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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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意進食,自然求之不得,酸奶買回來后,裴櫻已把飯食吃得精光。蕭阿姨大為欣慰,裴櫻推說晚上吃太多了,酸奶喝不下,先擱冰箱里。 蕭阿姨放好酸奶收拾完碗筷偷個空,喜不自勝便去樓下向路虎車匯報。 裴櫻趁她離開,慌忙掩上門,卻也不敢落鎖。她顫抖著手打開立柜,從里頭拉出來一口皮箱,箱子是蕭阿姨從原先房子里收拾出來的,她在程遠那邊尚未退租,大部分行李都在那邊,她記得,自己先前在這箱子暗格里藏了些錢。 有蕭阿姨和特護,獨處時間異常難得,她躡手躡腳行事,門邊隨時都有人進來。她渾身哆嗦著,額心冒著冷汗,終于妥當將錢取出藏進衣袋里,再把箱子原樣歸置回去。 蕭阿姨這才笑盈盈返來,等特護過來,她便可交班回家。卻在推開門的瞬間,笑容頓消,整個身影僵住了。 裴櫻握著半截玻璃瓶對準頸部大動脈,朝她說:“我要出去?!?/br> 蕭阿姨抬手安撫,輕聲道:“小裴,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做傻事?!币贿呎f,一邊緩慢后退,已退出門外。 門口幾個黑衣人被驚動,卻也被她的蠻橫逼得生生讓出一條路來。 保鏢們訓練有素,尤擅擒拿格斗,但蕭阿姨怕他們傷了人,縛手縛腳,不好出手。又聽說這女人先前割脈自殺過,瞧她那股狠勁,抵著脖子的玻璃瓶已將頸部割出一道血絲,恐怕就算拿住她,也怕傷了她,只好慢慢后退。 幾分鐘后,私立醫(yī)院一樓大門忽然打開,一堆人涌出來,人群挾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執(zhí)著半截玻璃瓶抵住喉嚨緩緩逼退人群。 蘇正則坐在車內,瞧著那頭。 看情形裴櫻已恢復了元氣,直發(fā)束在腦后,幾絲劉海溢在頰邊,她仍舊穿著上回他從上牛村來城里找她時穿的那套日系套裝,這些衣服都是委托蕭阿姨去收拾過來的。 跟蘇正則見過的女人比起來,未見得她生得多么驚艷,眼睛清亮透徹卻不夠大,鼻子小巧玲瓏卻不夠挺,嘴唇雖溫潤亦不夠薄,只有那張恰到好處的瓜子臉,無人可比。 蘇正則記起從前在上牛村時她眉眼彎彎的笑容,這人不常笑,一笑卻極賦感染力,又甜又真,夾著東方人特有的羞澀含蓄。先前那幫人打著視察的名義去上牛村撞上她同康軼相親,事后都說她有那么幾分小龍女的調調,他卻很不以為然,總覺得,小龍女之于她,過于冷清孤寂了,她其實有很多可愛的小動作,只是沒人發(fā)現。 剛到上牛村的時候,大概是給自己指錯路,為了躲著自己,每天都出去干活。辛勞過后,疲累地舒展一下腰身,而后清清靜靜地站在山崗上,攏著頭發(fā),沐著朝陽,眺望前方,那樣忙累,臉上卻從不見愁苦。自己逗她,她就給傷藥里下黃連,還沒被揭穿已心虛地不敢同自己說話…… 時過境遷,其實很多事都早已變得不重要,他卻沒有早點發(fā)現,如今所有事情都似氤泅開的水墨畫,人和事都是散在宣紙上模糊的淡色墨點,唯有她那日在病房內面色蒼白,眼睫低垂,臉朝顧懷恩懷里靠的樣子,那樣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第57章 末班車(上第部完結) 電話響起來,他順手接了,是陳?。骸罢齽t?” 蘇正則有些低沉:“嗯?!?/br> “檢查結果出來了,藥片不是異搏定是洋地黃,醫(yī)生沒給你爺爺開過這個藥?!?/br> “哦?!?/br> “對大部分心臟病患者來說,異搏定和洋地黃藥效類似彼此可替代,但針對肥厚性心臟病患者,長期吃這個藥,會有不良反應,嚴重者會導致死亡。” 蘇正則又低低“嗯”了聲。 他這樣心不在焉,話筒那邊陳巍有些疑心,卻也不知如何應對,暗嘆一回,才又沉聲道:“正則,王承孚出來了。” “我知道了。” 