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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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哄她:“等生日就給你穿?!毙乱路际且掌饋淼?,蓉姐兒吮了手指頭,眼巴巴看著秀娘把盒兒落了鎖擺到柜子上頭。 里頭還有一方水晶雕的猛虎鎮(zhèn)紙約摸是捎給王老爺?shù)?,王四郎存夸耀的心思,秀娘一捏到手里便知道了,這要送上門去還不知道朱氏又要生出什么口舌來。 東西既捎來了就沒有不送的道理,如今也不懼朱氏嘴嘴舌舌纏個不清,媒人上門的事兒秀娘慪在心里,拿東西刺一刺她的眼也好。想著便拿絨布兒包起鎮(zhèn)紙放進(jìn)袖袋兒,抱了蓉姐兒往紫帽兒街去。 她頭上換了插戴,臉上喜氣盈盈,一路走過去都有人指點(diǎn),王四郎沒死初時沒人信,這會子隔個三五日便有郵差上門送信,潘氏還常去鋪?zhàn)永锝桡y秤,一傳二傳的,都知道王四郎在外頭發(fā)了財(cái)。 王大郎那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他同沒有血緣的弟弟倒了個兒,走了背字兒,他帶了絲線茶葉往江州去販,賣給過路的客商,因比鋪?zhàn)永镱^收貨價底些,一年里也有好些進(jìn)帳。 這回有個外來客商像是頭回跑船,下了船暈了半日,叫王大郎在角店里遇上了,贈了他一碗酸湯吃,坐過去與他兜搭著問他哪里來,想買些什么貨。 那客商人白白胖胖甚好說話,扯了王大郎定要收他的貨,光他帶去那些還不夠,捎信回濼水托人又帶了一車去,客商按著鋪?zhàn)永锏膬r給他錢,荷包打開來黃燦燦全是金子。 剪下一角來拿秤秤了給他,王大郎只當(dāng)他是個雛兒,不僅沒把纏裹錢算上,連帳都算錯了,聽他的話里句句露富,便起了意,有心貪他的,啞了聲兒把金銀收進(jìn)錢袋,還怕那客商回頭找他,急三趕四回了濼水。 他自以為占了大便宜,往鋪?zhàn)永镆粌?,小伙?jì)夾了金子在火上一燒,燒出五彩色來,這才曉得被人誑了去,客商才是走江湖的,下了套的仙人跳他一頭就鉆進(jìn)去了。剪給他的不是真金是藥金,道士煉出來的玩意兒,一文不值,這回連本帶利全蝕了進(jìn)去,外頭還欠了貨錢。 蘇氏在家天天鬧,又不敢叫王老爺知道,三個人一起幫著瞞,朱氏貼了私房賠進(jìn)去,還要在王老爺面前夸耀王大郎在外頭賺了錢。 秀娘一把那方水晶鎮(zhèn)紙拿出來,蘇氏的眼兒都直了,朱氏臉上也不好看,聽見秀娘說這是王四郎特意收了來孝敬王老爺?shù)?,心里更是不得勁兒,臉上的笑都僵了,王大郎可是連根針都沒捎回來。 “四郎信上頭還說了,等去了宣州便多捎些紙來,裁了給爹日常寫字兒使。”秀娘連正眼兒都不看見朱氏,王老爺接了鎮(zhèn)紙?jiān)谑掷锊蛔》?,虎是王四郎的生肖,特特買了這個捎回來,正刺了朱氏的眼,她把絨布托在手里要拿了鎮(zhèn)紙收起來。 王老爺手一翻捏住了:“不消收,等會兒我擺到幾案上,今兒就用起來。”說的一家子沒一個臉上有好顏色,秀娘招了手,把梅姐兒招過來,給了她一支銀蝴蝶的發(fā)釵。 