“武人粗鄙,其實也是一個麻煩?!?/br> 顏神佑笑道:“那就讓他們別粗鄙!教啊,玄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文盲了,頂多是半文盲,至少都能讀會寫,也就做花樣文章次一點罷了。文人從來不比武人高,你不覺得,這些兵法方略,也是文明開化的一種么?” 六郎一怔。 顏神佑道:“你站得比他們都高,就要看得比他們都全。無論文武,都是你的臣子。允文允武,兩手抓,兩手都不能松!不是說武人粗鄙么?要等到他們打也打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的時候,我看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又要人賣命,又不把人當(dāng)人看,多大的臉啊?” 顏肅之干笑道:“你消消氣,消消氣。” 顏神佑冷笑道:“真要腦子好使,于國有益也就罷了,tmd天下未定就開始爭對東宮的影響了!憑真本事爭也就算了,靠踩別人上位算什么本事?都tm玩兒蛋去吧!” 顏肅之吼不過閨女,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問兒子:“你怎么看的?” 六郎道:“世易時移,不同的時候自然有側(cè)重,但是都不能荒廢了?!?/br> 顏肅之對山璞道:“你對他說?!?/br> 山璞想了想,對六郎道:“人都有私心的,這是無可厚非,世上圣賢還少的,你我皆凡人。有度就行了,文人里也有不計得失的好人,也有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武夫里有忠精報國的義士,也有反復(fù)無常的小人。” 六郎道:“就是要看得全面些?!边@還是我姐的總結(jié)啊。 山璞點頭。 顏肅之拍板:“你去兼了東宮詹事吧!” 山璞:臥槽!那不是要跟霍老頭當(dāng)同事了嗎? 顏肅之精明得很,怎么也不可能讓兒子只被文官包圍不理武將,讓女婿兼任詹事,也是他的一種立場:都tm給老子老實一點! ———————————————————————————————— 六郎挺開心,他甚至得以組建一支自己的小小衛(wèi)隊,過一過當(dāng)將軍的癮。顏神佑很開心,她弟可以減肥了,為此,她明示山璞——讓我弟瘦一點,做個安靜的美男子。武將們也開心,因為老板對他們還是從心理上親近的。 不開心的就是霍亥等人了,他老人家稱病不出,顏肅之命顏靜嫻和霍白去探病。面對侄孫:“您為什么生氣?!边@么高難度的話題,霍老先生突然發(fā)現(xiàn)無言以對——霍白就是個武人,正經(jīng)的從一開始就入了武將的序列的。 老頭這回是真的被氣病了!噎到南墻,還沒辦法再回嘴。六郎偷著樂了半天,還是派親姐夫去看望老師。本來么,山璞歸順既早、功勞也大,還是親戚,但是不驕不躁,也不犯法,還約束手下,霍亥還是比較欣賞他的。但是被霍白探病這么一鬧,他一聽說山璞來了,又氣一重。病得越發(fā)厲害了。 弄得顏神佑頗不自安,對山璞道:“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山璞道:“不然呢?” 好像也對。 山璞心道,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心有點軟。搓搓手指頭,以后有什么下死手的事兒,還是他來吧。不想讓顏神佑在這種情緒里沉浸太久,順口就說:“不是說要與姐妹們小聚的么?” 顏神佑打起精神道:“是呢,吃個冬酒??上н@里下雪的日子少,當(dāng)年……” “嗯?” “沒什么?!?/br> 山璞道:“要不且等一等罷,我怕五娘那里沒心情吃酒。霍郎叔祖病了,他們怕不得閑的?!?/br> 顏神佑道:“那便等上一等好了?!?/br> 山璞道:“正好,趁著有閑,將銀環(huán)與阿琴的事兒辦了吧?!?/br> 顏神佑一拍手道:“對。我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不止是他們倆,還有阿竹她們,我留她們太久了。” 山璞笑道:“難道不是因為想與她們抬一抬身份?” 顏神佑長嘆一聲:“世事難兩全。” 山璞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啦!