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晌午時分,太陽有些大,幸虧墻頭這里還有一課樹,那枝頭還有些葉子,遮住了一些陽光??僧吘谷疹^比較強,慢慢的身子就熱了起來,暖烘烘的一片,額頭上漸漸的落下了汗珠子來。明媚抱著那墻頭,望了望地面,正在尋思著是該滾下去還是該跳下去,這時,就聽遠遠的傳來一些聲音,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有腳步紛沓的雜亂之聲。 “我方才來找麻雀,卻沒想到見著屋子里邊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唬得我馬上出來了,沒敢驚動他們,那女的穿著淺綠色衫子,頭上帶著一支粉色的琉璃簪子……”一個丫鬟說得流利,似乎這真是她親身經(jīng)歷過的一般,旁邊跟著幾個人,郭大夫人,郭慶云,喬景鉉,方慶薇等等。 “你少胡嘬!”郭慶云大聲呵斥:“什么淺綠深綠的白色粉色的,你既然吃了驚嚇,哪還能看得那么清楚!”嘴里這邊說著,心里卻一陣緊張,明媚正是穿著淺綠衣衫,粉色簪子,莫非她被人欺負了不成? 走到西跨院的門口,麻雀不知從哪里躥了出來,拿出鑰匙打開門。郭慶云見了便喊了起來:“麻雀,不是說你病了嗎?” 麻雀看了郭慶云一眼,笑得甜甜:“九小姐,誰說我生病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郭慶云聽到這話,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明媚是著了方慶薇的道兒,可那個來報信說麻雀病了的丫鬟,分明又是主院里做粗使活兒的,這事情自己的母親也該有一份在里邊。她皺起眉頭,兇狠的盯著方慶薇不放,又轉臉看了看郭大夫人,跺了跺腳,一張臉漲得通紅:“你們?yōu)槭裁匆@樣害柳十!” 郭慶云話音未落,喬景鉉已經(jīng)推開了她,一步闖進了院子,心里頭慌慌的一片,媚兒被人欺負了?他的腦子似乎要炸裂開來一般,糊糊的一片,耳邊就回響著那丫鬟說的話,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若那方慶福真的趕這樣對自己的媚兒,自己非將他殺了不可! “喬景鉉,你這傻子,我在這里!”明媚看著喬景鉉飛一般的往那屋子里走,心里一急,大叫了起來,院子門口的人一齊往墻頭看了過來,郭大夫人和方慶薇臉上露出了驚嚇的神情,看向明媚的眼睛里分分明明寫著“不可思議”這四個字。 喬景鉉見著坐在墻頭的明媚,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飛身過去把她抱了下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道:“媚兒,你受驚了!” 明媚看著喬景鉉那著急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方慶薇給她哥哥下了催情的藥物,幸虧那方公子極力克制自己,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助我爬上墻頭,否則……”她聲音哽咽,不再說話。 聽到這話,喬景鉉的心像被誰揪了一把,疼的好一陣不能呼吸,幸好媚兒沒事,若是媚兒有事,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憤怒到什么程度,會不會將那些小人千刀萬剮。喬景鉉握住明媚的手道:“媚兒,不會有事的,你若是出事,”他轉身冷冷看著方慶薇:“你若是有事,我會讓將那人碎尸萬段!” 明媚的手被喬景鉉一握,痛得呲牙咧嘴:“好痛!” 喬景鉉這才覺得明媚的手有些粘糊糊的一片,放開手一看,那手指已經(jīng)腫脹起來,血rou模糊,里邊還摻雜著泥沙,黃色里邊滲透著紅色,那模樣實在是慘不忍睹。喬景鉉心里那股怒火不可遏制,“騰”的升了起來,他極力壓制住那股怒火,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明媚的手指,柔聲問道:“媚兒,疼嗎?” 明媚搖搖頭道:“起先很疼,可后來疼到麻木,倒不覺得了?!?