這是秀娘從自己那些里頭挑出來給梅姐兒的,她喜得當(dāng)堂就要插到頭上,桃姐兒咬了唇兒,她不知道王大郎虧了錢,大剌剌的說:“哥哥怎么沒給我?guī)В空f好了一套妝梳的!” 王大郎只好干笑:“哥哥走的急,下回,下回定給你補(bǔ)上。” 王老爺抱蓉姐兒抱到腿上,給她玩那個水晶雕的老虎,蓉姐兒摸了半天,抬頭告訴王老爺:“我家也有,咪咪?!闭f的就是剛養(yǎng)起來的白貓兒,連個正經(jīng)名字還沒,蓉姐兒心心念念,把貓兒跟她一處睡,夜里兩只眼睛像星星,全說給王老爺聽。 王老爺難得跟她這樣親近,抱了她不松手,秀娘扯了梅姐兒到廊下:“后兩日你帶件衣裳過來住一晚,我跟著嫂嫂去南山,你來看會子蓉姐兒。” 梅姐兒滿口應(yīng)下,不防叫朱氏聽著了,她開了嗓就笑:“還用她去,把蓉姐兒送了來,跟寶妞一處帶,別說一日,一旬也住得的?!?/br> 秀娘自然不答應(yīng),可王老爺卻點(diǎn)頭:“秀娘,你若不得空,便叫梅姐兒在這兒看著蓉姐,就跟了她一處睡?!?/br> 公爹都發(fā)話了,秀娘只得應(yīng)下來,使了眼色給梅姐兒,梅姐兒趕緊點(diǎn)頭,秀娘想著白日出船,夜里不到擺飯就家來了,只管女兒一頓飯,不過夜便成。 朱氏笑得越加殷情,秀娘一走,蘇氏就在灶下埋怨:“娘怎的憑白給我攬事兒,我一天多少活計(jì),再帶個蓉姐兒,絆手絆腳的,手腳都甩不開?!?/br> “蠢貨,鋪在腳下的金磚地不走,要往哪里去?王四郎也不知時運(yùn)怎么這樣好,都摔到泥地里的,還給他挖出金元寶來。咱們?nèi)缃駭n絡(luò)攏絡(luò),等他家來了,叫他帶著大郎出去見識見識,恁的還發(fā)不過他?!?/br> 朱氏這一回貼出去八十多兩銀子,在濼水都能置下一間屋了,親生兒子沒得怨恨,王四郎就是眼簾前的財(cái)路,金磚大道不走,還尋什么小道。 蘇氏自上回蓉姐兒發(fā)脾氣便不喜她,婆母去央來的麻煩事兒,埋怨兩句也不再說,只不十分上心,等到了日子秀娘送了蓉姐兒來,她伸手過去,蓉姐怎么也不肯叫她抱,還是梅姐兒接了過去。 她扯了皮笑:“蓉姐兒還認(rèn)生呢?!毙隳锛壁s著上船,也不跟她攀扯,送了孩子便走,坐了漁船往南山腳下去。 寶妞只跟桃姐兒玩耍,蓉姐兒站著看了一會兒,也不央著她們一起,自家坐到灶下,托了腮看梅姐兒拆菜燒柴,那灶下幫傭的婦人瞅了一會兒笑:“這個姐兒生的倒似老爺子,這樣乖,比那兩個小魔星俏的多?!?/br> 梅姐兒趕緊抬頭往外張,看見沒人才點(diǎn)了頭笑:“我們?nèi)亟阕羁×??!闭f著拿糖給她吃,蓉姐兒搖了手不要,她來的時候,秀娘給她包了干點(diǎn)心,她拿出來一人分了一塊,新造的荷花餅,一咬一口清甜。 那婦人又是不住口的夸,叫蘇氏聽了去,在門邊咳嗽一聲,拿眼兒掃一回:“灶下煙熏火燒的,沒提把姐兒悶壞了?!闭f著把蓉姐兒領(lǐng)出來:“到卷棚下去玩啊?!?/br> 蓉姐兒知道蘇氏不喜歡自己,別別扭扭坐在廊下,蹲了身去看螞蟻搬家,蘇氏也不理她,自己的女兒跟小姑子兩個拍花牌翻花繩,摸了把粽子糖遞過去。 寶妞把糖咬得咯咯響,一會兒嚼完一顆,又去盤子里拿另一顆,蘇氏沒交待蓉姐兒一起吃,她們兩個便似小狗護(hù)食似的把盤子藏到身后,一個吃完了再去拿另一個,只不把盤子拿出來。 