電話未掛,蕭阿姨過來敲敲門,玻璃緩緩落下,她剛要開口,他已沉默點頭,示意自己已明白了。 蕭阿姨只好訥訥退開。 門口一群人眼睜睜瞧著裴櫻上了出租,無可奈何,正欲攔車追截。蘇正則已緩緩從門內踱出,幾個黑衣人號稱特種兵出身,悻悻不已,不知如何交差。 蘇正則走出路口,瞧著那絕塵的出租車,朝身后擺擺手,道:“你們散了吧。錢我會打到你們公司賬戶。” 為首的黑衣人心有不甘,就算走了,未必追不上,蕭阿姨扯扯他衣袖,使個眼色。 人群散盡,蘇正則這才回神,緩緩朝病房走去。 蕭阿姨正在里頭收拾,蘇正則推開門,瞧著她忙碌的背影:“你也走吧,這幾天辛苦了,工資我會讓秘書打你卡上?!?/br> 蕭阿姨將裴櫻一件襯衣掛起來,搓了搓手,沒看管好人,有些過意不去。 蘇正則沖她擺擺手:“回去吧,明天也不用來了?!?/br> 他一臉落寞,蕭阿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那……那我就先走了?!?/br> 蘇正則走到窗前,瞧著窗外樹下那輛路虎車,點點頭:“好?!?/br> 蕭阿姨默默退出去替他帶上門。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回神,望著衣帽架上那件襯衫,揚手握住襯衫下擺,指尖輕輕摩挲。發(fā)現上頭沾著根極細的發(fā)絲,忽而想起有一次在豬欄檐下,他扯了她的發(fā)梢,她滿臉通紅。 忍不住取下那根發(fā)絲,對著窗戶外的光亮看了看,忽而笑起來,眼眶卻浮動淚光。 晚上蘇正則沒走,搬來好幾瓶洋酒,坐在病房飄窗上瞧著樓下路虎車發(fā)呆。 時而想起她在里頭待了十年,有些難過。又想起,那些年自己在做什么? 眼前浮過一幀幀畫面:在上牛村出了捉jian事之后,暮色四合,她一個人站在崗上,冷風吹得衣袂翻飛,她一臉蕭瑟,不敢回村。 雷雨交加的夜里,她虛脫在荒涼的橋頭,無人惦念。 還有那時候,她求他去警察局救張醫(yī)師,半夜三更被他轟出來,更深路寂,暗夜無邊,她伶仃瘦弱往黑暗里獨去,低血糖發(fā)作卻還在逞強。 以后也許還會有不少這種時候,雷雨交加的夜晚,風雨肆虐,是否有人為她留一盞燈撐一把傘;廣告牌被吹翻的大風天,是否有緊緊擁抱她的人。想著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有些酸楚,想著給她遮風擋雨的不是自己,又有些難過。 十幾歲,她在李家為顧懷恩受盡委屈,他卻瀟灑恣意,為個女人一擲千金。 十八歲,自己在英國斗雞走馬,好不暢快;她十八歲卻在牢里開啟慘淡青春。 人生漫長,定然還會有數不清的這種時候,寂寞天地間,誰會成為她的大英雄?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半夢半醒間被人扶起,孫成憲見他懷里抱著件沾滿酒漬煙灰皺巴巴的女式襯衫,一邊拉起他,一邊去拽開那件真絲襯衣。 蘇正則卻不肯松手,卻喝得爛醉如泥,沒有太大力氣,搶不過孫成憲,忽而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似受委屈的兒童抱著他的小腿放聲大哭。 孫成憲拍著他的肩膀,還以為是因為蘇同海,這么些天下來,直至蘇同海下葬,都未瞧見他再哭過,安撫道:“別傷心了,老爺子也是為你好。那個藥,他其實自己也是知道的,吃了那么多年,怎么會分不清呢?要不這么做,王家怎么可能大意,現在王承孚又出來了,他復婚前妻很有些背景,天明集團一多半股份都在王家,你要振作,萬不可辜負老爺子一片心意?!?/br> 不知蘇正則聽進去沒有,他只是哭得越發(fā)大聲。 孫成憲又道:“老爺子總覺得愧對于你,先前他讓你同王潔瑜訂婚,王家就那么一根獨苗,倘若你愿意,看在王潔瑜份上,王家也不會為難你。偏你又不肯。老爺子年齡到了,他只能出此下策。