/br> 郭慶云大步走了過來,拿出帕子細細的幫明媚揩去泥沙,見著鮮紅的血不住的在往外邊滲,一雙雪白的手指又紅又腫,氣得眼睛都紅了,她騰騰幾步走了過去,雙手叉腰盯著方慶薇,一臉憤怒:“方慶薇,你為何這般害柳十?為了一己私心,竟做出這種事情,我沒想到你這般心如蛇蝎!” 喬景鉉冷冷的哼了一聲,直奔到方慶薇面前,目光凌厲,就如青鋒三尺閃著寒光,仿佛要直接劈進方慶薇的身子,將她砍成兩半。喬景鉉冷著聲音道:“方慶薇,我喬景鉉從來不打女子,可是你這種賤人,卻讓我沒辦法不下手!” 說罷,他從腰間解下軟鞭,猛的一揮,就聽見“嗤”的一聲,方慶薇頭上的發(fā)髻散亂,梅花簪子已經(jīng)被抽成了兩截,頭發(fā)頃刻間披了下來,凌亂的搭在肩膀上,有些還遮住了臉,讓她的面目只露出一半,看起來就似殘缺了一般。 方慶薇拂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頭發(fā),將它們撥在耳朵后邊,露出了一個尖尖的下巴來。她一雙眼睛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望著喬景鉉道:“世子爺,那柳小姐分明就是朝三暮四之人,她早已與我兄長暗定終身,又還與你勾三搭四,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讓世子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可沒想到世子爺卻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遷怒于我,慶薇實在心寒!” “你心寒?”喬景鉉冷冷一笑:“我今日方才見識到什么叫舌如巧簧!”舉起那道軟鞭,他又猛的抽了下去,方慶薇一聲哀嚎,就見肩頭衣衫已經(jīng)被抽裂,露出了一段雪白的香肩,那凝脂般的肌膚上立刻出現(xiàn)一條猩紅的鞭痕。方慶薇慘呼一聲,伸出手抱住肩膀,瑟瑟發(fā)抖:“喬世子,你怎么能打我?” “我不打你又打誰?你害得媚兒的手成了這副模樣,我要讓你也嘗嘗皮開rou綻的滋味!”喬景鉉舉起鞭子來,“唰”的一聲又抽了下去,方慶薇趕緊往旁邊避開,雖然陷陷避過了鞭子,可卻被裙子絆住,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喬景鉉舉起鞭子追了過去,猛的抽了兩鞭,方慶薇大聲哀嚎了起來,丫鬟們唬得一個個往旁邊躲,生怕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沒有一個敢上來勸阻的。喬景鉉下手很重,方慶薇身上的衣裳很快被抽出了好幾道口子,露出了暗紅色的鞭痕。 “柳小姐,是我不對,我不該想這些主意,我錯了,你替我向世子爺求求情罷,我再也不敢這樣做了?!狈綉c薇抱著身子不住躲閃,可鞭子還是無情的落了下來,抽得她鬼哭狼嚎,只能哀聲向明媚求助。 明媚與郭慶云站在那里,瞧著方慶薇被喬景鉉抽得團團亂滾,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明媚一想到自己幾乎要被方慶薇的計謀毀了清白,實在是心中大恨,根本沒有半點想要替她求情的念頭,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望著她。 “不要傷了我妹子!”這時就聽到一聲大喊,方慶福跌跌撞撞從雜屋里沖了出來,全身上下濕答答的,走起路來,腳下還在一路滴著水。 他飛快的沖到了方慶薇面前,低下身子伸手將她護住,喬景鉉見方慶福沖了過來,舉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想到方慶福也算是盡力保全了明媚的名節(jié),這鞭子也就抽不下來了。方慶福見喬景鉉住了手,站起身來向喬景鉉一抱拳:“喬世子,這事確實是我妹子做錯了,她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不是人做的事情來。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我們兄妹父母早亡,她現(xiàn)在養(yǎng)成這般性子,也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疏于管教的原因,還請喬世子重重處置我,不要再為難我妹子了!” 