梅姐兒看見心疼起來,剛要走上去就被蘇氏叫住了,從袋里摸了三十多個錢出來吩咐她去切段rou:“挑那有精有肥的,若有五花的叫先送了來再把錢?!?/br> 梅姐兒捏捏袋里也有錢,想著出門買袋子糖來,悄悄給了蓉姐兒,叫她也有糖吃,她跑了兩家兒都只有尋常的粽子糖,待走了一條街才買著里頭加了松子仁兒的,比尋常的貴五文一包,梅姐兒拎了草繩子串的rou,把糖藏在懷里,進(jìn)門把rou擺到灶下,再轉(zhuǎn)出去找蓉姐兒,尋遍了院子都沒找著她。 “蓉姐兒!”蘇氏聽見梅姐這一句喊從簾子里探出頭來:“不在院里便躲哪個屋里頑去了,吵嚷個甚?!泵方銉撼赃@一句罵,抿了嘴到處尋,還沒尋完一間屋,蘇氏就過來指派她切rou:“放著活計(jì)不必做了,趕緊的把rou拿水焯了,爹下了衙要吃呢?!?/br> 等王老爺下了衙,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剛要吃菜,想起蓉姐兒來,眼睛溜了一圈也沒找著小孫女,皺了眉頭問朱氏:“蓉姐兒呢?”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朱氏盯住蘇氏,蘇氏吱唔兩聲:“她才剛還捉迷藏玩兒呢,許是見爹家來又藏起來了。” 桃姐兒拿了筷子去挾rou,滿滿一口咬了咽下去,嚼完了咂著筷子頭上的醬汁兒:“她跑出去了,我瞧見的?!?/br> ☆、一日游有驚無險(xiǎn)(改口) 梅姐兒唬了一跳,她難得高聲起來:“跑哪去了?你瞧見怎不早說!”想是她買rou回來就不在了,開了門那幾些街巷里弄,她小身子一藏,也不定轉(zhuǎn)到哪里去了。 桃姐兒一口噎住打起嗝來,朱氏趕緊給她灌水,王老爺氣的手抖,那邊朱氏還在拍背,他就摔了筷子,桃姐兒一嚇把嗝兒咽了進(jìn)去,吱吱咕咕的:“我哪里知道,她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我以為是玩呢。” 朱氏邁步上去一巴掌拍了她的頭,作勢要打,拿眼兒直睨了王老爺:“你恁的蠢,她才多大點(diǎn)子,門戶開了也不曉得看緊?”桃姐兒只辯說不知。 一家子都出門去尋,沿路問見著個獨(dú)自走動的小娃娃沒,又怕蓉姐兒叫拍花子的拍了去,這些個人精怪的很,抱了孩子就把男娃娃妝了女娃娃,給孩子套上衣裳,就是家里親人對面碰上都不定能辯得出來。 梅姐兒哭得滿臉是淚,王老爺差了小廝兒去衙門,叫捕快出來巡街,見著帶孩子的,就多問一句,找了半個濼水鎮(zhèn),還是沒尋著蓉姐兒。 蓉姐兒趁了梅姐兒出去買rou,蹭到門邊立著看街景,紫帽兒街一溜都是商販,挑了擔(dān)的貨郎,賣花兒的年輕姑娘家,還有挎著籃子賣珠的婆子,一路形形色色全是人。 單有那賣飴糖的,拿小木棍兒在糖鍋?zhàn)永锾羯弦稽c(diǎn)兒,繞成一個糖球,兩只手不斷翻繞,把那蜜色的糖繞出白花花,這才放進(jìn)嘴里去舔,只能用舌頭,牙一咬就全糊住了。 蓉姐兒愛吃這個,沈氏并不常給她買,怕她手松沾到衣裳,粘粘乎乎的難洗,蓉姐兒瞧見好幾個小娃兒都拿了銅板去買,這東西便宜,花上一文就能繞一個小糖球出來。 她從大門邊邁出去,走到糖攤子邊立定瞧了半晌,干咽口水就是摸不出錢來,那糖攤子的主人是個有些年紀(jì)的老頭兒,笑瞇瞇的趁著沒人,拿木棍挑了一文銅錢的糖芽芽,塞到蓉姐兒手上。 