你小時候,老爺子雖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你父親死后,就全指著你活了。你十六歲那年,被溫世安捅了三刀,叫人抬回來,那是這么多年來,老爺子唯一懼怕的時候。他就算欠你,也該還清了?!?/br> 十六歲那年,自己上高中,喜歡上一個女孩。蘇同海怕他在學校惹是生非,不肯向校方透露身份,有心鍛煉他,給的生活費也捉襟見肘。畢竟情竇初開,為了那個女孩,使勁渾身解數,終于打動芳心。大概是因為自己出手寒酸,那女孩轉眼就傍上了高一年級的溫世安,聽人說溫世安給她買了輛甲殼蟲。他那時候年輕氣盛,又被蘇同海寵得無法無天,當下氣不過,去天明財務強行調了四十萬,帶著陳巍和幾個扈擁找到那輛車,當場把車砸了,燒了,丟下四十萬走人。 溫世安家中卻也有些來歷,父親溫啟乾是新派來本市的官員,那甲殼蟲也不是溫世安的,是他jiejie的。這一來蘇正則便闖了大禍,蘇同海一向為人低調,氣得把蘇正則狠狠教訓了一通,揚言送他去英國留學。蘇正則舍不得一眾狐朋狗友,不肯離鄉(xiāng)去國,負氣離家出走,在本市找了個酒吧當酒保。卻著了溫世安的道,他和陳巍被藥翻差點讓同性戀占了便宜,幸好孫成憲來得及時。蘇正則被扣押回蘇家,護照機票學校不日已著人準備妥當。離開前,溫世安斗不過蘇正則,卻找人把陳巍給辦了,蘇正則咽不下那口惡氣,從機場逃出來找姓溫的尋仇。 年少輕狂,空有一腔熱血,手段卻不夠毒辣,被溫世安找人按住接連捅了三刀。送回醫(yī)院時,已是奄奄一息,蘇同海被嚇得老淚縱橫,此后,他上天入地,都由著他。 若不然也不會寵得他說出斷絕祖孫關系這種話來。蘇同海官場沉浮這么多年,向來只有人小心翼翼揣度他的喜好,仰仗他的鼻息,幾曾見他受過這么大的委屈,被人算計偷換了藥丸,竟也只得忍氣吞聲若無其事天天吃。 蘇正則放開孫成憲的小腿,癱坐在地,頭不斷往一旁墻壁上撞,整個人已經麻木了,渾不覺得疼。 ☆、第58章 重生 一年半后,省城。 誠心保潔公司辦公室坐著兩個女人,正一邊剝著柚子,一邊閑聊。瘦的叫黃嫣紅,胖的叫梁朝霞,黃嫣紅是誠心保潔新上任的人事主管,梁朝霞是她從前在家政中介公司的同事。 玻璃大門被人推開,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來,點頭朝黃嫣紅報道:“黃經理?!?/br> 黃嫣紅抬頭瞧她一眼,道:“暫時還沒有空缺,你今天先負責把辦公室收拾一下吧?!?/br> 那女人“嗯”了聲,便去后頭收拾。 梁朝霞瞧她相貌不俗,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那女人干活不聲不響,手腳卻極為麻利。 黃嫣紅用力掰開大柚子遞給她一半:“還沒找到合適的?” “哪那么容易找,換來換去,五六個了,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保姆還是找情人,偏偏老板說是大主顧,不能得罪,還不敢不接他的單?!?/br> 黃嫣紅嚼著柚子,二郎腿一抖一抖,閑閑道:“不能得罪?什么來頭?” “官二代,前不久下海,聽說在一個挺大集團當什么獨立董事。老婆懷孕回家了,平時應酬又多,沒人照顧?!闭f著朝那忙碌身影一瞥,眼珠滴溜一轉,“這女的倒挺不錯的,不吭不哈,辦事利落,會做飯嗎,要不,借給我試試?” 黃嫣紅嗤笑:“那你得問問她自己?!?/br> “扯吧你就!”說著梁朝霞輕蔑覷她一眼,“去我那兒,不比在你這兒干清潔工強多了。” 黃嫣紅冷笑一聲,含著半片柚子皮:“哼,那可不一定?!闭f著朝那女人招手,“裴櫻,你過來一下?!?/br> 裴櫻擦擦手,走過來。 梁朝霞上下打量她幾眼:“我們那兒現在缺一個保姆,住家,包吃包住,你愿意干嗎?” 裴櫻將目光投向黃嫣紅,黃嫣紅笑道:“別看我,隨你自己?!?/br> 裴櫻想了想,道:“我想留在這里?!?/br> 梁朝霞頓時有些下不來,卻沒做聲。 黃嫣紅忍著笑揮揮手道:“行了,你先去把垃圾倒了?!