喬景鉉看了看方慶福那狼狽的模樣,想著他倒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不由得消了幾分氣,指著方慶薇道:“那你就趕緊把她帶走好好去管教一番,我以后不想再見到她!” 方慶福感激的點了點頭,轉身抓住方慶薇的手道:“慶薇,跟哥哥走罷?!?/br> 方慶薇的衣裳被抽得稀爛,殘破了的地方露出一道道血紅的鞭痕,喬景鉉下手很重,有些地方都見了血,看起來沒得幾個月好不了。方慶薇只覺全身火辣辣的疼得厲害,動一步都有些艱難,一種說不出的陣痛牽著全身,就如走在荊棘上邊一般。聽著方慶福說要走,心知自己一著棋走錯,滿盤皆輸。她望了望喬景鉉,依舊還有一絲絲留戀,可想著他的鞭子,又有幾分駭怕,瑟瑟發(fā)抖的站在那里,全身冰涼。 方慶福朝郭大夫人一抱拳:“大夫人,叨擾總要有個盡頭,今日慶福在此便向夫人別過,等會我便派人來接東西,我們兄妹倆搬出去住,多謝將軍府這么多年來對我們兄妹兩人細心照拂?!?/br> “哥哥,我們真要搬走?”方慶薇臉上流著淚,眼睛都紅了。方慶福沒有答復她,方慶薇看了看他張鐵青的臉,心里也知道走到這一步,自己已經(jīng)是無可挽回了,只得挨在方慶福身邊,心中無限懊惱。 郭大夫人站在那里望著方慶福,心里無比驚訝,她本來認為這可是萬無一失的事情,只要將他與柳家十小姐堵在床上,那喬景鉉妥妥的便會將柳小姐給拋棄了??蓻]想到好好的一出戲沒有看成,柳明媚還好端端的在那里! 那個方慶福竟是個傻子不成,心里分明喜歡著這位柳家十小姐,可卻不知道趁機下手,還竟然把她送到安全地方去了!方才見他全身濕答答的,顯見是用冷水澆身這才去火的。真是想不通,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送上門來的腥都不知道偷!柳大夫人搖了搖頭,心里不勝惋惜。 “慶福慶薇,你們又何必呢?!惫蠓蛉四樕下冻鲆唤z勉強的笑容:“不必這般勉強自己罷?慶薇身子不好,住出去免不得讓人擔心……” “哥哥,我……”方慶薇抬起一雙眼睛,滿眼全是淚水,楚楚可憐的望著方慶福:“哥哥,你便一點都不擔心我了嗎?” “快走?!眴叹般C冷著聲音道:“我不能保證我的鞭子不會再舉起來?!?/br> 方慶薇蕭瑟的縮了縮身子,身子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失去了再賴在鎮(zhèn)國將軍府的勇氣,她挨著方慶福,由他扶著,一步步的走到了那邊屋子里去。 郭大夫人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竟然會出了這樣的事兒!” 喬景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走到明媚面前,望著她的一雙手,心疼得不行:“媚兒,要不要趕緊去清洗下?” “嗯?!泵髅狞c了點頭,與郭慶云一起走到水缸那邊,她伸出了手,郭慶云挽了衣袖從水缸里舀出水來,慢慢的將水澆到她手上,十一月的天氣,水已經(jīng)很冷,挨著手指的傷口便如刀割一般,讓明媚險些驚呼了起來,她咬著牙沒有出聲,細心的將泥沙一點點的撥了去,露出里邊紅紅的裂口。 午后的西跨院很寂靜,只有水沖到地面發(fā)出“嘩嘩”的響聲,郭慶云與明媚站在那里沖洗著,喬景鉉到屋子里將明媚的藥箱提了出來。 帶了藥箱來還算好,正好可以將傷口包扎下,明媚教郭慶云用金瘡藥粉末灑到了傷口上,然后用布將手指頭包扎了起來,頃刻間明媚的手指便變成了十根蘿卜一般,粗了幾圈。 郭慶云幫向明媚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回去罷,今日你可遭罪了。” 明媚看著她那模樣,心里也是通透,這事情,定和郭大夫人脫不了干系。素日這個時候自己和慶云這會都在軍營那邊,不會在府里,為何平白無故的,郭大夫人要請了那位左夫人過府敘話?借了這個由頭把他們都留在府里用飯,然后還將喬景鉉喊了過來,這不分明就是她和方慶薇設計好了的?來報信說麻雀病了的那個丫鬟,自己雖沒見過幾次,可絕不是方慶薇能支使得動的,必然是得了郭大夫人的令兒。 抬起頭看著那邊臉色如常的郭大夫人,明媚很想走上前去大聲質(zhì)問這是為什么,可是無憑無據(jù),又怎么能去問她? 