蓉姐兒不急著接過去,摸摸小荷包里還有兩塊荷花餅,捏了一塊遞給賣糖的,老頭兒哈哈一聲接過去,咬在嘴里吃了,他還帶了個畫著彩燈美人的小皮鼓,一敲娃兒們就曉得是賣糖人的來了,蓉姐兒眼巴巴瞧著那面鼓,老頭兒把小布錘子遞給她。 “咚”的一聲,沿街又開了幾家門,好幾個孩子你拖我,我拖你的出來買糖吃,等攤主閑下來,再轉(zhuǎn)頭,蓉姐兒已經(jīng)不見了,他還以為是家去了呢。 蓉姐兒舔了糖一路走一路瞧,搖擺著小身子,從紫帽兒街一路走到了雙荷花橋,往常看燈看焰火的地方,秀娘梅姐帶著她走了好多回,她全認(rèn)得。 一家家的鋪?zhàn)右捕际?,站在熟食店前看看人切rou賣rou,走到角店前看燙了酒賣,絲線鋪?zhàn)忧爸Я藬們嘿u繡好的粘花兒,各式各樣的現(xiàn)成繡片兒,買回去只消貼到裙上衣領(lǐng)子上就成,蓉姐兒歪了頭看幾個小媳婦子一筐一筐的挑撿,一路走一路玩起來。 有商家瞧見小孩子只當(dāng)幫著大人來買東西的,切rou店的伙計(jì)見她立了半日不開口,還道:“走出家來忘了罷,去問問你爹要甚下酒。”蓉姐兒“嘻嘻”一笑退后幾步跑遠(yuǎn)了。 雙荷花橋塌了又造了新的,兩邊的橋墩都用石頭雕了獅子滾球,蓉姐兒拿手去摸獅子的頸上的圓團(tuán)綜毛,見住在這一帶的孩子們圍在一起數(shù)數(shù)兒捉迷藏就站定了看,一個玩迷了眼,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我抓著一個啦?!?/br> 蓉姐兒跟著他們一起笑,等那些孩子回去了,她又扶住橋墩往橋上爬,那梳了桃子頭的男娃兒還喊呢:“吃了飯你再來啊!” 日頭直曬在臉上,蓉姐兒小臉泛紅,汗珠從鼻尖滾下來,她伸了舌頭像小貓兒似的去勾鼻子上的汗珠,嘗到是咸的又皺眉頭,走的累的就往別人門前的石階上一坐,從荷包里摸出最后一塊餅,一口一口咬了吃。 過了雙荷花橋的兩條路,蓉姐兒左右看看選了回自己家的,她還摘了河岸邊長的野花兒,上回挨過一次訓(xùn)知道白花不好,撿了紫色黃蕊的捏在手里,一路走一路甩,還沒走到門前,就叫人抱住了:“蓉姐兒怎么家來了?” 徐娘子剛從丈夫的rou鋪回來,手里還拎著半段臘rou,預(yù)備回家拿臘rou蒸了黃米飯吃,瞧著前面一個小人兒自家走在路上,走走停停搖搖晃晃,離得近了才認(rèn)出來是蓉姐兒。 “干娘!”蓉姐兒許久不見徐娘子,可她知道徐娘子疼她,抱了她的脖子告狀:“蓉姐兒沒糖吃!”她顛來倒去說了三四回,徐娘子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左右看看無人,唬白了臉:“嚇,你自家走來的?” 蓉姐兒直點(diǎn)頭,兩頰曬得通通紅,臉上的皮都發(fā)燙,徐娘子趕緊把她抱回家,往陰涼處坐了,泡發(fā)的綠豆搗成泥給她貼到臉上。 蓉姐兒這才曉得疼,“哇”的要哭,徐娘子心疼的不行:“這細(xì)皮嫩rou的,叫這樣曬,走了老遠(yuǎn)的路罷。” 徐娘子差了兒子誠哥兒去沈家報(bào)信,沈老爹在橋下跟人下棋,正好錯過了,間隔的陳婆子帶了朱氏秀娘蘭娘一產(chǎn)坐船去了南山,一家子一個人都沒有,他又跑回來,還繞到徐屠戶鋪?zhàn)永?,告訴他爹meimei來了,徐屠戶拿油膩膩的手摸出二十個大錢來,叫誠哥兒到得興樓買了兩甌兒冰湃過的酸梅湯兒回去。 