娘子只管將禮金封好,最好再挑幾個新人聽使,不然她們怕有些時日不能當(dāng)差的?!?/br> 自己侍女的事情,顏神佑總要親自過問的,尤其是嫁出去這么多,這里面有一半兒懷孕的,就要耽誤事兒。不是耽誤使喚,她家奴婢還是盡夠的,而是有些事務(wù),比如與輿部的溝通,那就是阿竹在負(fù)責(zé),她要是休產(chǎn)假了,有些工作就要受影響,得提前找好替班的。 阿圓聞訊,極力推薦自己的女兒過來當(dāng)差。顏神佑道:“她哥哥如今也是官身了,怎么好再來?” 阿圓忙說:“那還不是主人家的恩典,才有的今日么?做人怎么能忘本呢?那丫頭,我平素管教的時候也不很多,正好放到小娘子跟前來好生調(diào)教調(diào)教,長長見識,學(xué)學(xué)規(guī)矩才好?,F(xiàn)在又有小郎君了,生人多了,我真是不放心?!?/br> 顏神佑便同意她領(lǐng)人來,又將擇選仆役的事情交給她去辦。又準(zhǔn)備封紅包的事情,還有新年也快到了。這一回,作為公主,她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她的家令用的是阿圓的丈夫,一個頗為精明能干的中年人,本是世仆出身,于一些好些事情頗為熟悉。更重要的是,因為是姜家出來的,不至于染上太多的小家子氣。 無怪阿圓一家對她死心塌地了。 就是客女們,好些人的父兄都在玄衣,又有被顏神佑薦入東宮或者是禁衛(wèi)的,雖然有部曲之名,實比尋常百姓還得勢,自然依附于她。 顏神佑這里忙著這些個事情,山璞卻抽個空兒,跑去拜會了一下顏希真。 顏希真收到拜帖的時候還驚訝呢:“是駙馬不是公主?” 李今也覺得奇怪:“對啊,照說拜會你不應(yīng)該是公主么?” 夫妻倆雖然有些詫異,還是熱情地接待了山璞。顏希真有時候就覺得,這個妹夫是這些連襟里最好的那一個,不像盧慎,家里長輩們亂事一堆,也不像霍白,心機有些深沉,李今算是不錯的了,就是有點刻板。唯有山璞,老實本份又不傻,人品還相當(dāng)不錯。顏希真常對李今說:“二娘小時候很吃了些苦,現(xiàn)在倒是找補回來了?!?/br> 是以見著這個妹夫,顏希真態(tài)度是相當(dāng)和氣的。 山璞卻有些拘束,顏神佑有點稀奇地看著這個妹夫,發(fā)現(xiàn)她居然連耳朵都紅了。 這不科學(xué)! 顏希真明白,也就是她那個傻妹子才覺得丈夫純良。一個人立在朝廷,不惹事不算太難,做出業(yè)績來也不算太難,但是想一面做出一番事業(yè)又一面不惹事生非被攻訐,就很難了。山璞混到現(xiàn)在,好有十年了,事兒做了不少,看不慣他的人除了酸他一句野人之外,竟再也找不到理由,那就十分難得了。 沒一點城府的人,是做到的。 可是現(xiàn)在……顏神佑問道:“是與二娘有關(guān)的?” 山璞更不好意思了,面上風(fēng)輕云淡地問:“不知道往年在舊京的時候,都是如何消遣聚會的?”——如果他的臉沒有紅的話。 顏希真笑不可抑,笑得山璞面皮上的紅色深了好幾度,才說:“要是自己家呢,就一處說說話,玩耍游戲,不過小時候亂事太多,又要上學(xué),玩耍倒少。我刻當(dāng)初有極好的梅園……”說著,聲音也低了下來。 李今輕撫妻子的背,顏希真情緒平復(fù)了,慢慢與山璞講昔年梅園論詩之事。山璞聽得很認(rèn)真,末了評點道:“當(dāng)時內(nèi)憂外患,還有心情游樂,確實不好?!?/br> 顏希真故意逗他:“二娘就不再作詩,她是好的,對吧?” 山璞默默點頭。 顏希真:……哈哈哈哈,對不起,讓我笑一下。妹夫太呆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逗。 笑完了,顏希真才說:“你想讓二娘樂上一樂?唔,照說她是灑脫的性子,倒不很在意這個。況且在舊京,嘖。不過你有這份心,她必是歡喜的?!?/br> 山璞記下了,鄭重道了謝,又說想與顏神佑一道,邀姐妹們攜家屬前往。顏希真道:“我們是必去的。”李今也點頭說:“是好久不見了,眼看開春不定又要到哪里駐防,是該聚一聚的?!?/br> 山璞見他們都答應(yīng)了,就說:“我回去便下帖子,準(zhǔn)備好了,還請阿姐與姐夫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