喬景鉉看著郭慶云幫著明媚包扎好,手指就像一根根小小的胡蘿卜一般,心里不由得升起內(nèi)疚之感,媚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被人陰了去,自己真是沒用!他低聲對明媚道:“你回去歇息罷,這些日子便不用再來軍醫(yī)所了?!?/br> 明媚點點頭,心里在琢磨著怎么開口和郭大夫人辭行,經(jīng)過了這件事情,她已經(jīng)不適合住在鎮(zhèn)國將軍府了,天知道那郭大夫人又會用什么法子來謀害她。看了看身邊的郭慶云,也覺得犯愁,如果公然和郭大夫人撕破臉,她定會覺得很難堪。嘆了一口氣,明媚對郭慶云道:“我們回去罷?!?/br> 郭慶云望了望母親,點點頭,扶著明媚走出了這個剛剛上演了一場鬧劇的小院子。 人都走了,喬景鉉這才轉過臉來直視著郭大夫人道:“姨母,你今日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害了媚兒對你有什么好處?” 郭大夫人沒提防喬景鉉突然有此一問,驚愕的睜大眼睛道:“景炫,你在胡說什么?什么害不害人的,我怎么會去害柳小姐?” 喬景鉉冷冷一笑:“剛剛在一處用飯,為何姨母一定要扯著我來西跨院這邊,是出于什么心理?” 郭大夫人目光有些閃爍,不敢直視喬景鉉,只是含糊其辭道:“我聽說西跨院這邊有異常的情況,心里有些擔心,所以想讓你一道過來,這樣也會踏實些。” “姨母,你可真是會找借口!”喬景鉉搖了搖頭,望著郭大夫人面色尷尬的站在一旁,心中的火氣怎么樣也壓制不下來:“姨母,景炫是不是在胡說,姨母心中自然有數(shù),你不要以為你做下的事情旁人就不會知道,旁人都不是傻子!姨母,你是長輩,我也不好在這里拂了你的面子,特地挑了沒有人的時候才跟你來說。景炫希望以后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fā)生,若是再有發(fā)生,也別怪我不顧姨母的面子!” 說罷,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氣得郭大夫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摸著胸口:“景炫,景炫!你怎么能這樣對長輩說話!”可是喬景鉉竟是連頭都沒有回,徑自大踏步的去了,郭大夫人臉色發(fā)白,呆呆的站在那里喃喃道:“難道,我真做錯了嗎?” 程mama站在郭大夫人旁邊,細聲勸解道:“夫人,你別想那么多,既然事情沒有成,那就算了,暫時也別想著這事了,以后再說,來日方長呢?!?/br> 郭大夫人點點頭,無力的揮了揮手道:“咱們走罷?!?/br> 回到主院沒多少辰光,就見郭慶云旋風一般卷著進來了,一進門便大聲嚷起來:“母親,你今日為何要這么做?柳十哪里得罪你了,要這么害她!” 郭大夫人被喬景鉉氣得還沒喘勻氣兒呢,郭慶云又沖進來質(zhì)問她,讓她更是一口氣險險沒有提得上來。喬景鉉質(zhì)問她,畢竟是出于對那柳家十小姐的一片心意,而女兒跑來質(zhì)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己這個做娘的是在為她cao心! “我為什么害她?”郭大夫人猛的站了起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郭慶云:“你以為我做這種事情是閑得無聊了?你也不想想我是為誰謀劃的!” 聽到母親說出這樣的話,郭慶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母親大概是想把柳十毀了,讓自己和表哥成親罷?她苦笑一聲,為什么母親就這般一廂情愿呢,也不看看表哥心里裝的是誰,也不想問問自己的意見! “云兒,你祖父放縱了你,你自己也不注意形象,你這在外的名聲……”郭大夫人心里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一片蒼涼:“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和景炫是表兄妹,彼此也投契,嫁去英親王府,婆婆就是你的姨母,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樁親事了,可景炫心里只惦記著那位柳家十小姐,又怎能把你親事定下來呢?” “母親,云兒知道你是在為我著想,可云兒的親事不用你cao心,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別到這么白忙活了!”