湯喝完了正好拿那兩個甌給蓉姐兒冰臉,這東西涼絲絲,貼在皮上一會兒就不燙了,徐娘子抱了她rou疼:“你娘呢?” “去山上!”蓉姐兒點(diǎn)了指頭告訴徐娘子沈氏去山上賣綢,說了半日嘟了嘴兒:“寶妞桃姐有糖,蓉姐兒沒有?!闭f著扁了嘴兒搖頭,兩只手?jǐn)傞_來,拿眼兒看著徐娘子。 徐娘子聽過想了半日才知道說的是王家的,嘴里呸了一聲,又叫誠哥兒去買炸小丸子,一碟兒五個全給了蓉姐兒,誠哥兒到底大些,圍了蓉姐兒摸她的頭,嘴里還說:“打,我把她們?nèi)咳拥胶永锶?!?/br> 徐娘子一直等到丈夫賣完了rou才去王家報(bào)信,一家子都已經(jīng)累翻了,王老爺一條腿漲得走不動路,扶著桌子的手直發(fā)抖,蘇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縮在灶下,王老爺氣的很了,說要將她休出門去。 徐娘子還沒拍門,門就開了,她立在門邊喊上一聲:“可是王四郎家?” 梅姐兒一聽就趕過去,她眼睛揉得紅紅的,見是徐娘子張嘴又要哭,徐娘子一把拍?。骸叭亟銉涸谖夷膬耗?,吃了湯面炸丸子,正睡著呢?!?/br> 她也不顧王老爺是不是當(dāng)父母官的,沒進(jìn)門就嚷:“小人家家的,一個人從這兒走回家去,臉都叫曬傷了,拿冰甌兒貼著疼的直哭。” 王老爺早曉得定是朱氏蘇氏給她委屈受,她才跑出門去,沒想到這么丁點(diǎn)兒大的娃兒竟能走半個鎮(zhèn)家去,聽見梅姐兒說徐娘子是蓉姐的干娘,請她坐了:“趕緊的,給倒茶來?!?/br> 徐娘子擺了手:“茶到不必,不是咱們不報(bào)信來,往沈家去了,一個人也無,問娃娃,她又說不出個甚來,只是哭,想是嚇著了?!?/br> 這句是她胡扯的,蓉姐兒把一路見著的事兒都給徐娘子說了,連玩迷藏,看狗兒打架的事都說了,獨(dú)獨(dú)沒有哭,她一點(diǎn)兒都不怕,連徐屠戶家來都說她是個傻大膽。 王老爺拿了禮要謝徐娘子,她十分不肯受,擺了手就要家去:“蓉姐兒還睡著呢,我趕緊家去瞧瞧她。”一句話說得王老爺滿心愧疚,徐家不過是鄰居,瞧見了還好好的待她,自家這一門子里還都是沾了親的,卻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要說朱氏蘇氏有心把蓉姐兒放出門去,她倆個還沒這樣的膽子,可疏忽大意不放在心上卻是有的,說到底不是自家親骨rou,換作是寶妞,往門邊站得一站,蘇氏便要心焦了。 王老爺獨(dú)坐在書房里頭一言不發(fā),朱氏蘇氏兩個卻松一口氣,只要人沒丟,便不是大事。吩咐在堂前擺飯,桃姐兒早就餓了,一家子到現(xiàn)在連晌午飯都沒用過。桃姐兒偏還叫,挑撿這個那個不如意,不是菜咸了便是湯淡了。 朱氏難得罵了桃姐兒,她正啃著雞骨頭,一塊雞脖子卡在喉嚨口,朱氏一下慌了手腳,又是拍背又是倒醋,桃姐兒又哭,王老爺一巴掌拍在她后背,她這才“卡”的一聲把雞骨頭吐了出來,連痰帶血。 桃姐兒自家唬了一跳,捂了嘴巴拿腳去踢朱氏,哭得好似清明上墳,朱氏又是安撫又是拍打,調(diào)了蜜水給她,她一口喝進(jìn)去就全吐了出來,為著哭得狠了,腸子都抽起來,捂了肚子直打滾。 