钡扰釞淹现谴鲩T,這才得意地看向梁朝霞,“怎樣?” 梁朝霞將剝下的柚子白絲狠狠朝腳下垃圾桶里扔:“真是邪了門。” 黃嫣紅大笑:“還真是邪了門,先前那主管也不知道從哪把她招來的,你瞧著她吧,年紀雖然三十了,沒結過婚看著也不大,長得又不錯。不知道為什么要來當一個清潔工?!眲倎頃r黃嫣紅去寫字樓里視察,見她穿著工服,戴著帽子口罩,低眉斂目,不顯山露水,待后來瞧她摘了那些物事才知生得出挑,長成這樣甘于做清潔工,竟還真是個低調的。 裴櫻已在誠心保潔干了將近一年半,被派到一個寫字樓園區(qū),負責園內衛(wèi)生。 她每日只需將寫字樓下草坪和綠化帶的衛(wèi)生搞一遍,其他時間巡視保持即可。其實工作順手了,也是一早一晚上去清潔一遍,其他空余時間都待在負一樓停車場后門的小倉庫里,那兒左右無人使用,物業(yè)公司便隨她住了。 負一樓只余半層露出地面,得空的時候她坐在底下隔著頂上的半層遙望地面,夕陽西下,金黃的陽光射下來,有時候還很晃眼睛,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初時,她每日從晨光升起,守到太陽下山,日升月沉,草木枯榮,不知生命于她有什么意義;寒來暑往,年復一年,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像是一瞬間整個人都空了一般,偶爾想起那日墳山上大和尚的話來,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是哪里不對。一年半前死里逃生過一次,暫時沒有再尋死的念頭,卻也不知活著又為了什么。 先前在牢里脫離社會十年,那時候既盼著出來又怕著出來。怕出來不知道往哪兒走,不知道能干什么。所以她毫不猶豫選擇了上牛村,原以為可以鄉(xiāng)野小村安度余生,卻不知還是走到了最怕的這一步。 時間久了,她長日無聊,常買一些畫紙過來畫畫打發(fā)時間。停車場沒人的時候坐在門口畫地面上漏下半截的晨光和夕陽,人多時,她便收拾畫夾去小倉庫里畫回憶。 她畫八歲時候的上牛村,河邊垂柳,小屋,屋頂一輪碩大金黃的滿月,映出云層半明半暗的褶皺,云層后是幽蘭幽蘭的蒼穹,蒼穹下是空寂無聲的曠野遠山。簧夜里一切都似灰蒙蒙,一切卻又無所遁形。 有一天竟還憑著記憶畫了一張裴美心的素描,她覺得自己長得跟裴美心真是像,畫好后卻不敢多瞧,怕自己多想,其實那也只是別人的mama。 隨后把裴美心的畫像扯下來放在一旁的報紙上,那疊報紙都是她平日搞衛(wèi)生陸陸續(xù)續(xù)收集起來的,許多單位訂閱后無人看,都是疊得工工整整嶄新未拆封便往垃圾桶里擱。報紙大部分是一年半前的,上頭大篇幅報道了“政法王”王仕堯的落馬案件,王仕堯原先在省里就因為政績突出而聲名赫赫,如今落馬也整得家喻戶曉。王仕堯涉嫌多項指控,最出名的是收受巨額賄賂替人脫罪,男女關系混亂,未等案件落實,“政法王”已在獄中自盡而亡。 隨后報紙上更是連篇累牘,列舉了王仕堯歷年來所犯的莊莊罪證,卻唯獨沒瞧見自己那一項。裴櫻當年自糊里糊涂被抓進去之后也不知道李天祥具體在外頭怎樣cao作,后來在牢里待久了,聽到的案件多了有些疑惑。裴櫻原是被指控故意殺人,判刑的時候卻忽然變成了過失殺人,她想了許久才想明白。大概最先開始李天祥也害怕她在看守所再生變故牽連到李心雨,是以前期替她爭取了許多減刑的有利措施。這件案子當年的經辦人便是王仕堯,為何王仕堯那么多罪證都牽連出來,卻唯獨自己這一件未得到證實?若是李天祥的原因,他又緣何莫名失蹤?如果不是李天祥,那便是別的關系了。 報紙上報道了許多王仕堯的事跡,說得最多的還是蘇同海扳倒王家的傳奇經歷。 也許李天祥和裴美心也是受人所制,所以罪證沒有曝光,人卻再不敢現身。又或許有人用這個罪證來要挾他們,逼他們不能現身。這種想法雖然覺得荒唐,但針對有些人來說,也沒有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