郭慶云瞪大了眼睛望著郭大夫人:“而且,即算你再怎么為我籌謀,也不該用這樣陰毒的法子!我心目里的母親,是那個溫柔可親寬宏大度的母親,不是這個在背后算計別人的母親!” 走上前一步,郭慶云握住郭大夫人的手道:“母親,求求你不要再這么糊涂下去了,女兒肯定能順順當當?shù)募蕹鋈サ?,你就別再這么cao心了!” 郭大夫人聽著郭慶云這話,張大了嘴巴看著她道:“云兒,你有喜歡的人了?那人是誰?快點告訴母親!”說罷,激動得臉都紅了起來:“母親幫你看看,可否和我們家世相配,若是門當戶對,那就趕緊和他家里商議,把你的親事定下來。” 聽著這話,郭慶云難得的臉紅了,趕緊將手拉了出來,急急忙忙道:“母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辦,你別給我添卵子!你怎么就這么心急想將我嫁出去,難道不希望女兒在家里多留幾日不成!” 郭大夫人看著女兒總算是露出了一點女子的嬌羞,心里大慰,看起來自家女兒還真是有了喜歡的人,笑瞇瞇的看著郭慶云,把她看得有些難堪,跺了跺腳,便飛奔著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郭慶云便沖到了明媚的屋子里,見她正在收拾東西,心里一慌,將她的手捉?。骸傲氵@是準備做什么?” 明媚苦笑了一聲,停下手來:“我想回京城去了,在玉門關住了這么久,實在是記掛著家里人了,不管他們現(xiàn)在是怎么樣,我都想回去瞧瞧?!?/br> 郭慶云有些難過,明媚要走的原因絕不是她表面上說的這些,其實應該還是與自己的母親有關系。像明媚這般心思縝密的人,如何看不出這件事情與自己的母親有關系?郭慶云站在那里,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就聽有人在門口道:“媚兒,你還是先養(yǎng)上兩日,將手指的傷養(yǎng)好再說?!?/br> 不用回頭,郭慶云也知道是喬景鉉過來了,她連連點頭:“是,是,是,表哥說得沒錯,你還養(yǎng)幾日罷?!?/br> 喬景鉉大步走了過來,站到明媚的身邊,一把將她的手握住,眼睛盯緊了她:“媚兒,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的保護你,竟讓那小人得了空隙,將你害成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你獨自回京城去,你且等兩日,我向鎮(zhèn)國將軍告假,一路護著你回去?!?/br> 郭慶云也連連點頭:“柳十,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深宮夜變 十一月的天氣,京城里也已經(jīng)很是寒冷,走在路上的人,外頭都穿著棉袍,有些還穿上了中毛衣裳,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小半張臉。 后宮,也如這寒冷的冬日一般,有著說不出的冰涼,寒意深深的刺入人的肌膚,走在路上,都能感覺到那北風的肆虐。宮女們走在路上都縮著脖子,早已經(jīng)沒有春天夏天里邊那種婷婷裊裊的風姿,整個人仿佛都已經(jīng)縮成了一團。 表面和諧平靜的后宮,隨著天氣慢慢的在變化,它本是暗流洶涌最厲害的地方,當那暗流擠迫到無處可去的時候,終于有了爆發(fā)的那一日。 “皇上今晚又沒找人侍寢?”門口站著的一個小內(nèi)侍低聲問著,旁邊一個直搖頭:“皇上日日在服藥,哪有這個興致?” “喲,以前皇上可是……”那小內(nèi)侍惆悵的嘆息了一聲:“這人哪,金山銀山都沒有用,還是要身體好!身體好了,做什么都有力氣,身體不好了,躺在床上數(shù)金子又能如何?” 同伴伸手戳了戳他,彎著腰低聲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就算身子好了又有什么樂趣?還不如去弄堆金山銀山,瞧著心里頭也舒服!” 屋檐上滴寒霜,將玉階前的地面鋪出了一層華麗的銀色,月色如水照著那些白霜,就如滿地銀花一般。