夜里秀娘一進(jìn)家門看見徐娘子,一句話兒說完秀娘就抽一口氣,潘氏心疼的眼睛都紅了,蓉姐兒已經(jīng)睡在自己的床上,白貓兒還跳上了枕頭挨在她身邊。 秀娘也不趕它,摸了女兒的頭發(fā)后怕,若不是叫徐娘子攔住了,她還不定走到哪兒去,或是在自家門口坐了等,叫人看見抱了去。 蓉姐兒夢里還在玩,糖攤子上的紅皮鼓,沖她笑的沒牙老太太,兩只打架爭骨頭的狗兒,還有冰沁沁酸甜甜的梅子湯,她嘴角邊還留著口水,叫秀娘拿毛巾擦了,給她把肚子蓋嚴(yán)了出來就要給徐娘子下拜。 潘氏卻找到了好知音,徐娘子自小養(yǎng)在鄉(xiāng)下,聽潘氏說一回朱氏的不是,咬了牙就罵:“黑了心肝腸的毒婦?!庇至R蘇氏:“天殺她個小婦養(yǎng)的?!?/br> 潘氏還不足,跌了腳的連聲罵,還是秀娘止了她的話頭:“蓉姐兒睡了,就怕夢里還驚,原她爹那會子燒過,倒怕半夜里又燒起來?!?/br> 誰知道蓉姐兒眼里五花十色一場好夢,桃姐兒卻因著傷了喉嚨生了一夜的悶氣兒,性子沒轉(zhuǎn)回來,大半夜起來發(fā)脾氣,把被子褥子全掃到地上,夜里冷風(fēng)一激,得了傷寒。 ☆、桃姐傷嗓二郎轉(zhuǎn)性 徐娘子一走,王老爺一句話不說,召手叫桃姐兒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朱氏撲過去拉過女兒,桃姐兒跌坐在地下大哭,剛剛劃傷的嗓子扯皮帶rou的痛。 王老爺不能打老婆也不能罵兒媳婦,殺了雞給猴兒瞧:“這些些年紀(jì),心思恁的歹,她這么點(diǎn)大的娃娃,是你的侄女!” 罵得面皮紫漲,喉嚨口堵了痰吐不出來,朱氏知道他恨得狠了,跪在地上哭:“桃姐兒才多大,她自個兒還是娃兒呢,我只曉得養(yǎng)不教父之過,你若要打殺她,怎的不問問自己教她甚!” 王老爺一口氣兒提不上來,張了鼻孔吸氣,口里呼呼喝喝的吐氣,蘇氏早早抱了寶妞躲到屋里,不去惹這一身的sao。 桃姐兒叫得滿院子都聽的著,幫廚的婦人縮在簾子后頭聽,跟另一個灑掃的拿筷子去rou碗里頭翻菜,趁著蘇氏朱氏沒功夫打理她們,拿起饅頭包了rou,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一個還跟另一個搖頭擠眼,把這家子的事當(dāng)大戲看,嗖嗖幾筷子就把rou吃盡了,留了一甌湯汁兒,那個掃灑的婦人快手要倒,幫廚的趕緊攔住了:“留了這個,明兒她還下面吃呢?!闭f著沖蘇氏的屋子擠眼睛。 蘇氏的小氣她們也只能背后嚼一回舌頭根,買進(jìn)來一塊rou,要做三個菜,先把rou放水里焯過,這水加了瓜菜進(jìn)去就是個葷湯,再切了段燒了壇子rou,剩下點(diǎn)的湯汁rou碎,用來煨千張百葉,若還有剩便給她們當(dāng)面的澆頭。 等她們議論完,書房里也鬧得差不多了,朱氏還只哭:“我不過是燈草拐杖,哪能做得主,家里家外,全是老人一說了算了,多少活計(jì)要做,一個不湊眼人沒了,原是不該,可老爺也不能拿個小孩子撒氣?!?/br> 又是哭又是鬧,王老爺?shù)箾]聲兒了,他看著老婆女兒一個跪在地上一個捂了嗓子,嘆一口長氣:“明兒,我就去央了李家,等桃姐兒好了,送她去上女私塾?!边@個女兒是再不能放在家里教了,整個鎮(zhèn)子只有李家立了女私塾,舍了銀子,不圖別的,能讀個《女四書》《女論語》也是好的,再呆下去,好好的苗子也壞了。