兩個內(nèi)侍一邊說著一邊往前邊走了去,寢殿前邊頃刻間又清凈下來,只見窗戶里透出了微微的暖黃色的光芒。 徐熙半躺在床上,瞪眼望著那九華湘妃帳,只覺得偌大的屋子里邊一片冷冷清清。這些日子,他突然發(fā)病,好不容易才將身子調(diào)理過來,所以這幾日他就歇在自己宮里,既沒往哪個嬪妃的宮殿里去,也沒召人侍寢。 瞥了一眼立在床邊的宮燈,塑成美人捧桃的形狀,纖纖玉手里捧著的是一個碩大的桃子,桃子里邊透出了暖黃色的光芒。徐熙瞧著那美人兒的衣裳翩躚,似乎就要隨風飄去一般,微微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吃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慢慢的彎下腰,徐熙摸到了床頭的暗格,咬著牙一用力,那暗格便應聲而開,他從里邊摸出一幅畫來。 那是一幅沒有裝裱的畫,是他親手所繪,畫里的女子巧笑嫣然,似乎在向他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明妃,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你可還在那奈何橋邊等著朕?”徐熙喃喃自語道:“相戀只盼長相守,奈何橋上等千年,你在的時候是這么對朕說的,只希望你能信守諾言,還在那里等著朕!” 畫里的女子沒有回答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株花樹下,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徐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撫摸過畫里女子的臉龐:“明妃,這些天朕已經(jīng)知會了不少朝中重臣,他們有不少人都向朕表了態(tài),會支持朕的決定。雖然有一些人甚是可厭,但是都不足成為擋路的石頭,朕明日我便會在朝堂里宣布立旻兒為儲君,你可高興?大陳的大好河山只能交給你和我的兒子,只有他才最有資格接任這個位置!” 徐熙停了停,想著那不識時務的柳元久便覺得氣憤不已,自己許了他太傅之位,又許諾會聘他女兒為太子妃,可他就是不肯松口!像他這樣的人,朝中還有不少,他想想都覺得心頭煩躁,幸得還有一些年輕的官員都表示支持皇上的決議,這才讓他快活了幾分——還是年輕好,這才有沖勁,有干勁,那些上了三十四十歲的人,一個個便縮到殼里,只顧著貪圖安逸,不敢將腦袋伸出來。 看了看那幅畫,美人依舊笑得格外嫵媚,又那般可愛輕盈,仿佛沒有一絲心事般,眼光流轉間,有一種攝人魂魄的美。徐熙笑了笑,一顆蒼涼的淚水從眼眶里滾了出來:“明妃,朕很想你,你是不是也在想著朕?” 依舊沒有一句回答,畫中的女子還是一副純真的模樣,看著徐熙微微的笑。 徐熙把那畫軸卷了起來,放回床邊的暗格里邊,然后背著手走了出去,寢殿外的院子很闊大,又有些陰森,在這華燈初上的夜晚,依然不免有些孤寂的荒涼。 “是自己坐的位置高了,所以高處不勝寒嗎?”徐熙走出院子,對著圓白的月亮輕輕嘆了一口氣。 “皇上,添件衣裳?!笔卦谕忾g上夜的小內(nèi)侍追著出來,手中拿了一件明黃色的斗篷,哆羅呢的料子,鑲嵌著純白的銀狐皮毛,沒有一根雜色的毛,隨著風不住的擺動,就如依舊還有生機一般。 “跟朕出去轉轉。”徐熙將斗篷披上,伸出手去,小內(nèi)侍趕緊將他的手扶?。骸盎噬舷肴ツ睦??” “我想去……”徐熙停了下,自己也有幾分迷茫,他究竟想去哪里?皇宮這么大,可卻沒有他真心想去的地方。“陪著朕到外邊轉一圈?!焙脦兹諞]有出去走過了,現(xiàn)在到外邊去轉轉看,究竟宮里頭會有什么樣的動靜。 出得宮門走了不久,忽然便見著遠處有一個地方彌漫著一團氤氳之氣,就聽“嗖”的一聲,天空中綻開了各色花朵,五顏六色,閃閃發(fā)亮。 “誰在放焰火?”徐熙有些奇怪,緊走了兩步,很清楚的能夠看到那邊的宮殿點著大紅的宮燈,似乎甚是熱鬧。 那小內(nèi)侍弓著的背了起來,順著徐熙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后小聲說道:“皇上,今日是蕭貴妃的千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